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13部全集] 作者:洗尘的细雨
下溪一时认不出来。
“给他一杯茶吧。”柳下溪跟林副队长坐在他对面,陈建国一直没有抬起头,背就那么沉重地勾着,仿佛那上面压了三座大山。
“李喜香昏迷不醒,医生说是脑死。”柳下溪突然开口。
陈建国抬起头,只望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悲伤。
“当年,压伤徐惠清右手的人是你还是你弟弟?”
陈建国诧异地张着嘴,这下子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沙哑着声音:“她不是受不住高考压力才生病了么?是手受了伤?”发了会怔,低语道,“也是,她怎么会是受不住压力的人……”
“徐惠清等会儿来这边,你想不想见她一面?”
“你说什么?!”陈建国吃惊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突然站了起来:“她没有死吗?死的人难道不是她?”
柳下溪略一皱眉,突然明白:当时,陈建国过于慌乱,没有看清房间里的女尸,以为死者是徐惠清。
“死者是刘寡妇,你为什么认为死者是徐惠清呢?”当时房间是黑的,柳下溪手电筒照在死者的脸上,陈建国的手电筒又是照在哪里?
“我……我……看到丢在谷仓里的血衣,认出那是先前李喜香穿的那套,我一直觉得李喜香后来穿的衣服特别眼熟,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我才记得徐惠清有一套那个花色的衣服,所以……所以……我以为,李喜香捡了徐惠清的衣服来穿,那屋里头死的人就是徐惠清了。我不想让人看到她死得那么凄惨……”陈建国失声痛哭起来。
“你老婆为你着急,差点流产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一定还在时时关注着徐惠清,哪怕他有了妻子,也一直暗暗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吧。
“啊?我做爹了?!”颤然地抱着头,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小柳啊!”林副队长猛拍着他的肩,“好样的!能干啊。”
“哪里。”柳下溪谦虚,“只是我留在那里询问证人,心里有点底。”
“破案子,得有点天分。我们这里的同事,一般是部队转业的,抓人还行,破案有时真是摸不到边。”林副队长苦笑。在这个岗位上混了很长时间,现在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差。“我想不通啊,那瘦瘦弱弱的李喜香怎么就敢杀人呢?”
“心里头有怨吧,估计刘寡妇在那里睡着了,看着别的女人睡在自己未来男人的床上一时心被蒙住了,去厨房拿起了菜刀……像是在剁猪菜、剁椒的手法吧,拼命地剁剁剁剁……有多爱就有多恨吧。”
林副队长打了一个冷噤:强烈的情感有摧毁万物的气势啊。
初夏蛙鸣09
柳下溪正在吃饭,是从小饭馆定例送来的一份饭菜,只有他是中午没有居家饭可吃的人。
林副队长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小柳,你在啊,刚好要告诉你,下午上面的人过来,我已经把情况简单汇报过了,不需要我们过去了,还有,徐惠清到了。”见柳下溪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急,不急,吃饭最大,再忙也要吃饭的。”
“李果回来了么?”
“还没回来。”
徐惠清看到进来的是柳下溪,目光里闪过诧异,昨天在她家吃晚饭的时候,邹清荷并没有介绍他的职业,只说是朋友来接他的。
“你是刑警?”她先开口了,声音略有点沙哑,她双眼的浮肿,看得出她应该有一个难眠的夜晚。
“我是柳下溪。”柳下溪与林副队长都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给她看。
“我是嫌疑犯吗?”徐惠清音调不高口气却犀利。
“你已经从你弟弟那里听到凶杀案的事了吧?”柳下溪紧紧地盯着她,一张圆饼似的脸略显浮肿,眉骨是漂亮的,柳叶眉,眼睛也是亮丽的杏眼,鼻与唇也是美丽的,细看之下,的确是位艳丽女孩。丰满的,健康的,像极了拉斐尔笔下的《披纱巾的少女》。
“是的。”徐惠清冷冷地直视他。
面对他们这个职业,在这种处境下,她是不是应该胆怯一下?“五月五号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半你人在哪里?”
