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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行器升空,往元帅府方向而去。
    家的位置没变,只是外围换了个牌子,里面的家具装饰和八年前一模一样,都是薛鸣一点一点置办下来的。
    螣蛇甩着尾巴迎接,在看到又只有左越一个人回来时立刻缩了回去,委屈巴巴地喷了口气。
    它好想薛鸣啊。
    用尾巴尖顶起那串早起褪了色的、薛鸣送他的珠串,螣蛇慢悠悠地爬回自己窝里,用屁股对着左越,睹物思人去了。
    客厅的落地窗开启又阖上,进入熟悉的环境,左越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他停住脚步,突然抬起手背遮住眼睛。
    自动感应灯光亮起,光华流转倾泻至他白皙的脸颊上,无声照见两道水迹。
    无声。
    客厅里静了很久很久,直到白丝按捺不住从他领口探出一根丝线,好奇地挠了挠他朝外的手心。
    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传来,左越抓住那根调皮的丝线,挪开了手掌,神色已经如常。
    如果忽略眼尾飞着的那抹红的话。
    他解开扣子,白丝顺着爬到了沙发上,丝线像触角似的这里探探,那里摸摸,似乎对新环境很感兴趣。
    它像个幼崽。小O在他精神海里说道。
    刚才还害怕得缩在左越胸口瑟瑟发抖,下一秒却将之抛在了脑后,开开心心探索新环境去了。
    母体不需要拥有智商。左越只回了它这么一句,目光始终追随着满屋子探险的白丝。
    唔。小O哽了一下:很抱歉我也无法安慰到您。
    左越摆手,语气还像八年前那般:我要去地下室看看万伦,你要一起吗?
    白丝正团在泡脚桶里玩得不亦乐乎。
    那我出去了,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吗?左越单膝跪在泡脚桶旁边,目光看着团成一小团的白丝。
    后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左越却不放过它,抬起手指蹭了蹭柔软的丝线,再次问道:要不要等我?
    白丝被他蹭得抖了个激灵,从泡脚桶底部扬起一根丝线,对着左越狂点头,那模样莫名有几分可爱。
    变身后倒是暴露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一面。
    左越摸了摸它,抬步朝地下室走去。
    雌主现在的行为不可信,要不要开启防护警戒?甫一出客厅,小O便提议道,毕竟白丝状态的薛鸣太灵活,随便找个孔道都能钻出去,到时找都找不到。
    左越顿了顿:开启监控系统就好,他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别打扰他。
    是,雄主。
    地下室回廊内,曾经关押过初代意识体的房间正传来奇怪地声响,像什么长而重的东西拖行地面,留下湿润冰黏的水迹。
    万伦被锁在墙边,眼睛恐惧地盯着从他身体里生长出的巨大触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那触手已经长到他的腰围那么粗,万伦手肘以下已经彻底消失,变成了连接它的根部,此时正贴着地面缓慢扭动爬行,却不敢接触橙红色的墙壁及安全门。
    虹膜与密码双重验证后,安全门被打开,爬行在地上的触手宛若察觉到什么猛地从地上弹起,只奔左越面门而来。
    下一秒就被左越的精神丝斩成几段掉落在地。
    没用的,没用的万伦不住呢喃,自他从冷藏室苏醒到被转移至地下室不超过五个小时,触手就长成这么大,挖掉感染处的血肉已经不管用了,很快他全身都会成为这只触手的温床,被彻底同化。
    果然话音刚落,触手的根部就鼓动着再次长出新的一截,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大,与此同时万伦的手臂已经被侵蚀到了肩部。
    左越踩住还在地上扭动的触手,突然靴尖一踢,那截被切断的触手滚至墙角,贴上了用能源矿石打造的墙面。
    刺啦声接连响起,那截触手仿佛被强力胶水黏住抽搐不已,不到两分钟就化成了一滩腥臭的腐水。
    果然如他猜想一般,无论变异成什么样,核心能源矿石都是这种东西的天敌。
    用能源针试试吧。他打开安装在墙上的保险箱,从里面抽出一只橙红色的针剂,里面是萃取过后的浓缩能源液,他走到万伦面前,挥舞着拼命寻找养料的触手停顿一下,竟然默默绕开了左越。
    后者拍了拍万伦的脸。
    还清醒吗?我需要给你注入一种针剂,过程会很痛苦,但结果或许不会令你满意,你愿意吗?
