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门外好好待着!苏忘离怒道。
起身挥剑挡住血人进攻。
景湛很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又让他出去待着,每次都嫌他无能。
所以景湛破天荒地没理他,抽出佩剑朝掠身闪到血人背后一剑从血人腰间砍断,速度之快,只见一瞬寒光闪过,血人立刻停止挣扎,上身从腰间滑落,分成两半,倒在地上变成两摊腥臭血水。
师父,我已经长大了!景湛收回配剑,沾沾自喜的跨过两滩血水朝苏忘离走过来。
苏忘离凄冷双眸紧盯地上两摊血水,丝毫不敢放松。
师父,我发现了,这厉鬼应该是跟新婚之夜那晚的黑气邪祟是一个。景湛得意洋洋的朝苏忘离道,一双长眸紧紧盯着苏忘离,眼中泛起星光点点,似乎等着苏忘离一句赞赏。
一个赞赏的眼神,一句同意的话语,一个支持的摸头,只是一个,对景湛来说就能开心好几天。
苏忘离眼神从他身后的腥血移开转向景湛,那张英气的脸近在自己眼前,苏忘离凝望他,一双狐狸明眸里是那个可爱乖巧的景湛,他欣慰的,想要触摸的景湛。
苏忘离藏在衣袖中的白嫩五指紧紧握成拳,那丝对自己徒弟变样的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揉进了自己的心,像是一片干涸枯槁土地上盛开的一颗罂粟,它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心脏最深处,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牵动到那尖锐的根,刺得心脏生疼,可那罂粟越开越红艳,越开越挡不住,无法拔,拔不了,根已同心连在一起,太疼啦。
苏忘离深知自己正在堕落于漆黑深渊,他想使出全力逃出深渊,可这人却丝毫不知避讳,整天师父这师父那,惹人心烦,让人心疼。
景湛还在笑,灿烂的。
苏忘离不可控制的慢慢抬起手,他想鼓励他,想说你做得很好,但也要小心,无论做什么之前,都要小心。
可话语到了嘴边,出来的却全然不同:蠢货!我早就知道了!抬起的手将景湛狠狠往旁边推开。
景湛还没反应过来,苏忘离力道很大,几乎是将景湛扔出去,竟扔到染坊门口,景湛本想控制住站稳,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转首要骂,瞳孔猛然收紧。
苏忘离正抬起长恨挡住血人袭击,那袭击突如其来防不胜防,苏忘离没使出全力,被血人一掌挥翻倒地。
啊!
血人张开腥红大口朝苏忘离狂奔而去,景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血人完全将苏忘离挡住,景湛内心突觉刺痛。
毫无由来的,他竟哭了。
暗骂自己没用,竟然会为了蹭破皮这一点小痛落泪,他朝血人奔去,用尽全力,奈何景湛与苏忘离相离过远。
千钧一发之际,苏忘离身前闪现金光。
离音!挽魂吟!
一阵悦耳琵琶声响起,景湛只见血人竟慢慢停住,开始大叫嘶吼,一团团血水像熔浆般流淌在地,慢慢的,一点点的融化成一滩黑水。
谢谢你们。一声清脆空寥的女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苏忘离依旧拨弹手中琵琶,纤长五指滑过琴弦,音色婉转动听,竟是连景湛都慢慢平静下来。
景湛睁大眼,瞧着苏忘离手上的琵琶,他从没见过苏忘离用它,或者准确的说,他从未见过苏忘离使用长恨以外的神器。
这离音,便是苏忘离的第二把神器了。
离音的攻击力远不如长恨,但离音奏出的挽魂吟则可净化厉鬼邪念,召出鬼中最善良的模样,并且,挽魂吟可将将死之人七魂六魄消散之时留住其中一魂,倾尽召唤者一半仙法灵力,便可令人死而复生。
我,我这是在哪?
那飘在两人中间上空的透明魂魄逐渐化出一曼妙婀娜的身子,周身都是五彩的透明色,像极了被打翻了水彩油墨画。
女孩一双杏眼圆滚滚的,眼珠里混着各种颜色,整个瞧起来比九重天上的女仙娥都美上几分。
苏忘离道:你在岳永林家的染坊里。
少女吃了一惊,些许惶然: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
苏忘离说:你忘了吗?你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
少女睁大眼睛:原来......我已经......
慢慢的,她想起来了,以前的一切,那些时光,她都想起来了。
低下头,朝自己透明的胳膊看了看,又用手去摸自己的脸颊,什么也摸不到,她淡然的啊了声,喃喃道:原来......我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我已将你心中邪念清除
少女愣着出神了会儿,似是不信自己变成厉鬼模样,忽然垂下脸,低声抽泣。
苏忘离道:你......在这里可还有何留恋?
