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绳粗糙,咸笙的手腕被勒出红痕,有些地方破了皮,被放开也没动。
不是不想,是实在没力气,他这会儿胃里的恶心感还没褪去。
他又疲倦的合上眼睛,躺在上面的样子像只病弱的小猫,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白的厉害。
但偏偏,无端的叫人想蹂、躏。
湛祯舔了舔嘴唇,忽然伸手,将他头上束发簪取了下来,乌黑的青丝倾泻在枕上,五官被衬的越发的白皙精致,也越发令人移不开视线,咸笙终于再次看过来。
他眼珠很亮,剔透,有些强作镇定的慌乱,还有警惕。
湛祯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都说大梁长公主美貌无双,孤只以为是夸张了,今日一见,当真是倾国倾城,叫人难忘。
咸笙扭头,没甩掉他的手,便讽刺道:原来湛祯太子竟是好色之徒。
食色性也。湛祯的拇指擦过他柔软的唇,他举止轻浮,咸笙心里起火,猛然张嘴咬了上去,眼神凶狠,试图把他吓退。湛祯却仿佛没有痛感,反而微微眯眼望着他齿缝间露出来的粉红:公主这样,是在刻意勾引?
咸笙立刻松了嘴,并呸了一声。
湛祯垂眸看自己的拇指,缓缓抬起,在咸笙疑惑的目光里,舔了一下。
咸笙浑身的细胞都好像被冻住了。
他神色僵硬,湛祯却扬唇:很甜。
。咸笙一万条好词好句堵在心口,胸口起伏,半天没吭声。
殿下!外面突然传来通报,湛祯依依不舍的离开床榻,道:公主先好生歇着,孤晚一点再来找你。
他一出门,咸笙就掩唇咳了起来,半晌,他放下手,抿了抿唇角的血迹,心里还是阵阵的起火。
他身子不好,平日在大都人人都顺着他,父皇也舍不得给一句重话,这些年来养的又好,咳血很少,但今天,湛祯三言两语就把他气成这样,咸笙感觉自己可能活不到回到大都的时候了。
不知道南梁长公主被北晋皇太子气死的事情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评价。
他皱着眉,转念却又想,如果有朝一日湛祯知道他今日调戏的其实是个男子,会不会恶心的吃不下饭?方才轻薄他的那根手指,指不定要被他自己亲自剁了。这样想完,他忽然又觉得湛祯真是个滑稽的家伙,心里的火气稍有安慰。
帐内很安静,咸笙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又躺下睡了。
他平日里就是呆在床上的时候比较多,这会儿来了敌国大营也不能改变他的生活习惯。至于逃跑,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以他的身体情况,也会累死在出敌营的路上。
既来之则安之,他准备趁机看能不能从湛祯口中问出关于二哥的下落。
到底是在敌人手里,咸笙心里始终带着警惕,身边刚有动静,他便立刻惊醒了。
面前是几个婢女,为首的急忙福身一拜:奉太子之命,来给公主换衣裳。
什么衣裳?
他循着婢女目光看去,发觉那是一个绣工精致的裙裳,看着便分量十足,显然不是出自无名衣坊。
哪里来的?
太子殿下命人快马去附近城里取的。
他想干什么?
这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奴婢不知。
其实哪里还用问,南梁公主落在北晋太子手里,准备新衣无非是想要她伺候罢了。
咸笙不知道自己如果是女子会不会答应,但他确定现在不能让湛祯得逞,如果让晋国人知道大梁公主其实是皇子,还被晋人如此羞辱,那真是更让人看不起了。
他抬手便将衣裳掀翻在地:滚出去。
公主
滚!
婢女踌躇不决,一个是被俘虏的公主,一个是手握十五万大军的太子,该听谁的,一目了然。
一个婢女上前,这是殿下的命令,请公主不要为难奴婢。
她对旁人使了眼色,几人齐步上前,准备强行动手,咸笙怀疑自己不是几个健康丫头的对手,急忙后退,正慌乱着,门帘陡然被人掀起,湛祯道:都下去。
婢女一一离开,咸笙默默缩在床上,心里有些恐慌。
湛祯看了他一会儿,咸笙垂下睫毛,微微抱紧自己,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湛祯弯腰将衣服捡起,拍了拍上面的清灰,道:孤只是想看看公主换掉男装该是何等风华,别无他意。
咸笙不语,湛祯又将衣服放在他面前,孤心知公主自幼娇生惯养,性格倔强,不巧,孤也有些倔强,若公主实在不肯遂愿,孤只好亲自动手了。
咸笙立刻抬头:你方才还说别无他意?!
