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脸的时代。秃头阿伯捏了捏空奶茶杯,莫名有点感伤:我以前送外卖的时候,她让我放下赶紧走,怎么多了一个你,就变成了,郎君快掀盖头了呢!
她盖着盖头,看不到我的脸。
季思危语气平静地说。
有点道行的鬼怪,看人不用眼睛也可以。
秃头阿伯说道。
郎君快来呀
新娘的声音越来越甜美,无限温柔诱惑
季思危和秃头阿伯说:她在喊你。
我有老婆。秃头阿伯摆了摆手:她一定是在喊你。
季思危: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新娘:
新娘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掀开红盖头,她化着很重的新娘入殓妆,两颊各涂着圆圆的红色腮红,猩红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怒气:
恐怕,这里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今日,你不想留也得留下!
布满淤青的脖子上用红色针线缝了几圈,针脚细密,但凤冠太重了,压得她的脖子有些歪。
新娘转了转脑袋,脖间那些红色的线忽然动了起来,变得越来越长,飘散在空中,像一根根红色的长虫。
数十根红线从宽大的袖口处钻出来,新娘双手握住那些红线奋力一甩,红线在空中变得很长,像一条条细小的毒蛇,蓄势待发。
靓女,冷静啊秃头阿伯挡在季思危前面,大声说道:强迫是没有幸福的!
第24章 姿势要稳,背影要帅
我就喜欢强抢民男,我觉得开心就行,你管我那么多!也不打听一下,以我的姿色,方圆几里内的男鬼,哪个不愿意给我强抢!
越来越多的红线从手袖中冒出,缠绕上新娘鬼的手掌与指尖。
这些红线融入她的身体,像是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泛着诡异的暗光,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新娘鬼根本不想和秃头阿伯讲道理,只想简单粗暴地解决一切。
大家都是鬼,好歹我在这里也混了那么多年,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秃头阿伯张开双手,把季思危挡在身前,一股无形的鬼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他盯着新娘鬼的眼睛,昂起了胸膛。
一阵阵阴风从地底下刮起,新娘鬼眼睛里的血色更甚,身上发散出比秃头阿伯强盛数倍的煞气。
她伸出尖细的舌头,舔了舔朱红的嘴唇,一字一句道:不能。
煞气的压迫下,秃头阿伯身上的鬼气瞬间变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打是打不过的。
道理又讲不通。
秃头阿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咧开嘴巴,露出一个能看见八颗牙齿的笑容:靓女你等一等,我和他商量一下。
新娘鬼歪了歪脑袋,一副我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的表情。
秃头阿伯保持着微笑,慢慢地退到季思危身后,轻轻地搭上轮椅扶手,然后一用力,猛地调转方向,撒开脚丫子,带着季思危跑成一阵风。
秃头阿伯冒险与探索的保命不外传绝招:有多快跑多快,姿势要稳,背影要帅。
新娘鬼仿佛看穿了秃头阿伯的套路,并未惊讶,她冷哼一声,穿着绣花鞋的脚轻轻一点地,轻飘飘地浮上半空。
新娘鬼直挺挺地追在他们身后,身上的首饰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没了。
新娘鬼其实根本不在意秃头阿伯跑不跑,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季思危。
你可以跑,他可没那么容易
手中的红线绞在一起,变成一根狰狞的鞭子,毫不客气地甩向秃头阿伯的脖子。
秃头阿伯敏捷地一缩脖子,鞭子擦着他的脑袋挥了过去,飞扬起来的头发瞬间被鞭子刮起的阴风削掉,如雪花纷纷扬扬
我本来就没头发了,我很难的!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秃头阿伯忙中抽空摸了摸自己越发光滑的脑袋,眼里泛着泪光,语气很委屈:后生仔,敌人的武器可以远距离攻击,你的刀太短,下次记得备一把四十米的大刀,这样我们就不用跑了,我也不用掉头发了。
季思危:
阿伯好像因为失去头发太过伤心,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也不知道殡葬用品店有没有生发剂或者爸王防脱发洗发水卖,或许可以给他烧几瓶?
你废话太多了!新娘鬼不耐烦地喝道:把奶茶和靓仔留下,我留你一条鬼命,不然我就把你的七魂六魄挫碎了,当下酒菜!
哇呜不要啊秃头阿伯闻言跑得更快了:实不相瞒,我有脂肪肝!还有有糖尿病!吃了会消化不良的!
