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靖玉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磕磕绊绊的说:都死了?剩下的弟子,厨房刘婶,都死了?
曾经总是带他回去撸猫的师姐,还有借他书本,指点他功课的师兄,厨房里总是给他多盛饭菜的刘婶都死了?
差不多吧,当时给我吓的够呛,连滚带爬就跑了,哪个正常人看见不害怕啊,怪不得我儿吓疯,没死就是幸运了。老人郁猝地瞪了眼蹲在篱笆底下的邵宁志,怨怼中又难免带着心疼。
不可能,不应该。常靖玉紧握着拳,愧疚不安悔恨交织在一起,他浑身发冷,忍不住一遍遍幻想如果他没因脆弱逃避而离开长林派,是不是能在敌人袭击时尽力挽救,与浴血奋战的师兄师姐共同进退。
如今他想正视过去,想亲手解开长林派的心结,却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些与师父同门一起生活的无数岁月,都成了记忆中再也无法新添的断章。
冷静。陆饮霜伸手压在他肩上,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掐着猫时的手感,就把手往常靖玉后颈上挪了挪,安抚般捏了一下。
常靖玉霎时紧绷起来,扭头看向陆饮霜,他的眼中像有将要决堤的洪水,他不愿接受这个结局,干涩地说:前辈,我才鼓起勇气要去见师兄师姐,我甚至觉得他们会原谅我,是我不该走吗?师父在我最困苦的时候带我回去,我却不能在门派存亡之际与众人同生死
那你是后悔遇见我了?陆饮霜微微眯眼,语气渐冷。
常靖玉一怔,摇摇头道:我从来不后悔遇见前辈,没有前辈,我永远不可能再回木饶镇。
哼,那就没什么好说的。陆饮霜面色一缓,目光带了几分玩味,手指顺着常靖玉脊背往下滑了两分,拍了拍又收了回去,袍袖微扬,溯影回梦和瞑寐诀的术法流光分别罩向邵宁志和老人,当局者迷,你需换个思路理智一些,先让自己站在局外,仔细思考在林掌门仙逝那段时间,你的同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常靖玉并不是愚钝的人,只是一时陷在情绪中无法抽离,被陆饮霜一提醒,默念了几句静心诀强迫自己冷静,伸手捉住了陆饮霜的袖子站近了一步,又无法控制的贪恋更多陆饮霜带来的安全感,干脆靠近他怀里,把头抵在他肩上。
他们都恨我,最初是师姐,她很喜欢林朗师兄,我害死了他,她当然要恨我,随后是邵师兄,他总是在众人齐聚的时候说最刻薄的话,好像我会害死所有人。
然后师父就仙逝了,在林朗师兄的墓碑刚刚立起,师父就倒在师兄墓前,这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怨我,我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打我骂我,让我滚出长林派
陆饮霜清楚的感觉到常靖玉在发抖,他尽力克制着用平稳的语气叙说,但嗓音还是渐渐哽咽,陆饮霜轻不可闻的叹息,想起幻境中待在灵堂角落的孩子,若是连自己都认为自己多余活在世上,那他还救得了吗?
陆饮霜抬手虚虚的回抱了一下,他的动作僵硬生疏,但常靖玉却像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死死搂住了他的腰。
放开。陆饮霜僵了一会儿,扒拉着常靖玉的脑袋把悄悄抹泪的小孩拽开。
前辈嫌弃我了么?常靖玉委委屈屈的望着他不肯松手。
陆饮霜:我不会再吃这套了。
如果说长林派覆灭另有隐情,必定和邵师兄有关。常靖玉退求其次,拽着陆饮霜的胳膊说。
陆饮霜不得不牺牲半边身子的自由,疲惫地把手帕怼到常靖玉脸上:我去看看他的记忆,但他疯了,能得到的情报有限。
嗯,有劳前辈。常靖玉哭够了,又乖巧地跟着陆饮霜过去查看。
陆饮霜放倒了邵宁志,闭上眼睛翻他的记忆,他对溯影回梦的运用都是皮毛,只在混乱的脑海中捕捉到几个清晰的片段。
邵宁志提着个笼子走在山上,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觉得差不多了,把笼子搁在地上,几声猫叫传了出来,接着就从笼门钻出几只小猫,身手矫健地窜远了。
下一个画面是邵宁志暴躁地在屋内踱步,师姐眼神毫无光彩,沙哑的说:你有什么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钱!邵宁志一拍桌子,我现在已经是筑基了,只要有钱买上好的灵药,我就能在三十岁之前到达金丹!只要有钱还能拜入更大的门派,何必困在这荒郊野岭!
