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奚如:
他当日在病房一番话真是嘴上闲逛,但人多口杂,几天工夫就歪曲成了这样。医院的风言风语是扒在墙头的臭苗,泼一点脏水就生得乱七八糟。
可和俞访云一起做过事的人都知道,那些话根本是严奚如信口雌黄,无稽之谈。他可能因为年纪小,少了那份足够的圆滑和世故,但摆在明面上的成绩毫无水分。严奚如又想,这研究院的勾心斗角和医院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没有后台支撑,再厉害的也是独自撑桨走得艰辛。俞访云进他们医院,带了得到过的头衔光彩熠熠,谁还能注意背后的落寞和失意。要是能留在研究院,往后的人生至少一帆风顺,不像如今,再熬几年才能勉强当上个主治,还要听他一个半路师叔的呼来喝去。
严奚如啪一下合上笔盖,觉得自己胸中闷堵,堵了颗干巴巴的豆蔻。
第7章 素质让他回头说谢谢
老太太九十多寿,向来不爱热闹,以往扯一碗面就过了,今年却兴致勃勃铺起了排场。严奚如到了奶奶家,发现方光明一家早都到了,系了个围裙蹲在院子里摘菜,比他更像亲孙子,大少爷现在才回来,比你爸更日理万机啊。
严奚如放下一箱螃蟹:我爸还两年就退休了,以后可指着您罩我呢,大师兄。
方光明抖了抖手里那捧蒜苗:蒋主任明年就要继续往上升了,院里觉得你们科室正是新老交替的时候,人才断层。若按资历排呢,前面的是廖思君,但按能力排呢,前面的就是你。你什么想法?
廖思君当上科主任之后,他现在那间大办公室能给我吗?阳光可太好了。严奚如嬉皮笑脸,但意思清楚,那个机会他拿不起,争不动,看不上。
好好的主任不当,天天想着去外面拯救苍生,都不知道说你眼界太高还是心高气傲。方光明对着蒜苗叹气,我是不知道了,这个医院到底还有什么可以留住你的。
严奚如听不得别人唉声叹气,连喊着老太太躲进了内厅,谁料到撞见一个身影。你怎么在这儿还没问出口,严老太太先举起拐杖指着他。
这种日子,就你敢迟到!老太太中气挺足,拐棍敲得邦邦响,他小荣来不了,还知道让徒弟来看看我,你呢!你爹自己都来不了,你还和我摆架子,是我惯着你了?!
我去阳澄湖给您捞螃蟹了。严奚如搀着老太太坐下,看见沙发上那个人,佯装惊讶,老太太,这你孙子啊?长得真不随你。
欠骂啊你!这是小荣的学生!
老太太一辈子雷厉风行,自己都是被她教训大的,严奚如从来没见她对谁这么慈祥,笑眯眯地:访云一早就来了,陪我说半天了。
严奚如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巧了!这不是我师侄吗?!
俞访云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米花饼的碎屑,眼睛弯弯地喊他:师叔。
人见人爱的模样又把老太太看得欢喜:继续吃,我们不要理他。
屋子里就剩俞访云抓着米饼咔吱咔吱的声音,严奚如余光瞧这只低眉顺眼的小仓鼠,再一对比他当哑巴冷落自己的时候,肝气又不顺了,这哪儿是转了性子,根本就是披了张羔羊皮故意在气自己。他就非得扒开看看。
老太太,今天好日子,我给你唱首歌助助兴,《盘妻索妻》怎么样?
我听不得,你快闭嘴吧。
那《庵堂认母》?我刚学会的,我娘亲
哎哟,都让你闭嘴了!你和你爹一样再唱这房子都塌了,还唱,还唱!
俞访云好奇:什么房子塌了?
他啊,一唱歌这东苑西厢都得塌了!老太太急得跺脚,只剩南厅了!
严奚如见俞访云噗一声,用劲憋住了笑,现在这时机刚刚好,他立刻说:是吧,我唱得难听,但是我这师侄不一样,是桐山小金丝雀,一般人都没机会听。今天这日子,侄儿,给老太太唱两句。
俞访云没料到严奚如在这儿等着他,一下涨圆了腮帮被米饼噎住了。
严老太太惊喜:真的呀?这又把俞豆蔻吓了一跳,喉咙里的东西上不来下不去,把鼻涕都咳了出来。
老太太心疼地拍他的背,转头骂道:都是你瞎说八道!快给我出去!南厅里洗菜去!
