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绵软无声,莲真走至案前,拜了下去:嫔妾向皇贵妃请安。
皇贵妃搁下笔,将那一幅宣纸揉了,扔进一个精巧竹篓里,吩咐沁竹:拿去烧了。
莲真在旁看得分明,上面是一首崔颢的五绝,那字笔力遒劲,□□飘逸,很难想象是出自女子之手,她正自胡思乱想,皇贵妃道:不必多礼,坐罢。
疏桐早已奉上茶来,莲真忙伸手接过,皇贵妃看她时,却见她眼眸含春,雪白的肌肤上透出一层薄薄的绯色来,犹如明珠生晕,玉璧映霞,越发美得动人心魄,她怔了一怔,道:你喝了酒么?
莲真有些不好意思:玫贵人今日邀我一同进膳,喝了几杯百花浆。长睫微垂,声音也渐次低了下去,倒像自己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皇贵妃见她如此,心下竟没来由的一软:难受么?我叫人给你做了酸笋汤来醒醒酒吧。话一出口,自己也觉有些不敢相信。
莲真脸色更红了:多谢皇贵妃,我没事,不用去麻烦他们了。
皇贵妃察觉自己失态,便也不勉强,莲真忽然又道:好好的字,干嘛要烧了?
皇贵妃看了她一眼:写字只为静心,没必要留着。
莲真道:我只是觉得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
莲真低头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轻声道:娘娘,我今日来,一为请安,二为那日的事特来道谢。
哪日?皇贵妃诧异,转瞬之间便想起来:你谢错人了,若不是桑蓉哀求,我不会去管那些琐碎小事。
可是。。。
你是个明白人,道谢也该明明白白的。
莲真只得道:是。见她神色淡淡的,心下没由来的有点难受,站起来道:那不打扰皇贵妃了,嫔妾告退。
午休刚起来一会,皇帝便过来了,皇贵妃出门相迎,皇帝一手携了她进入内室,细细打量了她半晌,笑道:看起来是大好了。
皇贵妃道:本来就没什么事。
皇帝一挥手,那些宫女内监便静悄悄的一溜儿退下了,沁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皇帝靠近她,笑道:朕今日过来,你不高兴么?
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意外。皇贵妃淡淡一笑:后宫近日添了许多新人,臣妾正担心皇上顾不上来呢。
皇帝面上含笑:这话若是别人说,朕只当是在吃醋,可是从你口中说出来,朕绝不会这么想。
皇贵妃道:臣妾知皇上宠爱莲嫔和玫贵人,可后宫还有许多新人没有得到临幸,正翘首以盼,皇上也别冷落了其他人。
看看,现在可是你在赶朕走,冷落朕。
皇贵妃挣脱他的手,跪了下去:臣妾不敢。
皇帝凝目注视她,过了许久才轻轻一叹:冰轮,为何你对朕总是不假以辞色,而不肯稍作亲近?
皇贵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若是后宫之中人人待皇上都一个模样,只怕皇上也不见得如何高兴罢。
皇帝不作声,看了她许久,才道:说得也是。重新拉住她手:可是,朕是真的想你了,你好好陪陪朕吧。
过得几柱香的工夫,皇帝终是走了,宫女们进来伺候,皇贵妃坐在床上,一手握着金丝帐,低声吩咐沁竹:即刻叫高贤传了李茂过来。
是。
李茂听得皇贵妃传召,提了药箱匆匆过来,寝殿中人皆被屏退,李茂跪在床前,隔着半透明的凤帐,隐隐可以看见里面那个美丽的身影。
再给我开一剂凉药来。
李茂声气微微颤抖:是。
如往常一样,你跟沁竹去守着亲自熬制了。
微臣明白。
李茂退出,跟着沁竹来至平日里熬药的耳房里,炉火早已经生上,沁竹关上门,李茂蹲下来,双手打开药箱,从夹层里取出一包粉末和几种药材来。
半天,沁竹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进了寝殿,李茂寸步不离的跟着进了门,皇贵早已沐浴更衣完毕,端坐房中,沁竹将药碗端至桌上,静悄悄的退下,李茂暗中打量皇贵妃,见她面容比往日更显冷漠,且有一种无比厌倦的神色。
你父亲怎样了?
见她忽然发问,李茂连忙跪下:谢娘娘关心,家父已能下床走动,只是精神大不如前。
皇贵妃声音疲惫:那就好,你退下吧,高贤自会送你出去。
娘娘。李茂乍起胆子,低声道:微臣犯的可是满门抄斩之罪。
你害怕么?
