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闻到了人气,想撞季思危的车。
红色丝线钻出车窗,向外游动,扎进紧贴过来的黑色车辆里面,飞快地吞噬掉车里的黑影。
长发男人被红色丝线彻底吞噬,车窗外的红色丝线扎入路面,迫使这辆失控的车停下。
季思危垂下目光,吞下几个恶鬼后,铜钱上血迹的范围又变大了。
他猜测,待铜钱被完全染红时,就是解封之日。
体温急剧下降,季思危能明显地感受到附近浓重的阴气正在涌入身体。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恐怕快到极限了。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他需要慢慢适应。
季思危下车,转身一看,无法目测数量的车辆停在路上。
车里的黑影全部凝视着他手上的血雾,轻轻颤抖。
这些车辆一开始就存在,但他现在才看得见。
不想消失的就躲起来。季思危声音不大,路上的所有鬼魂却能听清楚。
它们迅速带着车辆陷进地下,路面变得空空荡荡。
季思危没有驾驶证,但他会开车。
鬼道上不查车,不受人间法律约束,他坐上驾驶位,掉头逆行。
所到之处,鬼车纷纷让路。
季思危在这条阴森的鬼道上开了很长一段路,就在他以为开不到尽头时,前面出现了一片宽阔的黑雾。
汽车冲入黑雾,他感受到一阵诡异的寒冷。
几分钟后,面前豁然开朗,他又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他靠边停车,回头一看。
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和随风摇晃的大树,没有黑雾也没有鬼道。
一看时间,距离他出门只过了二十几分钟,和南月白的聊天记录也是真实的,但他刚刚开的那辆车原地蒸发了。
铜钱已经恢复正常,身体逐渐回暖。
季思危用打车软件重新叫了一辆车。
上车之前还打量了司机师傅好几眼,搞得司机师傅以为他要图谋不轨,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靓仔,你是要打劫还是坐车?
第175章 你还打算回来???
羊城南站位置较偏僻,附近没有商圈,只有一两个新开发的楼盘,还没有建成,隔着车窗都能听见施工的声音。
通往站前广场的路上碎石废弃物杂多,司机师傅停车,回头说了一句:靓仔,你就在这下车吧,前面路不好走车,你走着去还舒服点今晚雾气很大,你注意安全。
季思危道了声谢,付款下车。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着急忙慌的汽车行驶声,出租车飞快地离开了。
看来羊城南站的闹鬼传闻确实传播得很广。
站前广场上的绿化带杂草丛生,比人还高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
薄雾笼罩着这片区域,羊城车站像一只沉睡中的巨兽,季思危打开手电筒,照向前方,看到立在楼顶的三个斑驳生锈的红色大字:羊城南。
站字可能被风刮倒了,或者刮跑了。
一路走来,荒凉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若不是亲眼所见,季思危都不敢相信,曾经人声鼎沸的火车站变成了这模样。
挥刀斩断缠绕在大门上锁链,季思危推门而入。
湿冷腐朽的味道钻入鼻腔,大厅里空荡荡的,地面和器具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角落里缠绕着大片的蜘蛛网,不时响起壁虎尖锐的叫声。
情况比季思危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铛
一只被捏过的红色空易拉罐滚到季思危脚边,发出金属剐蹭地板的声音。
空易拉罐停住不动了,在他眼前一点一点鼓起来,所有锋利的褶皱被抚平,褪色的图案变得清晰可见。
他踢了踢易拉罐,它向外滚了两圈,又回到他的脚边。
他感觉到了易拉罐里面的重量。
空易拉罐就像经历了时光回溯一样,变回了刚制造完成的样子。
他弯腰捡起易拉罐,发现上面还有水汽,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着他的掌心。
这时,地面上厚厚的灰尘以易拉罐停留的位置为中心,迅速消退了,地板变得光可鉴人,一个脏脚印也没有。
嗒嗒嗒嗒
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靴子出现在眼前,靴子的主人说话有点喘:同学,不好意思这瓶可乐是我的。
季思危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领子上挂着一个工作牌,照片下面是一个代号:075号。
季思危安静地把可乐递给她。
女人伸手接过,指尖无意间碰到季思危的手,温度竟然比可乐罐还要低。
谢谢,我刚刚换班出站,你是乘客还是来送人的?女人冲季思危笑了笑,不大的眼睛弯成两道黑弧。
季思危道:乘客。
女人握着易拉罐,看了季思危几眼:看你的样子,你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坐车。
季思危点头:是的。
女人问道:你有车票吗?