徐惠清立即回答道:“五月五号下午五点,我在家里,有家人作证。我是在六点半左右在家吃晚饭的,你的朋友邹清荷可以作证,吃完饭后我出门到了三角尾站,上了客车到县城,先去了我同学叶玉华家里,我在那里约了人一起看电影的,当时到了叶玉华家里,我看了一下她家的壁钟:七点四十二分。”她从裤袋里掏出那天的车票,以及两张没有剪票的电影票,是当天八点三十五分的票,“那个人没有出现,我就没有去看电影,一直跟叶玉华以及后面过来的几位同学聊天说话,当天晚上我住在叶家,第二天又跟她一起去了别的同学家。”
她拿起纸笔,写下叶玉华以及一群同学的住址与联络电话,“你们可以去核对。”
林副队长叫人去核实了。
柳下溪苦笑,恐怕这女子自己在内心演示过这些提问吧:“跟你约去看电影的人是谁?”
徐惠清迟疑了一下,挑衅的目光明显有些回缩,半晌才道:“我男朋友李兴喜,原来,你们怀疑的目标是他。”
柳下溪淡淡地挑动了嘴角:“他失约了,他跟你解释过失约的理由么?”
徐惠清谨慎地看着重新坐回来的林副队长,先端着茶喝了一口:“他约我去看电影,白天就把电影票给我了,让我先去叶玉华家等他,叶玉华第二天要回学校,我与叶玉华许久没见面了,自从她考上大学后就没见过。老实说,我并不想见那些考上大学的同学。兴喜说这种心理障碍要自己克服。其实,我一直挣扎在去与不去之间,我也不想要死不活地混日子。”徐惠清突然住了口,不打算说下去,发着呆。
“前年夹伤你右手的人是谁?”柳下溪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惠清迅速抬起头,眼里带着厌恶:“调查得很详细嘛,是陈建军,那又怎样?我是恨他,恨他怎么不去死,我的人生,他凭什么横加干涉,喜欢我,哼,难道我就有义务要喜欢他么?”
柳下溪无语。
徐惠清也沉默了,但是情绪却没有平息下来。
“你复读一年,怎么考试还是失手了呢?”
“我太大意了,以为他不会捣鬼,只剩下最后一天的课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次可以顺利升学了。那天,我是骑自行车出门的,经过竹林的时候,被人击昏了。等我醒来,已经傍晚了。有两科没有参加考试,我怎么也挤不进大学的门槛了。当时,他威胁我说:‘你不喜欢我,好!这是你的自由!我不强求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在这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跑出我的视线。’”声音里溢出的满是疲倦。
“这些事李兴喜知道么?”柳下溪轻叹了一声。
“知道,是陈建军自己对他宣战的。”徐惠清并不想多说有关李兴喜的事情。
“他有什么反应?”
“我不在现场,他是后来无意间对我提起的。”
“李喜香与陈建军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喜香很少跟我说话。有时,看得出她的目光有敌意。她一直是崇拜她哥哥的,跟陈建军也是自小就认识的。想必你也清楚,我跟陈建军是同学,以前还同过桌,跟李兴喜同学得更久,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有了这个固定的男朋友后,骚扰我的人就少了。”
“陈建国呢?”
徐惠清一怔:“他?”
