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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应弦轻声在任燚耳边抱怨:好脏。
    我在呢。任燚柔声道,睡一觉吧。
    宫应弦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任燚的意识也在逐渐远去。耳边传来各种各样难以分辨的声音和扭曲模糊的画面。他感觉有人要把他们抬起来,他本能地紧紧抓住宫应弦,而他也分明感觉到宫应弦在用仅剩的力气抱着他,不肯撒手。
    不要把他们分开,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任燚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在氧舱里吸氧,手上还吊着药水,他第一时间寻找起来,在看到旁边躺着宫应弦后,才放下心来。
    之后,俩人被推回了病房,但宫应弦一直没有醒。
    病房里等着许多人。陈晓飞、曲扬波、高格、孙定义、盛伯、邱言,一照面,他们都露出关切的眼神。
    任燚虽然满脸倦意,但还是勉强一笑,伸手比了个V,并问道:李飒怎么样了?
    受了点刺激,受了点伤,她很坚强,放心吧。曲扬波道。
    小点声。任燚看了宫应弦一眼,让他好好睡一觉。
    邱言走到病床前,温柔地摸了摸宫应弦的头发,沉声道:多亏了应弦,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锁定嫌疑人,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这次除了歹徒,只有一个警察同志受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陈晓飞心有余悸地说,如果那个毒气炸弹真的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邱言叹道:是啊,当年伦敦地铁爆炸案,用的就是有机磷类毒气,还好你们阻止了他。
    那个警察同志怎么样?
    没有伤及要害,他会康复的。邱言抿了抿唇,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我从警十年,鲜少见到这么穷凶极恶的歹徒。
    任燚很能理解邱言此时的心情,短短48小时内,警察一死一伤,而面对的还是同一个凶手,简直令人悲愤到了极点。他问道:红焰已经死透了,但帮他制作炸弹的那个有化学背景的人呢?
    还在调查。
    有没有可能是他说的什么紫焰?
    不确定。按照应弦对他们组织等级的判断,以及吕博青的说法,紫焰应该是这个牙阝教组织的头目。我们网络犯罪科的同事也正在日音网上寻找紫焰的痕迹,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是我们分局的头等要案。
    现在只剩下陈佩这个关键的证人了。
    目前是的,我们会派人24小时看着他,等应弦出院就立刻提审。
    正聊着,敲门声响起,一个护士抱着个婴儿走了进来,任燚一看,正是早上他在手术室外见到的护士。
    任队长。护士笑了笑,你在忙吗?
    没事,不忙。
    护士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这就是早上那个孕妇生下来的孩子,男孩儿,特别健康,母子平安。
    任燚心中颇为触动:太好了。
    好!孙定义带头鼓起了掌。
    任燚嘘了一声,指了指宫应弦,众人都轻声笑了。
    他妈妈想让你们看看他,让我代替她向各位道个谢。
    任燚接过了护士手中轻飘飘的婴儿。他还没有睁开眼睛,皮肤泛红发皱,小嘴微微嚅动着,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任燚忍不住笑了笑,又问道:那个做手术的老人呢?
    护士淡道:没能撑过手术。
    任燚怔住了。
    在他们跟凶手进行生死较量的时候,不远处紧挨着的两间手术室,医生和病人同样在与生死较量,最后,一个新生,一个死亡,冥冥中似乎在预示着生命的轮回。
    生与死是如此庄重,偏偏有人毫无敬畏之心。
    任燚很高兴吕博青被当场击毙,吕博青想用自己的死去献祭,偏偏死的毫无价值,践踏生命的人,终究会被生命所践踏。
    护士安慰道:医院就是这样的地方,有喜有哀。人间百态,你待上几天就能看尽。其实当时让我们撤退的时候,我们也不是不惜命,就是看得多了,觉得死亡不是特别遥远、特别可怕的事,生死有命嘛。
    任燚用指尖摩挲着婴儿柔嫩的脸蛋,心中感慨万千。
    消防,警察,医生,尽管方式和方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救人。他们让人知道恶有所报、祸有所依,是构建人安全感的基石。
    凶手选在这样的地方制造出这样的罪恶,同时制造的还有恐惧,也因此格外地不可饶恕!