季思危:有。
你在前面刷票进站,排队安检,然后去二楼的候车大厅。女人指了一个方向,语调缓慢地说:大屏幕上会循环播放列车车次对应的上车站台。
季思危一笑:多谢。
他尚且不明白羊城南站的特殊之处,也不知道这个工作牌上写着075号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鬼。
但按照她的提示去做,也没有什么坏处。
女人露出一个微笑:那我先走了,祝你旅途愉快。
女人与他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季思危听到了密集的交谈声和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车站大厅里人来人往,有的背着背包,有的拖着行李箱,有的带着小孩
这些人脚步匆匆,有的面带微笑,有的一脸茫然,有的愁眉苦脸。
还有好些个穿着制服的人守在在不同的岗位上,检票、安检、指路等等。
原本空无一人的废弃火车站现在人头攒动,与当年鼎盛时期别无二致。
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诡异场面,季思危内心并没有很惊讶,他拿出火车票,走到自动检票机前排队。
靓仔,你是几点的车?
身后响起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声,本地口音。
季思危以为对方在问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背对着他,问的是队伍里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苍白脸色,张口说道:我搭的是凌晨一点的那列火车,原本是搭午夜那辆的,但我妻子哭得晕过去了,我放心不下,在医院里守了她一会儿,就耽误了。
年轻男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季思危避开他的视线,把脸转了回去。
老伯又问道:你年纪轻轻的,是出了什么事啊?
年轻男人顿了顿,叹了口气:在路上被一辆违规的大卡车撞了,大出血,抢救无效,刚到医院就死了。
哎呦,你这是惨死啊。老伯说:死前一定很痛苦。
死的过程比较慢,确实很痛苦,我额头都磕出一个大洞了,血拼命流。年轻男人问道:阿伯,你是怎么死的?
老伯凉凉道:高空坠物,正好砸中我的脑袋,死得太快我都没反应过来,魂魄离开身体之后,我看着自己的尸体倒在地上,还准备叫救护车。
年轻男人:太惨了。
一只冰冷干瘦的手拍了拍季思危的肩膀:靓仔,你是怎么死的?
听完了他们的聊天内容,却没有死亡经历的季思危:
有种想退出群聊的感觉。
见他没有说话,老伯以为他是因为太痛苦了不想回想,用怜悯的眼神地看着他:那么小就死了,你比我们更惨,家人一定很痛心难过。
季思危真诚地说:我不惨。
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正的悲伤是说不出口的,我懂,我都懂。
真的一点都不惨的季思危无奈地扶了扶额。
这个动作落在老伯的眼里,以为他是因为太悲痛而想掩饰自己的心情。
老伯说:生命消逝只是换了个起点,这个车站就是我们通往新生的起点,所以你不需要太伤心。
季思危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重点:阿伯,你知道这个车站的列车通向哪里吗?
老伯说:我只知道,每个人的目的地都不一样。
说话间,已经轮到季思危检票进站了,他把车票上的二维码对准检验口,闸门开启。
虽然还想从老伯那里套出一些有用的线索,但是时间有些紧迫,他担心错过列车,只能与他们告别,前往安检口。
季思危低头看向口袋:小木偶,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小木偶很兴奋:好!
季思危:从现在开始,你要假装成一只普通的木偶,骗过安检员就算成功通关,怎么样?
小木偶:我可以!
