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回信。湛祯把信递给他,咸笙急忙拆开,来来回回把那信件看了几遍,目光落在最后一句十分想念,望妹珍重,身子顿时无法控制的发抖,他吸了口气,按捺着激动,道:是太子哥哥,他要亲自来看我。
你二皇兄原本争着要来,两人比投壶,商太子险胜,才得到来看你的机会。
咸笙想到信里那句非要与我争,那就比吧。比什么?投壶,险胜,获探亲良机,喜不自禁。心里微微沉重,他们都知道咸笙处于水深火热,无论谁来,都可能是九死一生,这不是争着要看他,而是争着想保护对方呢。
想是这样,他面上却笑了起来,道:二哥虽是青姨所生,可一直待我如亲妹,因为年纪与大皇兄差不多,从小两人便经常对着干。
他有些怀念,却也有些害怕,眼神汹涌着期待和思念。虽然他希望兄长都不要过来,可也知道不太可能,只能尽量往好处想,有人过来,他就不是一个人,到时见机行事,不知能不能趁机逃离大晋,但以自己的体质,想要不被湛祯发现,似乎很有难度。
他的心情又微微低落,湛祯却忽然提醒:伸手。
咸笙下意识动作,湛祯将小碟子里剥好的瓜子倒进他手掌,一只手盛不下,他忙拿双手捧着,道:我若要吃,会自己磕的。
磨破嘴皮子怎么办?湛祯把椅子挪到他身边,单手搭在椅子上,凑近他,道:若是上火长了水泡,不就不漂亮了?
若我刮花了脸,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湛祯看了他一会儿,道:有可能。
咸笙扭过脸,他就知道,湛祯这家伙就是见色起意,若他没有这张脸,不定要死多惨。
不过你就只管漂亮就好了,孤会好好保护你的。
咸笙冷哼一声。
湛祯挑眉,道:寻常女子听到只需要貌美如花,不定有多高兴。
凡事总有意外,我怎么知道你能保护的好我?
信任丈夫也是做为妻子的责任之一。
咸笙不再理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湛祯这几句话好像别有用心,但以他对湛祯的了解,身子没好前倒不用太过担忧。
一侧传来动静,多日未见的湛茵踩着走廊地面,噔噔噔跑过来,嫂嫂,你身子可好了一些?听说你又病倒了,前两日母后也不许我出来,可把我想死了。
她一过来,就抱着咸笙的腿蹭在他脚边,眼巴巴的来瞅他,活像撒娇的小狗。
咸笙便摸摸她的头,还未说话,湛祯已经喝道:起开。
湛茵哆嗦了一下,小声说:干嘛那么凶
她不敢违背兄长,乖乖离开咸笙脚边坐凳子上,又朝后头挥手:阿瑾!你快过来,给嫂嫂看看!
咸笙就猜湛茵在的地方湛瑾肯定也在,他顺势抬眼,等湛瑾来到面前,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湛瑾今日穿了男装,他今年便要满十六了,少年人身材纤瘦,但难掩风流,他眉毛有些细,脸也小,人生的很精致,也很精神,跟咸笙病恹恹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欢喜,像是从某个囚笼获得了解脱。
皇兄,皇嫂。想是因为怕被发现端倪,他有些紧张,声音也还是跟以前一样,压的有些低,也很轻,雌雄莫辨。
湛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静静的看了很久。
湛瑾穿女装气质很凛冽,像极了冰美人,穿男装就有几分尖锐,哪怕刻意收敛,也像极了开锋的利剑。
女装可以是女子,男装,也似乎成了男子。
察觉兄长的注视,他下意识微微屏息,湛祯手里的瓜子忽然撒了一地,湛瑾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咸笙也有些喘不过气。
不得不说气质有时候可以决定性别,咸笙自幼病恹恹,穿男装也十分柔和,可湛瑾就不一样了,他虽素来谨慎内敛,但漂亮的太犀利,男装犹如返璞归真,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单单看来就是个俊俏儿郎。
更别提他还很高。
湛祯不是傻子,哪怕之前从不怀疑,此刻也定然明白了什么。
湛茵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我就说很好看吧!你看皇兄都看呆了。
湛祯还是在看着湛瑾,眸子微微收缩,渐渐转为森寒,冷冽的犹如覆盖了万年寒冰。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湛瑾扬起的嘴角慢慢抿住,没头没脑的湛茵也敏感的缩起脑袋,微微张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湛祯。
一只洁白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湛祯垂眸,望着那堪称柔荑一般的素手,一言不发的对上咸笙的视线。
怎么了?咸笙故意道:真看呆了?