“听说,他也追求过你。”柳下溪玩弄着手上的钢笔。
徐惠清目光一转,冷笑道:“是听我弟弟胡说的吧!怎么会,那时,他弟弟对我纠缠不清,我请他劝劝陈建军,他弟弟到外面打工的那段日子,陈建国帮我赶走过一些想占我便宜的人,算起来还有恩于我,最后那次,是我弟弟误会,还打伤了人,如果他不是陈建军的哥哥,说不定我的男朋友就是他了。”
“……”陈建国很得人缘啊。
门打开了,有人进来,对林副队长耳语了一番,林副队拉了拉柳下溪,两人出了问讯室。
李果满脸得意:“瞧我带来了什么?”手铐铐着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农家少年。身材与陈建国兄弟相似,沮丧地垂着眼,苍白的脸上带奇怪的青紫。
“他就是真凶,黄芮杰。陈建军的死党,在别人眼里去江浙打工的那个。”
林副队长大力地拍着他的肩,简直喜极而泣:“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柳下溪也洗耳恭听,这次李果大大地长了回脸。
其实,黄芮杰是自己撞到李果面前的。
初夏蛙鸣10
李果他们的摩托车进村太引人注目了。
围观的人不少,只听得嗡嗡的议论声。
凶案事件在这附近几个村早传开了,各种版本都有,连鬼怪之说也出来了。
“有啊,五月五号那天下午,有人来李家了。起初还以为是他们家老三回来了,但声音与块头不像,看着眼熟。好像是黄家集的杰伢崽。”李家附近的邻居热心的提供了这一珍贵的信息。
李果深深体会到这乡里邻居们对执法者分成两种态度。一种是热心过了头,找他探听每一细节,孩子们的蹿上跳下,只不过,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跟他们神侃。另一种是冷漠回避,甚至见他们过来,当面把门给关了,李果的脸皮不够厚,不好意思再敲人家的门。
今天离开局里的时候,柳下溪曾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过:“第一点:调查李兴喜家案发前几天,有没有陌生人出入。第二点:就是搜寻附近可以藏人的地方。听说离李家往东二里左右,有座废弃砖窑。第三点:去陈建军的好友‘小黄’的家找那位小黄看看。”
“?”李果不懂,眨着眼等待柳下溪进一步说明。
“陈建军的死,有二种可能,蓄意谋杀与失手杀人,从伤口的角度与受创程度能看出凶手是身高在一米七三至一米七五的男性,腕力大。而且当时与陈建军的距离为一米左右,也就是说是陈建军熟悉的不会防备的人。男性里面跟他私怨最深的是李兴喜,但李兴喜很少干农活,而且他的身高是一米七七,体重却是116斤,是体型偏瘦的人,是文弱书生型,并不善长打架。
“打电话去李兴喜学校问过了,他没有回学校,他的室友也证明他体育方面不行。他室友说在放假之前有位老乡来找过他,姓黄,李兴喜就是跟那位姓黄的老乡一起走的。有一种可能就是案件发生后李兴喜躲了起来,他是知情人,凶器是他家里的东西。
“我们不如这样假设:李兴喜痛恨陈建军,打不过他,于是他请了一个人来给自己助拳,那位姓黄的老乡,可能就是与陈建军从小的好朋友小黄。小黄从江浙打工回家,先落脚在李兴喜的学校,李兴喜把自己对陈建军的恨意说给了他听,而这位小黄想必也会因为过去是刘寡妇的入幕之宾而对陈建军多少有些敌意。两人一拍即合,大概是黄某约了陈建军出来,打算给陈建军一顿教训。然后,由李兴喜出面谈条件,大约就是解除与她妹妹的婚约之类吧。可是,黄某一击出手,砸伤了对方的脑袋,当即吓得便逃了。李喜香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甚至有可能,他们在家谈论要教训陈建军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她匆忙出来找陈建军,有可能是通风报信的,陈建军在家并没有应门,李喜香以为他不在家,就去别的地方找人了。结果,小黄找上门来,陈建军不防他,就跟他出了门,大约是边走边聊吧。李喜香折返回来,只见到他们的背影,就跟在他们后面。小黄打伤死者后立即逃跑了。她就出现了,拿走了遗弃在田边的凶器,她知道事情牵涉到自己的哥哥,打算把凶器处理掉吧。于是她又回到陈家村,就算有人见到她那也是很正常的,毕竟那天晚上来来回回见到过她许多次。对她,大家同情的多,他们又没有看表的习惯。陈建军出门时,门并没有关,她进了屋,却看到睡在床上的刘寡妇。于是,她突然明白了,她在外面叫门的时候,陈建军明明在家,却因这女人在,而不出声。结果,造成她不能在惨事发生前阻止,于是她对睡着了的刘寡妇突然心生怨恨,便失了心,犯下杀人的罪。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李果真是佩服柳下溪,他不大喜欢动用自己的脑,信柳下溪就如信神明。
问到了黄家的地址后,到了黄家,李果咋舌。这黄家还真穷,居然还是茅草屋,家中只剩一中年汉子,腿有点颤:“他没有回来。”这汉子口气十分不好。
“你是?”
