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圣使如果不听我的安排,仍要执着于一些私人恩怨叫我头痛,只怕我也只能叫你们头痛了。薛灿点了点这寒玉床,阿娜兄弟的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吧。
这话说起来,便有威胁小气的意思。拔珠看着薛灿,忽然道:可这玄冰是我圣教所有,这药莲也是我圣教所制。你私用多年,本就该物归原主。我圣教的人,一个不许遗落在外,圣教的东西,一样不许他人私占。
如果要说起来,城主恐怕难以交待。
静默之下,薛灿笑起来,拿扇子挡了半幅脸,这么说起来,圣使是非要与本座争个高低,算个总账了。
拔珠扯扯嘴角:不算总账,我们换个交易。
圣教教主已老,圣女不能代其职,而不知何人所传,说当年圣女与胡商私通的孩子流落在外,他们要迎回圣子,叫他当这个教主。从来圣子只能替圣女的职,倒没有暂代教主的,勾魂使一系与圣女一系结怨已久,这便爆发出来。
薛灿原本约见拔珠,承诺替他找到圣子,而拔珠要将圣教的人给他使用,替他扫平中原,从此大漠归拔出,中原归薛灿,西域一人一半,两人互相得利。但如今拔珠说要换个交易,难道是要毁约?
薛灿道:你说。
先前说的,不变,只再加一条。我看城主面子,不为难那个人,但我圣教中逃了一只小蝴蝶。拔珠淡淡道,城主替我将她找出来,应当不难吧。
拔珠一来,苏婉儿便跑的飞快,但一走,心头又有些后悔,总觉得将人抛在那边,不是很应当。踌躇犹豫半晌,又偷偷溜回去,但这里哪还有别人呢?
连孙玺一根头发都找不着的。
她在那附近转悠半晌,小声道:喂,老头。
忽然背上叫人一拍。
苏婉儿吓了一跳,转身一看,道:你要吓死我呀。
阎一平将她一拉,两人偷摸摸跑到一处背阴地,拐进一个山洞。苏婉儿听到水滴声,四处张望,便见地上坐了一个人,面色惨白。她微微睁大眼睛:你把他弄死了?
阎一平叫道:我怎么会将他弄死!
云行捂着腹部,那里洇红一片,是与拔珠打斗时留下。原来与拔珠交手的那个人,并不是白晚楼,而是云行。怪不得拔珠身上虽有伤痕,却并未如何严重,想来落到白晚楼手中,便不是这般轻巧,总也要去一条胳膊。
云行道:苏姑娘。
苏婉儿蹲下身,愧疚道:对不起啊。
与你有何关系呢。
苏婉儿道:因为我
她住了嘴。
虽然云行对她不错,但他们毕竟才认识几天,是两个地方的人,也是两个世界的人。苏婉儿又不是不谙世事,她自小就见过人情冷暖,知道是非人心,并不会轻易盘出自己底细的。
云行道: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不用苏婉儿说,云行也能猜到一些,动手的是圣教的勾魂使,苏婉儿既然怕见到他们,想必也是圣教的人。能与勾魂使不相往来的,就是圣女的人。听说圣女有个徒弟,年不过十七八,又看苏婉儿容貌俏丽,一身环佩叮当,该当是了。
云行如此解人意,苏婉儿更愧疚了。她蹲在那边不说话,与云行倒看上去郎才女貌颇为登对,阎一平本来是找苏婉儿想办法替云行治伤的,莫名其妙忽然觉得酸溜溜,仿佛三人行必有一多余。当下没好气道:你愧疚,你愧疚前,能不能替人止血啊。
他快流血流死啦。
苏婉儿这才反应过来:我看看。
圣教其实也擅医治,苏婉儿还是会一些的,也就阎一平五大三粗屁事不懂只会拦路打截,阎一平一边看苏婉儿替云行处理那道如卷刃割出的伤口,一边皱眉:你行不行啊,能不能轻点啊,人要给你弄死了!
哎呀你好烦呀。苏婉儿气地将阎一平衣服一扒,没顾阎一平反抗,唰唰撕成几个布条,话这么多你来!我们可是能将死人救活的!
阎一平翻了个白眼:你是小神仙吗?
倒是云行替他们解了围,他瞪了阎一平一眼,对姑娘就温和一些:什么将死人救活,难道你们的本事,比药谷还要大,比金非池还要厉害?