    众人陆续离去了。
    到了下午,宫应弦才醒过来。
    任燚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确保宫应弦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
    宫应弦睁开眼睛,注视了任燚两秒:你没事吧。
    任燚笑道:你该问问自己有没有事,开完枪就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中枪的是你呢。
    宫应弦皱起眉:当时确实有点晕。
    所以第一枪打偏了?
    没有打偏,故意的。
    任燚噗嗤一笑。
    宫应弦羞恼道:真的是故意的,我想留他一命,毕竟他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大厅里那么多人,不想造成恐慌。结果他还藏了一些小炸弹,我怕伤到你们才不得不击毙。
    我相信你。任燚想起邱言曾经摸过宫应弦的头发,显得那么亲密和怜爱,便也伸手顺起宫应弦的头发,连位置都跟邱言一模一样,你的枪法那么准,怎么会打偏呢,你一定是怕吓到小朋友吧。
    宫应弦点点头。
    任燚心想,宫应弦真的是个内心温柔又孤独的人,只是用冷硬的外壳将自己全副武装,只有像他一样靠得这么近了,才能看见,他又心痛,又忍不住感到骄傲:这次你立功了。
    宫应弦沉默了一下:是我们没有尽快摸到这个邪教组织的脉络,是我们申请让周川回到医院,是我们没有早一步抓到吕博青,如果我们
    任燚伸手捏住了他的两片嘴唇。
    宫应弦不满地瞪着他。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不让你说话了。任燚轻声说,没有人能预料到罪犯的动机与动向,所有的罪与恶,都是他们造成的,你们已经尽力了,千万不要有自责的想法,只要以后继续尽力,尽全力。
    宫应弦怔怔地看了任燚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任燚松开了手:这回咱们应该能好好住院了。
    嗯。宫应弦抬头看着任燚,你知道当时吕博青手里抓着的是什么吗。
    过氧化氢啊,你说了。
    是高浓度的。宫应弦想起当时的场景,头皮依旧发麻,过氧化氢的浓度越高,越不稳定,达到70%以上的浓度,甚至晃一晃都可能爆炸。装在小药瓶里那点,虽然剂量小,但离得近,炸死炸伤都有可能,他是用来当子弹使的。
    任燚骂道:真他妈歹毒。
    制服歹毒不是消防员的工作,是我的工作。宫应弦直视着任燚,上次在化学罐现场我抢了你的活儿,这次你抢了我的活儿,我们算扯平了,以后你不准擅自行动。
    任燚讪讪道:你这个人真的很记仇。
    宫应弦轻哼一声。
    还好有你神勇一枪,解决了所有危机,对吧。任燚支着下巴笑看着宫应弦,我知道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嘛。
    这话自然令宫应弦十分受用:当然了。
    任燚但笑不语,眸中流淌着难言的温柔。
    宫应弦迟疑了一下,故作若无其事地说:晚上也一起看电影吧。
    任燚心中一喜:好啊,但是不看鬼片了。
    看什么都行。宫应弦悄悄将脑袋往任燚的方向偏了偏,这是无意识的动作他无意识地想要靠近任燚。
    两颗心都在默默地向着彼此靠拢。
    第四卷 惧
    第73章
    住院那几天,大概是任燚这几年最轻松、也最幸福的时刻。
    不用训练、不用上课、不用出警,还每天和宫应弦腻腻歪歪地一起聊天、吃饭、散步,晚上挤在一个被窝里看电影。
    虽然宫应弦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还在用电话和电脑工作,但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他为了尽可能多地和宫应弦独处,连中队的人来看他都会被他找各种借口尽快赶走。
    这样大量地占有宫应弦的时间和注意力,是任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今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甜蜜极了。只是,人是得寸进尺的欲望动物,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他沉溺于这种如同居一般的相处中,却又惶惶地意识到好日子所剩无多。
    那种想要拥有宫应弦的欲望变得愈强烈,他就愈是不敢开口。不说出来,还能以朋友的身份朝夕相处,若是说了出来,也许就什么都没了,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害怕。
    他是怂了,不怪曲扬波点他,他确实怂。
    可看到宫应弦冲他毫无防备微笑的样子,他就心甘情愿怂下去。
    明天就要出院了,俩人也都恢复得很好。
    宫应弦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做仰卧起坐,任燚一个星期没动,也感到身体有点钝,但他不急着运动,反而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宫应弦。
    宫应弦将外面的睡衣脱了,上身只剩一件贴身的黑色自发热衣,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将他绷紧成块状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薄削的腰肢以及绵延而下又峰起而上的翘臀尽收眼底,更不用提那双伸得笔直的、长的没边的腿。
    对着这样的美景,任燚觉得自己能吃下三碗饭。
    不过,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都做多少个了,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在炫耀:你做多少了?