身后响起可怖的风声,金属首饰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季思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新娘鬼忽然之间缩短了与他们的距离。
她直勾勾地望着季思危的双眼,瞳孔中的血色灼灼如火焰,她缓缓勾起唇角,手一挥,鞭子红芒爆涨,如大张着嘴巴的毒蛇曲起长脖,猛然攻击猎物。
季思危瞳孔骤然缩起,扬声道:阿伯,小心!
话音未落,秃头阿伯就反应迅速地矮身躲开攻击,但新娘鬼的速度更快,鞭子来势汹汹,准确无比地绕住秃头阿伯的脖子。
看起来光滑的鞭子堪堪勒进皮肉,像布满倒刺的刑具,痛不可言。
秃头阿伯用双手掰着那根看起来像用血管编织而成的鞭子,汗如雨下,表情很痛苦。
新娘鬼笑着向后一扯,秃头阿伯被拖过去,身体短暂离地后,重重甩向地板。
嘭!的一声巨响,瓷砖顿时碎裂成几大块。
秃头阿伯发出不清晰的惨叫,扯着鞭子的双手竟然开始变得透明。
恶鬼凶残起来,连鬼都会杀的。
被鬼杀掉的鬼,不入轮回,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情况紧急,季思危来不及考虑太多,果断调转方向,反手握着水果刀,以轮椅的最快速度,冲向新娘鬼的方向。
他的目标是割断那根鞭子。
新娘鬼哼了一声,手心一收,鞭子倏然变短,秃头阿伯就像溜溜球一样,被提到了半空中。
双腿离地,秃头阿伯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叫,脸色更差了。
哟,有种,我喜欢。
新娘鬼根本没把季思危这一点点危险性放在眼里,笑得花枝乱颤,红膏药似的腮红高高鼓起,没有生气的脸在惨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可是呢郎君凭什么与我对抗?
新娘鬼收起笑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季思危。
你的目标是我,放了他。
季思危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冷声说。
郎君误会了,你,我势在必得,至于这个老秃子,我想杀就杀。
鬼气森森的修罗瞳一暗,数不清的红线从新娘鬼身上的各个地方冒出来,疯狂长长,织成天罗地网,裹着阴风射向季思危。
看样子,大概是想把他五花大绑。
秃头阿伯眼睛憋得通红,微弱地冲季思危摇了摇头,艰难地张了张嘴巴,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跑。
我太寂寞了,郎君呀新娘鬼垂下眼,说话间所有红线如利箭,划破沉闷的空气,扎向季思危的轮椅四周:留下来,与我坠入这无处解脱的恶鬼之地吧!
放在腿上的背包剧烈地晃动起来,一股裹着红色血雾的煞气澎湃而出,躁动的阴风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想把轮椅扎成筛子的红线碰上这些血雾后,马上化成一滩血水,滴落在地面上。
红线被毁,新娘鬼受到反噬,身体摇摇晃晃地跌落在地,所有红线像放手的卷尺一样,倏地缩回她的身体里。
失去束缚的秃头阿伯摔在地上,透明度百分之五十五点五的手按在地板上,虚弱地爬向季思危所在的方向。
季思危心领神会地拉开书包拉链。
穿着新衣服的小木偶跃出书包,浮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地上的血水忽然剧烈波动,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一根根箭,原地旋转半圈,锐利箭头齐刷刷地对准新娘鬼的方向。
这些箭的颜色比之前更深,而且萦绕着一股很重的煞气,危险至极。
小木偶冷哼一声,一副你的东西还给你的模样。
新娘鬼站在季思危的不远处,瞳孔轻颤,脸上透出一种克制隐忍的惧意。
连新娘鬼这种实力的鬼魂都忌惮小木偶,季思危心里也有些惊讶,看来小木偶的实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强。
只是,每次不到生死关头,小木偶都不会出手。
慢走不送。
新娘鬼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脚步飞快地向着那张大红古床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小木偶挥了挥小短手,一根血箭飞射而出,穿透了新娘鬼的后心。
新娘鬼踉跄着跌向前方,单膝跪地,转头看向小木偶和季思危,眼中有恨,双手用力攥紧,却又不敢造次。
滚。
小木偶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语气,竟和季思危不高兴时的语气十分相似。
季思危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还很记仇。
新娘鬼垂下眼皮,抿了抿唇,把心口的血箭一拔,吐了一大口血,自己把挂在凤冠上的红盖头盖好,继续向着床走去。
靓女,以后要爱护一下公共物品,修地板很贵的!
