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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媛媛赤脚踩在水泥地上，踱步到了窗前，小心翼翼的往外开。
    外头的寒月挺亮，能看见屋后的杨树林，可就没见人。
    “媛媛！”
    一个声音伴着突然从墙根底下窜上来的半个脑袋，让程媛媛吓得后退了一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
    “你有病吧，大半夜的你跑我家屋后干啥？”
    程媛媛也是真的被吓住了。
    可那大脑袋，程媛媛也认出来了，是程莹莹。
    这货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干什么？
    “俺冷，你给俺开开门，俺上你屋里暖和暖和！”
    程莹莹带着哭腔说道。
    这已经十月下旬，十一月初了，外头的空气着实冷的吓人，直往人的领子里钻。
    “你绕前边去我给你开门。”
    程媛媛蹙眉。
    出了自己房间，听到父母的鼾声，程媛媛小心翼翼的拿开了顶门棍和门栓，出了院子，把大门的横木拿下来。
    程莹莹穿的很单薄，正如她程媛媛当初一样，这都快十一月了，还穿着夏天的的确良褂子。
    把人领进了自己的房间，程媛媛借着灯光才看见，这程莹莹又瘦了好几圈不说，脸都冻得发青，身子一直忍不住打摆子。
    能不冷吗？这凌晨两点多，在林子里晃悠。
    “你跑我家屋后干啥？”程媛媛随手丢给她一件早年穿过的旧棉袄。
    程莹莹根本不嫌弃，这都快冻死了，还嫌弃什么？
    当时就裹在肩膀上，双手交叉拽着棉袄襟子，企图把自己的身子尽可能的被包裹起来。
    随后，程莹莹猛然打了几个哆嗦，似乎觉得暖了不少，这才说道：
    “俺……俺不敢回家，你让俺在你家躲两天行不行？”
    程媛媛看了她一眼，头发乱的像是刚从稻草堆里钻出来似的。
    那脸上还有树枝儿划过的印子，有些深的地方像是猫抓的一样，都冒了些许血珠子出来。
    她不想知道程莹莹遇到了什么难处，反正离不开孙家的虐待，更离不开大娘家的作践，反正跟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你觉得我家里能藏得下你这个大活人吗？”
    程媛媛说着，斜坐在床上躺了下去，把被子卷在身上。
    “就两天！”程莹莹见这堂妹不大想帮她，又看了一眼那厚厚软软的棉被，不由得往床边上凑了凑斜坐在床头，也拽了个被角儿盖在自己的大腿上：
    “俺就在屋里，不说话，也不出去。”
    程莹莹摆着双手保证着。
    “你别这样，你越这样我越觉得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再说，你又不是没有家，跑到我家里干什么？要是你娘找上门了，或者是孙家找上门了，那我可没事惹了一身骚腥气。”
    程媛媛不用想都知道留她在家里没啥好事。
    她现在，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了，而且将来的人生目标相当明确，什么节外生枝的麻烦，她是一点都不想多管闲事。
    程莹莹一听急了：
    “媛媛，求你了……你就留俺两天，以后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这说着说着，程莹莹还真跪下了。
    程媛媛吓了一跳，忙的坐起身子来，冷风瞬间就灌进了被子里：
    “你不要给我跪，咱俩平辈。”
    兴许是程媛媛有些激动，她可受不起这货一跪，声音难免提高了几分贝，很快，房门就被敲响了。
    “媛媛，你大半夜不睡觉跟谁吵架呢？发癔症啦？”
    李秀英敲着门问道。
    “妈，没事……”程媛媛话音没落，程莹莹却把门栓打开了：
    “婶儿！”
    “呀，这……这不是莹莹吗？咋了这是？”李秀英呀了一声，看看莹莹又看看床上窝着的女儿：
    “这咋回事？咋大半夜的搁屋里窝着呀？啥时候来的咋也不说一声？”
    说着，李秀英进了媛媛的房间。
    程媛媛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反正就知道没啥好事，见母亲也知道了，她一侧身子面朝里装死去了。
    “婶儿，俺知道俺小时候你最疼俺了，俺现在回不了家了，俺想在你家里住两天。”
    程莹莹说着还哭了起来。
    程媛媛背对着这二人不由得蹙眉。
    “哭啥子，咋了这是？你娘打你了？你回婆家啊，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孙家才是你家，你跑这里干啥来着？”
    李秀英见她一哭难免有些心软，可也没心软到心疼她的地步。
    “俺娘打俺，叫俺问孙志洪要钱给她，孙志洪不给俺，还打俺，把俺大半夜关门外边了，这天实在是太冷了，俺又不敢回家。”
    此话一出，程莹莹越哭越带劲。
    程媛媛哼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全世界都说孙家是个香饽饽，想想大娘那张攀上富贵的嘴脸，恨不得让她程媛媛家里都巴结她。
    “那你藏在俺家也不是事儿啊，走，婶子送你回去，顺便跟你娘说道说道，不叫她打你。”
    李秀英说完就拉着程莹莹出门。
    程莹莹嗷嗷叫着往后撤着身子，就是不愿意去：
    “俺不回家，俺不回家……”
    李秀英眼瞅就攥不住她的手腕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手心里挣脱开。
    李秀英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
    “你娘是个啥样的人你不知道？你在俺家藏着，这要是找不到人了，她不得又跟上回宝山跑了一样？把俺家闹得鸡飞狗跳？
    你还是跟婶儿回去。”
    程媛媛在心里鼓掌，老娘虽然有时候小心眼，可她这好歹心里头清明的很。
    可程莹莹根本不听这一套，一低头就爬进了床底下。
    “你这丫头，床底下多脏？还不给俺出来，小心有老鼠。”
    李秀英也是没辙了，趴在床边上往里看，伸了好几次手，她硬是往墙根缩，根本够不着。
    “媛媛，快起来，去叫你大娘来，这要是有个啥好歹的，还不得把咱家闹上天。”
    李秀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一嗓子把程满意都给吵醒了。
    程媛媛赶紧穿上小棉袄，趿拉着布鞋抱紧了肩膀就摸黑去了大娘家。
    那大铁门砸的是咣咣咣的响，整个村的狗叫声接连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失火了呢。
    这一来一回的闹腾，就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天边绽开了鱼肚白，眼瞅就早上五点来钟了。
    院子尽头堂屋里传来张桂芝不耐烦的声音：
    “哪个狗日的天没亮就叫俺家门，家里死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