安检口看起来和普通车站一样,有两个安检员,一人负责安检机,另一人负责手持扫描仪安检。
安检的时候,安检员搜出了黑色水果刀,只是多了几眼,没说什么就还给他了。
扫描仪在小木偶身上停留了几次,小木偶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偶。
安检员感觉它有些问题,却又没有证据,只好皱着眉头放行。
至于八尾猫,安检员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一句。
过了安检门之后,另一个安检员拦下季思危,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先生,你的背包里有违禁品,请打开背包配合检查。
季思危拉开拉链,把背包递给安检员:请随意。
安检员戴上手套,拿镊子夹起背包里的一小叠黄色符纸放进密封袋里,然后投入旁边的密封箱里:符纸属于违禁品,不能带进车站。
这些符纸都是传单大叔呕心沥血制造出来的宝贝,季思危有些不舍:我回来的时候可以取回吗?
安检员被他的话惊吓到,声调陡然一变:你还打算回来???
周围的人忽然全部停下动作,震惊地看着季思危。
季思危平静地拉好背包拉链,随机应变:开个玩笑,别太在意。
安检员好像松了口气,朝他笑了笑:祝你旅途愉快。
其他人也纷纷移开目光,各忙各的。
看来这是一辆有去无回的列车。季思危心想。
成功骗过安检员的小木偶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主人,小木偶骗过他们了,是不是很厉害?
季思危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声说:很厉害。
季思危乘坐电梯上到二楼的候车大厅,边上有几家便利店,他留意了一下,他们的交易用的都是冥币。
看来这个车站里也不全是新死鬼新死鬼还收不到冥币。
候车大厅上空有很醒目的列车出入站信息,D7470排在最前面。
他在3号站台上车,现在已经开始检票了。
他走到队伍的最后面,等待检票。
站在旁边的老爷爷一脸慈祥地看着他:我们能带几样自己最钟爱的东西上车,你能带着宠物一起,真是幸运啊。
季思危温和有礼地对老爷爷笑了笑,见他两手空空,轻声问道:爷爷,你没有钟爱的东西吗?
老爷爷摸向口袋,掏出一张相片展示给季思危看,有些羞涩地说:我这辈子只爱过我妻子,其他东西我一样不留念。她比我先去了,运气好的话我还能和她再做同辈人。
另一个大爷听到这里,眼眶一红,握住老爷爷的手:大哥,我跟你刚好相反,我比我爱人先去世,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呜呜呜
没谈过恋爱的季思危再次退出群聊。
第176章 你不喜欢这些玩具吗?
通过检票后,季思危根据指示乘坐电梯下到位于地面的候车站台。
一辆蓝白配色的旧火车停在轨道上,乘务员在站台上有序地指引乘客。
这些乘务员都穿着一样的制服,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序号。
季思危进入15号车厢,找到车票上对应的位置。
这是张坐票。
火车的座椅是面对面的,一排有三个位置,椅背不能调整角度,坐起来很不舒适。
车厢里设施简陋,没有美感可言,这节车厢乘客并不多,都在忙着放行李。
前后左右暂时没有人,季思危坐在靠窗位,看向窗外。
雾气比先前更大了,可视范围很小,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大树的轮廓。
雾气里好像有好些个模糊的黑影正在行走,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车厢里响起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季思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水味,玫瑰调的。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走到季思危旁边。
女人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很显身材的黑色丝绸连衣裙,头发盘成发髻,戴着一顶优雅的黑色帽子,帽檐上的黑色网纱半遮住她的眉眼。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手上戴着一副长度到小臂的黑色手套。
那股香水味就是从她身上发散出来的。
小男孩长得很漂亮,眼睛大而有神,穿着打扮像个小绅士。
他们和这个简朴的车厢格格不入。
仔仔,你先坐进去。女人松开小男孩的手,让他坐在季思危的对面,又转眸看向季思危,礼貌地问道:你好,可以帮忙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面吗?
可以。季思危把八尾猫安置在旁边的空位上,收起中间的桌子,和女人一起抬起行李箱。
季思危抬起行李箱的时候听到了一种奇怪的碰撞声,黏糊沉闷。
箱子很重,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在二楼检票的时候,有个老爷爷和季思危说过,每个人只能带自己钟爱的东西上车,换句话说,他们的行囊就是他们此生的全部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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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险境——苏冬至(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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