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主角的设定,在场的人中,纪蓝英的追随者可不少,不过最能说上话的,自然还要属归元山庄的少庄主。
方才叶怀遥那几句话刚刚说出来,元献就知道纪蓝英要倒霉,也在心里盘算着应该如何帮他推脱才好。
但是不得不说,叶怀遥这个主意出的既损又恰到好处,他本也不是当事人,这件事还真是不好乱掺和。
但是接触到纪蓝英的眼神,元献还是轻咳一声,迈步上前,决定为纪蓝英说话。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一定也会得罪人,但是元献曾经发过誓要护着纪蓝英,对他好。
没有他在绝望中的相救,就没有如今的自己,大丈夫有恩必报,言出必行。
他这一迈步,叶怀遥唇边笑意加深,严矜的拳头却猛地一攥。
他恨恨地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做这件事的初衷,原本是为了给纪蓝英出一口气,让他走出过去的阴影,结果没想到弄巧成拙,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反倒让纪蓝英再次受辱。
严矜简直不想再去看叶怀遥的脸,他原以为这人就像地上的野草一样软弱可欺,结果现在却反倒被野草给踩在脚底了,这种滋味难以言喻。
不能给元献这个捡便宜献殷勤的机会!他严矜用不着别人来收拾烂摊子。
严矜咬着牙,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来:不用你们,我磕头,赔礼。
说完这句话,他整张脸都涨红了,其艰难羞耻,简直让旁边的人看见了,都替严矜难受。
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叶怀遥微笑起来,说道:那,严公子请吧。
一个人从来都不怕身处困境,难的是如何将劣势转化为优势。
当叶怀遥见到纪蓝英与自己的前道侣关系亲密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主角的特权,他并未恼怒,反而很快想到,对方是个很好用的法宝。
只要抓住了纪蓝英,就等于一连把握住了好几个人的弱点。
偏偏纪蓝英又确实是个作者钦定的废柴,要控制他很容易。
看看现在,不就成功让严矜受到刺激,决定道歉了吗?
这个宝贝太好用了!叶怀遥真心觉得主角不愧是主角,人见人爱,连他都喜欢。
这种愉悦感让他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样暗暗吐槽人家的,转过头去,看着严矜一步步走到了阿南的面前。
他握紧了拳头,腰挺的笔直,双膝重重落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面上。
这种跪法一定很疼,但严矜估计根本都感觉不到了,巨大的羞辱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硬邦邦地说道:抱歉。
如果换了普通没有见识的少年,看见这样一个贵公子给自己下跪,估计早就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但阿南一动都没动,也没有说话。
严矜这个跪地道歉的人,简直比苦主还要理直气壮,他虽然跪在地上,不过依然昂着头,冷然看着面前身材单薄的少年,估计心里面正在盘算着叶怀遥的一百种死法。
阿南也沉默地回视。
严矜的心思本来完全不在这个穷小子身上,在他心目中,阿南不过是叶怀遥用来羞辱自己的一样工具。
但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严矜的注意力却不自觉被对方吸引了。
阿南的眼神简直不像是一个少年能有的,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藏着的仿佛是一潭死水,漆黑、阴沉、冰冷,还有血淋淋的杀机。
那一瞬间,严矜脊背生凉,无端想起鬼风林中那些暗中窥伺的兽。他想他应该一剑挥过去,却好像着魔了一样,只是这样怔怔的,僵直跪在原地。
师弟。
见严矜好像还跪上瘾了,褚良心累无比,小声提醒道:再多说两句吧。
既然已经道歉了,那就好好地说,也算这事办的漂亮些,免得以后再落人话柄。
严矜好像一下子被他这句话从某个魔咒当中唤醒了一样,浑身一震,再抬眼看去,阿南还是在那样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严矜的幻觉。
他心中暗道这小子古里古怪,一副阴森森的模样,真是和叶怀遥一样招人讨厌,生硬地将后面的话补充完:之前我不小心伤了你,是我不对,见谅。
好不容易将这番话说完,严矜觉得自己的牙都要被咬碎了。最后一个字出口,不等阿南表态,他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注意着他,他一向是人群的焦点,却从未有过任何一次,感到这般的难以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圣是不会把纪蓝英当成目标或是对手的,他只会尽可能去发掘他身上的价值,只要有用,就是可爱的人,这是身居高位者的思维。
评论区又出现了很多认亲的喊叫声,我一个恍惚,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去年写《会算命》的时候,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大家每天嗷嗷待哺地催00认亲,催秃了我的毛
放心吧,这回快~
第16章 青眼风流
严矜忽然一转身,就向着鬼风林外面走去。
褚良连忙道:你干什么去,咱们的任务还没结束!
