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赶他们出去!
附和一声大过一声。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棍棒打在苏忘离身上,他太小了,整张脸上都是被泪水打湿的害怕,抿紧嘴瞪着一双狐狸眸子,泪膜薄而透明,大颗大颗泪珠掉落在地,如一块块石头摔落在景湛心尖上。
他的师父怎能这般坚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护不住的时候,苏忘离受了太多的苦。
景湛想冲过去将他护在怀里,奈何他于那时的苏忘离而言,只是一粒虚无尘埃,仅是红尘滚滚中的一缕袅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甚至无法分担他的苦痛,只能绝望无能的悲鸣呐喊。
女人挣扎着将苏忘离紧紧护在怀里,接受外界所施加的一切重压,在棍棒捶砸在骨头的沉闷声中,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重复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离儿......你爹会来接我们的......他一定会来的。
两人被赶出村,遍体鳞伤,无处可去。
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眼见苍穹暗下去,女人兜兜转转却找到一座破庙,景湛一直跟在两人身边,进入破庙后,他才明了。
这间破庙阴暗潮湿,不论是地上湿哒哒的稻草,还是这股子酸臭腐木味道,全都使他记忆犹新。
壤塘镇中,苏忘离的梦里,正是这间破庙!
女人从那堆湿哒哒的草中翻出些稍干的,给苏忘离铺好,又将自己的粗布补丁外衣脱下,给他盖上,虽说已经入春,夜里的风依旧冷的扎人。
苏忘离自从方才到现在都未回过神,眼泪哭干了,身子一抽一抽的,乖巧的任凭女人盖好外衣,搂进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拍他消瘦的后背,安抚他不停哆嗦的身子。
因太瘦而突出的肩胛骨被女人一只温热的手来回抚摸,苏忘离胆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疲惫了一整天的身子终于在此刻,在这座破庙中,在母亲怀里得到慰藉,安然的睡去。
女人混身酸痛,脸上淤青开始发紫,肿起半边脸颊,强忍着疼痛,吸了吸发酸的鼻头,抱紧苏忘离,像是抱紧自己的全世界,闭上眼轻呼出口气,于安宁深夜里睡去。
景湛蹲在离两人不远处,认真地看向两人,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酸楚。
苏忘离那张本来白净的小脸上此刻全是淤青,红红紫紫斑斑驳驳将景湛喜爱的那张脸,这个人,分离开,弄的遍体鳞伤。
他不知看了多久,贪婪渴望的想要将这张还未带上面具,脆弱易碎的师父映到眸里,刻进心里。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庙外一阵疾风,眨眼间一袭白衣落下,显在两人身边,小心翼翼的委身蹲下。
景湛这才看清,面前样貌俊秀挺鼻薄唇的男人竟有一双熟悉的狐狸眸子,漆黑明亮,与如今的苏忘离一模一样,那袭白衣,虽看似没有他师父那般清高自傲,但却与他师父一样冰冷风逸,气质卓越。
仔细看,这男人竟和苏忘离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这男子周身散发的气质要比苏忘离成熟老练太多。
男子看向熟睡的母子二人,眉眼间冰冷尽数消散,与之代替的是无边的温柔。
他伸出细长手指,轻缓的抚上女人红肿的脸颊,指尖闪出几丝金光,景湛眼见着女人红肿的脸颊一点点消下去,因疼痛而皱紧的眉头慢慢缓开。
随后男人又将苏忘离的脸颊扶正,伸出两指点于苏忘离眉头中心,只见几缕金光如同泥鳅钻土一样钻入苏忘离皮肉中。
似是感觉到不适,苏忘离竟转动眼珠慢慢苏醒过来。
景湛一瞬间便瞧见苏忘离的不同,那双异瞳此刻竟变为正常的漆黑,窄长的瞳孔也变成滚圆。
苏忘离抬眼瞧见自己身边的白影,吓得一哆嗦,看了看身边还在熟睡的娘亲,怕把人吵醒,便强忍住害怕,颤抖小声问道:你是谁?这里,这里是你的地方吗?我们可不可以住一晚,就一晚。
小小的苏忘离瞪着一双滚圆明亮的漆黑狐狸眼,哆哆嗦嗦说了句还算完整的话,可话里却全是哀求,那种卑微到骨子里的哀求,连在这座长年荒废的破庙中休憩,都要问过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
男人眼眸温柔似水,轻声细雨道:当然可以,睡吧,我的孩子,这只是一场梦......
说罢抚摸上他的额头,仅一瞬间,苏忘离便又沉沉睡过去。
景湛听的清清楚楚,如同晴天霹雳。
他的孩子?