少女泣道:我.....我杀人了吗?
景湛叹口气,无奈道:你是想杀来着,但是没成。
我.....我......少女头埋得更低,似乎很愧疚。
苏忘离蹙眉怒瞪景湛,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轻声问:你不记得自己杀人?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好热,好疼,有好多人,好多人都在放火烧我,他......他想拦着......被那些人一脚踹开......我很难过......很难过......我还想再见他一面.....我......我不甘心......
灵魂刚刚归真,很多事情不是一瞬间可以想起,苏忘离不着急,耐心地问她:他是谁?
我的挚友,我唯一的朋友,穷奇。
※※※※※※※※※※※※※※※※※※※※
景湛:你说你天天拿着把长恨乱晃荡,我还以为师父你就一把神器呢。
苏忘离:孺子不可教也。
景湛:师父!那到底啥意思!
苏忘离扭头弹琵琶。
景湛:师父,啥意思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师父!
苏忘离大吼:滚蛋!
第十九章 仙君与彩儿
苏忘离一凛, 穷奇,那个牛身怪物?
他问:那你知道, 自己是谁吗?
离音的声调宛转悠扬,使得刚刚归真的清澈魂灵心中平静,便努力回想,回答苏忘离的话。
我是木精,穷奇都唤我彩儿。少女老实回答。
可我从未感知到黑水镇有妖灵存在。
这倒不怪苏忘离没有恪尽职守, 而是这小木精连妖力都少的可怜。
少女慢慢将一切都想起来,悲伤更甚,透明的彩色眼眸中充斥着鲜红:我曾是一棵长在黑水镇外的花树, 只是从未开出过花,修为更是低下。
那你缘何而死?又是怎样认识穷奇?
少女愣了一下,而后泣不成声, 声声锥心:我不想死,我孤单的长了那么多年, 我遇到了穷奇, 我终于开出花了, 我不想死......他们他们逼我他们要摘我的花,他们砍了我的枝子他们放火烧我
少女似乎憋了太久, 心中万千伤苦痛楚急欲与人倾诉,苏忘离耐心的弹奏离音, 景湛这急性子的人此刻也安静地站着, 染坊很静, 只有彩儿空寥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慢慢诉说。
原来,这彩儿本就是棵种在黑水镇外的花树,几年来终于忍受风吹雨打成了参天大树,却终是不开花。
艳阳春里,和风徐徐,镇中两三人树下铺席而坐,喝茶聊天谈笑风生,自在快活。
夏暑时分,熏风闷热,正是一年中最闲的日子,镇中三两人一群荫凉中消溽暑,乐得清闲。
素秋霜日,金风凉爽,麦田橙黄硕果丰收,彩儿黄叶打着卷儿伴着欢声笑语送镇民回家。
深冬腊月,朔风呼啸,家家户户添了碳火,屋中暖和安逸,彩儿顶着光秃秃的树枝屹立于冰天雪地的寒霜中,瞧着纸糊窗上映出橙红烛光,一家家和乐融融,她便也心中欢喜。
在一天晚上,彩儿终于化成了精,炼出了人形,她盘腿坐在树下,期待的瞧自己的新身子。
先看看自己白嫩的小手,再看看自己细小的胳膊,小手拍一拍嫩呼呼的小脸,樱桃小嘴一瞬间便笑着咧开了,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弯成月牙。
她正欢喜着,左蹦右跳着,眉开眼笑着。
连远处踉跄走来的人都没发现,直到那人一屁股坐到树下,嘶哑的咳嗽声将彩儿吓傻了,甚至忘记躲回树干里。
男人胸前一大片鲜血,衣裳各处破烂不堪,胸口带一道长长的瘆人刀疤,皮肉朝外反绽,血肉模糊。
他脸上肿出一大片,眉眼中却是藏不住的硬朗桀骜。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男人啐出一口血唾沫,沙哑地朝彩儿道:有水吗?
彩儿这才反应过来,吓得立刻化出原形缩进树干里。
男人大口喘粗气,看到彩儿钻进树干愣了两三秒,没害怕反而笑起来:是个小妖怪啊。
说罢抬手使出仅剩的力气敲打树干,男人力道狠,下手没轻没重。
彩儿被他打疼了,便又钻出来,瞪着双杏仁圆眼小声吼他:你,你做什么!你为什么打我!
男人瞧着他,突然笑了:你不是妖怪吗?你要是生气杀了我不就得了?