他的声音很大,严矜就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到底,也只有他自己在觉得在被人嘲笑轻视,若是严矜的态度能够从容一些,说不定还能被夸上一句能屈能伸。
可他这样的表现被人看在眼里,却不由得暗暗摇头,心道这位严三公子即使天资过人,灵心深湛,气量也实在是忒小了点,只怕日后难成大器。
褚良被晾在原地,十分尴尬。再看纪蓝英犹犹豫豫,还是选择了站在元献身边没走,更是心里窝火。
只是相比师弟,他的城府可要深的多了,面上不露声色,抱歉地对在场众人说道:
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件事来,耽误了各位的功夫,惭愧,惭愧。
即使再如何的心思各异,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到的,听他这样说,众人自然纷纷表示不会介怀。
这鬼风林里果然十分凶险,甫一进入,就遇上了这么大的麻烦。严矜退出行动,其他人却还要继续深入。清剿行动大概又持续了两三个时辰,傍晚将至时,燕璘提出扎营休息。
经过之前杀死豹王和战胜严矜两场战斗,叶怀遥在众人心中早已不是一个仅凭长得好看留下些微印象的普通弟子。他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拜访往来者络绎不绝。
叶怀遥微笑着一一打发了,转身就趁着一个空档,带着阿南躲到了一处偏僻的山石后面。
他打了只野鸡,架在火上烤。这才有功夫询问阿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面对着叶怀遥,阿南又恢复了那副有点局促模样,全无之前的狠意,他端端正正坐在火堆边上,严肃的好像不是在烤肉,而是在参加某种庄重的仪式。
听叶怀遥这样问,阿南动了动嘴唇,说道:我、我
他大概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解释,只得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下山了,想看看看你
叶怀遥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看看的?
他性情向来如此,不随口撩拨别人几句,简直说不成话。连淮疆那个修炼成精的老镜子都能被叶怀遥气的直跳脚,阿南这么有意思的小孩自然更不可以放过。
阿南却不敢像他的狐朋狗友们那样踹上叶怀遥一脚,也不可能如同淮疆般破口大骂。
他看着叶怀遥冲自己笑,就感觉心跳加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唯恐什么都不说,会让对方觉得没意思。
阿南呐呐地说:嗯,是。
哎呦,我说你这孩子。叶怀遥忍不住笑了,我又不咬人,别这么紧张。
他随手并指挥出,金光在空中一闪而逝,将头顶大树梢头最盛的那簇花枝斩了下来,叶怀遥伸手接住。
花朵发出清浅的馨香,被他递给阿南:饿了吧?来,先拿着这个玩,等会给你吃烤肉。
阿南道谢,双手把花接过来,左右看看,似乎很感兴趣,叶怀遥让他自己放松,也就不再多言,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肉串被烤的冒油,发出滋滋的声音。
夜色已经深浓,叶怀遥的脸被跳动的火苗镀上一重暖红色,低眸垂首间,自有种惊艳华贵之态。
不知为何,阿南忽觉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就好像在很多年前的哪个夜晚,他也曾这样坐在这人的对面,静默不语地偷眼相望。
是真的发生过,或者只是某个寂寞夜晚过分迷人的梦境?
这梦似乎做了很久很久,渴盼肖想,惦念贪求,如今,依旧是近在咫尺,却让人卑微的不敢触碰。
转了转手里的肉串,在小少年心中高洁尊贵的明圣悄悄咽了下口水。
这烤肉虽然不及平日里小厨房里烹调的那样精致,但是质朴天然,别有一番风味,简直让人食指大动。只是没有配料,还差点意思。
叶怀遥:淮疆老前辈?
久久未语的淮疆冷笑道:盐巴、辣椒、栗黄、梅子?
叶怀遥笑嘻嘻地说:高人果然是高人,见多识广,连烤肉佐以怎样的配料最好吃都知晓。
淮疆已经放弃挣扎了。他有时候回头想想,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选择寄附在叶怀遥的元神里面。
夺舍夺不来,诱骗人家不上当,最后他堂堂千年老神镜,还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后厨房里的管家。
后悔是真的后悔,但是目前他实体未复,跑也跑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修炼,尽快恢复早日离开!