他的眼睛很漂亮,哪怕不刻意,也似乎带着勾人的光,湛祯仔仔细细的审视这张脸,脑子里来回交替出现城楼那个举着大旗的人。同样雪白的脸,同样漆黑的发,一个随意挽着,一个玉簪束着,他的眸子微微闪动起来,却又忽然想到那晃动的尖小一团,又垂下眼眸,轻轻握住他的手。
咸笙十指不沾阳春水,掌心柔嫩,他捏了捏,低声道:若非知道是阿瑾,孤只怕要真把她当做男儿郎了。
我见了也着实吓了一跳呢。咸笙抽回手,看向湛瑾,他当时见对方做女孩装扮毫不违和,以为他穿男装也定然像女扮男装,可没想到,他竟如此英姿飒爽,他按下心中翻涌的不安,道:坐吧,说说军营与宫里有什么不同?小将军待你如何?
他跟湛瑾随口闲聊起来,湛祯却没有再插话,他低头剥着瓜子,一颗颗的放在小碟子里,湛茵偷偷摸摸的捏了几颗自己吃,嘴里啧啧有声,心道:若不是见到哥哥把嫂嫂打了,乍一看还真像个好丈夫。
哥哥除了长得好真的没有别的优点了。
她又来看咸笙,心里感叹着人间绝色,她感觉自己能不吃不喝看到天荒地老,配哥哥真是可惜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起了风,湛祯打断了他们的聊天,道:进屋去吧,别再冻着了。
他起身,湛茵湛瑾也立刻站起来。
湛祯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屑,弯腰将咸笙抱了起来。
咸笙乖巧的窝在他怀里,他很轻,可能比一些北国女子还要轻,湛祯很轻松的就可以把他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咸笙忽然开口:相公怎么了?
他眼神清澈,目光带着隐隐的担忧,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湛祯拉被子给他盖上,道:孤今日会晚点回来,窗户不要再开了,先把身子养好。
咸笙心知多问只会更可疑,便点了点头,道:我一个人也无聊,让阿茵他们进来跟我说话吧。
嗯。
湛祯将两个妹妹喊过来,却又独自将湛茵叫到了一旁,问她:初五泡汤,阿瑾可曾去?
未曾。湛茵道:他病了,不方便泡。
你可曾与她一起泡过汤?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瑾性格内向,容易害羞,小时候还跟我睡一张床,这几年母后给她批了寝宫,我每次找她玩都不许我过夜。湛茵有些埋怨,完了又疑惑: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你可曾见过她不着片缕的模样?
这问的有些露骨,湛茵眼神古古怪怪,她双手环胸,慢吞吞道:我和阿瑾,可是你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何况,哥哥都有嫂嫂了,总归不合适吧?
湛祯一本正经道:孤有正事要查,可能涉及梅妃的死因。
湛茵立刻瞪大眼睛:真凶不是早抓住了?
也有可能是替罪羊。
那湛茵眼珠转了转,绞着帕子道:你给我画一张不着片缕的嫂嫂,我就跟你形容一下阿啊呜唔!
湛祯一把抓起她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扔在了尺把厚的雪里。
你先好好清醒一下。
第39章
湛茵甩着脑袋从雪里爬出来, 呸呸两声, 把嘴里的雪吐掉,湛祯却已经远远离开,墙边只来得及看到他飞起的大氅衣角。
咸笙不知他去做了什么, 湛瑾一离开湛祯的视线, 也立刻呼出一口气,但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咸笙问道:小皇叔知道你的事吗?
湛瑾顿了顿,道:他一眼便看出来了。
如何看出来的?
湛瑾摇了摇头,他这些年帮了我很多,若不是他,母后那里便很难瞒过。
咸笙还要问什么, 湛茵却已经走了进来, 便暂且搁下, 又聊了几句, 湛瑾忽然说身体不舒服寻戚思乐诊脉, 屋内顿时只剩下咸笙与湛茵二人。
湛茵立刻搬着凳子跟他靠近,神秘兮兮道:上回嫂嫂说让我注意欺负阿瑾的人,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谁?