还未仔细思考,便见男人说道:林宛,等我,等我来接你和离儿回去。
接着起身,一眨眼功夫消失于静谧之中,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连景湛都觉得这是一场梦,梦中的男人,不过是夜里吹来的一阵柔风。
景湛还未站起身,破庙中安睡的两人便从自己眼前消散,眼前一幕幕飞速掠过。
娘亲,我,我想吃包子。
娘亲!娘亲我不吃了!离儿不饿了!娘亲你醒醒啊!
娘亲,包子!包子!娘亲快趁热吃!
娘亲!是甜的,豆沙枣泥馅的!离儿喜欢吃甜的!
一瞬又一瞬,自景湛面前划过,喜悦的,兴奋的,哭喊的,甜蜜的,皆是苏忘离梦中景象。
他究竟经历了多少......
究竟经历了多少!
景湛五脏六腑的疼痛早已被流血的心脏替代。
真可笑。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苏忘离,他口口声声要将苏忘离放在心上,信誓旦旦要替他承担所有苦痛。
可到头来,苏忘离受了那么多苦,还为他丢了一条命。
而自己那些誓言,却一个也没有做到。
无数模糊画面最后定格在那间草庙之中,女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苏忘离抿着嘴,挤出一丝笑坐到女人身边,伸出细小的胳膊吃力地将女人揽进怀里,就像女人安慰自己那样,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女人的背。
瘦弱突出的肩胛骨硌的苏忘离手掌生疼,如同摸在刀刃上,他想,娘亲安慰自己时,也是这般感觉吧。
女人声音依旧那么温柔,扯出一个笑,道:离儿,别怪他......
苏忘离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双眼通红,抿紧的唇止不住颤抖。
你看你......娘亲......娘亲跟你说的什么......男子汉......不能哭......要......要顶天立地......
她早已灯枯油尽,使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她不断教导的话,却是她与苏忘离最后的一句话。
双眼慢慢闭上,本想再摸一摸自己儿子脸颊的手抬到一半,缓缓落下。
忍受了世间一切恶意的她,被世间抛弃丢掉的她,直到最后,依旧保持着善良的本意与初心,没什么学问的她,却教导苏忘离不可记仇,教他仁善,教会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原本想好的团聚,原本想象的天伦之乐,最终都没有实现。
娘亲......娘亲?苏忘离将那只落下的手抓住,抚上自己的脸。
憋了太久的泪终于在此刻如同江河决堤,奔涌而下,再也控制不住。
娘亲!你别留下离儿一个人啊!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啊!娘亲!你再看看离儿好不好,你再看看离儿吧......
无助,渴求,卑微的他,哪有一点男子汉的样子,他哭的稀里哗啦,吼的撕心裂肺,喊叫声比刚出生时还要响。
我的孩子,便唤你苏忘离吧,娘亲愿你忘却别离,欢喜一生。
一次次的离别,一次次的伤心欲绝,一次次的不尽如意,或许便是这样,才成了现在的苏忘离吧。
往事不胜思......
直到现在,景湛才真正明白苏忘离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
这些往事太过血腥,若是思起,足以剥下心脏一层皮。
他多想过去抱抱他,抱住这个号啕大哭,涕泪满面到一塌糊涂的心爱之人。
可现实一次又一次告诉他,过不去,碰不到,抱不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被折磨。
眼前画面逐渐消失殆尽,苏忘离消失,徒留景湛一人立于凤凰池旁,久久不能回神。
孩子,你可还是真心对离儿?女人温婉问道。
知晓苏忘离最不愿回忆的往事,明白他隐藏最深的秘密。
那么这人,是会像那些村中人一般,对苏忘离拳打脚踢,吼骂他是个怪物,还是会不变初心,真心待他?
您的意思是......师父他......他是......景湛心中并不确定,对于女人的问话,也并没有听到心里。
女人见他不回答,也不恼怒,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惊慌害怕神色,耐心的点头,道:你想的不错,苏忘离他爹,便是青丘九尾狐先君苏清河。
!
青丘先君?
苏清河?
在数百年前鬼界封印衰弱之时,以命抵挡鬼尊冲破封印的那个青丘先君?
景湛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苏忘离父亲的来历,可现如今,却被敞开了摆在眼前。
那苏忘离算什么?
人?还是妖?
他忽的想起苏忘离那双勾人的清冷狐狸眸,原来,那是苏清河给他的......
离儿是半妖,因......因我是个凡人,所以......离儿并不算是一只九尾狐......女人说到这,眉眼中满是凄凉羞愧之色。
并不算一只九尾狐?景湛疑惑万分。
久不言语的弥光,终于开口道:忘离仅有三条尾,便是说,他只有三条命。
三条?
景湛一凛。
可在蓬莱时,他见师父只剩一条尾巴,若一条是换了他自己的命,那么另一条呢?
另一条命是怎么丢的?
