油纸包打开,里面露了出来的,赫然是九根手指头。这九根手指头上,还绑着九根红色的线,那九根线的尾端是一只虎头帽。
程谓看得心神剧痛,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吐出那口血,抹了一下嘴角,回身指着许中棋道:你这个毒妇,你、你怎么做得出来?你拿着余乐的手指头,做什么勾当?!
许中棋冷笑一声:呵,不认识了吗?那是我的鱼儿的虎头帽,你这个做爹的,当初还夸我做得好看呢?
程谓看着许中棋,这个往日里睡在他身边的妻子,可他面上露出的却是宛如看到恶鬼的惊惧神情。
是的,惊惧。程谓怎么也没想到,许中棋居然还在惦记十几年前的事?甚至能为了当年的恩怨,直接取了程余乐的性命
他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怒吼道:我说了,余乐那会才几岁,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因为一个无心之失,你就要杀了他,还把他的手指头都割了,来弄这个邪门的厌胜之术!我看你是疯了!
随着程谓的怒吼,许中棋被另两名捕快抓住肩膀,禁锢起来。
许中棋露出惨淡却疯狂的笑容:我早就疯了,程余乐分明就是故意的。如若他不是故意的,他那个乳娘又为什么会自杀投井?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程谓涨红了脸:他那个乳娘自杀,是因为府里有下人想要欺凌于她,她为了清白才投井的!当时不是查出来了吗?
是啊,是查出来了许中棋低头落泪,她痴痴地看着那顶依旧色泽鲜艳的虎头帽,可那个结果几分真,几分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儿死了,欢儿也憋屈地活着,一辈子要被这个草包压着,你叫我怎么甘心
程谓看着许中棋呆滞的脸,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最后也落到那个压根没人戴过的小虎头帽上。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程谓恨和不解同时涌上心头,只觉得心里嘴里都是苦的。
下人们和捕快们安静如鸡,不敢发出一言。
连狗都没有大叫,耷拉着脑袋蹭景行之,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
景行之摸摸狗头,目光淡淡的。
显然又是一桩八卦,不过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做置喙。他只想找到那多余一根手指头丢到自己院子里的真相。
景行之站直了身子,朗声问许中棋:嫂夫人我不曾得罪您吧?
景行之到程家不过半日功夫,他又是一贯的人待我和气、我待人和气的好性子,程谓对他十分热情,他对程家任何一人都谈不上冒犯。
许中棋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自己主动承认了:下人办事出了点差错,对不住了。
哼!你把参与此事的下人都交待出来,不然休怪我一并都砍了!程谓眼冒怒火,看着许中棋。
许中棋淡淡一笑:我不交待,你程大人又欲如何?
程谓愣住,目露愕意。
他能如何?
杀人偿命,可他真能要了许中棋的命吗?把这事坦坦荡荡地宣扬出去,他程谓会成个什么人?还要不要官名?
如果把许中棋休了,不知道许中棋回到娘家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最好还是
慢慢地,程谓看向许中棋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景行之看着两人互动,心道这位嫂夫人真是个狠人
程谓这把年纪了,可十有八九生不出别的孩子。再说程谓也不会将事情大肆宣扬,顶多让许中棋偷偷地病逝,却是不影响程欢这个独子的生活,这是最差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是没有意外发生,黑狗什么都没找到,即使找到那一截手指,也只是在他的院子里,和许中棋无关。而许中棋敢动手,又是管理后宅的人,想来也有法子做得不动声色,不会让仵作查到她身上。
可以说只要许中棋稳得住程谓,她甚至可以完美脱身!
怪只怪,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那根手指头
可依许中棋做事的心思和手段,下人会出差漏?
院子一直有人看守,那手指怕不是得意外飞进他院子里,才能意外地出现在他院子里。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音的少年叫唤:娘!娘!
景行之回身,看见了程欢。
第60章
程欢面色惨白, 独有一双眼睛周围是通红的,看到许中棋被人辖制住两边肩膀,一向在许中棋羽翼庇护下的程欢此刻不知所措,甚至还很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事
如果不是他多事,是不是娘根本不会被发现,也就不会如此狼狈?
但没有时间给程欢后悔, 他红着眼眶喊了许中棋两声, 眼看许中棋释然般地笑着看他,程欢一下就哭了出来。
他转头, 走近一向对大哥偏心的父亲。
程欢扑通一声跪下, 涕泪横流地抱住程谓的小腿:爹!你让人放了娘吧?她知道错了!