若一切遂愿,孤自然别无他意。
湛祯跟他对视,眼里是令人恼火的强势和霸道,咸笙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羞辱,神情顿时涌出委屈,但这里是敌人,他终于还是退让:你出去。
湛祯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出去,他站在营帐前,又忍不住侧头看门帘,仿佛能顺着帘缝钻进去一样。
他来回走动,若有所思。之前拿箭助他登城的神射手江钦注意到他神色有些恍惚,略作思索,走了过来,道:殿下可是在想明日攻城之事?依属下看,大梁公主已经被擒,此刻的大梁不可能短时间内再出一个懂得随机列阵的人。
他说罢,却发现湛祯没有回答,只是眼眸漆黑,让人看不透:殿下?
湛祯终于掀眸看他,道:什么?
敢情您都没听进去,江钦转了转眼珠,道:莫非殿下是在想大梁公主?
城楼上的人居然会是大梁那个病秧子长公主,这是谁也没想到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江钦也发现那公主的确是过分美貌,殿下这些年一直醉心兵法和开拓疆土,原本陛下便说好灭了梁国之后为他娶妻,若是在此时动了心思,倒也不算奇怪。
湛祯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又朝营帐看了一眼,坦然道:她很美。
江钦一看他的眼神,得,这是真动心思了,他建议道:如今大梁灭国在即,一个亡国公主罢了,若是殿下想要,也不用顾忌什么,今晚便可让其梳洗一番前去伺候。
湛祯眼中划过一抹暗芒,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语气很轻:只怕她不愿。
江钦一笑:愿不愿都得伺候,胡军医那儿有药,若是殿下需要
湛祯眼神陡然冷冽起来,江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找了个话题开溜了。
到底是北晋太子,怎可行对女子下药行径?
湛祯沉默的在外面走动,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来到营帐前,伸出手去,又缩回来,道:公主可曾收拾妥当?
营帐内没有任何动静。
湛祯眉头一皱,语气低沉:公主若不应答,孤便进去了。
几息后,他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咸笙依然坐在床上,只是身上的男装换成了女装,那衣裳是淡青色的,将他整个人衬得像是天上下凡来的,带着缥缈的仙气。
咸笙抬眼,湛祯掩下担忧,随口道:何不施些脂粉?
咸笙:你到底想干什么?
湛祯眼睛片刻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迈步向前,道:若公主肯主动投怀送抱,孤倒不介意与公主做个交易。
咸笙心中一动:什么交易?
大梁可灭,但皇室之人也不是非杀不可,如果公主愿意,孤不光可以放了他们,还可以让你们咸氏继续锦衣玉食。
咸笙有些遗憾。如果他是女子,自然不介意投怀送抱保家人平安,但此刻,他就算没骨气也得装的有骨气。
对你这晋狗卑躬屈膝?咸笙学着兄长骂人的语气:做梦。
他语言尖锐,湛祯却也未曾动怒,而是再次在床边坐下,伸手来抚他的长发,咸笙侧头躲开,与此同时挪动身子朝里头去,眼神愤怒。
公主这张嘴好生厉害,既能如刀似刃,又能如糖似蜜。湛祯朝他凑近,咸笙不得不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时候,湛祯的脸就停在他面前,轻佻道:是不是想给孤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咸笙:气!气气!气气气!
湛略略:。
第4章
咸笙咬住牙,用生平最严厉、最凶狠、最恼火的声音,一字一句,企图把他吓退:湛、祯!
为夫在。
他的严厉、凶狠、恼火,对于湛祯来说就像是美人身上撒上的香料,男人欣赏着他眼角泛着薄红的模样,道:公主想说什么?
咸笙嘴唇止不住的抖,鬓角凌乱的碎发贴在脸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我见犹怜。
他告诉自己,湛祯是个滑稽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调戏的是男子,早晚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会恶心的自己把自己舌头割了。
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弱势的地位里,面对湛祯这样的讨厌鬼,只怕没几个能守住爆发的情绪。
更别提娇生惯养的长公主殿下了。
咸笙胸口不停的起伏着:你离我远一点。
湛祯略作思考,道:那孤命人来给公主梳妆?
