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遥不动声色地说:是么?看来阴家和费家这一轮的争斗,还是你们赢了,我在这里说一声恭喜。不过
叶怀遥拖了个长音:费子斋将费家的其他人藏起来,估计一直到他刚才死,也不会想到竟然会被你们给发现,不然恐怕难以瞑目。
姮娥果然更加惊讶,狐疑道:你连这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叶怀遥笑而不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想,猜对了。
姮娥得不到回答,看了叶怀遥一眼,也没再追问。
虽然加深了对对方的好奇,但叶怀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倒是让她更加安心了一些。
最起码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实了他肯定不会向着费家,不然阴家的策划早就会被揭穿。
而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达成把姓费的赶尽杀绝这个目的,她也完全不在乎其他。
姮娥道:好罢,跟你说了也无妨。阴秀秀是我姐姐,来这里决斗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好了。如果费子斋死也就罢了,但如果死的人是她,费子斋在胜利的那一刻一定会心神大乱,放松警惕,那我便趁机用血脉感应的法术操纵她的尸体,将费子斋置于死地。
叶怀遥道:说来费子斋也算你姐夫,为何如此恨他?
姮娥道:费家那群人根本就都是一帮丧心病狂的疯子,一旦被他们盯上,就跟你不死不休!不就是这些年杀了点他们的祖父祖母、爹、娘、兄弟姐妹什么的吗?我们阴家也一个都没少死。
叶怀遥:
姮娥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叶怀遥道:不是。
他一顿,又诚恳地说:冒犯了,我只是在想,祖父祖母和爹娘都没了,后代子孙还能一直人丁兴旺地传下来。那些九代单传的的家族听了这话,一定很懊恼。
姮娥饶是满腔怨气,也不由被他逗的没绷住笑了一下,说道:你还说呢,你找了个女的当情人,以后生不出来孩子,不也是要断子绝孙了。
叶怀遥也不知道容妄都听没听见,但以邶苍魔君的耳力,只怕是他俩刚才被怀疑搞百合的时候,就已经全都听的一清二楚了。
他干咳一声道:小姑娘家家的,生不生孩子的话你也挂在嘴边。
姮娥脸上微微一红,她真以为叶怀遥是个女子,再加上跟对方说话极为轻松愉快,不知不觉的就口无遮拦起来了。
话一出口,才感到不好意思。
姮娥假装自己方才什么都没说过,若无其事地接下去道:费子斋终究是姓费。一方面舍不下我姐姐,一方面又惦记着他那些族人。当初他与我姐姐相识,就是为了救费家的人故意接近的。
第75章 曲终散袖
她这边讲着, 生死阁的人在另一头细细排查, 叶怀遥也总算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费子斋假意对阴秀秀示好, 便成功藉此瞒过了阴家不少的排查,悄悄保下一批费家的中坚力量, 却没想到自己最后也陷了进去。
他们二人同样纠结,几经波折才得以厮守, 可是两家依旧争斗不休,渐渐将感情消耗的疲惫而残破。
阴家的人不断折损,姮娥是因为一出生就被养在他处, 所以才能活到今日。
直到去年, 养父母身亡, 姮娥独自投奔外祖父,却不知怎的被被撞破了身份, 费家与半路上一路截杀,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
也正是因为那次意外才让阴秀秀发现,阴家是当真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两人,费家却竟然还有不少战力。
阴秀秀这才知道, 原来自己一直被丈夫所欺瞒着,姐妹两人愤怒之下也不想再留情面,设下此局。
我娘本来是个孤女,打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死时,把身上的一样信物传给了我,直到养父母去世之前, 我才知道外祖父是谁。
姮娥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小吊坠,说道:他们想让我有个依靠,但是费家欺人太甚,与其再给外祖父家也带来麻烦,倒不如反杀一回,也算没白姓那个阴!
叶怀遥道:所以你们用什么打动朱曦,让他愿意帮忙出手呢?
姮娥跟叶怀遥说了一小会的话,已经几次惊讶,这时听他又猜中了,简直有些见怪不怪,反而机灵地听出了某些端倪。
她眼珠一转:啊,我说你怎么这样关心,你认识朱曦,对不对?