程谓看着一向笑嘻嘻的孩子哭得不成样, 好像没了父母的幼兽,心里也生出不忍。可他的不忍,在目光触及被捕快捧着的几根手指时,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他冷着脸, 也不去看程欢, 冷声道:你大哥都死了,她知错有什么用?何况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程欢来得晚,要不是知道他娘本身就恨死了程余乐,他也想不到他娘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妇人会想要杀了程余乐。
可他就是知道, 也不清楚程谓发现了什么破绽。
直到程欢目光慌乱地扫到捕快手里捧着的东西, 这才惊觉是娘亲杀人的事被他爹找到切实证据了。
程欢吸了两口气,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他带着哭音喊道:爹爹, 爹爹
声声撕心裂肺。
可程谓如今也是铁石心肠,他知道自己没找到确切证据就是怀疑许中棋也不会定她的罪,而作为他的身边人,许中棋自然也会知道这一点。所以许中棋是在利用他对身边人的心软在下手。
当年许中棋腹中胎儿,和程余乐无关,是程余乐背后的舅家唆使了那奶娘做出了错事。怕许中棋误会程余乐,程谓才动手直接让那个奶娘自杀了。
事情是程谓做的,事情毫无错落,每条线索清清楚楚,让人怀疑不起任何点。可程谓没想过,许中棋不需要证据,她只凭借恶意源头,就判定了当时死了那个胎儿,得到好处最多的程余乐的死刑。
何况就是许中棋知道真相,也顶多是恨上更多人。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曾经她流掉成型孩子时身上有多痛,那心里的恨就有多深。
许中棋看着程谓完全不把程欢的恳求放在眼里,强挤出笑意的脸再也笑不出来,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她知道事情出现差错在她的欢儿身上,是程欢指使她的忠仆将手指多弄了一根出来丢在知心院里,可她乐意为欢儿背锅。
如今将一切事情坦坦荡荡地说清楚,反倒是让她舒心了。至少今日,她心里够痛快!
******
当夜的前半夜,许中棋因急病暴毙,不过府衙奇怪地未请任何一个大夫进来查看,只在许中棋没了气息后请来了许家二老,程谓态度冷淡地让二老把许中棋领回去。
当夜的后半夜,程家的小公子急病发热,程谓又不得不开了府门请来了大夫。
床前,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程谓嘴里直发苦。
他和许中棋还算谈得来,加上他心里有愧,所以府里没什么妾室和通房丫鬟,只一个许中棋。
他本以为他如此待许中棋,已经很不错了,可没想到许中棋心中执念在孩子身上。
不也许不全是。程谓看着程欢,终于想到了自己一次次拒绝许中棋要将孩子好好培养的建议。
是不是,因为他怕这个孩子胜过他的生子余乐,在许中棋眼中就如同自己不允许许中棋的孩子胜过余乐一样?每一件事,都在刺激着许中棋
*******
程谓彻夜未眠,第二日天亮了,他才洗了把脸去前堂,处理了府衙日常事宜。
弄完这些,他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昨日还说请景行之在家里用饭,转眼功夫已天翻地转,再不如前,程谓心中滋味难言。
程谓叹气两声,让人去将景行之请过来,打算和他谈谈六房历练的事。
策论、策论,不解朝堂,不知世情,又如何做得出有根有据的可用策论?光是纸上谈兵,在内行人耳中听来全是漏洞。
前堂被使唤的自然是些小衙役,这些人就是做跑腿活的。不过这不妨碍他们消息灵通,知道好些府衙秘事。
昨天晚上发现的事,好多都是不能说的,那么吃饭喝酒的时候捕快们自然只能憋着。可那些能说的事情,则被挑了出来,说出去惊呆了别人的眼睛,满足了吹嘘人的虚荣心。
据说新搬进府衙里的那位公子有点玄妙,他摸着府衙的那条黑狗,那黑狗就听话得不得了,被摸完后那条狗都更聪明了。
众所周知,府衙的黑狗找东西,都是靠鼻子来闻的。鼻子闻的,那当然是味道。可味道这玩意儿,是随着时间而消散的,也就说第一回 没找到东西,第二回隔个老远再找到的概率就更低了。
景行之觉得自己毫无破绽,只是狗在他手里聪明了些,可他却不知道捕快衙役们用狗用过了,早多出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就这么着,景行之的神奇之处暴露了。
幸好这些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奇奇怪怪的都见过,是以只有些惊叹。
不过这些消息还是在传,并随着府衙里夫人离世,府衙大人还有心思接待这位公子变得更为快速。
景行之得了消息,换了件衣服去了程谓的办公地点。
一间屋,一张大桌子,桌子下方放着四把椅子,显然是常有人来走。
