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上方,有一张崭新的红色卡片,四角画着银色祥云纹。
与古朴的木盒格格不入。
打开卡片,只见里面写着几行字:
阴历七月十五日。
戌时。
负叁楼。
归还此物,如愿以偿。
字迹飘逸,下面还附有一张勾画的简略地图,标注了几个街道名称,特意圈住的地方,大概就是归还木盒的地址。
季思危确定这张卡片绝对不是原本就在抽屉里的,因为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它是凭空出现的。
而且散发着一种危险的煞气。
取出木盒,季思危想起出副本时,阿命曾交代过他,一定要留意寻找第二个抽屉的线索。
归还此物,如愿以偿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也许第二个抽屉的位置,就在地图标注的地方。
可是,真的有必要去找第二个抽屉吗?
原本七个人的队伍,只有三个人活着出来,那么凶险的地方,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进去。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季思危的思绪,他垂下眼睫,把木盒和卡片细心收好,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毯子。
请进。
季思危淡淡应了一声。
思危,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别闷在书房里,出去吃饭吧。
站在门外,眉眼温柔的女人露出甜美的笑容。
来者是季思危的表姐,名叫季思蕴,比他大了好几岁。
好。
季思危点点头。
咦?你手上的木偶哪里找到的,家里有这样的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季思危腿上的木偶,季思蕴疑惑问道。
这是我带来的。把木偶藏在毯子下,季思危一句话带过,移动轮椅去到她身边:姐,今天几号,现在几点了?
你糊涂了?季思蕴好笑地摇了摇头,指尖轻推他的额头:八月十四号,下午六点半呀。
季思危闻言一怔,也就是说他在副本里待了几乎一整天,现实世界里才过了二十几分钟。
八月十四号,阴历刚好是七月十四日,所以卡片上说的时间,是明天。
又在发什么呆,大家在等着了,出去吧。
季思蕴打了个响指,率先走了出去。
季思危心里有事,拐弯的时候没留意,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墙角上,因为轮椅是电动的,横冲直撞上去,撞得不轻。
嘶
季思危疼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了受伤的膝盖。
大概两秒后,季思危惊讶地按了按伤口。
痛觉!
膝盖竟然有痛觉了!
季思危倏地睁大眼睛,呼吸都有些颤抖。
他马上想起刚进到副本时,旗袍女人和他说过的话
我很快就能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了。
只要再打开几个抽屉。
仔细想想,旗袍女人眼睛以上的皮肤都完好无损,疤痕就像被突兀地截掉了。
纪澄则是一身病服,看起来像患了重病。
难道副本里有某种力量可以修复人身上的残缺或者疾病吗?
只要活着出来,现实中的身体就能得到不同程度的治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副本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那些老人也要义无反顾地再次进去了。
没有自由,要这残躯又有何用。
如果有机会再次站起来,不管多凶险他都愿意去闯。
季思危扶着墙壁,试图站立起来。
双腿像灌了铅,沉重无比,任由他再努力,也不受支配,季思危手上用力,不料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向前倾去。
嘭!
连人带轮椅摔在地上,腿上传来痛楚,季思危不仅不生气,心里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有了希望。
思危,你没事吧?
怎么突然摔倒了?
季思蕴连忙跑回来,扶起季思危,纤眉蹙起,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满是心疼。
姐,我没事。
季思危抬手捂住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不是摔傻了吧。季思蕴小心翼翼地检查他有没有摔伤,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不疼。季思危摇头,一脸乖巧地说:我想吃饭。
温度降了下来,他们晚饭在花园里吃。
人还没到齐,几个半大孩子聚在草坪上,拿一根逗猫棒逗猫。
季思危靠近后,那只黑猫忽然停了下来,它闻到他身上的某种气味后,瞳孔骤然放大,闪现出一丝凶光,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猛地扑向季思危。
季思危本能地抬手护住脸,手上传来一阵剧疼。
血甚至溅到了他脸上。
黑猫轻巧地落在一旁,前爪踞地,浑身的毛竖起,冲季思危呲牙。
思危!季思蕴挡在季思危面前,看向众人,温柔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不悦,冷声问:哪里来的猫?!
季小姐,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养的猫,今天家里没人照顾它,我就带过来了。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控制住那只暴走的猫:它平时很乖很粘人的,所以我才敢带过来,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它已经打过疫苗了,小少爷手上的伤口太深,肯定要缝针的,我现在马上带他去医院,医药费我出,实在对不住
手上的伤口很深,血肉模糊,季思蕴和那男人说了什么,季思危根本没心思听了,因为他发现
这猫挠的位置,刚好是他在副本里被镜鬼抓伤的位置。
阿命说过,在副本里面受伤,现实里的身体会受到更严重的伤。
看来是因为阿命给他上过特效药,所以他才躲过一劫,只受了点轻伤。
季思危闭了闭眼,他不敢想,那些在副本里死亡的人,此刻怎么样了。
第18章 天湾广场
季思蕴看着季思危手上的伤口,联想到各种因为被宠物挠伤后得了狂犬病的虚假新闻,着急得不行,帮他止住血后,亲自开车带他去了最近的医院。
季思蕴的车特意改装过,后排空间宽阔,季思危的轮椅可以轻松地上下。
很多人觉得医院是一个悲伤又晦气的地方,但季思危并不排斥来医院。
因为在这里,坐着轮椅太平常,没有人会对他侧目。
会盯着他看的只有小姐姐。
刚刚进入医院大门,后面忽然响起急促尖锐的救护车声,红蓝爆闪灯划破夜幕。
救护车刚一停稳,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就迫不及待地推着担架车奔向急诊室。
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儿子你不能出事
患者的家属也跟着担架车跑,那是一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背过气去。
听到匆忙的脚步声,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
哎呀,这太惨了被捅成这个样子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
唉流了那么多血,这个不好救啊。
另一人叹了口气。
与抢救队伍擦肩而过的时候,季思危闻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心里忽然浮起一丝熟悉的感觉,季思危下意识侧头看向担架车上的人。
一片慌乱之中,季思危并没有看清伤者的脸,只看到他被鲜血染红的胸膛。
令季思危感到浑身发冷的是,伤者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和副本里面晨宇穿过的一模一样。
身形和气息也十分相似。
受伤的位置也恰好对上了。
鼻尖萦绕着刺鼻的消毒水,季思危心里一片冰凉,目光一直追随着担架车,直到它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直到缝完针,打完疫苗,季思危都还有些恍惚。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个中年女人。
她趴在盖着白布的担架车上,整个人都是发抖,发出一种悲怆的声音,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她都没有离开一步。
她紧紧抱着失去温度的儿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今天是中元节,你真的不留下来陪姑姑过个节吗?