严奚如待院里罚站,见方光明那外甥女也来了,进屋就围着俞访云转。他本来就不通的肝气,这下快堵死了。
吃饭的时候严奚如都没怎么动筷子,对了一碟椒盐花生夹了一晚上,就听到那外甥女嘴里俞医生长,俞医生短的,就她长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俞访云过九十大寿。严老太太也给他四处夹菜,各种照顾老太太今年生日从民间失而复得了一个孙子,还珠孙子,叫俞豆蔻。
外甥女抚着脸颊,煞有介事提到:其实俞大夫,我早就觉得你眼熟了,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
严奚如瞄他一眼,怎么,这豆蔻还参加过《今晚戏曲有约》。见他否认,对面又一惊一乍:哦我想起来了,你上过新闻吧!就那个在飞机上救了人的男医生!
俞访云微微点头:以前在飞机上遇见过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帮助处理了一下,算不上新闻。
严奚如略侧目,他听说过那件事,有个七八岁的癫痫患儿在空中发病,家长手足无措,还好同机有个乘客站出来,沉着稳重地帮忙处理了,最后有惊无险。落地后那一家子想感谢医生却找不到人,上电视找了才知道对方还只是一个医学院在读的学生。
现在的小孩子哦,金贵得很,还好最后没事,不然说不定倒打一耙。不过换我也肯定把你当成英雄的嘞。
俞访云摇摇头:每个医生在那时候都会站出来的,我并不特殊。片刻后又补了一句,不是上了新闻才是英雄,英雄一直就在身边。
说着,他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严奚如,对方碾着花生米吃得正开心,嘴上油光锃亮。
吃完饭,老太太想起自己之前还有个孙子,要老孙子送新孙子回家。那外甥女也想跟着,严奚如说车上全是螃蟹坐不下她,才信悻悻作罢。俞访云爬上车瞅了一眼后坐,明明就一包餐巾纸,但看他脸色,明摆着经不起质疑。
这次真不是自己想当哑巴,只是每次看向这位师叔,他不是扭开头就转过身,不愿意搭理一样,平白添了一分距离。严奚如又不是第一次冲他发脾气,以往过一会儿就来找他扯些别的。那两句冲自己的话没往心里去,但这之后一系列没事找事的操作,让俞访云也莫名委屈。
一个赌气一个闷气,于是都憋着气。
路灯挺亮,俞访云躲不进阴影,只好一直揣着副懵懂无知的神情。严奚如开着车,余光瞟他,又开始看不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可俞访云是真的没明白他那副明明明白自己不明白还要装做明白的样子总之就是绕不明白。
车开了四十多分钟,俞访云才想起来,没说自己住哪儿。兜了四十分钟圈子,严奚如才想起来,没问他住哪儿。
严奚如干脆就绕着圈子了,绝口不问,倒要看看这哑巴还能憋多久。
可开车也有惯性,不由自主就朝医院开,溜达到附近街上,俞访云忽然捏紧了安全带:我到了,师叔。
严奚如猛地踩一脚刹车,行,真拿他当司机了。他拇指一扳,打开车门锁,蹦出一个字:走!谁还不会少说话了怎么的?!
俞访云握住车把手却掰了半天都打不开,严奚如第一次嫌他笨蛋,倾身过来拉他的车门,明明朝下一压再转就开了。
俞访云探出一只脚着地,素质让他回头说声谢谢,可严奚如还没来得及收回身子,头还在那个位置,就被一个硬物狠狠地磕上了门牙。
我!嘶
这头铁得是个棒槌吧!严奚如被撞得眼冒金星,感觉自己门牙晃了一晃,捂住了嘴。就闹个脾气,有必要这么打击报复?!
俞访云比他更慌,掰开他手指确认牙是不是还连着嘴:师叔,还好!牙还在!
我当然知道牙还在!他用胳膊肘顶开门,你下去!
俞访云自知做错,默默站在原地。等严奚如安抚好两颗门牙,再抬起头,又被趴在车玻璃上那张变形的脸吓了一大跳。我靠。
祸不单行,头后再次精准地撞上后视镜。
严奚如满头是伤,对着俞访云他吼:你给我上来!
俞访云为了他的安全,乖乖坐回了副驾驶,观察许久,还是伸出手碰了碰伤痕累累的脑袋。师叔,你不生我气了吧。你看你一生气,受伤的都是你自己。
严奚如:
手搭着许久,严奚如才拉开距离,还是问了:你留研究院的名额真是被你师兄顶了?课题也被他抢了?
啊?俞访云没料到他提这个,反应了一下,不能这么说,是我和师兄交换了位置,我毕业之后就想把重心换到临床,手上的项目自然也一并移交了。
那就是默认位置和项目都被人顶了,严奚如简直发不出脾气:自己手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也不知道抢回来,你倒是个好心人。
俞访云毫无赌气之意,心平气和地摇摇头:我手上的课题进展缓慢,大项目的参与程度也比不上师兄,研究压力太大没办法分心,而且我更喜欢临床,彻底移交了才有更多时间专心投入。
严奚如没好气地瞟他一眼,人家心态好得很,自己瞎操心。
俞访云却露出两颗兔牙:师叔 声音黏黏的又拖拉。
干嘛?