“他父亲,他出去赚钱了。”汉子冷冷地看着他们。“他认为,种田是没有出息的,读书又不行。那混小子做什么都不行,他犯了什么事?”
“有件案子想请他协助调查。”
刚出了黄家的大门,就见一名蓝色上衣,灰色卡其布裤的少年,正从拐角处过来,见到他们转头就跑。李果没有见过黄芮杰,直觉就是:“自己撞上门来了。”如果,他不跑也许就错过了呢。李果暗叫,“好运!”
摩托车快过双腿,那怕你是奥运赛场上的飞毛腿。
“黄芮杰!你跑什么跑!能逃得掉么?!”李果一声大喝,扭住了他的胳膊,特神勇。黄芮杰立即蔫了。“扑通”一声跪下了。“我不是有意的。”他嚎道。
勾起了他的脸,真可怜,憔悴得像逃犯。哦,他本就是在逃的逃犯嘛。
“你的同伙李兴喜呢?”
“李兴喜?他得知陈建军死了后就逃跑了。”黄芮杰垂着头,人不肯站起来,“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只是想打他一顿。”
“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李果很得意,这件案子就这么简单的给解决了。
黄芮杰干脆坐在地上,抱着头:“我去外地找工作,很不顺利,连回家的钱也没有了。我的朋友中只有兴喜算是有钱人,我便向他求助。他果然汇了钱过去,我对他很感激,以前也不是特别要好。他这么肯帮忙,我也想为他做点事,便去学校找他,他请我喝酒,后来说了些过去的事,他告诉我,陈建军还在纠缠他的女朋友,我当时乘着酒意拍胸口对他说:‘这事我替你办了。’他给了我一千元钱,说是让我带回家给父亲个交待,我接了,说好,只是教训陈建军一顿,逼他不再纠缠徐惠清,这事就了了。我当时觉得简单,陈建军都有自己的女人了,应该不会再纠缠徐惠清。
“兴喜让我比他迟几天回家,说是他想找陈建军先谈谈,他也不想那么野蛮。
“五月五日那天下午,我到了这里,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兴喜家。他沮丧地告诉我,陈建军不肯放手,甚至也不肯解除和他妹妹的婚约。连我也听得生气,陈建军他妈的真不是东西。喜香是好女孩,对他真心实意,他把别人的真心践踏在脚下,又牵了刘寡妇,眼睛还瞄着徐惠清!从兴喜嘴里听到他对徐惠清做的那事,那还叫人么?我听得气愤,加上喝了点酒,拿了桌上的秤砣就去找陈建军。
“陈建军以前跟我是哥儿们,交情也铁,风一吹,酒气散了些。我们扯了会闲话,他问了我一些外面打工的事,他一边走一边要去看田里的水,说是白天见水田里有个洞在漏水。后来,话题扯到徐惠清身上。陈建军出口污辱李兴喜像娘们,根本配不上她,越说越难听,我听不下去了,真觉得他欠揍,如果一对一,我不一定有胜算。于是,我先偷袭了他,我忘了手上拿的是秤砣,先前还以为是石头。一出手,我就知道糟了,听到了脑壳破裂的声音。我想他是活不了,我一慌张就跑了,回头时撞到了李喜香,我怕极了就跟她说:‘你去告啊,是你哥出钱让我杀人的,我活不了你哥也是死罪。’我跑到兴喜家,他还在等我消息。听说人死了,他也慌了神,又给了我两千元钱,叫我躲一躲,他自己拿起收拾好的包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心慌,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敢回家,就躲在废掉的砖窑里。
“我有出来过,一打听,知道根本就没有查到我头上来,我以为没事了,就打算回家,没想到公安会出现在家门口,心里一慌就知道事情坏了。”
李果狠狠地打着他的头。“臭小子,看你惹了些什么事儿!你的手劲怎么那么大?就不能下手轻点么?”