苏婉儿冲阎一平做了个鬼脸,这才一边替云行包扎一边道:嗯,我们圣她差点说溜嘴,又咽回去,只道,我们那里有一个药莲,长在寒冰之中,能叫人腐骨生肌。就算你只差一口气,它也能叫阎王放了你。我虽不曾见过,但听说有人治过的。
听说嘛,谁不会听说。阎一平道,光听没见过,那就是没活成啰。你东西呐,要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人见过啊。
东西丢了嘛。
阎一平一乐:果然是吹牛。
苏婉儿气的脸发白,不再理他,心中恨恨道,等阿罕过来,我一定要叫阿罕好好教训这个泼皮。这是圣女告诉她的,当然不会作假,至于丢到哪里,这谁知道。
眼见苏婉儿与阎一平又要吵起来,云行不得不叫停。他颇为头痛。从来只知道女人麻烦,但他没想到男人也很麻烦,尤其当麻烦的男人与女人在一起,就更麻烦。
别吵了,阎一平。
阎一平忽然被叫到名字,不禁呆了一呆。便听云行道:我与弟子分散,你去替我给弟子送一个口信,让他速回无情宗,告诉连宗主这里的情况。
又与苏婉儿说:苏姑娘,你陪我找人。
阎一平立马跳起来:为什么她这么轻松,不叫她去送信。现在这样明明是她害的!
阎一平!云行脸色虽白,气势仍盛,他本要像对弟子一般训斥,可是阎一平并不是他的弟子,不吃这一套。云行转念一想,放软声调,你身为一座山的大王,我叫你送个信,是因为你厉害,你总不会要一个姑娘去奔波的。
我为什么不能要。我又不是正人君子。阎一平嘟囔着,但见云行目光炯炯望来,不耐烦道,好啦我去就我去。
红衣丫头虽然是女的,但比他能打多了。他要是撞上昨天的外域人,一定跑都跑不了就没有了性命。好男不和女斗,阎一平忿忿想,算了算了,谁叫他昨天被云行救了一救,若非因为要拉他,云行想必也不会伤这一刀的。再说了,那丫头能治伤嘛。
他才不欠任何一个人。
送完信就跑。
待阎一平走后,苏婉儿道:你支走他?
云行道:哦?
苏婉儿将云行扶起来:拔珠是冲我来的,我同你在一起,你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你,还能将拔珠阿娜引开。臭山贼就算在拔珠面前经过,也不会引起他半分注意的。你岂不是在救他么?
她伶牙俐齿,大胆又热情,倒叫云行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嗯,他已经替我找到了长老,我便信守承诺,放他走了。你不光打架比他厉害,连脑子也比他好使。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云行微白着脸,却招出剑来。他的剑与旁的剑不同,能化成流光,苏婉儿是大漠长大的姑娘,对中原这些东西向来好奇。云行便道:去找万仞。
他与苏婉儿解释:剑与剑之间,便如人与人,叫它去找万仞,若在万仞附近,万仞也会有感应,只要白晚楼肯放出气息,疾羽剑就能带我们找到他。
苏婉儿道:这么厉害,剑与剑都如此吗?
云行道:嗯。从前我们宗内有一柄合剑,名珠玉璧和,它们就是一对,是世间最为亲密的半身。它们在一起,便是一柄剑,一个人。若它们生出异心,便只能毁了。
苏婉儿听的入了神:后来毁了吗?
后来
云行道:剑没有毁,想必初心仍存吧。
要是世上的人能像剑一样,秉直刚性,坦诚相待就好了。剑如此,何况于人,但偏偏做人是最累的。苏婉儿惋惜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若坏小子不理会,岂非就没有用啦。
云行失笑:应当不会。白长老很有分寸。
苏婉儿:
这怕是伤的眼睛。
认人不清。
江原又梦到了那个地方。
一样的血狱,一样的牢房,还有深处那一扇门。
江原手中仍然提着剑,一幅才从外面杀回来的模样。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江原没有犹豫,他直接踹门而入,果不其然这里依然像寒冰洞窟。
他径直走向那摆在正中间的冰棺。
若江原没有记错,这其中躺了一个孩子。
这不过是江原一个梦,但要靠近那冰棺时,江原心跳得有些快,不知为何,他有些没由来的紧张,仿佛他要见到的不是一个梦,而是什么埋藏已久的秘密。这里十分冷,叫江原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刺痛,感觉之真实,仿佛能哈出一口白气。
离最后一步,江原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前
然后一愣。
他快步上前,可那冰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怎么会呢?江原伸手在那冰棺上摸索,里面空荡荡的,确实不曾有人。
江原有些发怔。
人呢?不见了?
他上回所见,里面分明有一个人。
莫非梦果真是梦,虚假不能作数么?