咸笙心里默念气出病来无人替,想要心平气和,却还是压不住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孤想要你。
露骨的言语让咸笙瞳孔放大。
面前的男人犹如暗夜伏兽,如狼似虎的贪念毫不掩饰,就这样直白的袒露在他面前,扑面而来的侵略感让咸笙浑身战栗。
他条件反射的再次后退,可他方才就已经退到了床边,这边又是营帐,后头没墙,这一下子,就陡然从床和帐布之间的缝隙间落了下去,从外面看,只见到账布被顶出来了一个大包。
咸笙半天没动弹。
疼,被摔懵了是其次,还有就是头晕,他短暂的厥了过去。
有意识的时候,他正被湛祯从地上抱起,挪开的床榻又被一脚踢回原地,湛祯将他放在床上,皱眉道:公主?
咸笙一口气提起来,陡然想起方才种种,又怒火中烧,喉间一阵腥甜,他被这股血气冲的猛咳几声,血迹溅在湛祯胸口,一时触目惊心。
湛祯眉心狂跳:来人!!
胡军医很快被喊了过来,一眼瞧见躺在床榻上的美人,还吃了一惊,暗想殿下竟然如此勇猛,活活将人弄晕了过去。
把了脉才发现是气怒攻心的缘故,他皱了皱眉,道:都说大梁长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如今看来,她身子的确不容乐观。
湛祯脸色难看:此话何意?
她明显气血不足,喘气不匀,废病缠身,看这肤色苍白无血,说不准还有别的病痛,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能活多久还不一定。他说完,见湛祯神色凝重,又拱手道:殿下,有花堪折直须折吧,这明显就是个娇气命,可禁不起太多折腾了。
到底担心自己身份泄露,咸笙精神紧绷,只是受制于身子弱,一时张不开眼睛。迷迷瞪瞪听着耳边这声音,心里暗骂,北国蛮子简直没一个好东西,他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让湛祯有花堪折直须折。这不就是让湛祯趁他活着赶紧上吗。
他嘴唇动了动,发出轻轻的呓语,湛祯急忙凑上去听:王八无耻
湛祯:
是有意识的。
不止有意识,似乎还在生气,连着又咳了半口血出来,他眉头紧锁,手指在床褥抓了抓,嘴里虚弱的骂了他两句湛狗什么的,才重新安静了下去。
这回是彻底昏了。
湛祯神色隐约露出悔意:先开个方子来,等她清醒再说。
江钦很快亲自端来了药,提醒道:殿下,胡军医说公主这身上的苦味儿是自幼吃药膳长大的,咱这行军呢,营里可没那么多补药给她做药膳啊。
湛祯自打咸笙昏过去,就时不时来探他的鼻息,咸笙气短,睡觉的时候呼吸更像是随时会消失,湛祯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伸手接过他手里汤药,道:派个人去大都取。
江钦差点儿没给他跪了,好家伙,这上午才把人家公主抢过来,下午就给闹的仿佛要断气儿,居然还有脸去大都跟人家拿药?大梁估计宁愿公主死,也不愿意拿药养好给您糟践。
这合适吗?
湛祯道:大梁公主吃大梁药,有什么不合适?
话是这么说江钦总觉得自己还得要脸。
湛祯拿起勺子吹了吹,瞥见他还没走,道:还有事?
没。江钦转身出去,思来想去,跑去问胡军医:公主这身子,拿咱们自己的药能吊住吗?
一天两天还行。
江钦放下心,那就一两天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大都拿药吧。
谁能想到大梁长公主身子真的这么弱,这殿下没吃到嘴里,可不就心里挂念着么?若是真吃到了,说不准就能直接丢掉了。
营帐内,湛祯很快发现咸笙昏的很彻底,喂进去的汤药有一半都顺着唇角溢出来了,只有一小半被他无意识的吞下。
他看着面前人苍白的唇,抬手把溢出来的汤汁抹去,自己含了口药,弯腰捏住他的下巴,嘴对嘴喂了进去。那口药从咸笙唇边漫出,又被他含住,再次重新渡过去,与此同时,他轻轻托起咸笙的后脖颈,让他无意识的开合嘴唇,一来二去,总算把一碗药尽数喂了进去。
那双苍白的唇也因为他而染上了殷红。
湛祯舔唇,明明药很苦,舌尖却好像挂着糖。
咸笙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一睁开眼睛,耳边便传来噩梦般的声音:醒了?
他猛然撑起身子坐起来,冷着脸看向湛祯,后者的手肘撑在他床头的小桌上,单手支额,似乎也有些倦意,懒洋洋道:公主既然无事,孤也要上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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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和敌国太子联姻的日子——乔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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