淮疆认命地对叶怀遥的要求不做抵抗,通过自己在凡间的碎片化身,从信徒处取来瓶瓶罐罐,直接砸在了这个可恶小子的脑袋上。
叶怀遥又拿了一袋酒,连着烤肉就要递给阿南:喏,我这手艺
阿南嚼着花瓣,抬起头来,准备认真聆听他说话。
叶怀遥:
我天呐,小祖宗。他哭笑不得,你怎么什么都吃!这花不是给你吃的,这玩意能吃吗?再毒死你,快吐了!
这样一想还真是,从两人认识以来,叶怀遥给阿南所有的东西都是用来吃,这傻小子又听话的要命,以至于明明尝出来花瓣又苦又涩,还是像只懵懂的小山羊那样一瓣瓣放进了嘴里。
他还安慰了叶怀遥一句:很好吃。
叶怀遥道:砒霜也好吃,一嚼咯嘣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听话的小孩,我真是开眼了。哎给你这个,把花放下,吃块肉,喝口酒。
阿南顺着他的意思吃了块肉,喝了口酒,连顺序都没变,发现酒里面掺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叶怀遥道:模豹是咱们一起打的,血我用了一些,剩下的一半归你。因为药性比较大,所以掺进酒里喝会好一点。
阿南脸上露出些诧异之色,叶怀遥不等他推辞,又慢悠悠地说:今天流了那么多血,应该补补,喝罢。
他冲阿南眨了眨眼睛:只是下回对付坏人的时候,可没必要再拿石头把自己的脑袋给砸个窟窿来栽赃,得不偿失。
当时他被严矜甩出去,本来伤势不重。但心恨那人总与叶怀遥为难,转眼看见身边有块石头,狠劲上来,干脆捡起来就往自己头上狠狠一砸。
他本来就生的纯良无辜,这样一来,周围的人果然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严矜。
阿南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他没有想到,唯一看穿这一切的那个人,竟是叶怀遥。被揭穿的瞬间,脸都白了。
他是生来就伴随着不幸的孩子,他的降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大概一个扫把星不配拥有亲情和温暖,因此从小到大,阿南被排斥、被轻视、被嘲笑、被当成瘟疫一样躲避。
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但对此,阿南竟无法感觉到多少伤心的情绪。仿佛他的外貌还是个孩童,但他的心早已经不再稚嫩。
所有的风霜雪雨都无法伤害于他,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恨意。他不在乎。
似乎这个本来就无情的世界曾经夺走过什么对他来说至为珍贵的东西。因此,让他没有留恋,只想摧毁。
直到叶怀遥的出现。
当对方的手第一次抚摸自己发顶的时候,阿南忽然觉得,他瞬间由一个世界之外的冷眼旁边者,苏醒过来了。
是真的在活着吧?死去的心跳动的这样快,这样急。
因为感受到了真实的存在,所以会患得患失,会恐惧忐忑。
大概在他看来,叶怀遥就是至圣的神明,这种嫁祸于人的卑劣心思都不应该呈现在这人的眼前。
阿南的表情简直就好像被宣判了死刑一样,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雾蒙蒙的,急急道:对不起。
他想抓叶怀遥的手,顿了顿,终于攥住了他的一角衣带:我以后、以后不会了。
阿南的表情太过于可怜,简直连淮疆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道:
老夫本来还看这少年性情阴狠,为人也够执着,是个可造之材,怎么一遇上你就婆婆妈妈的。他也不想想,论缺德谁还能比得过你去,耍这点小心眼算的什么事。
叶怀遥:
得,一个觉得他阴险缺德,一个怕他怕的像见了阎王,果然真的是他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为人了么?
叶怀遥看了阿南一眼,觉得他吓成这样委实有点好笑,但又挺可怜,若是长大了还是这么一副性子,肯定会吃亏。
他温言道:你不用这么慌张,我没怪你。说到底,要不是我吩咐你守好模豹,你也不会跟严矜起冲突,以至于用石头把自己的脑袋砸破,才能让他理亏。
阿南渐渐地敢直视他了,便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怀遥。
叶怀遥又道:只是凡事要学会暂避锋芒,下次你知道打不过他,躲着点就是了,什么还比得上命重要啊。
阿南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这亮光又熄灭了,他说:我没有灵息,不会功夫,太没用了。
叶怀遥道:今天你帮我一起杀了模豹,还把严矜气了个够呛,这可比很多人有用多了。
阿南发誓一般地说:我以后,会有更好的法子保护你。我会我会变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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