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雪尧 作者:郑花吐

    去干活。

    89.

    那时候冬天还很长，寒假却转瞬即逝。我在最后两天疯狂补寒假作业。我外婆很疼我二表哥，每次做饭都先问他想吃什么。她让我二表哥和表姐有空帮我补补课，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知道我烂泥扶不上墙，也从来怕给别人添麻烦。表哥抱着他家的羊在喃喃自语，他不像我表姐，脑子聪明，随便就是高考状元，即使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但还是给了他很大压力。虽然他已经辍学，虽然我妈不是那种爱和人比较的家长，但这么一大家子人，茶余饭后还是免不了被拉出来遛遛。

    ☆、第 7 章

    90.

    玻璃窗上的贴纸被我撕得面目全非，中午一两点的太阳晒得我头晕。我梦到景雪尧脆弱的皮肤被晒得发红，他比起现在一点也不年轻，穿着黑色的严肃的西装，脖子上领带系得很紧，呜咽着想要把头塞到抽屉里，可是失败了。所以只能学我趴在桌子上，我用厚厚的羊毛毯罩住了我俩的头，暧昧地用鼻子和发干的嘴唇摩挲他脸上潮湿的汗珠。我叫对面的女孩雪雪，他却跳起来兴高采烈地朝我挥手。大家都在笑，他一点也不像我们认识的景雪尧，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

    91.

    我妈看不下去我形单影只，总让我出门和别人玩，拜托同学和我结伴上下学。记得小学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满世界乱跑，我只能乖乖呆家里写作业，因为出门会被父母罚站。大人真的很烦，你们的子女就非得按照你们的想法生活吗？

    92.

    李艳如不走寻常路平生致力于作死，她和一社会上的混混谈恋爱被她妈抓包了。她妈也是个奇葩，不怪她女儿怪老师没把人教好，跑学校大闹了一场，差点拿簸箕把班主任的耳朵铲了。听说她妈正在和她爸闹离婚，不知道是谁传的全校皆知，说打架都打到派出所去了。

    93.

    夏天总是如期而至，老师布置了感恩母亲的作文，让我们在母亲节给妈妈看。我羞于表达也不想作秀，从没跟我妈提过这件事，只模仿她的字迹签了个名。

    94.

    午休时间学校都静悄悄的，看小说吃零食也不敢传出一点声响。我正趴桌子上睡觉，突然感觉桌子在晃，屋顶上的吊扇也左右摇摆，就听到有人大喊着地震了。那时候我们住在象牙塔里，对天灾和死亡都没有明确概念，只知道学校要我们捐钱。零八年网络也不发达，老师带着我们在操场上默哀了三分钟。我旁边站了个两百斤的胖子，他肥实的胳膊和大腿上汗津津的酸味熏得我想吐，我屏住呼吸也阻挡不了前后夹击传来的汗酸和狐臭味。

    95.

    我不知道景雪尧离家这么近为什么要带便当，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他。离学校不远的街边开了家早餐店，豆浆油条好吃又不贵。我中午连续吃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碰到景雪尧。里面位置不多，他端着豆腐脑坐到我对面。我的天哪，我大气不敢出，心脏怦怦跳。他的味道太好闻了，烈日炎炎，我白短袖的领口一圈huangse的汗渍，他却浑身散发出一股清爽又迷人的男孩香味。

    96.

    他把豆腐脑里的黄豆挑出来扔到垃圾桶，我才知道他喜欢吃香菜。他穿着浅蓝色的背心和短裤，头发理成了平头，蓬勃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四肢像正在抽条的杨柳枝，柔软又坚韧。我不敢多看他，结账时才发现他耳垂上打了颗耳钉，老土又俗气的红宝石心形，一定是他那个可恶的女朋友教唆并挑选的，他审美不可能这么低级。

    97.

    距离中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同学们都在严阵以待，只有我无所事事。中午实在热得不行就去厕所水龙头那洗脸，水管被暴晒地发烫，连带水也是温的。景墙那边在展览关于奥运会的画报，来回走过的人寥寥无几。女生大都坐在小卖铺里和老板一起看《豪杰春香》，有时候景雪尧也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在他姨妈眼皮子底下。

    今天是他生日，除了我应该还有很多人记得。希望你天天开心，少交点女朋友。如果让你不开心的话当我没说。

    98.

    三年前的夏天我爸进了监狱，他做生意被朋友骗了。高利贷的人手上拿着□□来要账，推搡之下我爸防卫过当杀人。我妈偶尔去带我去看他，这阵子他精神好很多，嘱咐我好好学习，考上重点高中给他争气。父母总想用儿女的成就为他们脸上增光，我内心不屑，面上却连连点头。

    99.

    我妈管她同学还是老师借了一笔钱，为了花店运营。外婆天天念叨怕她被人骗，做饭都心不在焉，这几天还上火了。她只有我妈一个女儿，这些年为我们娘俩儿操了不少心，从我出生到现在，永远学不会像二舅一样冷眼旁观。

    100.

    外婆家和舅舅家挨得很近，我出门就看到表哥蹲在台阶上吃油泼面。舅舅给他找了个技校他不满意，非去镇上的汽修店当学徒，他和我一样不爱读书。表姐大学即将毕业，最近在县里的医院实习，假期也不回来了。家里冷冷清清，外公总偷摸去打麻将，外婆怎么骂他都不吭声。

    101.

    中考前几天外婆把我当成巨婴照顾，什么活都不让我干，天天给我砸核桃煮鸡蛋吃。李艳如的同学录传到我这儿时已经快放学了，她问我要去哪个高中，我胡扯了个县里的私立学校，说它们食堂的饭特别好吃。李艳如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102.

    我做了个很有现实色彩的梦，不是景雪尧，是我那个挨千刀的数学老师。很奇怪我会梦到她，她也鄙夷地看着我，涂着大红唇的嘴让我把写错的方程式抄五百遍。我要气死了，现在才凌晨三点半，我睡不着了，想偷把菜刀去杀了她。我坐到书桌前，挑灯夜战画了幅《x老师升天图》，然后用信封装好，打算明天塞她抽屉里略表心意，毕业季也算不忘师恩了。

    103.

    中考是在我妈妈的母校，老师说我们校长，也就是景雪尧他爸以前在这里教过书。我拿着文具盒和草稿纸进了考场，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同学，他们都在奋笔疾书，偶尔冥思苦想。只有我看着窗外的小雨，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第 8 章

    104.

    暑假肖斌骑着摩托车来找我，还载着一头红发的李艳如。我妈以为他俩和我关系很好，往我兜里塞了点钱，让我和他们出去玩。分数还没下来，肖斌就胸有成竹说要去县重点。我已经不记得考题是什么，倒对那里的水煎包念念不忘。

    我们去了附近阴凉的水库，肖斌穿着人字拖把脚泡在河里。李艳如拉着我去照相馆拍大头贴，我像玩具熊一样被她抱在怀里，没有灵魂地任她捏扁搓圆。我问她和那个小混混怎么样了，她说只是玩玩，她父母却当了真，勒令她马上分手。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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