人家说了这么多,他也不能半点口风不露,叶怀遥道:是啊,我们都与楚昭国有些渊源,原来还见过几面,不过看样子他把我给忘了。
姮娥道:我原先就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你长得这么漂亮,他都不记得。
叶怀遥知道她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也不解释,只微微笑道:不过一幅皮囊而已,世上漂亮的人何其多乎?你也很美,费家不还是手下不肯容情,依旧步步逼杀么。
叶怀遥总有本事把明摆着的花言巧语说的让人熨帖无比,姮娥笑起来,便不再追问了。况且叶怀遥和朱曦无论是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她报仇,她也根本不在乎。
姮娥道:不过要说他也跟楚昭国有关系,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这人帮我们对付费家的条件,就是要阴家先祖留下的所有手稿。
阴家是神职,他们的手稿当中一定有关于各种法宝和秘闻的记载,朱曦十八年之后的功力比起现在,又有了很大的进展,说不定就与此有关。
叶怀遥心中警醒,表面装作一副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怕是对当年令祖钻研的东西感兴趣罢。
姮娥道:谁知道呢,反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阿遥姐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叶怀遥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难过吗?
姮娥一怔:什么?
叶怀遥看了她一眼,重复道:我是问,看见姐姐去世,你难过吗?
他们两个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姮娥一直语气轻快,神情娇俏,仿佛早已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了。直到叶怀遥问出这句话,她的鼻子陡然一酸,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是那么的坚强。
停了片刻,姮娥道:不难过,这些年我们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我都习惯了。
叶怀遥笑了笑,并未揭穿她,说道:你还小,这些事以后都会过去的。
他轻抚了下姮娥的脑袋,低声说:过去了之后,就把这些事都忘了,好好生活罢。
不知为何,面前明明是个娇美无伦的女子,却给她一种如父如兄般可以依靠的温柔。
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姮娥在那个瞬间几乎沉浸其中,而正在此时,生死场的人终于向着她们这最后几个人搜查过来了。
姮娥不慌不忙,抬起眼来,看着他们步步接近。
这时,容妄忽然从下面握住了叶怀遥的手,低声道:小心!
整个大厅的数枚灯盏火花一爆,尽数熄灭。
叶怀遥在匆忙中来不及多想,也捏了一下容妄的手,示意他朱曦开始行动。
虽然每回要干坏事都先熄灯的方法实在显得有些老套,但这回不似酩酊阁的识宝会那般四下都是绝顶高手,处处需要防范,因此朱曦的行动也干脆利落了很多。
几乎是在黑暗降临的同一时刻,数声惨叫就响了起来,血腥味到处都是,人们的叫喊声也四起。
叶怀遥和容妄都没有动手,却有=一道疾风挟带着热气,掠到两人身后擦了过去,明显是朱曦杀人杀到了附近,转瞬间又死一个。
容妄将叶怀遥往墙上一推,自己手撑在墙面上,挡在了他的身前。
眼下身后尽是刀风剑气,四周模糊不清,叶怀遥倒也不好直接把容妄推开,被他困在怀里,无奈笑道:觉得我没有自保之力吗?
两人说话的时候气息相融,容妄抬起手,在半空中稍稍迟疑,伸过去用手背蹭了蹭叶怀遥的脸,柔声道:我怕血溅到你身上。
大概是便宜被占多了就习以为常,此刻原本该是暧昧而又多情的场景,叶怀遥却突然十分想笑。
一句话到了嘴边,要说又觉得不雅,被他咽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样近,即使是在黑暗中,叶怀遥抿紧嘴唇的样子容妄也能看的清楚,他少见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奇道:怎么了?
你
他说话的时候难免又凑近了一些,叶怀遥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你怕血溅到我身上,那就不怕你的胸挤到我吗?
容妄:
叶怀遥这种障眼法的妙处就在于,虽然对他们自己来说,自身的感觉丝毫未变,但是在其他人的感受当中,画中美女该有的一切,他们身上都变出来了。
要不是感觉实在诡异,这样的话叶怀遥打死也说不出来。
容妄仅仅是愣了片刻,就淡定下来,说道:与我无干,是你自己的胸挤到你自己了。
叶怀遥:是人么,你居然还会说这样的话。
容妄认真地说:不是人,是魔。
叶怀遥也认真地说:魔君啊,真是难为你了,之前在我面前装的那么乖巧,一定很辛苦吧?