上神,师父如今仅剩一条命,您可知师父第一条命是怎么没的吗?景湛急忙问道,身上挤压的剧痛在此刻都比不上心中迫切想要得到的回答。
弥光紧闭口目,不看不答。
上神!景湛忍不住便大喊道。
孩子,我再问你一次,你对离儿,可还是真心的吗?女人通体透明华光溢彩,如同剔透琉璃,一碰就碎。
景湛这一次倒是听到了女人的问话,也不再急于去要弥光的回答,脸上恢复镇定神色,郑重地点头,答道:我会好好待他。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过轻浮,便更加正色道:我,我没读过什么书,但师父对我而言,是我漫漫黑夜中的那抹光,他愿意爱我护我,真心待我,景湛也必定会以千倍万倍报答师父,不论师父以前怎样,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他。
女人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滑落而下,只见漂浮于空中的凤凰雀翎飞至景湛身前,外裹的那层结界消失,景湛伸出手,轻而易举的将其握在掌心。
去吧孩子,去找离儿吧,再晚些,可就不行了。女人声音柔和,她背后空中的弥光依旧闭目凝神,并无半点阻拦打算。
是!景湛说罢便转身离开,不多时便消失于凤凰池。
夫人,您这样做......弥光这才睁开眼,欲言又止道。
没事的,我相信他,也相信离儿的选择。说罢转身,透明身子逐渐消失,她笑起来,道:弥光,多谢你对离儿的照顾,也多谢你为我保全这一魄,如今,我心愿已了,也不必再存于凤凰池了。
她向弥光鞠躬道谢,点点金光消散于火红花瓣雨中。
清河,我来寻你了。
※※※※※※※※※※※※※※※※※※※※
我终于考完试啦!
回家啦!
第六十二章 仙君苏醒?!
景湛赶回来时早已是两天之后, 苏忘离被勾阑仙力护起, 可冰寒剧毒威力太过强大, 仅几日时间便将床榻屋舍封成一座冰窟,景湛赶到时只见苏忘离本就冷气逼人的房间俨然变成一间冰窖, 若不及时阻止,那冰碴儿大有要将已经解冻的蓬莱山再次变为严寒深冬的气势。
心系苏忘离,一回来手握雀翎便着急跑去他屋里,哪管什么刺骨冰寒, 一进门便见勾阑已经伫立榻边等候。
虽说是等候, 可景湛进门之时,瞧见的却是玄武神君犀利眉眼中不曾见过的柔意绵长, 见景湛进来,也并没瞧他一眼,只将手掌伸出, 索要雀翎。
景湛并未多想, 将雀翎递上。
勾阑接过雀翎, 并未多说, 传力将雀翎运送至苏忘离眉上。
只见生性火刚的凤凰雀翎仅一刹那,便散发出华美琉璃金光, 华光溢彩化作千丝万缕,没入苏忘离发青的眉间。
周身散发的寒阴之气一点点被火焰吞噬, 眉间闪现出一道火苗印记, 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白皙起来, 乌青发灰的唇也恢复其原来的颜色, 冰碴儿被一寸寸燃烧融化,汇成一汪清澈溪流,自房间之中流出,汇于合欢池里,将池中红、白相间的莲花滋润的更加明艳。
雀翎光彩被抽离,一点点暗下去,当最后一缕流华消失隐没于苏忘离眉间之时,火红雀翎变成一片石灰色羽毛,平淡无奇地飘落于地面之上,被融化成溪的河流冲向房外,宛若一片孤舟,毫无依靠,只能接受命运浮萍。
虽说已然恢复原样,可苏忘离却无将醒姿态,睡的依旧沉稳,留一副安然绝情模样。
神君,师父为何还不醒来?景湛到底改不了自己这急性子,见万事妥当,可心念之人迟迟不行,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
勾阑本就是个高傲之人,对苏忘离这个徒弟更是没一点耐心,没好气的瞥他一眼,看他那张急切的脸,不由嗤笑一声,道:冰寒毒少说也要两日才可除净,如今所除尽的仅是表面,这都不知道,急什么?
他说的不多,景湛也不傻,自然听懂他话中深意,他看到的仅是苏忘离表面毒素除净,而那些深入肺腑的,不单单是这一时半刻能全部除干净的,玄武神君语气轻浮,嘲笑景湛事事不知的轻蔑模样皆在面上。
他这模样语气,景湛又怎么会瞧不出来,可这种受多了,也就没那么在乎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神君。景湛早已不是两年前的他,如今的他,谨记师父教诲,待人有礼,不可心存抱怨。
若没有勾阑,自家师父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折腾的,因此弯腰作揖,谢过玄武神君。
只见勾阑依旧直腰腰瘦,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大架子,讥讽道:可别了,我救瑶华和你可没半点关系,你也没什么要拜我的。
咬字清晰,字字戳心。
几天的奔波劳碌本就让景湛失了大半精神,再加上伤势刚刚痊愈便如此奔劳,本就脑袋昏沉,体力不支,此刻五脏肺腑灼烧之痛简直要将其从内烧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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