秃头阿伯刚缓过来,又开始操心鬼届居委会的工作。
季思危看到新娘鬼的又踉跄了几步,似乎还被气得又吐了口血。
叫你跑的时候没跑,后生仔,你是个男子汉。秃头阿伯感激地拍了拍季思危的肩膀,看着自己透明度百分之五十五点五的手,声音有些惆怅:感谢你们及时救了我这条鬼命,不然,我手上这戒指啊,就不保咯。
秃头阿伯的脖子都快被红线勒得小了一圈,最在意的却是手上快消失的婚戒。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季思危轻轻叹了口气遇见这个阿伯后,他总是在叹气。
这座广场就没有适合久留的地方,做完那件事,你就赶紧离开吧。
秃头阿伯咳嗽两声,把脖子上的银链子取下来,郑重地取下戒指,穿入链子后再戴回脖子上。
小木偶出了背包后,就不愿意再回背包里了。
季思危理解它的心情,小孩子穿上新衣服后,总是想出门走走的。
后面的路上风平浪静,连一只鬼影都没有。
哎难道因为今天过节,所以恶鬼特别少吗?我记得以前很多的
秃头阿伯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发出一声疑惑。
算了,不追究,没有更好。
秃头阿伯自我安慰道。
继续往前走,一路无言。
没过多久,路上出现一副黑色棺材。
季思危停下来后,那副棺材开始剧烈震动,好像有东西马上要从里面出来了一样。
他果然还在这里。秃头阿伯用极低的声音和季思危说:后生仔,买的奶茶派上用场了,学着点啊。
秃头阿伯解下绑在轮椅后面的三杯奶茶,轻手轻脚地走到棺材前,恭敬地敲了三声。
三声之后,棺材竟然奇迹般地不动了。
接着,秃头阿伯把三杯奶茶和吸管一字排开,放在棺材上方。
一声重响,棺材盖向外挪开一条缝。
一只伤痕累累,长着黑色长指甲的手幽幽地伸了出来,五指一收,一杯奶茶飞入掌心,那手又幽幽地伸了回去。
善。
棺材里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棺材盖应声合上。
秃头阿伯笑着朝季思危招了招手。
他们路过的时候,那副棺材没有任何动静。
黑色棺材的主人,对奶茶上瘾,而且他实力很强,恶鬼之地没人能逼他离开这里。这都是送外卖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我才执意要带奶茶过来。秃头阿伯说:奇怪的是,我刚刚发现他的手上有很多新伤口,似乎受了重伤。
到底是谁,有能耐伤了他?
第25章 你的影子
穿过一片死寂的室内停车场,一条蜿蜒向下的斜坡出现在眼前。
中元节,在住满孤魂野鬼的地下层穿行,被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鬼新娘逼婚,还用奶茶贿赂了住在棺材里的恶鬼,拿到了不存在的负三楼入场券
季思危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是相当玄幻。
入口就在那里。秃头阿伯轻拍季思危的肩膀:后生仔,我知道你的木偶很强,但八恶徒也不是好对付的,进去之后,还真说不准能不能出来了。
你准备好了吗?
季思危抬手按住背包,隔着一层布摩擦着胡桃木木盒,轻声道:走吧。
秃头阿伯重重吐了口气,推着季思危的轮椅,沿着斜坡匀速往下。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
空气中掺进了一种莫名的辛辣刺鼻的味道,腐臭味从地底下一点一点冒出来。
斜坡很长,来自通道深处的风灌进来,吹得脸发麻。
季思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隆冬腊月,有种血液被冻住后流动不顺畅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怀疑自己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有些怀疑,这是假死药丸带来的副作用。
斜坡的尽头,是浓稠的黑暗。
当轮椅平稳地停在负三楼时,一盏灯亮了起来。
冷淡的灯光从天花上洒下来,照亮了几米内的景象。
负三楼入口处放着两个脚踩着小鬼的貔貅石像,也许是逆光的缘故,那貔貅看起来比脚下的小鬼还要邪气。
墙壁上挂着一幅价格不菲的水墨画,家具和摆件古色古香,看起来很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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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险境——苏冬至(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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