“在外面,我一直在做搬运工,一双手一天要抓几十次百多斤的东西……”
李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吓了一跳,那是什么样的手啊……那手该是四十多岁人才有的样子,骨节过大,手掌好宽……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练过铁砂掌之类的手……看来在外面做苦力还不如在家种田,想不通啊。李果恋家又没有野心,更不会对现实不满,他无法了解黄芮杰这类一心往外跑的人。
“案子总算给破了。”所有同仁都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怪,没有人主动提出追捕李兴喜。
还是李果开了头:“李兴喜该定什么罪?”
“他家已经够惨了。”李喜香已经确定是植物人,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醒来,醒来又怎样?只怕也是死罪吧?
“那算了?”
“他也不算买凶杀人,只是想出手教训陈建国一下,叫他不要骚扰自己的女朋友。从情理上说,他也是受害者。”
最终李兴喜没有被起诉,他逃亡后的第五天,来公安局自首了,最后被无罪释放。不过,判他负责供养黄芮杰的父亲,黄芮杰误杀罪名成立,判了八年;陈建国纵火与毁灭证据等一系列罪行被判了十六个月,缓期两年执行。后来,他老婆替他生了个白胖的儿子。李喜香再也没有醒过来,最后在家属的同意下,解除氧气供用,在无知觉中死亡。
徐惠清插班复读,还是要重新考大学。
记忆的铁轨01
柳下溪不是圣职者,更不是禁欲主义的奉行者。甚至可以说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官能的享受。食色性也,健康的正常男人避免不了生理的需求。初来这江南陌生小城的时候,他是没有这种心情,生理需求被心理状态生生地切断了。
只是,某一天,初夏的傍晚,情欲突然苏醒了。
这是一种对肉体的锤炼,饥饿的心面对着毫无防备的美食,出于道义、怜悯与珍惜的心情硬生生地压抑着身体的本能。
另一方面,他也享受着对自我的挑战:超越欲念归于纯净时的淡淡喜悦,与珍惜宝物般的心情。守护着,守护着,守护着……
可是,长夜难眠啊,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沉睡了,梦里头清清甜甜的笑脸,做了好梦,清早醒来,还遗有梦里的润泽……越来越饥渴了。心里头好似驻着一头兽,咆哮着张大了血盆大口要吞食他。
自从预考过后,邹清荷和几位极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的同学出了些钱,由经验丰富的老师组成补习班,进行封闭式的学习,住在学校一直没有回来。算算日子,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了。
柳下溪摸着自己的心脏,跳得异常活跃。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怪想的,如果不是怕影响他,自己一定忍不住偷偷去看他了。记得以前自己考试时,从来没有紧张过,现在却如此患得患失,真是丢脸啊。
“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忐忑不安啊。
还是邹秋菊有先见之明,她提议邹清荷这段日子住在学校:“不要受任何外界影响,只想着考试就好了。”她当时的目光让柳下溪有些坐立不安,那女子有一双深潭似的眸子。比起单纯的李果,涉世不深的邹清荷来,更有内涵。面对她,柳下溪总觉得无形之间有种压力感,好像自己那不光彩的欲望被她看穿了似的。
柳下溪能忍到现在没对邹清荷出手,是因为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等邹清荷高考结束。
今天就是最后的约定之日。他是兴奋的,对今夜的兴奋,期待着冲破清清纯纯的柏拉图之爱,回归正常凡人的灵与欲的结合。
他的本质还是重官能享受的。曾经有情人说他是“闷骚的,好色的男子”。
太阳真大!柏油路上的雾气炙伤了被裤子笼罩的小腿,难闻的味儿钻进鼻孔。他从车库里推出车来,自从去年陈建军的那件案子,小季开车,李喜香跳车成了植物人后,小季就不肯开车了,有驾照的柳下溪接下了他开车的工作。
上班是清闲,李果又请假了,听说邹秋菊怀孕了,那个准爸爸的高兴劲儿啊,傻帽一个。
柳下溪不想戴安全帽,闷着太热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是他所爱,调油门,挂挡,启动!