师姐摇摇头:我不想配合你,朗大哥已死,师父也没了,我只想陪在朗大哥的墓前,和他说说话,我什么也不想做,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你疯了,你难道不想报仇?邵宁志坚持游说,是常靖玉害死了你的朗大哥,咱们只需要让他崩溃,把他赶出去,又不是让你杀人,你怕什么。
师姐却不再应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林朗留下的剑,邵宁志只好不甘地踹门出去。
还有邵宁志匆匆回长林派,他直奔自己房间打包行礼,却忽然听见喊杀声起,偷偷去前院观望,看见一伙黑衣人正单方面压制几个弟子,他才因恐惧而愣神的时候,朝夕相处的同修就纷纷惨死刀剑之下,他慌不择路,狼狈地逃进厨房,刘婶正在杀鸡,他抢过来淋了自己一身血,又跑回前院,钻到尚还温热的尸体下,死死闭住呼吸。
都解决了吗?有人回到前院问。
嗯,没留一个活口,回报主上。
墓里的尸体不用管吗?
不会有人怀疑,这只是个普通的仇杀灭门,何必浪费时间,走。
陆饮霜挣开眼,沉沉吐出一口冷气。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必自责,长林派的一切都是诡计,你只是受害者。
常靖玉站在他身边,好像听了什么晦涩难懂的课业似的,陆饮霜的语气太过严肃,不像是在劝慰他,他缓缓发出个费解的啊?,一时间有些恍然无措。
去长林派,开棺验尸。陆饮霜抚平衣襟,如雾的寒气丝丝逸散,让周遭蒙上一层凛冽杀意,久未有过的怒火在他心中越渐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要注意身体,在家玩的开心呀?(^?^*)
第104章 长林派03
木饶山, 静谧的山林人迹罕至,金焰兰的叶子在瑟瑟风中晃出一片波光,像炽灼的火海。
陆饮霜一路沉默不语, 常靖玉也神色凝重, 几次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耳边只剩鞋底踏过落叶时细碎的沙沙声。
前辈。常靖玉迟疑地喊住陆饮霜,你到底在邵师兄记忆中看见了什么?
那就是长林派吧。陆饮霜避而不答, 指着前方枯树杂草包围的断壁残垣, 被火焰吞噬过的焦黑还留在半截墙上, 刀光剑影深深刻入地面, 能收拾的碎石杂物堆在一角, 过往的温馨已经腐朽,整个门派都蒙上一层破败的灰。
常靖玉上前几步, 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走的时候,长林派的山门有那么高。常靖玉比了个高度,他伸出手摩挲着倒塌的石门, 眼中透着深沉的难过。
真是难为你还如此怀念。陆饮霜冷哼一声,他们不明真相,将意外的悲剧归咎到你身上,你却只记恩, 不记仇。
常靖玉仍是摇头:是我对不起长林派。
哼,我倒是期待你接下来会有何种反应。陆饮霜眼神渐冷,他这时又觉得常靖玉真是愚蠢的不可救药, 宁愿他拿出点前世的果断恶意,别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扣。
常靖玉被他半拖半拽的带到后山,林朗和林掌门都葬在这里,旁边还有个简陋的茅屋,那是师姐连夜搭起来的,林朗出事之后,她就一直住在墓旁,昼夜不离。
长林派被灭之后,中庸居不闻不问,得讯赶来的掌门友人们调查无果,又渐渐怕自己惹祸上身,连带着整个木饶镇的百姓也逐渐搬迁,也只能将尸体葬在后山,这片空地之上坟茔零落,更显人世无常。
陆饮霜缓缓捏紧五指,冰雾聚成了一把锹,他站在林朗坟前铲下去,踩着锹挽起衣袖。
常靖玉嘴角抽了抽,看陆饮霜姿势飘逸地扬土,心情就说不出的微妙,连淤积在心的沉重都跑了不少,他也不知自己是期盼陆饮霜查出线索,或者这一切只是误会,最终叹气道:前辈,还是让我来吧。
你真下得去手?陆饮霜也不愿意当众干挖土这活儿,挑了挑眉警告他,我可不想在荒山野岭听你鬼哭狼嚎。
我就算哭也没那么难听吧。常靖玉勉强笑了一下,接过锹来,如果众人之死真有蹊跷,确实不该拘于小节,况且林朗师兄是为救我而死,也合该我亲自动手查明真相。
陆饮霜暗说你有这个决心我还没白豁出形象,乐意之至地把锹扔过去。
土在墓旁渐渐堆起,陆饮霜向后让了让,常靖玉郑重地叩拜之后,才将林朗和林掌门的棺盖打开。
林朗的尸体看不出本来模样,和幻境中所见别无二致,陆饮霜没那么多讲究,跳下墓去,并指用剑气划开林朗衣裳,干尸伤痕累累,心口一道枯血藤留下的致命伤,黑漆漆的窟窿,这伤势就算枯血藤不会吸人血气也活不成了。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常靖玉见陆饮霜戴上副手套,拿着冰针撬开尸体的嘴,又从乾坤袋拿了柄匕首,从头到脚的折腾,他不忍地频频别过头,又觉得不该再逃避,也随后跳了下去,蹲到陆饮霜旁边问。
陆饮霜最后用匕首顺着尸体心口的伤割开,转了一圈。
你看。陆饮霜站起身,把匕首举到常靖玉面前,雪亮的刃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细密的金光。
这是?常靖玉眯着眼睛对着阳光变换角度,不解地疑道。
