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的怀疑也有道理,他们与鬼门之间无恩,甚至是有恨,鬼门怎么就愿意出动这么多人相助,要知道这行尸不好对付,一战之下必要损伤,不是得不偿失么。
封喉剑,玄机楼的情报网,钱。清酒反手一剑解决背后攻来的行尸,伸着三根手指,说一句放下一指。
阳春几乎要从齐天柱背上跳下来,他道:封喉剑,清酒姑娘,你怎么能将封喉剑给他们?
清酒闻言,平持着剑,瞧了一眼:这是什么好东西么,他们既然要,为什么不给他们,倒是省了我一个麻烦。本来六年之前救我,其中一个默认的条件便是我死后,封喉剑归鬼门所有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他们以为她命不久矣,谁知她解了蛊,死不成了,按着规矩,这封喉剑便还不能是鬼门的,而现在让她死,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说这封喉剑他们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手。
权衡之下,重新交易。
而玄机楼的情报网是鬼门一早垂涎的,利字当头,鬼门倒是很愿意做这交易。
阳春觉得封喉剑这样的宝贝给出去挺可惜的,但终究是清酒的东西,她好似不愿谈,他就避开了这话题,另说道:这玄机楼的情报网,就算灭了玄机楼,群雄怎会允许这好处全给鬼门占去,还有,请的出五鬼,这银钱想必也不少罢,清酒姑娘,你打算如何解决啊?
清酒笑眯眯的看向鱼儿道:解老前辈、名剑山庄、九霄山庄在武林中这样大的威望,鱼儿和解老前辈总能想法子解决的,至于钱嘛,花莲应该拿的出手,再若不然,名剑山庄那么大产业
齐天柱无奈道:清酒,这银钱和威望好歹都是别家的,咱们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事先和他们商量一下
别家的吗?清酒意味不明的笑。
齐天柱一怔,想到什么,神情几度变换,最后显得有些怪异。清酒已道:这不是事出紧急
,来不及商量嘛。
解千愁:清酒事先也没有跟他商量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说。
鱼儿听觉仍是模糊,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见她对自己笑,便也回以一笑,惹得清酒心里一痒,上前摸了摸她。
解千愁咳嗽了两声,说道:清酒丫头,你也没跟我说过啊。这三样东西都给鬼门得了去,鬼门势力大增,它亦正亦邪,倘若有一天它似凌云这般丧心病狂,武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清酒笑着,却是对着鱼儿笑的,她的语气不咸不淡:那时就与我无关了。
额
齐天柱和阳春也想起她往日的脾性来,与知还相处了一段时日,倒忘了她本来是怎么样一个人了。齐天柱叹道:俗话说明日事明日忧,这些事不论怎么着,也得把今日先度过再说,凌云不死,这些也就都还谈不上。
哎哟!阳春怪叫一声,说道:凌云还在谷后呢,也不知道花莲兄弟带人截住他没有,清酒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想到清酒和凌云的私仇,清酒是一定想要亲自解决他的。
我去会会他。那些事沉淀已有二十年了,是时候解决了,凌云这样的人,她不想为了他悒郁半生。
清酒转身要走。鱼儿对先前的谈话听的不清,虽只模模糊糊知道一个大概,但也知道清酒现在要去做什么。
她抓住她的一只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阳春向鱼儿挥手,吸引她的注意,而后怕她听不清,夸张的做着口形:鱼儿姑娘!清酒姑娘是要去对付凌云,知道吗,对付凌云!
他以为鱼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怕清酒一人危险,所以要跟着去,但实际上报仇这种事还是应当清酒一人来,他想清酒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却没料到清酒思忖了一会儿,向鱼儿笑道:你确实也应该去,如今这家仇你也得担上一份。
鱼儿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但看她神情知道她是答应了。
齐天柱和阳春听到清酒的话,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解千愁听着这话就觉得很奇怪了,什么叫家仇你也得担上一份,这算什么意思?不由得多想,管不住嘴要问的时候。清酒忽然说道:这里就麻烦解前辈多照看着些了,我师父她是个疯性子,没有分寸,她失控的时候,你老拉着她些。
话刚一说完,那头琴声连响,激昂迅疾,如狂风暴雨,这琴声之中又还夹杂着琴鬼的疯笑,他们离得远都被激的心血翻涌,很是不适。
她这琴声是无差别攻击,虽是在斗行尸,但周围的人也被影响,痛苦不堪,她做事一向不顾旁人,不仅不去理会,内力倒使的更多。
哎哟,冤孽!解千愁只得将要问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只来得及向两人嘱咐一句:万事小心。便去那边收拾烂摊子。
清酒又问齐天柱道:麟趾在哪里?