微臣不是害怕,只是实在不明白,后宫的人上至皇后,下至宫女,无人不想怀上皇上的龙胎,娘娘却。。。。。。
话未说完,那个清冷的声音已打断她:你不用明白。
李茂住口不敢再说,皇贵妃又缓缓道:你女扮男装进宫,乃是欺君之罪,你既然不怕,可见不是胆小之人,这事你也无需惧怕。
李茂震惊的看着她,皇贵妃注视着她:我知道你是女儿之身,你父亲对我说过。
是。李茂放下心来,垂首道:娘娘活命之恩,如同再生,微臣家中只剩下老父及臣二人,即算满门抄斩,也没什么,臣只是困惑,娘娘为何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这个你不用操心。见药凉了些,皇贵妃缓缓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记住一点,你父女二人是为我做事,无论如何,我都会设法保你们周全,行了,你出去罢。
第10章
宫里规矩,凡妃以上品级的主子,每月月中可准其椒房亲眷入宫请候看视一次,略尽骨肉私情。这日一大清早,就有许多女眷进宫,一个身着织金蓝袍的年轻贵妇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款款下了轿子,几个内监在前引路,没过多又换成两个宫女,贵妇人手搭着小丫鬟的手,一路缓缓步行至清泉宫。
进了暖阁,见皇贵妃正端坐在南窗下的大炕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在看,贵妇人上前盈盈拜倒:给皇贵妃请安。
嫂子起来吧。皇贵妃放下书,微笑道:沁竹,给大奶奶赐坐。
皇贵妃闺名冰轮,是安乐公霍牧之嫡女,为正室王氏所出。霍牧膝下还有三个儿子,大公子霍淞和二公子霍泽,俱为侧室傅氏所生,三公子霍凛,则是府中一个侍婢所生。来的这蓝袍少妇名叫宗荟,是本朝皇族旁支许国公之女,正是霍淞的夫人。
既是皇贵妃的娘家人,沁竹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端了个绣墩请她坐下,疏桐又恭谨奉上茶来,宗荟欠身接过了,笑道:前日听说娘娘身子有些欠安,家里大大小小都惦记着,老爷与夫人急得一天都没有吃饭,着实悬心。
她口中所说的夫人,指的便是傅氏,霍冰轮的母亲两年前已经亡故,其后傅氏便被扶正,成了霍府的当家夫人。
皇贵妃淡淡一笑:我这身子骨是这样,都是些小毛病,虽然三日好两日不好,太医来来回回的,倒也并无什么大碍。
宗荟陪笑道:虽如此说,娘娘还是要多多保重凤体才是。
说毕看了看左右,却有些欲言而止,皇贵妃微微点头,沁竹和疏桐立即会意,两人打起帘子,静悄悄的退下。
宗荟身子稍稍往前倾,这才道:娘娘身子时常不好,这是老爷的一块心病,娘娘进宫几年来,膝下一无所出,怕不是因体弱之故。老爷正叫人四处寻访名医,想叫进宫来给娘娘看看。
不用那么费事,李道忠虽老病告休,他儿子医术也很不错,我叫他替我请了几次脉,尚算满意。
娘娘,老爷有次气闷,在家里大骂李道忠徒有虚名,枉娘娘如此器重他,这些年来,竟没为娘娘调养好凤体,生下一男半女来。
皇贵妃微微蹙眉:生儿养女,命中自有定数,父亲怎可怪到他人头上?
宗荟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家势一落千丈,全家就指望着娘娘一个人,娘娘若生下个小皇子,将来霍家还有出头之日,否则。。。。。
皇贵妃沉默片刻,轻声道:家中近来若何?
还是那样,这人情冷暖,不过一两年便看得透了,得势时,人人都来趋奉,失势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上次老爷五十大寿,还是皇上有赏赐出来,才有一些亲友前来祝寿。
父亲如今还是不怎么出门么?
是啊,快要闲出病来了,连拳都不练了,一天到晚养花钓鱼,或有时叫你大哥和他对弈几局而已。宗荟低头喝了口茶,有意无意的道:倒是二叔,天天逍遥快活,这阵子竟是把京城的青楼逛了个遍,这要换了以往,老爷早勃然大怒,拿来打死了,现下竟不闻不问,随了他去,这可是奇了。。。。。。说到这里,只觉皇贵妃嘴角微微一沉,那目光突如玄冰彻骨,使人不寒而栗,她心中一凛,不由得缩住了后面的话,再看时,皇贵妃却已神色如常,她眨了眨眼,几疑自己刚才眼花看错。
皇贵妃轻抬皓腕,莹白修长的手指极慢的拂过书上的纸张,语气淡然:公侯子弟,风流在所难免,况且二哥也还年轻。
宗荟陪笑道:娘娘说得是。
三弟在凉州如何?近日可有家信来?
