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摇头,心底略有羞窘。
他自幼从未出过侯府半步,府中也素来无人同自己交好,对外自然一无所知。
别人说他傻,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懂?
静王乃当今三子,淑贵妃娘娘便是其生母。虽说静王殿下不比太子,却也是风仪之姿,清贵非凡,非常人所能及,在一众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平嬷嬷语气中不觉带出几分不易查的赞叹,之后又浅笑道,待大公子日后进了宫中,便可亲眼一睹静王风姿了。
白果眨眨眼,虽不知这静王容貌到底有多好看,风姿又有多出众,但只凭平嬷嬷不遗余力的夸赞与吹捧,却足以让他在心底对静王烙下些许印象。
嗯,不错。前面说完静王其人,平嬷嬷又恢复往日刻板的模样,大公子字迹越发娴熟了,明日起习字可先放下,改成随桂嬷嬷练一练琴技。白果见状也收了心,继续跟着两位嬷嬷学习起来。
又过了两日,表面上平静的昌平侯府突然被刚从郊外游玩归来的二公子给打破了。
贱婢!是谁给你们狗胆来动本公子库里东西的?白意脸上泛起怒色,一脚踹翻身边跟着小厮,本公子几日不在,你这狗奴才就是这么给本公子看院的?!
小厮跪在地上猛地磕头说:二公子!二公子饶了奴才们吧!是、是夫人吩咐我们做的!不然就算给小的们天大的胆子,小的也不敢动您的东西呀!
是母亲?你若是骗我一句,本公子回来揭了你的皮!
白意自然不肯相信小厮的话。何氏素来疼他,且被拿走的那匹锦缎早说好了是要留给他下月出嫁做添妆的,母亲怎会出尔反尔?
可再追问到何氏身边,又见何氏亲自点头后,白意就更不敢置信了。
娘!你竟然拿儿子的添妆去给那个野种做新衣裳?白意忍不住大喊,却被何氏捂了嘴。
不过是匹绸缎,意儿你且忍耐一回,等娘送人进了宫,就再给你寻一匹更好的缎子来做添妆。何氏一面安抚他,一面转移了话题说,前几日与顾家少爷去郊外玩的可曾开心?
白意压下怒火,眼神四处乱窜,神色地敷衍说:还行吧。
何氏笑笑,拉着他的手同他慢慢讲:我儿可别小瞧了顾子修,他虽只是小小一位翰林院编修,身后却靠着豫王呢,且他性格温和宽厚,日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少不了好日子在后头。
白意撇嘴:可我怎么看他就是个榆木脑袋,整日里之乎者也地挂在嘴边,真烦死人了。
何氏叹气,见白意浑身还是一股小子的娇蛮之气,不免又留他多说了些。
正院另一头的小屋里,白果刚换上绣娘赶制好的新衣。
平嬷嬷替他整理好前襟,再挂上玉佩,面露赞色:大公子如此穿着,俊秀清隽,可堪世家子弟仪容之典范。
白果头一回被夸,脸红成了苹果,本来自然垂放外侧的双手突然无措摆放起来。
桂嬷嬷笑他:大公子不必这般紧张,快快放松些。
哼!
一道冷哼声贸然从门外传来,白意原本便憋着一股气,而此时更盛。
他方才忍着脾气听何氏叨念完,走出后院却又看到方才的场景,怒火不禁飙升。
以为穿上件好衣裳,就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了?这老嬷说你是世家子弟的仪容,你还真信,可别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他看着白果身上,那件本该是属于他的陪嫁之物,心头屈辱之意更重。
抓起旁边针线里的一把剪刀,白意毫无预兆将剪刀刺向白果衣服的下摆。
系统:小心!
大公子小心!平嬷嬷跟桂嬷嬷同时大惊失色,但扔来不及阻止,白果身上的新衣便被剪刀划出硕大的一个口子。
大公子有没有伤到哪里?桂嬷嬷推开白意,紧张地撩起白果的衣衫去看,见没有血迹,才大松一口气,紧接着转身对满目快意的白意沉声道,二公子可知自己犯了大错?!
不亏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气势非同常人,桂嬷嬷一句话,白意便在冲动过后心虚地软了腿。
不就是一件衣服!府里布料那么多,我剪坏这一件又如何?白意色厉内荏,你一个奴婢,竟然也敢对本公子大吼大叫!
平嬷嬷眯眼,拦住略冲动了点的桂嬷嬷,平静说:奴婢二人乃是奉惠妃娘娘命令特来教导贵女贵子们入宫的礼仪,其中仪容一项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大公子衣衫尽毁,怕是一时难以再找到合适的衣衫。
白意抬起下巴,那又如何?