    万伦褐色的眼珠在眼眶里机械地转了半轮,眼底一片木然。
    如果彻底变异,请立刻杀死我。他缓慢而艰难地开口,嗓音嘶哑,嘴唇干裂。
    我会的。左越颔首,将针剂推入他的静脉。
    万伦坐着的上半身骤然一绷,浑身肌肉暴突,衬衫撕裂,裸/露在外的皮肤痉挛紧缩,隐约可见米粒大小的黑点在里面钻动,将皮肤顶出细密的突/起。
    他面部肌肉宛如失控般颤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隐约是杀了我三个字。
    左越神色不变,平稳地拔出针管,将头往墙上砰砰直撞的万伦捆住,随即站起身,静待结果。
    万伦全身汗如雨下,能源液通过血液迅速流淌至他的四肢百骸,与侵入其中的物质展开厮杀,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每一根神经被拉扯绞缠,仿佛下一秒整个身体都要被撕裂。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万伦的挣扎越来越小,头缓缓垂下,汗水积了一地。
    咔哒极细小的一声,活跃的触手连同他整只手臂掉落在地,扭动几下便僵直着不动了。
    左越伸手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小O,给他做全身检查,确认无携带源后秘密转军部医院调养,别泄露任何消息。左越无声松了口气,踩过一地汗液血液与腐臭的组织液往外走。
    既然万伦能成功,那么薛鸣也一定没问题。
    阴霾多日的心情终于晴朗了些,八年来左越从未觉得这么轻松过,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许多。
    返回地面一层,左越回到客厅,白丝已经不在泡脚桶了。
    阿鸣?他低声呼唤,将客厅寻找了个遍都没看到它的身影,他甚至连螣蛇的窝都找过了。
    那个,我想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正在处理善后事宜的小O抽空回答:雌主溜进了卧室,发现了一些,嗯,好玩的玩具。
    它吞吞吐吐,语气包含的内容丰富得仿佛不只是一个系统。
    左越额角青筋跳了跳,隐隐想到了什么。
    他大步推开卧室门,在衣橱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了玩得不亦乐乎的白丝。
    那是他和薛鸣存放一些促进夫夫感情小玩具的地方。
    拉开柜子的那一刻,白丝正拨弄着一个铃铛,发出叮铃叮铃地清脆响声,另几根则卷着一颗蛋状物好奇地摇来晃去,被突然出现的左越一吓不知触动了什么开关,嗡嗡声顿时在室内响起。
    白丝被震得发麻,卷住它的丝线一松,那东西就这样滚落在左越脚边。
    世界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乖,打屁屁!
    感谢在20191204 06:13:27~20191205 05: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麋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脚边滚落着高频振动的玩具, 代表档位的蓝色指示灯在闪烁, 左越从未觉得这东西使用时的动静有这么大过。
    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 白丝咻地一下缩回柜子,贴在最里面不动了。
    左越按了按额角。
    几秒后他屈膝蹲身捡起那个玩具关闭, 以一种不符合元帅作风的姿势伸手在里面掏了掏,白丝躲在柜子的夹角缝隙里,死活不让他碰到。
    阿鸣。左越无法只得弯腰哄他, 语气无奈而温柔, 唯独不见怒火。
    出来好不好, 我不生你的气。
    哄了很久白丝才探出一截尖尖儿,试探地碰了碰他按在柜子边缘的手指。
    真的不打我吗?
    左越立即翻手抓住那截丝线, 指腹蹭了蹭它,声线温柔: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打你做什么?