前日来了书信请老爷安,说在军中甚好,让老爷不必挂念,老爷说三叔身子铁打似的,吃得苦,倒不必担心他。宗荟捧着茶盏,沉吟了一会儿,放低了声音:老爷的意思,还是想有机会为朝廷出力,如今瞧着,皇上对娘娘倒是一如既往,恩宠不替。
祖宗有家规,后宫不得干政。皇贵妃知她意思,一边用碗盖轻轻撇去上浮茶叶,一边道:皇上猜忌多疑,刻薄寡恩的性子你们也不是不知,这事我亦无可奈何。
宗荟沉默许久,方长叹一声:想我霍家世代为将,战功累累,老爷于当今皇上更是有辅佐之恩,不想落得今日下场。
皇贵妃脸色一沉:嫂子,霍家之所以有今天,便是因为功高震主,遭了皇上忌讳,你是明白人,这话不可再提了。
当日世宗在时,因太子病重薨逝,伤心之余,迟迟未再立太子,虽格外宠爱荣王宗让,也只口头上说过一次朕诸子之中,唯有荣王最堪承继大统,谁想后来猝然驾崩于行宫,竟没有留下遗旨指定储君,其时霍牧为大将军,手握重兵,拥福王宗训于垂拱殿继位,无人敢出声反对,此事便成定局。那福王宗训,就是如今的皇帝,宗荟所说的辅佐之恩,便指此事而言。
宗荟经皇贵妃轻斥两句,面上微微一红,自知出言莽撞,便不再说话,皇贵妃语气缓和下来:如今天下太平,边境安宁,父亲虽有将才雄略,却无用武之地,你们耐心解劝着他点,叫他好生安享荣华,颐养天年吧。
是,娘娘的话,我都记下了。
来人。
皇贵妃一出声,即有宫女推门进来,屏声静气等待吩咐,皇贵妃道:领了夫人出去,外宫赐宴,好生叫人陪着。
是。
宗荟忙福下去:谢娘娘赏赐。随了两个宫女去不题。
皇后,那两个新来的狐媚子妖媚惑主,皇上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召幸她们,其他人皆视有若无,您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呀!
丽妃刚端起茶,又放到一边,衣袖却险些将茶碗掀翻,显见得是急了,皇后坐在那里,渲春和染秋一边一个,替她轻轻捶着肩背。皇后微微闭着眼睛,徐徐道:皇上要召幸谁,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绑着他的手。
丽妃见她这样,更是急了:皇后。
不是我说你,皇上本来宠你,将敏妃丢过一边了,你却骄矜自傲,就因为芳答应在你面前稍有不恭,就让人将她活活打残,皇上虽没重罚你,但你却因此失宠,你说这是值也不值?
丽妃几乎要流下泪来:皇后,臣妾一时鲁莽,臣妾知错了,臣妾能有今天,全仗皇后栽培,求皇后指点,如今要怎样才可以挽回皇上的心?
唉,敏妃虽然现下也不得宠,毕竟有个儿子,皇上总还会想着去她那走走,你进宫这两年,虽然深得圣心,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性子倒是越发急躁了。皇后轻叹道:若说要挽回皇上的心,本宫也别无办法,只能靠你自己了,但至少,先得见得了皇上的面。
是,谢娘娘指点。
丽妃咬了咬唇,便即告辞,见她背影远去,染春不由道:丽妃娘娘不会是现在就要去找皇上吧。
皇后一脸倦色:随她去,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空有一副好相貌,却如此不中用,别说不是敏妃的对手,连新来的几个都比不上,白白枉费了本宫一番心血。
渲秋笑着劝道: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可别要再因此着了气恼,刚说了这半天,又疲乏起来,不如去歇一会倒好。
嗯,依你。
长乐宫的暖阁里,烛光如炬,明亮而又温暖。皇帝坐在御案前,聚精会神用朱笔批改着奏章,四下里极静,那笔尖拖过纸上的沙沙细微声清晰可闻,莲真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御案右边的冷茶换了,又拿过烛剪,亲自去剪两侧的烛花,偶尔一侧头,目光恰好落在皇帝的侧脸上,不由得有些发呆起来。
皇帝剑眉挺鼻,有一张很英俊的脸,就是嘴唇看着薄了点,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感觉,平心而论,纵然算不上貌比潘安,也是很英俊的了。若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若是他只对自己一个人这般好,若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夫妻。。。。。。莲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跟着面庞有些微微发热起来,连忙收摄心神。
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帝搁下笔,见她俏生生的立在旁边,疲倦之意大消,含笑道:莲儿。
莲真默默走到他身后,伸手替他轻揉两边太阳穴,皇帝闭了眼,只觉她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心下甚是受用,过得一会儿,又叫: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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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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