二公子怕有所不知,历来,进宫选秀之人便代表了各家脸面,若因大公子没有合适的衣衫,而面圣时被判御前失仪之罪,那牵连的可是侯府上下!不奴婢斗胆问一句,这个罪过二公子担不担得起?!桂嬷嬷被白意气笑了,还是说,二公子将大公子的衣衫剪掉,其实是想替大公子进宫选秀?奴婢听闻您手中颇有几件拿的出手的华服美饰,既符合规制,也不用绣娘赶织,倒是正巧。
我不要!我才不要进宫!
白意脸色一白,看桂嬷嬷说的认真,眼神落在他身上更是一番端看货品般的估量之色,这才真的慌了!
他有婚约在身,他才不要嫁给老皇帝做小!
白意转身飞也似地跑出屋,狼狈神色犹如丧家之犬。
嬷嬷,这要怎、怎么办?
起初被白意剪了衣摆,白果不是没怕,但后来身边两位嬷嬷纷纷护着自己,还有脑海中系统的不断安抚,他很快压下心底的慌乱,继而心疼地抚摸着被他抓在手心的零碎布料,磕绊说,会不会、耽、耽误选秀的事情?
桂嬷嬷跟平嬷嬷对视一眼,以为少年还在害怕,便哄似地说:大公子莫要担心,此事错都在二公子,奴婢们晚些会去找夫人讨要个说法。
不知是不是白果的错觉,在听两位嬷嬷说到讨要说法时,二位嬷嬷的语气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而事实证明,这的确并非白果错觉。当天夜里,平嬷嬷与桂嬷嬷便向去何氏讨了个确切说法。
白意虽然做错了事,但他毕竟是何氏溺爱大的儿子。
面对两位宫内教养嬷嬷的,何氏只得好言承诺侯府定会在最短时间里从其它地方弄到符合规制的高级布料来为白果量身制衣。
两位嬷嬷得了准,方才告退。
但何氏不知,正是这一承诺,却在后来几日里,险些将她活活逼疯。
第4章
回禀夫人,东街永济布庄的绸缎皆在昨日卖完了!
西街的祥宇绸缎铺的好料子也卖空了,奴才去的时候正巧碰着那家掌柜在给伙计说,这月的布料卖的太快,要找人先去南边补货,一趟来回据说至少要七日!
夫人,小的带着人跑遍全皇城的布庄,符合规制的布料都已经卖没了!
怎么会!何氏惊地从榻上坐起,脸上是止不住的诧异,皇城里十几家布庄怎么可能一家都没有!
前面几个跑腿小厮皆苦着脸,为首的那个在何氏的逼视中硬着头皮开口解释,小的隐约听那些掌柜的说,好像皇宫里下了选秀的懿旨不久,氏族各家便纷纷将布庄跟绸缎铺里的好料子买空了。
何氏闻言,眉心隐隐作痛,心口满是烦闷,却又不得不再继续想办法:皇城脚下卖完了,你们就去临近皇城的府县,快马加鞭的去找。
小厮几个对视一眼,苦着脸说是。
又过不久,李氏带着几个姬妾来给她请安,众人围着衣服料子的事,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何氏到底忍不住,挥退下人,亲手撕烂了一块帕子。
玉枝。
玉枝小心上前替何氏捏肩,小声在何氏耳边担忧说:夫人,咱们如今要怎么办?
何氏在府上对待子女尤为偏颇,不说自幼被侯爷带在身边教养的两位少爷,只论公子跟姑娘,除了白意公子,大姑娘跟大公子是都没有份例分到好料子的。
而且进宫选秀的日子眼看不足五日,选秀名册也已在昨日便上交宫中,都成了定数,所以,若在三日内还弄不到合适的布料,那侯府到时真就麻烦大了!
你且去何府一趟,找我母亲。何氏毕竟是侯府主母,即使心中再怎么不快,也很快就缓过神,镇定道,母亲素来节俭,想必今年府上的新料子还未用完,你先去借一匹来。
玉枝忙说是,小跑着带着几个丫鬟出了府。
不到半个时辰,玉枝满头细汗地回到侯府,跪在何氏面前:夫人,右通政夫人说她府上的新料子早在月前就已经全做成了成衣,如今只剩几匹粗布了。右、右通政夫人还偷偷告诉奴婢,其实原本府上还是有好料子的,不过宫中惠妃娘娘用度颇多,余出来的好物都送往宫中去了
何氏听完几乎要仰倒过去。
竟然全送进了宫!
这个关口上,何氏若想递牌子进宫也要安排在几日后了,那又如何来得及?!
何氏感觉头要痛炸了。
夫人,四日后大公子就要进宫选秀,不知新的衣裳料子可是准备好了?