是在林朗的指甲和伤口内侧找到的金乌石。陆饮霜解释,一种极细的可流动矿石,提炼后可以用来提升火系法宝的稳定性,也可以掺进土里,养活移栽的火属灵植,总之用途广泛,以植株内含有金乌石的浓度来推断矿脉位置也是一种常用方式。
前辈果真学识渊博。常靖玉赞叹一句。
陆饮霜: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常靖玉也反应了一下,才联系起可疑的地方,他脸色逐渐沉重,盯着林朗的尸体道:枯血藤长在木饶山上,怎会含有金乌石,林朗师兄与枯血藤战斗,便留下这么多痕迹,那枯血藤应该常年生长在矿脉附近才对。
你们从前一直没发现过山上有枯血藤吗?陆饮霜问道。
没有。常靖玉骇然,当时我与林朗师兄追一只野猫,它动作很快,转眼就逃进木饶山深处现在想起来,能逃过林朗师兄,那野猫也绝不是普通动物,师父曾经嘱咐我们不要离门派太远,但也从未说过木饶山会有危险。
在邵宁志的记忆里,他曾去后山放下一笼野猫,可以肯定是有人移栽了一株枯血藤,用野猫引你和林朗前去。陆饮霜转身一撑地面跃出去,回袖扫过把林朗的棺材重新盖起,将邵宁志的记忆片段转述给常靖玉。
常靖玉张了张嘴:可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排挤我?我到底挡了谁的路?长林派只是个小门派,值得这般费尽心机吗?
陆饮霜又去查看了林掌门的尸体,元婴修者即使亡故尸体也不易腐败,但待在棺材里三年也不比林朗好上多少,隐约还能看出生前应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
他拿出那盒分筋断脉蛊,从中挑了一只小虫扔进棺里,小虫顺着鼻腔爬进去,常靖玉伸着手,想起陆饮霜对这盒蛊的描述,刚想商量陆饮霜能不能给他师父留个全尸,就看见那只落单的小虫又爬了出来,在尸体脸上原地打转,最后八脚朝天翻过个,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它怎么了?常靖玉愣愣地问陆饮霜。
毒死了。陆饮霜把盒子放回乾坤袋里。
蛊也会毒死?常靖玉不愿相信,下意识道。
陆饮霜瞪了他一眼,常靖玉就越发呆滞,忽然转身就走,片刻之后捏着只树上抓来的麻雀,对陆饮霜道:给我匕首。
陆饮霜把匕首给他,常靖玉一言不发,从林掌门指尖削下一片肉,捏着麻雀的脑袋硬是把它怼到肉边,麻雀叫声凄惨,翅膀爪子乱扇,常靖玉脸上罩了层阴云,眼底充斥着暴躁。
麻雀当然不知配合保命,常靖玉的语气像压抑到了极致:吃!我叫你吃
他一把将匕首插进棺盖,按着麻雀的脖子朝利刃割去,他心绪混乱,如果说枯血藤和野猫还能解释为巧合,林朗若不救他,再来三个枯血藤师兄也能逃脱,他多年的自我厌恶并不是毫无意义,他应该赎罪,他的人生不会有丝毫变化。
但林掌门是中毒而亡,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计,都是人为,那他为何要恨自己,为什么要无端承受痛苦折磨?他本该像尹星荷期望的那样活得豁达自由,那他这些年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又该回报给谁?
陆饮霜一把抓住常靖玉的手腕,迎面泼了他一蓬冰碴,掰开手指放那只麻雀飞走。
常靖玉的指节擦过匕首,血染红了手背,他转头咳了两声,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上霜粉。
上去。陆饮霜盖上棺材,放开常靖玉。
常靖玉默默爬到地上,就地坐下,失神般看着空地上零散的石碑。
伸手。陆饮霜拽起常靖玉的袖子,匕首上有金乌石,流进血液就麻烦了。
常靖玉把手递给陆饮霜,看陆饮霜指上覆了层灵力为他清理伤口包扎,他不敢找付青霄,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怕对他那样好的师父也厌弃他,对他失望。
他突然有种除了仇就只剩陆饮霜的错觉,但陆饮霜仍是冷静,他除了自己必然还想着别的,诸如幕后黑手,目的,或者是潆州城的阵法,临渊宫之类。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陆饮霜的神色越是认真,他就越烦躁不堪,他的前辈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显露些许谨慎,就透着处变不惊清寂寡淡的气质,让他沉迷,也让他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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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和宿敌组队了——魔王西蒙(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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