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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被摘啦——糖风大作(73)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拿自己保我?景湛也管不上柳彻寒那断掉的双臂双腿如今是怎么完好无损, 听到苏忘离他立刻清醒,站起身反手抓住柳彻寒的双肩,问道。
    柳彻寒那对新手臂被他如此使力捏住, 一瞬间疼得直皱眉。
    景湛见他这副模样, 这才将两手松开, 可嘴上却没停过,依然问:苏忘离怎么了?他在哪?他不是回九重天了吗?
    听到景湛最后这句话,柳彻寒嗤笑一声,看向景湛的双眼里满是怒气, 恶狠狠道:是啊, 他回九重天了, 他回九重天替你赎罪去了!
    赎罪?
    什么?你说什么?分明是他为了自己的仙君之位,为了所谓的天道抛弃我!景湛大吼道。
    胡说八道!他若真在乎什么仙君之位, 又怎么会被除去仙籍剔去仙骨贬下人间!柳彻寒抬手朝景湛又是一巴掌, 因用力过猛, 将景湛打翻在地。
    柳彻寒深深呼出一口气,垂眸看向景湛, 双眼通红,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一人上九重天时, 整个人都憔悴得只剩半条命,他跪在天帝面前,跪在众仙面前,求天帝原谅你,放了你,可若是真这样做,天帝在众仙前的颜面往哪放?
    说到这里,柳彻寒几乎不忍再去回忆他看到的那一幕,那时他才刚苏醒,跟随弥光去宫阙殿时,却看到苏忘离卑微地磕头,脸上依然淡漠冰冷,跪在那里依旧背挺身直。
    他张嘴说话时,说几个字都是喘的:孽徒体内邪气已被全部消除,请天帝放了他,瑶华愿替孽徒受罚。
    天帝怒吼道:你在九重天私用禁术本帝还未找你算账!你有几条命?竟还替那孽障受罚!
    吼声响彻整个宫阙殿,柳彻寒想去求情,可弥光却对他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责任。
    他自然没忘,他自然记得自己现在不可受伤,更不可再次丢了自己这条命......
    苏忘离依旧没有过多神色,再次弯下那挺得笔直的腰磕下一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乃景湛的师,更是他的父,他所有的错,瑶华一并承担。
    好!天帝猛然转身,不再去看苏忘离,无奈地闭上双眼,道:除仙籍,剔仙骨!
    说到这里,柳彻寒再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把脸上的泪。
    剔仙骨啊!他仅剩的半条命哪还能受得了......可他受住了,七十七把剔骨刀,一次又一次从苏忘离体内砍过去,他一声也没吭,直到七十七刀全部受完,他才问了句。柳彻寒哽咽道:他问我结束了吗
    我点点头,他一身白衣上全是血,硬生生染成红衣......可师父却笑了,我第一次见他笑,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一样......柳彻寒五指收紧,泪止不住往下流:昏过去之前,他说......终于......保住他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苏忘离明明想杀我......景湛喃喃道。
    柳彻寒那日虽不在九重天之上,可所有事都听弥光说过,知道的自然要比景湛多,他道:你可知阻息符?狐族特有之术,只需以狐族血为引在胸前画符,便可阻息屏神,如同身死......你现在觉得,师父还是要杀你吗?
    景湛站起来,一张脸憔悴发青,嘴周拱起胡渣,通红双眸看向柳彻寒,他问:在哪?苏忘离在哪?
    听到这句话,柳彻寒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再一次涌上来。
    怎么?你还嫌害得他不够惨吗?
    我问你苏忘离在哪?!景湛崩溃一般,抓住柳彻寒双臂,狠狠瞪住他,可泪水却像止不住一般流满面,他再也忍不住,颤巍巍地跪下,跪在柳彻寒面前,卑微乞求道:求你了,求求你告诉我,苏忘离在哪......他在哪啊?
    景湛,你有心吗?柳彻寒道。
    还记得瑶华庙吗?你知道吗?师父那时对你的感情说不出口,只能跪在他自己的佛像前,乞求上苍能给他与你一段姻缘......还有......你觉得你体内那些邪气怎么消失的?是师父用半条命给你换回来的!
    柳彻寒鼻音甚重,可却依旧嘶哑着嗓子大吼,泪流满面,却顾不得收拾自己的狼狈模样。
    狠狠地谈一口长气,仰起头,喃喃道:景湛......你有心吗......
    他到底在哪......
    景湛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一句话。
    津盐城外,他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间小草房里。柳彻寒道。
    津盐城,就在蓬莱不远处,原来这一个多月里,苏忘离和他离得那么近......
    他为何......
    为何不上蓬莱?柳彻寒替他将话说完,嗤笑一声:上不来了......如今被剔去仙骨,仅剩半条命,就算是九尾狐,与人又有何不同!还不如人结实呢......