便在江原百思不得其解时,一双冰冷的手抚上江原的额头。在这空荡的房间,静寂的寒冰前,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将人吓出魂来!江原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于黑暗中精准无比地掐住那人脖颈,一把将人贯在地上,厉声道:谁!
下手之狠绝,犹如待出的黑豹。
这一下贯地极重,因为江原能听到一声闷响,是骨头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而人的脖颈是最为脆弱的地方,那里有心脉血液汩汩流动,若用刀扎,一下便够,若是用手,江原再用上巧劲半分,就能听到咔嚓一声,要了人的命。
说话!
江原将人掐着脖子按在地上,眼中尽是狠意。他心神仍在那冰棺梦境中尚未回笼,冰冷的感觉还残留在心里,忽然而来的惊吓叫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又痛又烦躁。
被压在地上的人挣扎地厉害,拼命去抓江原的手。而在这挣动间,隐约有股极淡的梅香,叫江原极为熟悉,些许唤回他一些神智。
掌中所握肌肤冰冷细腻,触感光滑,叫人流连不已,似乎已摸过多回,江原甚至能自动联想到它热起来的样子,会有些汗意,湿涔涔的,而这脖颈仰起,修长优美,叫人很想咬一口。江原后知后觉半晌忽然意识到这是谁!
他像烫到一样松开手,立马去扶人。
白,晚楼?
江原摸索着去拉地上的人:晚楼,是不是你?一边问一边摸过去确认。他摸到一头散开的长发未束,衣衫松垮未系,而长睫如羽,是他昨天亲了最多的地方,气息如此熟悉,不是白晚楼还能是谁。
江原情急之下,一路将手自他面颊摸到嘴边,立马被人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足以叫江原痛呼出声,硬是让他忍了下去。被咬的地方又痛又热,一定是有一个牙印。
可是江原哪里敢开口,因为他方才掐的力气远比这一口要来得重。不分青红皂白将人贯的咚一声响,还掐成那样,别说白晚楼咬他,就是捅他一剑也不为过。
待那人松了口,江原这才道:对不起。
他有些愧疚,本想说我没想到是你,但这话不能说。才与对方做了那样的事,火热的感觉犹在身体之中,甚或有些食髓知味,转而就把人打了说没想到是你。
那江原还能认为是谁?
这话说出来,才真要被人捅一刀。
在江原看不到的地方,白晚楼心头怒火中烧,胸膛起伏半晌,才将江原的手吐出来。后将人一掸,只撑着地,慢慢坐起来,捂着脖子没有说话。
江原用的力气很大,白晚楼根本没有防备江原,这么一下挨的十打十。而他是个人,又不是仙,身体发肤,哪样不脆弱,不过是片刻,白皙的脖颈间,已然是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也就是江原现在是真瞎,看不见白晚楼,他若是能看见,就能瞧见白晚楼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身上青的紫的,该有的痕迹一样没少。
这里地势不平,他们昨日交融时又不算温和,动作这么大,就连背也蹭破了皮的。然而这些就罢了,唯有脖间那个指印,因为力气用的极大,又在遮拦不住的地方,很快就红肿起来,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如果这个时候正好有弟子来》
云行(倒吸凉气):!
阎一平(通风报信):连宗主!
苏婉儿(奋笔疾书):《那一夜,他一尘不染的衣领下面》
连照情:不是我干的我也不嫉妒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晏齐你
晏齐:让我康康!【成功从押注赚钱变成了观摩弟子出本X
第88章 被看见了
江原伤己伤彼,阿娜没打到,却将自己劈了个七荤八素,雷光灼人,还弄伤了眼,而今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白相间的轮廓,还不能久看,过于用力,眼睛就灼痛不已。
但眼睛算什么,江原又不是没瞎过,他记着方才掐的那一下,简直忧心忡忡!白晚楼到现在都没开口说话,该不会被他伤到喉咙了吧!他差不多是下了死手的!
你能不能出声?方才头有没有摔到。嗓子痛吗?江原摸索着去拉白晚楼,伸手碰他脖间,可惜他现在一伸手,眼前人就下意识一躲,更叫江原愧疚不已。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白晚楼无声呛咳,喉间剧痛,欲开口说话,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恐怕是刚才江原那一下直掐他命处,伤到了嗓子,一时半会儿肿得如山高,是难以恢复了。
江原拉住白晚楼手心:怎么不说话?
白晚楼:
他从前是不爱说话,如今倒是想说,却不能说话。白晚楼原本就身上又痛又累,见江原梦中惊呓,好心帮衬,却叫才睡过的枕边人这么一掐,心情别提多差。偏不能打不能骂,连杀也不能杀,然而罪魁祸首还拉着他不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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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修无情道后——落月无痕(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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