“小柳!”有人在呼唤。
“幸好,还没有出门!有人找。”同事大声喊他,他熄了火,有些诧异:有人找他?真是难得。
会客室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一惊,然后笑了起来:“季佳?”
二年不见,季佳成熟多了,还留了络腮胡。他正与同事小季在聊天,看样子他们是熟悉的。柳下溪记起自己当初顶的就是季佳的名额,季佳分配来这里,想必就是因为有熟人的原故,这熟人莫不就是这位小季?季时雨。这名字容易让人想起《水浒》里的好汉,常被队友取笑。柳下溪与他关系一般,季时雨跟李果不同,李果是纯粹的单纯,而季时雨却有着市侩的狡猾。柳下溪不喜欢这类人,便与他保持着见面打打招呼的冷淡交情。
“时雨是我远房堂兄。”季佳笑着说。
季佳是柳下溪的同窗好友,他的出现仿佛是连接柳下溪的现在与已经抛弃了的过去之间的轨道。
“气色不错,一点也不像自我流放的人。”季佳替他留在了繁华的都市,那里看来并不适合他,那张脸昔日葱嫩的少年脸上有了刀削般的坚硬。
“吃饭了没?”心里有许多话,出口的却偏是句俗俗的民生话题。
“等着你请呢。”季佳笑,他依旧爱笑啊,但这笑却有了沧桑与孤寂,他的心怕是还留在92年的那个春天吧?始终觉得对他有份亏欠感。
“多久的假期?”身边多了位季时雨,相处就不会显得沉郁了。
“一个星期,路上已经用掉二天了,真遥远!”季佳笑容渐隐。“你都不打算回北京了么?”
柳下溪笑着耸耸肩:“也不是,也许很快就回去一趟也说不定。”
这次季佳发自真心的笑了:“是么,那就好。”突然话锋一转,“15届世界杯你没看吧,我有录哦,巴西队夺冠了,罗马里奥成为金球奖得主,精彩极了。”昔日他们都是足球狂热分子,已经有二年没有碰过足球了。在这里,高中生们根本就不踢足球,最多是打打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连篮球也很少玩的。至少邹清荷是不会的,网球他们听都没有听过。高中生们把全部心力都投在高考上,真是惊人的文化隔断,他们的认知就是:考上大学=有出息=铁饭碗。
“在想什么?”季佳亲昵地拍着他的后背,他一米七四,比柳下溪矮了不少,甚至比已经一米七六还在长个儿的邹清荷还要矮些,不知道没有见面的日子里,他有没有继续在长个儿?
“在想,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柳下溪淡淡一笑,说到哪家的馆子味道最好,季时雨比他更懂。
“我是能吃辣的。”季佳横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不会和以前一样,把自己的心事随意吐露,心,果然封了起来。
一直保持沉默的季时雨开口了:“说到吃的,还是我这地头蛇清楚,开车去。”
这人居然也懂得诙谐!
三人走入烈日下,汗如雨下,季佳站住:“行李要不要拿?”
“得,先放着。”柳下溪敲了他一拳。真热!不知道清荷在考场会不会中暑?