湛茵眼巴巴道:我能不能上去跟嫂嫂坐一个被窝?
冷了?咸笙道:让人把躺椅搬来,给你搭个小被子如何?
算了算了。湛茵摆摆手,托着腮,一边欣赏他, 一边笑了一下:跟你说你肯定不会信,我觉得是清容。
咸笙做出惊讶的模样:她?
你看!湛茵一脸我说对了的表情,道:清容看上去人很好, 不争不抢的,但根据我的观察,也就是她时常寻阿瑾,每次阿瑾看到她都很不开心哥哥说她心思重,让我们不要跟她玩了。
咸笙忍不住想笑:湛祯说的?
嗯,不然我也不敢随便怀疑呀可我问了阿瑾,她却不跟我说清容怎么欺负了她,这两天她去军营好像开心了点,我也就没追问。
可有跟你母后提过?
我们小辈的事当然是自己解决,跟母后告状好丢人的。
咸笙失笑:也罢,阿瑾能摆脱她就好。
这个药要碾碎,再碎一点对。戚思乐指导药童磨药,自己则随手在翻书。他这几天为了咸笙的身子没少操心,也不知咸笙那是什么怪病,明明表面看着十六七岁,内部却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琢磨莫非师父说的是真的,咸笙命里缺点什么邪乎的东西。
门外传来动静,戚思乐抬眼,立刻一笑:挺精神的。
湛瑾看着他,眸子短暂的亮了一下,在皇兄这儿住的可还习惯?
除了这里的空气有点酸,其他倒还好。
药童跑去沏茶,戚思乐则起身在桌前坐下,道:这两天风寒好了没?
湛瑾主动把手腕递过来:劳皇叔给看看。
戚思乐伸手,湛瑾掀起睫毛看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去,看着他的手指覆在脉搏上,片刻,戚思乐放手,道:看来好多了,今日见你皇兄了没?
嗯。
他不是傻得,肯定知道了什么,说不定会让阿茵盯着你。
湛瑾立刻想到湛祯方才的确把湛茵独自喊了出去,神色一紧:皇叔可有法子?
你早晚是要坦白的。
父皇平生最恨欺瞒,我若有事只怕会牵连母后。
戚思乐顿了顿,道:有太子在,皇后不会有事,只是你可能会吃些苦头。
湛瑾一时没有说话,戚思乐叹了口气,转身从一侧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道:你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断断不会取你性命,不过你若需要,我这里有东西,若善加利用,或可瞒过阿茵但湛祯有了怀疑,极大可能会在事后亲自找你盘问,他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到那时你该如何?
那便死不承认,他总不能亲自扒了我的衣裳。湛瑾说:这是什么?
戚思乐打开盒子,湛瑾猛地涨红了脸,急忙转过去,这,这
点蕊白峰。戚思乐感叹的捏了捏盒子里的东西:这是最近刚刚送到上京的好货,听说南梁有位贵人重金打了几副,有人瞅准商机,便偷偷运来上京了,我瞧着稀罕,又听皇后说她最近在给你吃补乳酥,想你兴许能用着不得不说,梁人还真是会享受,你来摸摸这手感,说不准比真的还要舒服。
湛瑾急忙缩回手:我我未曾吃过。
他说罢,又没忍住,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自然是楚馆。戚思乐理所当然道:听说秦楼如今也有用的,不过楚馆客人喜小,秦楼客人喜大,你如今也快十六了这个大小,倒也适合。
湛瑾沉默了一下,反过来把盒子盖上,垂下睫毛,道:平日洗手那般勤快,怎么去楚馆就不嫌脏了?
是老相识了,清倌时便跟了我戚思乐笑了一声,这个东西佩戴有些难度,你若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湛瑾抱着那盒子,脑子里电石火光忽然闪过什么,道:母后也给嫂嫂准备了补乳酥,你把脉,可有什么异样?
戚思乐眸子一闪:什么异样?
他会不会也与我一样?
戚思乐沉思道:他骨骼纤细不似男子,脉象也的确是女子。
果然是我想多了皇兄与她日日同寝,前几日又折腾的那么厉害,若有异样肯定比我们发现的及时。
戚思乐不置可否,湛祯在外头有多不可一世,在咸笙面前就有多不堪一击只怕真相摆在他面前,他也能装看不见。
湛瑾却松了口气,道:有皇叔的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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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和敌国太子联姻的日子——乔陛(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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