    景湛踉踉跄跄站起来,不管不顾就往外跑,可一脚刚迈出去,又停住,转过头看向停在原地的柳彻寒,道一声:谢谢你。
    房中再次回归沉寂,柳彻寒一身青衣玉立,转首看向敞开的大门,缓缓叹出一口气。
    虽说津盐离蓬莱最近,可中间到底是隔上一段距离,这条路没什么人住,只在津盐城外不远处有几家住户,周围开垦几亩荒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粮食熟了就留一半,剩一半用推车推到城里去赶个早市卖出去,还能赚上不少银子。
    苏忘离,便住在这几户人家中。
    他没处可去,见此处有一间破旧草房,看上去久无人住,便进村问了问,隔壁的王氏夫妇热情的很,两人看上去不算小了,可身边也没个孩子,看见苏忘离那副可怜模样便格外热情,叫上邻家的吴婶的儿子和小孙子,一同将这间小草屋帮忙收拾干净。
    两家人都面善朴实的很,将房间收拾干净之后,还将自己家中煮好的粥,炒好的菜都端出来,围在一起吃。
    苏忘离哪见过这种人界的热情,顿时傻眼,连话都说不利索。
    王大娘给苏忘离盛一碗稀饭,问道:你咋自己一个人?你的家呢?你父母去哪了?
    一连三个问题,苏忘离不会说谎,也无法说实话,问一个就摇头,问一个就摇头,妥妥的一问三不知。
    吴婶儿媳见样叹一口气,道:肯定是从哪里逃难来的,路上应该是摔到脑袋,什么都记不得了。
    王氏夫妇和吴婶一听,看向苏忘离的眼神更加疼惜,拉住苏忘离的双手,道:没事,以后就在这住着,咱就是一家人。
    就这样,苏忘离学着挑水劈柴生火煮饭,学着下地除草浇肥,饭点时再和他们两家一起在院中吃饭,一个月来,已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景湛赶到时,便看到从来都是一身干净如玉白衣的苏忘离,穿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握一把斧头,正在院中劈柴。
    吴家儿子扛起锄头要去翻地,吴家儿媳和儿子拿起两个馒头站在门口送他,苏忘离见其要走,熟络地笑着朝他挥挥手,便又开始专注劈柴。
    说实话,对于这种体力活,苏忘离确实不怎么会做,但烧饭他也只会煮粥煎药,这里也用不上他做什么,他也不会做别的。
    小时候都是母亲护住他,而他当时太小,根本做不了什么,待母亲离开之后,他也只能当个小乞丐在路边讨饭,有时真是一点吃食都找不到,他才会冒险去包子摊上偷个包子。
    直到有次失手,被老板抓住,那老板也是个狠角,直接抽出棍子扬言要将苏忘离两只手打断,任凭苏忘离怎么哭喊,街上围了一圈人,可并没一人肯上前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身着婆娑袈裟的老僧人抓住打向苏忘离手腕的木棍,将银子递给老板,又买了五个包子,就这样,苏忘离怀里抱着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嘴里还咬住一个,跟随瑞麟去了渡悲寺。
    自那之后便拜瑞麟为师,除去劈柴做饭之外,扫地采药他都会。
    苏忘离举起斧头,深呼吸一下,双眼紧盯那根不算粗的木头,一斧子劈下去,谁知竟没劈上。
    一旁烧柴火的吴婶瞧到,像看自己儿子似的笑起来,和蔼慈祥道:劈木头不能使全劲,要看准了,一点点地使力。
    苏忘离听后使劲点点头,认真仔细看向那块木头,按着吴婶的话,一点点地劈开。
    吴家小孙子跑过去瞧一瞧,立马蹦蹦跳跳拍手叫好:哥哥好厉害!比阿闻厉害,阿闻还拿不起斧头。
    见阿闻心情有些低落,苏忘离放下斧头,摸一摸阿闻的小脑袋,轻声道:那是因为阿闻还小,等长大了,会比哥哥还要厉害。
    那阿闻什么时候能长大?阿闻也想像哥哥一样高。阿闻抬起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
    阿闻,又去打扰哥哥了是不是?吴家儿媳见身边小阿闻不见了,喊道。
    阿闻哼一声,不理自家娘亲,朝苏忘离张开双手要抱抱。
    苏忘离见样,轻笑出声,弯腰将小阿闻抱起来。
    哇好高呀!小阿闻兴奋地咯咯直笑。
    吴家儿媳跑过来,见状双手叉腰,佯怒道:阿闻那么沉怎么又叫哥哥抱着?把哥哥压坏了怎么办?
    阿闻一听自己娘亲说自己重,立马大喊道:不沉!阿闻很轻的!是不是哥哥?