“打算住在哪儿?要住旅馆么?”季时雨问,他们进了一家临水的饭馆。
“当然是住下溪那里。”季佳蹿到镶在墙壁上的风扇对面,对着风扇享受人造热风,剩下的两人只能享受他的汗臭味儿,这厢房,老板也太小气,才有一台壁扇。
“老板,再来一个台扇!”季时雨大声嚷道,这本地方的人,嗓门比较大,声音特别脆。季佳虽然与他是亲戚,却也不是十分熟悉,被这嗓音吓了一跳。“中气真足!”吹了会儿才安静地坐下来。个性还是没变,柳下溪笑了。
“这么热的天还吃这么辣?”看着菜名儿就觉得受不了。
“怕什么?吃完了有冰吃,一热一冰,人间极至的享受。”
“去,用不着折腾自己的肠胃。”
柳下溪看表,快十一点了,今天只剩下上午一科,要出考场了。“我去接一个人过来。”他站起来,抱歉地笑了笑。
“他这是?”季佳颇为不解地问季时雨。
“他有位忘年交,今天应该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吧,估计他开车出去就是要去学校接他吧。”季时雨先沏了杯凉茶,一口气灌下去,“活过来了。”他咂舌。
“哦?”季佳八卦地伸长脖子,同窗几年,他自然知道柳下溪的性向。
“同事李果的小舅子。”季时雨跟季佳通过几次信,见过几次面,多少了解他的性。一个男人那么八卦干什么!
“长得怎样?”季佳继续问。
“等会就见到了,想吃什么?点菜吧。”
记忆的铁轨02
真是美丽啊!到处是盛开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种胜境虽然去年已经见过,可今年见到依旧迷醉。
校门口,邹清荷提着行李在等了,肩上还扛着几枝怒放的荷花!这孩子从哪里折来的?见到他,邹清荷咧嘴笑:“还以为你会等我呢。”
“抱歉,有位远方的客人到了。”把行李放在空座上,车子载了邹清荷飞奔起来,“考得怎么样?”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去了,刚刚轻松,就不要问我考得如何了,我可不想去对答案,连饭也吃不下。我呀,总是考完一科就把考试的题目与答案全忘光,不然会影响下场考试的。嘿嘿,反正又没有后悔的,想也是白想,答案就在那里存在呢,这就是万物不受人影响的自然规律啊。”
“我才问了你一下,引得你这么多话。”柳下溪诈恼道,“这么久不见,也不见想我,问候一句会死啊。”
“那可对不起呀,我不能分心想你的。”邹清荷嘿嘿直笑,一点也不在意。“难得你会发牢骚,这才显得没那么老气横秋,这样才可以调节新陈代谢,不会容易未老先衰。”
柳下溪空出只手来,敲他的脑袋:“怎么就油腔滑调了。”
邹清荷卖乖地吐舌条:“突然觉得,少了几十公斤的膘肉,一身轻飘飘的。”
“紧张过度后的突然放松。”柳下溪高兴地笑了。看来应该是发挥的不错,没有愁眉苦脸就是好现象。
“莲花童子?”季佳小惊大怪,看着走进来,手上拿着五六枝荷花的邹清荷。邹清荷有点不好意思,脸便红了。
“考试完了?”季时雨笑着问,真快!四十分钟居然能来回。
“嗯,季大哥。”邹清荷把荷花先用水养起来,这才坐到桌边,菜上了一道醉鸡,还没动,显然在等他们。柳下溪洗了手才进来,见季佳用特别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把头垂下去的邹清荷,以为他在欺负人,便过去敲他的头。
“痛!干什么呀你。”季佳抱着头怪叫。
邹清荷飞快地抬起眼眸,看得出季佳跟柳下溪感情很好。“我警校同学季佳,好朋友与死党。”偏生不给季佳介绍邹清荷!有时柳下溪也是有坏心眼的。
过去的朋友啊,邹清荷有些在意,他也暗中猜测过柳下溪来这里的理由,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使他离开北京来这么偏僻的乡村。
但绝不是没有理由。
“本来分配到这里的是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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