程谓坐在上方的桌子前,见景行之来了,他放下自己手里的笔,道:贤弟坐吧,我找你说说历练之事。
这事儿程谓本来打算昨晚上用过饭后,两人拉拢一番关系后再说的。可昨晚发生了那事,程谓也无心和景行之慢慢谈心拉关系了。
他对景行之观感不错,至少对方给出了他线索。最开始的时候,还大方地让他搜查院子,程谓记在心里,对于景行之说的话也是掏心窝子的。
我汉南府的主六房,为吏房,户部,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在,其外还有茶水房,和门户房。茶水和门户都是跑腿的,就不提了。
景行之竖起耳朵,细心认真地聆听。
这些才是他来的重点,方启晨花大力气送他过来,是让他学东西的。他要是不好好学,可不是浪费了方启晨付出的人情。
景行之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有所得,必有所付出。除非对方是柳方。
程谓当然不可能是柳方,不过他起码态度端正,在昨夜巨变后还能如此,可见升官的心思是好比郎心似铁,夸一句兢兢业业都尚尤不够。
程谓继续道:吏房主管府衙的考勤和人事,想要了解府衙里整个环境,在吏房待几日是最快的。不过这个是入官场后再用得上的功课,你不用花费多的心思在吏房,届时转转就好。
户房主管人口管理,征税纳粮以及颇多学子关心的灾荒赈济之事。此房不用多说,为重点之一,往年里的考题也常考相关的。
礼房在我这府衙就是个摆设,由方师爷接手管着,不必在意。
兵房掌兵差、民壮,治安等事,也可去了解一二。刑房主破案侦缉,也是由精通刑法的师爷专门去做的事。
最后是工房,放在别处这工房是个摆设,可我们江南之地,每一条河堤都是重中之重,所耗费的银两不少,工房便是重点之二。
所以我看你的时间主要先安排户房和工房,其余的四房留下几日了解一二便可。行之贤弟你想先去哪房?
景行之心里对工房最好奇,不过他知道最好去工房之前先去了户房,得先了解了这个汉南府,才知道如何行事好。而去户房之前,吏房也必不可少。
因此他道:行之想先去吏房,待上三日认认人,然后再去户房,下一个是工房。
程谓听见年轻人没在他给的一二里选答案,心里震惊了一瞬,有些怀疑景行之是不是真的少年郎。
但凡是少年,哪个没得些傲气?寻常少年一上来自然是挑那最好的,最惹眼的。
这方座师的弟子,竟然挑的是平平无奇的吏房!
难道,这就是我没成为座师亲传弟子,直上云霄的原因?
程谓看了好几眼景行之,忍着自己心里的心酸,笑着夸道:你思虑周全,不过吏房三日够了吗?其实也没必要认人,反正这府衙我最大。
景行之心里笑笑,你是老大,你当然不需要认人,有什么吩咐一声即可。可景行之觉得自己这么一个过江的,还不知道算不算得上龙的小年轻,还是低调稳妥些好。
有语不是云过,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我记性还算好,程兄不用担心。景行之笑着道。
好,那便如此安排。程谓点点头,又抬头看向门口,方师爷,你进来。
门口刚来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衫,头戴方巾。面貌儒雅,听见程谓唤他便恭敬地走进堂内。
这是方师爷,也是汉北府的人。我家中突发意外,可能随后会忙上一阵,你寻不到我,不懂的可以问问方师爷,他学识不差于我。程谓介绍道。
方师爷好,学生景行之。景行之看着青衫中年人,笑着道出自己名字。
那师爷笑笑:老可全名方载奇,载物之载,奇妙之奇。景公子莫嫌弃我嘴笨,见识少。
不会不会,借下来两月辛苦方师爷了!景行之哪敢应,这位方师爷在汪庄给的资料上,写的可是府衙二把手。
******
又一个第二日,景行之由方师爷领着去了吏房。
汉南府的吏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还是蛮好过的,一众小吏们兼吏房的经典,都吃得白白胖胖,可见吏房的日子如何舒适。
方师爷把人领到,又介绍了一番,景行之就顶着一张嫩黄瓜的脸坐在了一众青中年冬瓜里。
安静了一会,领头的大冬瓜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景公子,在下上月喜添一小儿,今晚上正好给小儿办满月宴,您有兴趣和同僚们一道去吃顿饭吗?东西是不用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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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之的古代日常(穿越)——胖大葱(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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