他也算是看透了,容妄本来就是有点腹黑有点毒舌的属性,还特别容易看别人不顺眼,进而主动招惹。
之前两人之间诸多尴尬,也不怎么相熟,他还在叶怀遥面前拘谨着,现在可是越来越坏了。
容妄含笑道:起初怕惹你生气,后来怕你嫌我没意思。要不然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没能得到答案,话音刚落就是砰地一声响,外面的日光泄露进来,众人眼前一晃,却是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个人影闪了进来。
有人惊呼,有人喝问,随即那门又被朱曦一掌拍上,四下重新陷入黑暗。
在一片嘈杂中,叶怀遥隐隐分辨出是他的声音说了句你果然总是在我不想被人阻止的时候出现。
他猛然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对容妄道:是孟信泽来了。
容妄也敛了笑意,道:看看他要做什么。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用手结出法印,一滴银白色的水珠从容妄的掌心中飞出,被他屈指一弹,四散开来。
周围的光线没有太大的变化,四下依旧是黑乎乎的,但在容妄和叶怀遥的眼中,所有人形都被勾勒出了一个发光的淡绿色轮廓,五官也隐约可辨。
虽然有点影响美观,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们辨认出朱曦和孟信泽一前一后,从旁边的侧门出了前厅,来到后面的院落当中。
生死场的人都在匆匆奔忙,这里因为已经搜查完毕,反倒无人打扰。
叶怀遥和容妄自然跟了上去,只见朱曦和孟信泽停下之后,倒一时也没有动手,而是面对面站了片刻。
想必曾经的挚友反目成仇,两人彼此间也都难免有些五味陈杂之感。
过了一会,孟信泽才说道:你早有打算要在今天杀了费家的人,所以故意约我明晚决战,就是为了不让我提前来此,坏了你的好事是吗?
朱曦道:你来都来了,是与不是又有何意义?好在刚才费家的人都已经被我趁乱杀光,完成了对阴家的承诺,也没什么影响。
孟信泽皱起眉头道:你做这些是为了得到阴氏先祖的手稿,从中找出赝神的秘密?
叶怀遥心道:赝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容妄明明说过,赝神是魔族的宝物。
之前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共有一对,还在奇怪明明东西在容妄的手中,为什么朱曦那里还会散发出相同的魔气。
而眼下听孟信泽的意思,身为楚昭国旧臣的阴氏先祖,竟然也对这样魔器有极深的了解。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容妄所言有假,还是阴家和魔族有什么勾结?
楚昭国的灭亡,究竟和魔族有着怎样的关联?
越是调查,叶怀遥越发现这件事牵涉甚多,远远比他想象当中要来得复杂。
这如果是在之前,恐怕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叶怀遥会第一时间去怀疑容妄。
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不管彼此之前有没有过往的情谊和患难之情,最起码他对面前这位魔君的性格多出了很多的了解,也无法做到以最险恶的用心去猜度对方了。
叶怀遥通过自己的直觉感到,容妄这样三缄其口背后,隐藏着某种难以出口的苦衷。
但也不知道故意还是巧合,就像有人专门要跟他作对似的,容妄想要遮掩住的某些东西,目前正随着一桩桩命案,慢慢浮出水面。
源于这种体谅,叶怀遥并没有对孟信泽的话表现出震惊之色,或者抬头去看容妄的反应,只是面色平淡地躲在一边继续听着。
只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能够看见,对方的手背上因为紧紧握拳而迸出了青筋。
显然对于这句话,容妄更加惊讶,或者说是震怒。
孟信泽和朱曦不知道两人在旁听,朱曦道:不错,于此我势在必得,希望你不要阻碍。孟信泽,我可一点都不想跟你动手。
跟我动手?呵。
孟信泽不无讽刺地笑了一声:曾经你我是知交挚友,遇到敌人互帮互助,并肩作战,即使你因为误食火莲心体质有异,被其他人视为邪魔,我都没在乎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要对彼此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但是朱曦,我真的无法理解你。
孟信泽一字一顿地说了这句话,抽出长剑,剑锋点地:你究竟为何要对赝神那种邪物如此执着?因为它,你甚至杀了我的新婚妻子,更牺牲了很多无辜之人,那可是魔族之物!当年楚昭国之所以灭亡,说不定就与此有关。你想拿它做什么,总不能是要称霸修真界之类的理由吧?
朱曦道:这听起来像是邶苍魔君能说出来的话,我就不抢这份伟愿了
叶怀遥心道:容妄似乎也没这志向吧不过倒是反派标配。
只听朱曦续道:对于赝神,你除了知道这是魔族之物,后来在楚昭国被发现,可还有其他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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