大概也在后谷。
齐大哥,你去找花莲,让他找到麟趾,一起去解决藏在暗处驱动行尸的人,麟趾虽不认得路,寻人倒是好手。
好。
清酒交代完后,握住鱼儿的手,一起往谷后而去。
第146章 之子于归(八)
清酒和鱼儿没到谷后便遇着了凌云, 就在花田之中,天上的雪徐徐下着, 田中满堆玉蕊, 隆冬的天,倒也像是开了一地雪白的花。
凌云持着哀鸿,唤道:肆儿。语声温柔,仿若他跟面前这人没有血海深仇,很亲昵似的。
鱼儿双耳虽还在痛, 听力已渐渐恢复,听到这一声肆儿,看着凌云故作温存的神情,心里冷怒,气愤到胃里一抽,很是不适。
若不知这人本性,这人是十足的淳良温柔,但瞧清其贪婪险恶之后,见他这样作态, 就觉得恶心。鱼儿握着清酒的手便不自禁用力。
清酒眸光清浅,淡淡的睨着他。
在六年之前, 她会被这一声惹怒,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他所有的血都不够填那十四年来的怨憎。
如今倒好了,像是超脱了一般,心里虽然还是恨他,但能平心和气的面对。
苦缘大师曾说这人生有八苦, 你要比别人多承受一倍,但若能堪破了,便能得大自在。
在死生一线之上挣扎,她依着鱼儿,直觉得多活一天也是好的,若能重来,她想好好的跟她一起活下去,忽然的就想起了她姑姑说过的话。
那一刻她才真的将那话记在了心里。
与挚爱别离,与仇人相会,求不得长相厮守,彷徨无措之际,忽然迎来一缕生机,历经生死,她豁然开朗,终究明了,因而现在放得下。
对于凌云的挑衅,她能漠然处之,倒是先注意了鱼儿的怨愤,拍了拍她的手背。
清酒抽出背后的封喉剑来,挽了个剑花,举着剑顺着剑身看了一眼,瞥向凌云,讥嘲的笑道:千秋,这就是你要的封喉剑。
你不过来取么?
凌云这才显露了本相,眼神赤裸裸的盯着封喉,放着奇异的光,又很温柔的唤了一声:肆儿。
他道:当初蔺家若是能乖乖交出封喉剑,也不至于此,是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离封喉。
鱼儿冷笑了一声,说道:按你的话,倒是蔺家的不是了!
凌云身子颤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他笑的那样欢畅,不比往日的真实,他是真心发笑,他说道:肆儿,你若不将我捡回去,我如何打入蔺家内部,芷儿不对我动心,我如何放下蔺家戒备,蔺畴若不信任我,我如何知己知彼,如何制定计划,大闹婚宴呐
肆儿,你说是不是蔺家的不是?
你!你要不要脸,你个混账东西!鱼儿瞬间红了眼睛,她不知到底是心疼还是气愤什么的,这感觉太过浓烈,吞噬的她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觉得胸中如此哽塞,眼前之人仿佛就是这世间所有恶的集合。
她自幼就瞧过人间地狱,在苦难中成长,对所有恶意习以为常,面对那些山贼,她年纪轻轻都不会怨愤的不能自已,而今她历经世事,越发沉毅,遇事之时本该更加泰然平和。
但真到此处,她只觉得一个人怎么能到如此荒谬可恶的地步,她恨他到不愿他简单死了,她要他承受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在不甘与悔恨中死去。
事后她才细想明白,自己为何失控。因为她爱清酒超过了爱自己,在自己身上她能淡然应对,但是在清酒身上发生便不行,自己的事可以忍受,清酒不能受半分委屈。
鱼儿一抬秋水,一招白虹贯日,气势如虹,如后羿射日那一支箭,有破天的势头。
凌云冷笑,哀鸿圈转,在鱼儿靠近之际急速颤鸣。
宫商等人被他属下拖住了,无宫商琴音安抚,便是她有秋水护身,在这样浮躁怒恨的情绪中也难不受影响。
果不其然,鱼儿这一招失了准头,本指心口,却攻到了肩头,被凌云剑身带转,力道引向别处。
如一拳狠狠的打在棉花上,这力发泄不出去,倒是伤害了自身。
凌云要趁势而上,忽听到另一阵异响。他双腿一软,心生惧意,动作凝滞间。鱼儿已缓过来,一剑又来。
凌云后掠,连忙躲开了,停在五步开外,看向声音响处。
青夜之中,清酒握着颤鸣的封喉,流风回雪,玉姿娇娆,不知是不是封喉的缘故,这清臞的人淡漠的一眼也有睥睨天下的气概。
凌云心里一颤,他紧盯着封喉,眼中光芒更加炽烈。
他欣喜若狂,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动,身上不自禁要臣服,他知道这是封喉的缘故,现下见识过封喉的威力,心中对力量的渴望让他对封喉更加迷恋。
脚下凝力,一个俯冲,瞬间至清酒跟前。
他身子掠地,压的极低,如一尾游蛇,剑锋横扫,朝清酒脚踝横斩。