    白丝闻言欢快地从柜子里拖出了更多的玩具,并且十分有钻研精神地一个个试了过去。
    左越:
    他干脆靠坐在墙边陪着,等薛鸣玩腻。
    太阳逐渐西斜,余晖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卧室, 白丝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一样最喜欢的东西,那是一个闪闪亮的夹子,尾部缀着些色彩鲜艳的羽毛, 一晃就有清脆的铃铛响。
    薛鸣不喜欢带响的玩具,所以这套东西在柜子里收了很久,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再次被翻出来。
    但白丝似乎很喜欢, 特意翘到左越面前让他看。
    阳光将一切折射得晶莹剔透,包括薛鸣卷起夹子的那根白丝。
    左越瞳孔骤然一缩。
    在阳光的折射下,翘到面前的白丝呈现半透明的质地,令人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它的内部。只见里面挤挤挨挨竟然长满了卵状物,个个比米粒还小,在体/液中静静漂浮着,宛如在沉睡。
    当它们苏醒时就会拼命吸食母体的养分成长,最终从他体内破出,用母体的死亡来为它们的诞生狂欢。
    那一刻左越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比如将薛鸣关起来避免二次感染、比如强行将里面的卵取出、又或者现在杀到荒星,将藏在矿山深处的怪物们屠杀殆尽
    但这些想法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被他压下,朝薛鸣伸出手掌,掌心向上,声线颤抖。
    阿鸣,过来。
    正玩得忘我的白丝做了个转头的动作,在玩具和左越伸出的手掌之间纠结了几个来回,随后果断放弃心爱的夹子,扑向了左越。
    白丝的分量很轻,撞进怀里时像云般松软,伏在他的胸口上,左越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被塞得满满地,让人除了想把它抱进怀里好好疼之外生不出一丝别的任何想法。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他不想委屈了薛鸣。
    哪怕一分一毫。
    *
    元帅大人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
    星网上又开始流行元帅抑郁论的说法,这几乎已经成了月经帖,毕竟八年前自薛鸣离开后,左越面对外界除了工作几乎不交流,将自己关在府里十天半个月也是很正常的事。
    比起八年前星网对薛鸣的一边倒差评,现如今可谓天壤之别,左越将军舰记录到的大战影像放上了星网,大家亲眼看到薛鸣是如何孤身潜入主舰,悍然揭开意识体的阴谋,将摇摆不定的众臣拉回己方阵营,而他自己却随着主舰的爆炸永远湮灭在宇宙中。
    可以说如果没有薛鸣,左越这场战役将会赢得非常艰难。
    他是帝国的英雄。
    而此时,帝国的英雄正化成一团白丝,漂浮在用来降低活性的营养液中。
    左越站在玻璃罩外围,眼下现出淡淡地乌青,神情疲惫极了。
    大约在一个星期前,活泼的白丝开始变得无精打采,整天懒洋洋地将自己卷成一团趴着,左越观察到它体内的卵活性增强,便连夜将它放进了玻璃罩里。
    没用的,幼卵已经进入高速生长期,这点手段压不住多久。通体雪白的大鹅与他并排站在玻璃罩外,通过翻译器转换的粗嘎声音传来。
    它是昨晚自请上门的,看在薛鸣救过小艾拉的份上。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变回人形,将他体内的卵一个个取出来,血液放空,确保不会再有残余感染源。大白继续说。
    左越仍旧站着没动,眉眼在惨白的人造灯光下削出几分锋利的弧度。
    薛鸣体内的卵密集到几乎看不到别的组织,还要放空血液,这样的他还能活吗?
    能活。大白点头:看他的耐受力,取卵不是最痛苦的,关键要熬过术后等待器官重新生长的那段时期,而且化为人形后被强行压抑的发/情期也将被激活,对他而言会更难熬。
    如果没熬过呢?左越沉声,目光落在营养液中漂浮的一小团上。
    现在即便不依靠任何仪器,他都能看到白丝内部鼓出的一个个突起,那些卵在里面挤挨着,迫不及待想钻出来了。
    元帅,你应当比我清楚,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大鹅摊开翅膀,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与其等待薛鸣被破体而死,不如放手一搏。
    左越不语,抬起指尖轻轻触在玻璃外罩上,团成一团的白丝动了动,伸出一根丝线与他相贴,算是微弱的回应。
    室内陷入长久的安静。
    大白看着左越,左越看着玻璃罩内的白丝,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细细地水波纹突然开始晃荡开,白丝颤颤巍巍地离开左越,在旁边的玻璃罩内壁有规律地滑动。
    一笔一划,是取卵两个字。
    薛鸣替他做了决定。
    反复写完,猜想左越已经看懂后白丝才收回丝线,隔着玻璃壁依恋地贴在左越的指尖。
    后者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盯着它半晌终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因为经常受伤的关系,元帅府的医疗设备相当先进且完善,考虑到薛鸣的状态越少人知道越好,左越将手术地点定在了家里,操刀的是接过了机械系统主控权的小O,而他自己早早被薛鸣赶到了手术室外面。
    一只正常成年虫身上的血量在5000毫升左右,左越却觉得薛鸣身上的远远不止于此,一盆接一盆稀释过后的血水被端出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目光死死盯着倾倒在大容器缸里的血水,抵住墙的后背冰凉。
    手术室的门开阖不断,间或逸出几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哑的嚎叫,左越突然捂住脸,削瘦的肩剧烈抖动起来。
    雄主,或许您可以回到客厅,我为您放一段轻缓的音乐。小O分出进程提醒他。
    里面的情况堪称血腥,若是左越在开关门时看到了什么,只怕他会遭不住。
    不。左越咬牙拒绝,薛鸣让他不听不看不问,他就站在外面等他。
    等一个好结果。
    薛鸣一定会撑过去。
    左越松开捂住脸的手掌,脸色苍白得仿若一张纸,眼中的神情却是坚定的。
    告诉他我在,我会一直等他。他低声对小O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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