彩儿被他的话问的一时间呆住了。
男人嗤笑起来,暗自嘲讽,觉得这小妖精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把自己抽筋扒皮生吞活剥。
一声胆怯的话语将男人心神拉回。
我,我为什么要杀你?彩儿怯生生的问了句,她呆住那一瞬间,心想着这男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胡言乱语。
因为我是人,你是妖,你不杀我我就会要你的命,把你那双圆鼓鼓的眼珠子扣出来喂狗。
话说的恐怖阴森,他说出来却平淡无奇,甚至带着笑,彩儿吓得浑身颤抖,连原型都忘记化了,伸手就想护住自己那双可怜的眼睛。
你,你,你是人又怎样,我是妖又怎样?彩儿说的硬气,声音却稚嫩的很,配上她坚定的神情和胆颤的身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妖和人根本没什么不一样,不能因为这点不同便要为敌,再说了,人有恶人,妖也有好妖。
月光洒在树上,风吹树叶簌簌。冷风凌厉的刮磨着男人混身的伤口,他瞧着彩儿那天真模样,忽然道:你俩倒是很像,男人忽然眯起眼,咧嘴露出沾满血的牙,笑的狰狞:尤其是说话的语气,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模样,真是傻得可怜。
彩儿听不懂男人的话,她以为男人也听不懂她的话。
我,我要和人好好相处。彩儿看他没有表情,以为男人还没听明白,怯生生又硬气的说道,我要和人好好相处!
男人盯着她。
好好相处人和妖怎么能好好相处,人妖本就殊途何来好好相处!好妖又能怎样?
男人想笑,可他却笑不出来,胸口的生疼密密麻麻钻进他骨缝里,一股强烈的怨气在其中胡乱冲撞,刺穿他的心脏。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妖!男人弓起鼻梁面露凶色,扶着树干摇摇晃晃站起来,所谓的好妖,不过是他喘着粗气,从嘴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愚蠢、懦弱、废物、傻子!
他就在彩儿惊恐的注视下,狠狠地踢着树干,踹着,捶着,打着,他力气大的厉害,抱着树干使劲乱摇,大片大片树叶落下来,枝干被折断。
彩儿被打的难受,也不敢张嘴大哭,咬着下唇硬生生的忍着,泪水却止不住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还手啊!杀我啊!男人眼底迸发出强烈的仇恨,沙哑地朝彩儿大吼。
不不行我要和人好好相处我我不能害人彩儿吓傻了,被打疼了,伸手抹眼泪,喘着气,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男人听了哈哈大笑,不打了,只是在笑,笑着笑着,不笑了,蹲下瞧彩儿,伸出带茧的拇指粗暴的将她脸上泪水抹去,只是轻轻一抹,彩儿白嫩的脸蛋便现出块红痕。
丫头,别太相信人。
说罢站起来,朝远处黑暗树林踉跄走去,心情似乎变好了,竟开始轻轻哼起歌。
他嗓音粗哑,不太好听,但哼的曲儿却是温柔极了,他渐渐走远了,彩儿模模糊糊听不太清,依稀有两三句跟随风飘进她耳朵。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丫头!男人忽然转过身朝她喊,别那么傻。
他凝视着她,嘴角越咧越大,笑里八分扭曲,两分苦楚。
彩儿瞧着他,他正朝彩儿笑着,笔直的身材挺立,微风带起他粗布衣角,天上星河璀璨,而他身后,是没有光亮的无边黑暗。
我曾昂扬斗气,谁料世人笑我不自量力!
说完转身,朝那无尽黑暗走去,黑暗如同怪物大口将他吞噬,那抹挺直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唯有花树下那被男人掰折的树枝,晃落的残叶,斑斑的血迹,遍地的狼藉,昭示着有那么一个疯癫男人,深夜浑身带血,在此处路过。
从此,彩儿依旧过着和原来一样的生活,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立在黑水镇旁。
也不知是第几个春夏秋冬了,今天的彩儿正变出人形懒洋洋的倚着树干。傍晚的天空红的发光,夕阳犹如巨大的火球嵌在西边云霞中,给苍穹镀了道金边。
深秋时节,麦子早就熟透了,彩儿用力吸吸自己小巧的鼻子,麦香味依旧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滑入她的鼻子,将她包裹在中央,舒服极了。
彩儿那双杏眼迷迷糊糊的要阖上,正巧望见远处云霞边跑来一头小烈犬,小烈犬逆着光,周身漆黑一片,除了黑色的身影什么也看不见,知道跑近了,彩儿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烈犬。
那烈犬分明一副小牛羔的身子,背上还有一对小巧透明的翅膀。
彩儿见他跑近,不远处又停下了,四目对视,小牛羔那双黑珍珠眼眸里满是藏不住的恐惧和警惕,他抬起腿朝后退了几步。
别让他跑了!那个妖怪!把他杀了!嘶哑的吼声从牛羔跑来的地方传过来,那两个人离得远,彩儿望的不真切,但或许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又或许是都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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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被摘啦——糖风大作(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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