    平时一天200个。
    任燚傻住了。
    你呢?宫应弦在换气的空挡问道。
    没数过。任燚心虚地说。
    宫应弦一口气做完,流了一身汗,顿觉神清气爽,他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拉伸,一边问任燚:你不活动一下?
    最后一天了,再享受一下。
    任燚微眯起眼睛。那件自发热衣薄且透,贴身穿着,加上宫应弦流了不少汗,他看得口干舌燥。
    宫应弦低笑一声:懒蛋。
    任燚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我今天就想当一天懒蛋。
    随便你吧。宫应弦道,我去洗个澡,早饭应该快送来了。
    任燚躺在床上,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头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傻笑。如果,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宫应弦同居了,过得应该也是这样的生活吧,想想就让人向往。
    手机屏幕在旁边闪了闪,任燚拿起手机,看到祁骁发来的微信:哥,最近干吗呢?
    任燚回道:没干嘛,老样子。
    你最近放假吗,好想见你哦。
    任燚犹豫了一下,虽然撒谎有点愧疚,但他和祁骁现在确实不适合见面:没有,年底中队特别忙。
    祁骁打了电话过来,任燚看了一眼禁闭的浴室门,接通了电话:喂,祁骁。
    祁骁的声音听来懒洋洋的:我最近要休息一段时间,所以都会在北京,你请个假嘛,或者我去中队找你玩儿?
    中队是工作的地方,你尽量还是不要中队吧。任燚委婉地说,你不去外地拍戏吗?
    祁骁叹了口气:上次的事,我跟经纪公司闹得有点僵,最近都没戏拍,烦死了,我在考虑解约。
    你想清楚再做决定,反正我相信你未来的发展会很好。
    祁骁笑了笑:你总是安慰我。
    我是说真的。
    啊,好无聊啊。祁骁抱怨道,我觉得最近你对我好冷淡啊,约你也约不出来,你也好久都没跟我们玩儿了。
    任燚轻笑道:我工作太忙了,再者,我最近在任燚迟疑了一下,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措辞,结果一时又想不出来,鬼使神差地吐出两个字,相亲。
    相亲?祁骁失笑,你相哪门子亲啊。
    就是朋友介绍的,相处看看。任燚无法将宫应弦的事告诉祁骁,也不好直接拒绝祁骁的热情。他们这样的关系,一旦一方有固定伴侣了,大家默认就结束了,他希望祁骁听得懂他的暗示。
    祁骁的口吻明显有些低落:怎么,你打算谈恋爱了?
    哎,年纪也大了嘛。
    那你想谈恋爱的时候,从来就没考虑过我这个人选是吗。
    任燚没料到祁骁会说出这句话,支吾了两声,愣是没接上话。
    这时,宫应弦推开了浴室门,带着一身热腾腾的蒸汽出来了,任燚本能地缩了一下身体,想去遮挡正在听电话的那只手。
    宫应弦可是刑警,对人的微表情变化非常敏感,他皱起了眉:你在跟谁打电话?
    祁骁听到了任燚电话那头有动静,但只能分辨出是男人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祝你好运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任燚放下了电话,有些尴尬地看着宫应弦。他是个非常不喜欢、不擅长撒谎的人,每次撒谎,他都需要在是否要说真话、这事儿是否值得撒谎之间犹豫一下,这一犹豫,往往有时候比任何一个选择都糟糕。他刚刚已经撒了一个谎了,结果是不太愉快,于是他决定说真话:祁骁,闲聊一下近况。
    宫应弦不悦地哦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没权力阻止别人交友,但不高兴的权力他还是有的。
    任燚讪笑:你好像真的不太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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