    说罢一脸委屈,撅着小嘴看向苏忘离。
    是是是,阿闻最轻了。苏忘离双手掂一掂,憋着笑道。
    吴家儿媳无奈地笑起来,指着自家儿子:你这小祖宗哟。
    不碍事的,阿闻很轻。苏忘离朝吴家媳妇道。
    景湛本想走进去,可踟蹰几步,又不知所措。
    苏忘离在这村子里看上去要比在蓬莱和九重天都放松的多,都开心的多,往日板着的一张脸,冷淡的眉眼此刻全部舒展缓和开。
    也许......自己不去打扰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景湛停住脚,本想转身离开,可不远处苏忘离因警觉一眼朝那边看过去。
    那双微挑的狐狸眸对上琉璃色细长眸,周围所有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朦胧不清。
    明明只一月不见,可为何这一眼,仿佛隔了数万年?
    本已打算忘却的过去如同一棵棵嫩芽破土而出,迅速蔓延生长绽放枝叶,变成参天大树。
    苏忘离一双漆黑瞳孔中仿佛一潭碧水,波澜微动,可却面无表情地移开,像是没看见篱笆外角落边那人一样。
    可景湛分明看得清楚明白,苏忘离看见他了。
    下定决心抬脚走进去,一步一步,仿佛踏在炙热炉铁之上,他满怀期待,却又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走进那朴实自然之中,走进苏忘离现在的世界里。
    苏忘离......他轻喊出声,哽咽难耐。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来茫然地看向他,看着这个面色憔悴不堪的人。
    只有苏忘离转首看向他时,面上的和煦春风全部收起,冷着一张脸,疏离地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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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仙君醉酒
    料是景湛已经做好万千打算, 也没想到见到苏忘离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是谁?
    苏忘离......别闹了......景湛不确定苏忘离到底是在骗他还是真的不记得以往那些事,说出的话里都不住发抖, 蜡黄憔悴的脸,散乱蓬糟的发,看在眼中,着实叫人心疼。
    苏忘离没再看他,弯腰将怀中的阿闻放下, 轻拍他的背,让他去一旁等着开饭,吴家儿媳见状将阿闻领走, 一时间所有人各干各的,却止不住往这两人身上望。
    我们这不欢迎外人,若是无事, 就请出去。苏忘离捡起放在地上的斧头,自顾自地劈柴。
    可他演得实在太差, 本就没骗过人, 哪能那么有天赋, 说演就能演出来?
    只见他握斧头的双手不住颤抖,一双眼不断眨巴乱瞥, 本想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可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他完全在意的样子。
    瞧到这, 景湛伸手将苏忘离手中斧头拿过来, 替他劈剩余的那些木头。
    他做这种粗活要比苏忘离熟练太多, 仅是眨眼间, 所有木头都被劈好堆在一旁。
    苏忘离呆愣着站在一旁,双眼直勾勾地瞧他劈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连赶人的话都忘了。
    直到景湛放下斧头,苏忘离竟然还在愣神。
    不知为何,自从被剔仙骨之后,苏忘离的反应便比从前要慢太多,思考变慢,动作也变慢,哪还有往常那般雷厉风行闻风而动?
    苏忘离,你还是不会说谎......景湛轻声道:柳彻寒......他全都告诉我了......
    见自己的谎被掀开,苏忘离一时间又恼又怒,转身径直朝自己那间小草房走去,刚想将门关上,只见一只手把门抵住,景湛一闪身,窜进来把门关严。
    你做什么!整个蓬莱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苏忘离气急败坏道。
    外面太阳已经落下去,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小屋中没点蜡烛,仅有几丝微光自那破木头窗外隔一层宣纸透进来,使得两人堪堪能看见彼此的脸。
    我说过了,你在哪我就在哪,我要一直陪着你。景湛沉声道。
    听到这句话,苏忘离恼怒的脸出现一丝裂缝,仅一瞬便又愈合起来,他嗤笑一声,垂眸道:我受不起......景湛......你说过的,你我师徒已经恩断义绝再无关系,你也不需要再说这种话。
    我们成亲了,我们是夫妻,你在哪我就在哪。景湛全当没听见苏忘离的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苏忘离脸色又暗上几分。
    听到这种话,景湛竟然笑了,那张憔悴的脸此刻仿佛又沐春风,疲惫的双眼中透出几分安心,像极了飘荡在外的渔夫终于能够靠岸:在你面前,我最不要脸了。
    苏忘离深知,和一个二皮脸讲道理怎么样都讲不过说不通,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忘离!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先出来吃饭吧,你王爷包的饺子煮好了,快出来尝尝。
    外头传来王大娘的喊声。
    来了。苏忘离回了一声。
    将挡在门前的景湛推开,低声说一句: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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