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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被摘啦——糖风大作(55)

    御剑要比轻功快太多,还没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津盐城。
    这座小城可是景湛朝思暮想茶饭不思都想来玩玩的,毕竟醉香楼这么个瓦子在这呢。
    不过现在他有了苏忘离,那些个什么雀莺香粉,他早就没了兴趣,想着往边上白衣瞧了眼。
    如今他最有兴趣的,就在他身旁。
    还是清晨,小城中就熙熙攘攘,早餐摊铺和一些吃食铺子为了多赚上点银两,一大早便开门迎客,只见一家又一家人群纷纷,清香伴着热腾腾的白气从人群上空飘出来,好不热闹。
    选了家点心铺子,景湛便让苏忘离选些甜食。
    不出意外,苏忘离果然选了红豆枣泥米糕,景湛问还要不要些别的,苏忘离摇头拒绝,毕竟他想吃的就只有这一样。
    那就多买些,省的师父嘴馋。景湛将苏忘离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两人虽衣袖宽大,可遮住两只交缠的手,但苏忘离毕竟要面子,生怕被人瞧见,想要抽回手,却被景湛抓的更紧。
    老板,来两包红豆枣泥的米糕。景湛唇角蜷着笑,欣喜的朝老板道。
    哟,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红豆不好蒸,需得再蒸些时候,您二位要不选些别的?老板满脸歉意道。
    不用,我们等一会。反正也闲来无事,苏忘离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也不急着回去,再说这半个多月来好不容易下回山,散散心也是不错。
    老板见二人有意要买,便不再劝,立刻进铺子去催。
    两人坐在旁边早餐摊铺的凳子上,瞧薄雾氤氲的清晨,耐心的等。
    听说了吗,琉山雪潭的玉琅长老今日便要手刃自己的徒弟了?
    听说了!前几日就听说了,据说是把下山除妖的两个师弟给害死了,都被赶出去了还敢溜进玉琅长老的房间要将自己师父给杀了。
    杀师父?玉琅长老可是如今琉山雪潭的一把手,暮掌门不是抱病闭关,将所有事情都交给玉琅长老打理吗?
    唉,杀师害同门,这可是大罪啊。
    听说玉琅将他手脚都打断了,吊在大殿前,算着日子,也有三日了。
    三日?
    三天前,那不正是柳彻寒离开的时候?
    苏忘离仔细听着旁边那桌人闲谈。
    自听到琉山雪潭这四个字,便心中不安。
    现在仔细想来,柳彻寒当时为何要那般对他,与他诀别?
    看样子也快到时辰了,据说要按琉山雪潭的规矩,一根一根将其肋骨剔除。
    哎哟,想想就......嘶......我这肋骨都跟着疼。
    那人说这打了个寒颤,一脸的苦涩样。
    哎,真是造孽啊,这玉琅长老的徒弟,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记得当初柳千山要归尘,闹的可是人尽皆知,现如今他的师弟柳彻寒又杀害同门,啧啧啧,琉山雪潭里也不安宁啊。
    !
    听到这个名字两人皆是一惊,不过景湛惊的只有柳彻寒,可苏忘离惊的却是柳千山与柳彻寒竟是师兄弟,还一同拜于那所谓的玉琅长老门下!
    苏忘离立刻起身,看向景湛,景湛自然懂他的意思,凝神念咒,召出佩剑。
    客官,您要的米糕做好了......老板拿着两大包油纸包走出来,话还没说完,便呆在原地。
    只见两人从众目睽睽下御剑,朝北方飞去。
    琉山雪潭处昆仑山之巅,本已入夏,可昆仑山依旧白雪覆盖,于炙热灿烂的阳光下映出无数光晕,如同一座冰封琉璃宝殿。
    可这座圣洁庄严的大殿前,竟吊着一人,他蓬头垢面,无力垂着头,瞧不清面容,身上那袭青衣被折磨的破烂不堪,鲜血浸透大半衣物,双手双脚皆往下耷拉着,看上去违和极了,像是独立开来,根本不属于他。
    明明还是晨早,大殿前便洋洋洒洒排满了弟子,不光是琉山雪潭的仙家子,大门前还挤了一堆山下来看热闹的。
    人都有好奇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想凑个热闹看场戏,更何况是这么大件事。
    谁不想瞧瞧这个杀害同门欲要杀师的仙家子长什么模样?又有谁不想看师父惩戒孽徒的呢?