你手上有伤,家里又没有人照顾,我怎么放心?
早餐时间,听到季思危说今天就要走,姑姑放下瓷勺,语气很是担心不舍。
难得周末,你就不陪陪我?
季思蕴咬着包子,百忙之中哀怨地看了季思危一眼。
别担心,家里有陈叔和阿姨,不会有事的。
季思危温柔地笑了笑。
那怎么能和家人一样呢姑姑眉头微蹙,看着季思危的眼睛,缓缓道:真的不留?
我有件紧要的事,必须今天完成。
季思危摇了摇头。
看季思危神色不动,姑姑知道劝不动他了,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从包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绸缎锦囊,递给季思危。
你这孩子,心思深,谁也捉摸不透。姑姑说: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你把这个平安符戴上。
这是我今天一早上云生山,特意给你求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昨晚你被黑猫莫名其妙挠了开始,我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
季思蕴打断了她的话:哎呀,妈,你怎么那么封建迷信呢!
你就当我迷信吧,我只想求个安心。姑姑垂了垂目光,温声说:我只想你们平平安安。
云生山上有一座云圣寺,远近闻名,香火鼎盛,算算距离和时间,为了求这个符,姑姑应该凌晨五点就起床去爬山了。
摩擦着小巧的锦囊,季思危心底一片柔软,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姑姑。
那我的呢?
季思蕴眼巴巴地伸出手。
没有你的份,你刚不是说我封建迷信吗?
姑姑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继续喝粥。
太偏心了。季思蕴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吃完早餐,季思危带着从抽屉里发现的木盒和卡片,回了自己家。
他对比过电子地图,卡片上地图标注的地方,是位于天湾区的一个商业广场,名叫天湾广场,离他家不过二十分钟车程。
卡片上写的时间是戌时,换算过来,也就是晚上七点到晚上九点间。
但是季思危查过天湾广场的营业时间,下午六点就已经打烊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么早打烊的商业广场。
既然打烊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把东西送过去?
最匪夷所思的是,天湾广场位于天湾区最繁华的黄金商圈心脏地带,网络上能查到的资料却寥寥可数,存在感极低。
就像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
疑团重重,季思危心知此行一定有凶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没有其他选择。
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养足精神,又去附近医院换了药,下午四点半,季思危把所需要的东西全装进背包里,考虑了半响,还是把小木偶带上了,还顺便带了一把水果刀。
也不知道今晚要对付的家伙,怕不怕水果刀。
想起瑰苑里遇到的那些邪祟,季思危沉默了,默默把姑姑给他的平安符戴在脖子上,放进衣服里面。
在进副本之前,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他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接着,他把110设置成一键拨号,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还是人民警察让人有安全感。
下午五点,陈叔准时来到季家,开车带季思危前往天湾广场。
思危,今天是中元节,你来天湾广场做什么?
季思危出事后,鲜少出门,陈叔憋了一路,直到到达目的地,才鼓起勇气打探了句。
有事。季思危没有多说:陈叔,您先回去。我办完事后,再给您打电话。
这怎么行?陈叔一听就急了,回头看向他:思危,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邪门的很,今天又是中元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陈叔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给季家工作,季思危双腿受伤后,一直是他在照应。
陈叔是真的关心季思危的安全。
陈叔,你为什么说这里邪门?
季思危敏锐地从陈叔的话里捕捉到了重点。
网上能查到的资料不多,也许可以从陈叔嘴里知道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个地方,死过很多人。陈叔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好像担心被谁听到一样:这里出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后来大家都对这些事闭口不提,你自然是没听说过的。
出事那年,我也才十几岁,还是个靓仔,发际线也没有现在高因为家住在附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听说这里底下有条龙脉,适合经商,所以当年有一个来头很大的开发商盯上了这块地皮。
不知道陈叔当年是不是个靓仔,但关于天湾区有龙脉的说法,季思危确实有点印象。
爷爷曾经和他说过,天湾区坐山面水,四象齐全,背靠着的天湾山,是一条绝佳的帝龙脉。
天湾广场离天湾山很近,也许是一支旁出的龙脉。
然后呢?
季思危问道。
开发这里本来是件好事,可是那个开发商不走正道,偏要找地痞流氓来强占居民地产,犯了众怒,居民们被逼急了,一怒之下在建筑工地放了一把大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三十几个人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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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险境——苏冬至(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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