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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水千丞(99)

    可他宁愿回到带他爸定期跑医院的日子,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伤害他爸。
    任燚已经联系好了一家高端养老院,也趁着他爸睡觉的时候过去看了,各方面都挺好,虽然价格比他预算的还要贵不少,他也认了,反正他衣食住行都在中队,工资也没处花。
    准备好之后,任燚把想好的借口告诉了他爸:爸,我这几天没跟你说,那个医院,过完年政策做了调整,慈善名额没有了。他脸上为难的表情并非是装的,而是真的,尽管不是为了钱,
    任向荣的眼中顿时显出失望:意思是,要住的话得自费了。
    任燚艰难地点了点头:费用很高。
    多高呀?任向荣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任燚小声说:挺高的。他愧疚极了,一开始就不该接受宫应弦提供的这些优渥条件,他一直信任着宫应弦,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哪知道这背后隐藏的是别有用心。
    任向荣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那就换一个吧。你也不早点说,我跟医生护士道个别,人家对我都挺好的。
    对不起,爸。任燚难受地说。
    说什么胡话呢。任向荣拍了拍他,没事儿,我哪儿都是住,哪里能比部队苦啊,医院还有些东西没拿,你有空去一趟,顺便替我跟人家道个谢。
    好。
    那之后
    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地方了。任燚拿出一个宣传册给任向荣,这里条件也很好,你放心,不会住很久的,等警察抓到那帮纵火犯,我就把你接回家。
    嗯,没事儿。任向荣凝视着任燚,你战友的事我听说了。
    任燚怔了怔,低下了头去:不想告诉你的,怕你担心。
    你应该告诉我,我不仅经历过跟你一样的困境,我还是你爹。
    任燚苦笑一声: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敢告诉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早就平静了,有一天你也会平静的。现在确实是最难熬的时候,但你要知道,你努力活着、努力保证其他战士的安全、努力救更多的人,就是对他最大的缅怀,而不是一味自责和悲伤。
    嗯。
    你们现在好多了,现在居民防火意识提高了,各种火警报警设备都比较规范,你们用的器材设备也高级了,所以消防官兵的伤亡率照我们那时候下降了太多,但这毕竟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战场,伤亡还是难以避免,作为中队长,你不仅要有踏进火场的勇气,还要有面对悲剧的勇气。
    是啊,现在伤亡率是下降了不少。任燚叹道,你那时候,更难受吧。
    任向荣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神却是空洞的:年纪大了,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了,反正,过不了几年我就能跟他们团聚了。
    任燚听得心酸不已。他爸是他一生崇拜的英雄,从小到大,他都希望能成为像他爸一样的人,所以他更无法接受宫应弦的所作所为。
    这些天,俩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络,这样也好,任燚甚至不知道还能和宫应弦说什么,他原本期望宫应弦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但是没有,宫应弦承认了,而且这些事虽然瞒着他,但并不隐秘,很容易拆穿,可是宫应弦还是做了,就好像并不在乎他发现,以及发现之后会不会生气和伤心。
    他的心被宫应弦捅了一个窟窿,时时刻刻都还在淌血。
    趁着他爸睡觉的时候,他开车前往医院,打算把他爸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回来。
    平时接待他的彭医生休年假去了,值班的护士长见到他,热情地问:任队长,今天把老队长送回来吗?
    任燚说:我今天是来办理出院手续的。
    护士长惊讶道:出院?为什么?怎么了?
    具体情况你跟你们领导沟通吧,我今天只是来办手续,然后把我爸的东西拿走。任燚顿了顿,又道,非常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护士长有些为难地说:这个我给领导打个电话可以吗?老队长是我们院最重要的病人,我做不了主的。
    我能做主。任燚平静地说,医院不是收容所,我们想要离开就可以离开。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任队长,您先坐着等一会儿好吗,我去打个电话,就算您要出院,也有些手续要办,不要着急。
    任燚点点头:我先去收拾东西,你打电话吧。
    任燚来到他爸的病房,巡视四周,发现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了他爸生活的痕迹,就像一个家一样,原来这里也真的是像家一样令他放心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毕竟是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东西还不少,他一趟拿不完,就来回往车上搬。
    搬到第三趟的时候,见护士长满脸菜色地走了过来,为难地说:任队长,老队长的治疗正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这段时间的效果都很好,这时候放弃就前功尽弃了,太可惜了。
    任燚心头火起,但他没有对一个无辜的护士长发火,只是耐着性子说:你们领导没有告诉你我要办出院的原因吗?