那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噢。
俞访云想,严奚如有时候更像只动物,俞霖以前养的那只金毛被他踩到脚,也是呼噜呼噜毛就好了。
一那道白日惊雷之后,桐城的雨下个没完,仿佛经年的污垢,一朝清洗。
最近天黑得早,俞访云临着搬家,也不怎么在医院自愿加班了。俞霖来找他,进了家门见床上摆着针囊,桌上摊着一本《针经》:哥,你怎么又开始摆弄这些了。
俞访云自从上次给严奚如扎了针,又回想起小时候俞明甫在餐桌上摊着针囊教他识针的景象,念的是一句:脉络肌理分毫厘,金石草木系生机。他又翻出了旧书籍,打算认真捡回这门手艺。回春妙手不指望,至少缓解一些人的头疼腰痛。
俞霖绕到阳台边:寿寿冬眠了?
嗯,入冬了。俞访云趁它睡着的时候,用细毛牙刷刮了下龟壳上的青苔,再一点点擦拭边角里的苔垢。他除了养乌龟也没别的消遣爱好,多的是兴致来做这些别人眼里了无生趣的事。
哥我总觉得,你是投错了肉胎,上辈子说不定是个住在天上神仙龟,流落到人间给个四方壳就开始冬眠。因为是龟仙,所以一般人类到了一定境界才能和你交流。
俞访云说:寿寿醒着的时候很黏人。
你不会以为他咬你一口就是在粘你吧,那你能粘粘我吗。俞访云忙着刷乌龟,俞霖捧脸看他哥。俞访云从小缺了父疼母爱,又没同龄朋友,只有弟弟粘着他,如果十年前有兄控争霸,俞霖早就得冠军。
俞访云忆及兄弟情深,又深受触动,朝他招招手:俞霖,过来。
俞霖像一只脱开颈绳的小狗一样窜了过来,却被哥哥手持毫针,毫不犹豫扎通了两只手的合谷穴小臂的麻筋一阵抽搐,他捂着胳膊哀嚎:哥!!!这种心狠手辣的男子,千万不要随便招惹!
冬天的昼夜温差越拉越大,俞访云走进办公室先打了个哆嗦:好冷呀。
严奚如说:门后有我厚的白大褂,先穿着吧。然后手边一袋黄澄澄的橘子,也递给了他。
江简报告:老大,我下夜班先溜了,今天要去约会。
滚吧。明天手术排了吗?
早排啦。江简换着衣服,放送屁话,老大,什么时候能轮到你早点下班约会啊,你看廖主任的女儿,都开始抱着脊柱骨接触解剖了。
有屁用,长大就知道后悔了。
江简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紫色衬衫和玫瑰领带:嘿嘿,晚上去吃烤鸭。
严奚如问他:你约会吃烤鸭,约会穿这样?我是姑娘,看上鸭子也看不上你。
谁看上我无所谓,关键是谁能看上你。江简摆手,老大,云山医院的院长正招亲呢,我听孙院长他们商量的意思,是要把你卖了。
卖的多少钱?
你自己去谈谈。江简握了个拳,加油啊老大,打入歧山内部一举拿下!以后桐城的医院我们桐山一家独大!这就叫,叫什么
昭君出塞。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俞访云嘴里塞着橘子,含含糊糊道,怀抱琵琶别汉君。
严奚如转身拍他额头:吃你的橘子吧。
办公室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充斥了酸又甜的气味,严奚如问他:如果人家真看上我了,你就真把我卖了?这话放轻了说就暧昧,可他端了一瓣橘子横在两人之间,挡了视线,也挡了所有暧昧漂浮的眼神。
俞访云愣了一下:我又不是汉君。
可我听你的呢。
豆蔻又低下头思考,想的时候用嘴唇接了那瓣橘子,柔软的地方嘬了嘬指尖。这么软严奚如喉结一滚,他要是汉君,玉山金池,也不舍得换这颗豆蔻送进塞北的风沙里去。
可这一点柔软,马上被对面打破。
俞访云认真地在问他:不能一起嫁过去吗?
第8章 你不玩啊
冬天是心肺科的重灾区,手术病人里合并心脏基础病的都占了大部分,严奚如连着几个夜班没睡过三小时以上的囫囵觉了。天气一冷,发的毛病急又重,他们科每天不是在喊心内科会诊,就是在喊心内科急会诊的路上。严奚如下午回办公室里,俞访云不在,又遇见了沈蔚舟,今天的第四次,比喝口水都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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