    这里可比那些瓦子看台上的戏有意思多了。
    未停多时,乌央的人群又立刻沸腾起来,只见庄严肃穆的大殿里,走出一袭青衣,他走的不紧不慢,直到他出了大殿,暴露于晴天白日里,殿外的沸腾声更大了。
    这人便是大家口中的玉琅长老,本以为长老应该是满头华发,鬓胡皆白的老翁模样,可谁知这个玉琅出来了,众人看清了,皆是倒吸口凉气,竟被他的模样给吓住了。
    面前这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虽看上去比这些弟子们要大些许,可却不是老翁模样,身材挺拔,一袭青衣衬的他眉目清秀,虽不是什么五官精致模样,但气质风度足以让人无法忽视。
    这位玉树临风的琉山长老,怎会如此倒霉,一连两个徒弟都这般叫人不省心。
    哎,这柳彻寒也真是的,自己不老实待着,竟然还敢动歪心思。
    就是,玉琅长老这种一表人才,怎么会有这种徒弟?
    一旁妇人立马应和道。
    虽不知道庄子里传的那些是真是假,但今日一睹玉琅芳容,便打心底里信了那些话。
    一个蓬头垢面满身污臭被吊于大殿之上。
    一个端庄秀雅衣冠楚楚立于大殿之前。
    该信谁,这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吗?
    这人啊,就爱相信自己眼前见的。
    琉山雪潭玉琅长老门下前弟子柳彻寒,因心中尚存恶念邪欲,被玉琅长老赶出去,心生妒忌,心思歹毒,在沐川城内杀害同门师弟,深夜潜进长老房间动杀欲,罪恶滔天不知悔改,今辰时行潭中道规,剔其肋骨,断其仙根,永世不得踏入修真界!
    玉琅长老身旁一弟子将柳彻寒罪行一一昭告天下,字字戳心戳肺,说到柳彻寒脸上,底下弟子们脸上也都是难堪模样,但却没人敢有大动作,皆是整齐立好。
    可殿外那些个乡野粗夫可就没那么淡定从容了。
    本来传的只是他心中气愤欲害其师父,谁知竟然早就被琉山雪潭赶出去了!竟还心狠手辣的杀害同门师弟!
    简直丧心病狂,活脱脱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呸,这种东西就该死!
    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一时间引得无数人跟着大声附和。
    杀了他!
    杀!只剔他几根肋骨都便宜他了。
    这些人还想冲进来,捡起地上的冰碴子就朝柳彻寒扔过去。
    几个弟子见状立刻拦住,安抚住这群躁动的村民。
    而玉琅长老从出现,便连只言片语都不曾讲过。
    眼见旭日东升,时辰到了。
    玉琅一拂衣袖,便飞至柳彻寒身前,垂眸看向这个被他废断手脚,吊在半空的徒弟,眼中连一丝不舍都不曾有。
    时辰到了,寒儿,你可曾后悔?玉琅长老声音不大,轻飘如浮萍,却回荡在整个昆仑山顶,凄冷阴森如同秃鹫低鸣盘旋。
    垂下的头颅这才吃力抬起,微风吹起他遮面的乱发,露出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模糊的已经看不出容貌,可那双微挑凤眼却漆黑倔强,颤抖着唇咬牙切齿自嘲道:后悔啊......当然后悔......后悔没能杀了你!给我师兄报仇!
    他的话不像玉琅那样,传不到千里外,只能他们两人听得见。
    玉琅听到这里不动声色的挑起眉,嘴角抽搐几许,抬手召出一把弯刀。
    阳光照射于银刀之上,泛出刺眼的光。
    这种刀是琉山雪潭仅有的,专门用来惩戒罪无可恕的门下弟子,如同镰刀割麦一般,只不过要比镰刀锋利太多,不管是多厚的皮肉只要一刀下去,便能轻易化作肉沫,继而勾住一根肋骨狠狠拔出,眨眼工夫便能将一根肋骨取出。
    不再给柳彻寒一丝喘息的时间,他手握尖刀便无情的刺入柳彻寒的左腹,速度之快,就连下面观看的人这口冷气还没吸进,便见他将弯刀拔出,伴随一声剧烈的碎骨之声,一根细长的肋骨被尖刀带出,喷出一地鲜血,满是模糊血肉的肋骨被玉琅扔在大殿前的冰玉地上,未等柳彻寒回神,众目睽睽之下便又是一刀刺入。
    啊!
    再也憋不住,下唇被他自己咬的稀烂,一声难忍的尖叫响彻昆仑山颠。
    只不过这次不如上次利索,玉琅拔刀的手要慢上许多,在腹中来回搅浑翻滚,冷眼瞧着柳彻寒惨白流汗的一张脸,眼底闪过一丝血腥杀欲。
    紧接着刀被拔出,又是一根肋骨落在地上。
    他身上的青衣已无一处能看出原来的颜色,除去猩红,便只有污黑,鲜血顺着左腹大敞的洞不止的往下流,一滴一滴连城一块水柱从半空流下,滴在大殿之前,汇成一滩血水,在洁白无瑕的冰玉地上尤为刺目。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冰冷寒流顺着空荡荡的伤口往里钻,激得柳彻寒浑身发颤。
    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耳边叫骂声越来越模糊,疼痛麻痹他所有的神经,腹部已然没了知觉。
    又是一刀......