    护士长摇摇头:彭医生说明天就飞回来,希望能先跟您聊一聊,您不要急着
    不必了,我要马上就办。任燚坚决地说,你出手续吧,要签什么,都准备好,我搬完东西就来签字。说完转身就走。
    任队长
    搬了好几趟,终于把东西全都塞进了车里,任燚抹了抹额上的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豪华到不像医院的大楼,吁出一口气,信步走向大堂,准备办出院手续。
    护士长并没有给他任何文件,但也没像方才一样劝他,只是说:任队长,您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我们正在准备老队长的病例和在院期间的相关资料,需要一些时间,您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去我爸病房等着,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你准备好了叫我吧。
    好的。
    任燚回到那间病房,坐在了平时他爸坐的位置,看着窗外那片平时他爸看的风景。
    院子里种着很多法国梧桐,还有造型优雅的花坛,春夏的时候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冬天虽只剩下枯枝残叶,但又别有一番萧瑟的美。
    只是风景再美,若是日复一日地看,也肯定是要腻的。
    而他爸曾经拥有窜檐越脊、徒手攀壁的好身手,即便是不值勤的时候也一刻闲不住,这样的人,却落得腿脚不利,要与拐杖、轮椅为伍,是何等的残酷。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宝升化工厂那可怕的爆炸。
    任燚不知道自己老了的那一天,会不会也落得一身伤病,按照他现在受伤住院的频率,怕是跑不了,但是他不后悔,一个人只要认定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就会一往无前。
    但凡熟识他们父子的人,都说他们很像,很像很像,所以宫应弦质疑他爸,对他来说,也等于在质疑自己。
    任燚甩了甩脑袋。他已经尽力让自己不闲着了,为何还是要反反复复去想宫应弦,去想一个利用他和他父亲的人?
    任燚看了看时间,决定去催一下护士长,他刚走到门边,病房门就被从外面拽开了,他的手还握着拉手,整个人惯性地被往前带,险些撞上开门的人。
    任燚抬头一看,心跳怕是停了一拍。
    宫应弦。
    宫应弦的脸色十分难看,看来比平日还要苍白,而且整个人气喘吁吁的,似乎是匆忙赶来的。他盯着任燚,就像要用目光穿透任燚那般地盯着。
    任燚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脏传来不可抑制的痛。
    宫应弦走进了病房,带上了门,低声问:你要让老队长出院。
    任燚嘲讽道:你很意外?
    他在这里接受的是全世界最好的治疗和护理,而且成果
    闭嘴。任燚怒道,你怎么还敢说这种话?
    任燚,我不想伤害你父亲,催眠是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我也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也道歉了,你宫应弦说的很艰难,他这辈子从来不向任何人示弱,从前俩人有了矛盾,也都是任燚主动来找他,可是这一次,整整五天了,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手机,希望任燚能主动跟他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从白天等到黑夜,又等到天明,没有等来任燚的只言片语,哪怕是指责。
    任燚不理他了,这个认知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道歉了。任燚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宫应弦,只是眼圈逐渐赤红,我不接受。你怀疑我父亲是纵火犯,这是对他的侮辱,你未经我允许对他进行深度催眠,这是对他健康的损害,你瞒着我做这一切,甚至凭着我对你的信任骗我签下免责协议,这是对我的利用和背叛。宫应弦,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宫应弦浑身大震,顿觉心口剧痛。
    眼前的人是任燚吗?不、不可能,总是格外温柔纵容他的任燚,不可能这样对他!
    第127章
    任燚僵硬地转动脖子,挪开了目光,不想去看那张他曾深深喜爱的脸,和此时此刻这张脸上的无措、震惊、委屈,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做了让宫应弦难过的错事。
    任燚低着头,推开宫应弦就想离开,宫应弦却一把抓住了任燚的手腕:不准走。
    任燚抬起头,怒道:让开。
    宫应弦抿了抿唇,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任燚想要抽回手,却被宫应弦紧紧地攥住了手腕,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宫应弦:你以为我在跟你闹脾气呢?你以为我应该按照你规定的时间生完气就跟你和好如初吗?他吼道,你他妈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宫应弦的嘴唇轻颤,嗫喏道:那你想怎么样?