清酒封喉倚地,凌空翻身。哀鸿击在封喉上,铛的一响。
两人内力非比寻常。清酒曾得一叶和苦缘一半功力,及至如今,已完全炼化,内力比之解千愁更甚。凌云修炼邪功,一步登天,虽三十多的年岁已是一头白发,但功力也远非常人能比。
两剑相逢,两人手上皆是一麻,四周积雪激荡,玉蕊飞转。
鱼儿乘势而入,剑动之下,身姿曼妙,如轻舞一般。
这飞雪被她剑锋引动,化龙游之势,朝凌云后心袭来。
飘飘皓雪,美则美矣,却是杀人利器。
凌云回剑,剑尖轻罢,有凤鸣之声,剑上一点猩芒便似血凤的凤眸。
凌云抽身抵挡鱼儿攻势。清酒不肯罢休,连入一招,从天而落的一剑,看似只一剑,却有万点光芒,来之迅疾,如流星落地。
凌云压低身姿,几乎伏在地上,剑法怪异,寻常剑法对上底盘这样低的人,威力几乎发挥不出来。
然而清酒和鱼儿配合无间,阴阳无极剑法之中,取相生相克之道,也是互补长短的道。
其中一招剑法清者为干,浊着为坤。这干是天,坤是地,干者御天,坤者统地,剑法统御天地。便是凌云低到尘埃之中,他也在两人剑法笼罩之下。
凌云感受到头顶的压迫,剑道一变,剑动奇速,似火凤翱翔,将两人神剑悉数拦住。
值此时刻,凌云似游刃有余,实则败局已定。
清酒和鱼儿岂是池中之物。他邪攻大成,功夫已臻化境,若清酒和鱼儿不相识,他对付两人,尚能逐个击破。
可这两人相识相知,同过生,共过死,身躯灵魂已渐交融,两人心有灵犀,似水如鱼,虽是两个人,却胜过三个四个
她二人并肩而战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此时一上手,已觉得颇合心意,越打越相合,到现在已是默契的如同一人。
凌云这样满心算计的人,不能理解这样全身托付信赖的心情。
他对两人这样的默契感到一阵茫然,心里有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与失落,好似曾几何时,自己也曾与别人这样一起练过剑,不知是梦,还是真有这样的事。
眼见剑来,他无暇思索,直起了身后掠躲避。
清酒和鱼儿如影随形,分攻左右,这一击,登峰造极,无一丝瑕疵。
凌云防无可防。清酒一剑齐肩断了他右臂,鱼儿一剑齐肩断了他左臂。
哀鸿飞出,在空中转了几圈,插入丈外的雪地中,凌云那只断臂还握在剑柄上。
凌
云鲜血飞淌,失力跪倒在地,终是落败。清酒一剑架到他脖子上。
宫商和伊松制服了凌云的手下,赶过来时,正好瞧见最后一招。
伊松见她二人配合如此,实在佩服,直觉得这剑法妙不可言,凌云被制伏,他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漂亮!
凌云当真是魔怔了,封喉抵在他脖间时,他先不关心自己生死,反倒是痴痴的望着这剑。
鱼儿皱起眉,觉得就如此杀了他,太过便宜了他。
清酒幽幽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当初我不该救你一命,带你回蔺家,这是错的。所以我现在应该将你的命收回来,虽有些晚了,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我来此之前,去了一趟杭州,拜祭过我爹娘,跟他们说起过要来会你一事,向他们许诺了要送你下去见他们,我想他们应该很高兴见你。
清酒剑锋挑起凌云的下颏,问道:千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凌云抬头看向鱼儿,笑道:肆儿,若不是你养的狗这样会咬人,我不一定会输。
他最后的话永没了出口之日,清酒封喉剑刺入他嘴中,往回一挑,剑身上便粘着一团血红的软软的物什,她一甩剑,剑身上的异物悉数落地,封喉洁净如初。
凌云张着血淋淋的口,因被断了舌头,只能放出霍霍的响声。
清酒收起封喉,她蹲到凌云跟前,向凌云笑道:我不会用封喉杀了你的。你当初一把火将二十来只宴船烧成飞灰,沉入西湖底,今日我也如法炮制,将你烧成灰。
她目光渐冷,说道:我会给你塑一尊青铜像,跪在我蔺家一百六十四口衣冠冢前,将你骨灰埋在青铜像下,永生永世向我爹娘忏悔!
雪下了一夜,东方泛白,天色渐明,行尸无数,仍未被制服,群豪疲惫不堪,但生死攸关,也不敢歇下来,那边打的仍旧是天昏地暗。
鱼儿和清酒这里已将凌云制服,鱼儿遣了人架了柴火,清酒执着火把站在柴堆前,淡淡的看了凌云一眼,将火把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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