午膳过后,桂嬷嬷来给何氏请安,又是催促一番。
何氏只能勉强说:下面人办事慢了些,料子还在采买的路上。
劳烦夫人上心。
桂嬷嬷又跟何氏说了几句,之后又去厨房提了一笼新做下的热乎糕点,带回小院里。
嬷、嬷嬷回来了。
院子里,白果手里拿着支箭,正在同平嬷嬷一起练习投壶。
他投的不准,十只箭都难中一次。
大公子又输了。平嬷嬷将箭投如壶中,从桌上斟一杯清酒给他,是罚。
白果喝下酒杯里清透的酒水,脸颊变得水嫩红润,恨不得教人伸手捏一把,肯定很软和。
喝过酒的身体变得暖洋洋,白果眼里浮起一阵迷茫之色,仿佛是醉了。
平嬷嬷轻唤他一声。
白果茫然抬眼,一双清湛的眸子里像是煨着一汪清泉,温润而柔软。
大公子困了便回屋睡吧。
平嬷嬷牵着少年的手,素来淡漠地眉眼间隐约浮起淡淡的慈爱之色。
怎的一杯就倒了?桂嬷嬷将食盒放下,见平嬷嬷从屋里出来,责备似地说,你便欺又负大公子吧。
大公子这几日练习颇为用功,该歇歇了。平嬷嬷面色淡淡,把地上的箭支捡起收好,转头问桂嬷嬷,昌平侯夫人可是买到符合规制的料子了?
桂嬷嬷笑了起来,压低声嗓道:那位哪能这么便宜了她,你只看后面还有的磨呢。
第二日,去临县采买的几个小厮回了侯府,一堆人面容疲惫却两手空空,何氏的怒意终究忍不住,狠狠掷出盏茶杯,砸在一个小厮的脑袋上:侯府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连匹布料都置办不来!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厮们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外头的好料子都早早被人抢光,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冤,真冤。
可何氏气急了,眼看就要把几人发卖掉。
小厮几个哭饶起来,整个侯府后院里的奴才跪了一片。
昌平侯进门就看见这么个场面,紧紧皱着眉问:这是怎么了?哭闹不休,都成何体统!
侯爷!何氏心头一惊,站起身迎出去,侯爷今日怎么这般早便回来了?
昌平侯被几个奴才哭得头疼,烦闷地推开何氏坐到主位上,瞪她一眼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让本侯今日成了全皇城上下的笑话!
何氏脸色青白,作为昌平侯正妻,她还是头一次被自己夫君这般数落。
都滚下去。昌平侯将满院的下人挥退,只留何氏一人。
妾身哪里做错事让侯爷蒙羞了?何氏红了眼眶问昌平侯。
哪里做错了?昌平侯冷冷地抬眼看她,派下人满皇城大肆采买进宫规制衣料的不是你?虽说平日里你是对老大冷淡了些,但本侯也不好说你什么,可是你看看现在你都做了什么!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本侯的夫人苛待原配嫡子,连着本侯都被外面那些人说三道四地笑话!
何氏腿脚站不稳,摇着头说:怎么会这样?
不过是叫下人采买布料罢了,前阵子其它氏族不也纷纷去布庄跟绸缎铺里置办过?怎么轮到她这里,大家便都觉得是她苛待长子?
何氏不清楚的是,那些置办布料的氏族不过是一些小家族的分支,家底并不深厚,那些符合进宫规制的料子这些人置办起来自然不会有人议论,但昌平侯府这种世家门第就跟他们不一样了。
你说你是世家大族,可竟连一身合规制衣服都要临时采买,不是惹人笑话是什么?
经营了十几年的贤良淑德的好面皮被一朝撕下,何氏彻底慌了。
而昌平侯也因此在外面丢尽了脸,这时更不愿面对何氏这张让他心烦意乱的面孔。
眯眼瞧了会何氏,昌平侯拂袖道:等老大进了宫,你就去祠堂跪着吧!前几年没给卫氏上过一炷香,这回就好好在祠堂里给她祈福!说完,昌平侯便起身离开。
何氏不敢置信地惊声道:侯爷!
昌平侯脚步不停,只过偏头冷着脸说:这几日本侯会歇在菊院,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来找本侯了。另外,最近就罢了世子的请安,本侯给他找了几个夫子启蒙,你无事不要去打扰他的功课。
这是侯爷要把世子跟自己隔开?
何氏面色惨白,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昌平侯冰凉刺骨的目光中,浑身凄凉,如坠深渊。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昌平侯前脚走出后院,玉枝等贴身丫鬟纷纷惊慌失措地跑进院里。
何氏浑浑噩噩的看向昌平侯离开的方向,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仿佛是生了病,来势汹汹的,卧床不起了。平嬷嬷伺候在白果身边不远处,一边看白果笨拙作画,一边同桂嬷嬷低声说,不过她那料子的事还没办好,得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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