    任燚盯着宫应弦,眼圈逐渐泛红,一股股酸楚冲上鼻腔,逼得他几乎要落泪:我不知道,但我我不想见到你。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宫应弦说出这句话。他多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什么都能妥协,喜欢到心甘情愿配合对方的节奏,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他曾经患得患失,害怕宫应弦会对他说这句话,谁知道命运这么可笑,说出这句话的是他自己,而他是认真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能把宫应弦怎么样,他愤怒、他伤心,改变不了他喜欢这个人的事实,他也知道宫应弦不是故意作恶,只是做错。可他无法原谅任何人伤害自己的父亲,他现在只想远离越远越好,这样他就不会在爱恨两难的泥潭里挣扎。
    可这一句话,却几乎把宫应弦推下了悬崖。当初他决定这么做时,不是没有想过任燚会生气,但他以为任燚最终会谅解他。而他在经历了烧烤店险些爆炸、文辉商场孙定义牺牲的事之后,对任燚安危的担忧已经到达了极点,他只想用尽一切手段尽快抓到歹徒。
    他没想到任燚会这么生气,甚至说出说出不想见到他这样的话。
    平素的冷静几乎荡然无存,他又慌张又伤心又悲愤,各种各样的情绪郁结于胸,令他大脑发胀,气息絮乱,他死死地盯着任燚的眼眸,咬牙道:你不准说这句话,你可以生气,你可以骂我,打我也行,就是不准说这句话。
    任燚拼命想把自己的手夺回来,宫应弦却怎么都不松手,攥得他手腕生痛,他叫道:松手!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宫应弦也低吼道,你说出来,我会补偿你。
    我要你松手。宫应弦恶狠狠地说,我要眼前清净。
    宫应弦悲愤交织,不顾一切地将任燚推到了墙上,附身堵住了他的唇,堵住所有从这张嘴里说出的他不想听到的话。
    任燚那双圆瞪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宫应弦粗暴地掠夺着那绵软的唇瓣,那是他熟悉的、令他思念不已的味道,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身边抢走!
    任燚回过神来,只觉宫应弦的蛮力撞得他牙根生痛,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宫应弦,怒吼道:你够了你!你想怎么样?啊?你想怎么样!
    我想我们像从前一样!宫应弦也回吼道。
    像从前一样?任燚冷笑,从前什么样?我随时可以给你解决生理需求那样?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任燚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宫应弦,你把我当什么呢?我从前以为你把我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你当然希望像从前一样,从前我既能帮你查案,还能随便让你C,你上哪里找这么方便有用的朋友啊!
    宫应弦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来没那样想过!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我只是想尽快抓到凶手,让你早点脱险,你、你不能原谅我吗?
    透过模糊地视线,任燚怔怔地望着宫应弦,他轻轻地说:不能。这简单的两个字,令他痛彻心扉。
    宫应弦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紧握的双拳和紧抿的双唇,都是在克制自己爆发出更激烈的情绪。他从来、从来都不曾这样沮丧过。
    任燚看不得宫应弦这样的表情,再次想要离开病房,宫应弦却再次堵住了他的去路。
    任燚怒极攻心:滚开!
    宫应弦浑身一震,看着任燚眼中的激怒,突然就没有了力气。一个人,能用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他溃散,也只有任燚了。
    任燚推开了宫应弦,逃出了病房,跑到前台时,护士长拦住了他:任队长,材料还没
    不用了。任燚脚步未停,快速离开了医院,朝停车场跑去。
    他要尽快离开有宫应弦的地方,尽快让宫应弦的气息和神情、触感和声音,从自己的感官里消失,否则,他害怕自己会心软。
    宫应弦站在窗边,看着匆忙离去的任燚的背影,浑身都在颤抖。他飞起一脚,咣地一声巨响,狠狠将铝合金门踹得凹陷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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