    第几刀了?
    怎么还没结束?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肋骨也太多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剔完吗......
    模糊之中,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师兄,那是他们初见的时候
    自己趴在雪地里,又冷又饿,没人愿意帮他,他醒过来便是自己一个人,无父无母,以为自己肯定撑不过去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呼唤将他吵醒。
    你怎么在这里睡了?冰天雪地的不冻死你就怪了。
    那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温暖宽敞的房间里。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暖和。
    冻僵的身子被暖回来,睁开眼到处打量着,却听见有人从门外进来。
    是个少年,青春年少,比他要大许多。
    少年见他醒了,便将热水盆放下,坐到他身边,仔细瞧了瞧他的身子,发现冻僵的全都暖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问道:你饿了吗?我煮了点稀粥,要不要喝点?
    少年生了对剑眉,右眉还是个断眉,眼睛亮而黑,眉眼间透出一股年轻气盛,桀骜不驯来。
    他直勾勾盯着眼前人,摇摇头。
    那你可有家人?叫什么?家住哪?你怎么会自己躺在雪地里?少年一口气问了好几个。
    问的他直摇头。
    你不会说话?少年见他不张口,便问道。
    他依旧摇头。
    既然会说话那怎么不说呢?少年道:我叫柳千山,这里是琉山雪潭,我是玉琅长老门下的大弟子。
    他听的似懂非懂,点点头。
    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把他问愣了。
    他叫什么?
    自睁开眼,他就从没想过,他叫什么......
    我......我没名字......他答道。
    没名字?少年显然不相信,质疑道:哪有人没名字的?你家人没给你取?
    他摇摇头,垂下眸子,声音更小:我没家人,一直,一直都是只有我一个人。
    柳千山这回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说错话,戳到人家痛处了,连忙安慰道:你别难过,我家也就剩我一个人了,从此以后你就待在这,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给师父说说,说你是我遗失多年的远房表弟,到时候我就是你表哥......和师兄了。
    他拍拍胸脯,保证道。
    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生,还能遇到这样真心待自己的人。
    那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柳千山手指摩挲着下巴,专注的思考着。
    发现他时,冰天雪地,彻寒彻骨。
    不如就叫你柳彻寒,怎么样?柳千山兴奋道。
    看着眼前少年明亮的双眼,柳彻寒眼尾泛起淡红,被暖回来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他有名字了......有家了......有亲人了......
    以往不敢奢求只能远远瞧着别人的一切,他如今都有了......
    柳彻寒弯起嘴,重重的点点头,重复道:柳彻寒......我叫柳彻寒......
    时光荏苒,两人渐渐长大了,柳彻寒对玉琅长老的了解并不多,说实话,他其实挺害怕这个师父的,听说当年玉琅长老不愿收下他,还是柳千山求的情,耍泼无赖都做了,最后师父无法,便答应他。
    可柳彻寒除了柳千山,观中其他人,他都懒得接触,不过有柳千山宠着,他这个人越来越皮,瓦子玩乐一样都没落下。
    本已经习惯了这种恣意生活,可慢慢的,他发现柳千山变了,不知从何时起,师兄不再愿意回寒潭来,更愿意在外面漂泊。
    最后一次回来时,竟已经是告别了,先是拜别玉琅,便来找他。
    柳彻寒已经许久未见柳千山,见人便把他拉到屋檐上喝酒。
    那晚的月亮异常的亮,圆的可怕,嵌在浓稠深夜里,诡异神秘。
    彻寒,是师兄的错,师兄不该将你带进来。柳千山喝醉了,抬首望向明月,喃喃道。
    什么?你说什么呢柳千山?柳彻寒笑吟吟的,没懂他的话,以为师兄又在耍自己。
    可柳千山眉眼里早就没了那些意气风发,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惨淡。
    彻寒,听师兄的话,离开这里,不论去哪,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柳千山说完便昏睡过去,再没了动静。
    第二日在屋檐上醒来,柳千山已经走了,只剩柳彻寒一人。
    再后来,他才知道,师兄已经死了,据说被妖物吃了心脏,而那夜,竟成了两人的诀别。
    那时的他还不懂柳千山说的最后一句话,可现在,他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师兄肯定早就发现了玉琅的秘密,想要杀他,却惨死在他手中。
    如今......自己也要走柳千山的路了。
    弯刀再一次捅进,柳彻寒闭上眼,嘴角卷起。
    师兄......我来找你了......
    住手!一阵怒吼自天而降,只见一藏青色身影拦在柳彻寒身前,一袭白衣将捆绑他的锁链砍断,将如同烂泥的他抱在怀中。
    是谁......
    双眼被汗水血泪模糊,看不清那人样貌,可耳边却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谁给的你们胆子,敢动本仙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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