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瓶到女神 作者:幕琅
的笑意终于变得不是那么勉强苦涩:“这是安慰我吗?谢谢。”
贝晓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自作多情不是个好习惯。”
安蓉蓉脸上的笑意扩散,点头:“恩,我知道。”
贝晓曼咬了咬牙,似是有些憋气,可如果继续解释下去反而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于是贝晓曼干脆略过了这个话头,转身就要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越过安蓉蓉两步的距离后,她却又停了下来。
“对了,海玉她……”贝晓曼的话一顿,变换了称呼,“班长她,你有联系过吗?”
“当然,”安蓉蓉一怔,道,“怎么了?”
贝晓曼深深看了安山精神病医院一眼,突然道:“你还记得当初追了你跟那个卫家小子好几条街的崔颖吗?”
安蓉蓉显然没有想到贝晓曼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头,心中越发奇怪了:“当然。”那个想要弄死她的真?精神病,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忘了?
但关键是,为什么会提到她?
安蓉蓉追问道:“怎么了?”
贝晓曼不答反问,道:“你知道她当初因为什么才会跑出医院的吗?”
不等安蓉蓉搭话,贝晓曼背着安蓉蓉,淡淡道:“是因为多年来每个周末都会来看她的‘天昊哥哥’突然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安蓉蓉皱眉,道:“可是阿昊他明明――”
贝晓曼打断了安蓉蓉的话,道:“但那个‘天昊哥哥’并不是卫天昊。他姓吴,他叫吴天浩――是班长的堂哥。”
安蓉蓉:“……”
这是什么神展开?
安蓉蓉风中凌乱,但贝晓曼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继续道:“崔颖的精神有很大的问题,所以当那个总是来看她、安慰她、鼓励她的天浩哥哥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后,她的精神就越发混乱了,恰好有一天你跟卫天昊从她病房的不远处走过,而你有叫了他的名字,所以那一刻,她心中的‘天浩哥哥’就变成了‘天昊哥哥’。然后因为嫉妒和思念,她逃出了这座医院,来到了我们――不,是来到了你们的面前。”
安蓉蓉目瞪口呆。
贝晓曼道:“很荒谬是吗?但这的确是事实。”
“那么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天浩哥哥’没有再出现吗?”贝晓曼继续道,几乎带着迫不及待,“因为他死了,一场车祸,为了救一个孩子――就跟他父亲一样。”
“那你又知道崔颖是怎么疯的吗?”
“因为吴天浩的父亲,当年正是在年仅五岁的崔颖面前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那是一场连环车祸,四人死亡,其中一人就是吴天浩的父亲……那时,原本应当是最危险的坐在副座的崔颖,因为吴天浩的父亲在最后关头打开的方向盘,将危险引向他自己,才能够令崔颖幸运地逃过死亡。但是虽然这样,崔颖却巨大的刺激而彻底疯了。”
安蓉蓉惊愕地睁大了眼,心中充斥着的情绪,除了同情和叹息之外,更多的却是疑惑。
――连环车祸?四人死亡?
似乎……在哪里听过?
安蓉蓉皱起眉来,而背对着安蓉蓉的贝晓曼却像是看到了安蓉蓉疑惑的表情似地,轻声笑了起来,道:“你觉得很耳熟,对吗?”
“那么,看来你跟那个卫天昊相处得挺不错,毕竟据我所知,不是每个人都肯跟别人诉说自己父母的死因和细节的。”
几乎瞬间明白了贝晓曼的言外之意,安蓉蓉惊愕地睁大了眼,道:“你……你的意思是――”
贝晓曼淡淡道:“对,你没猜错,死亡人数四,除开吴天浩的父亲,剩下的三人里头的两人,恰好就是卫天昊的父母。”说到这里,贝晓曼轻声笑了起来,道,“你看,世界就是这样地小,小到了奇妙的地步,对不对?”
安蓉蓉用力闭上眼,摇摇头,理清了思绪,道:“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是的,世界这么小,这么巧,巧到了可恨的地步。
但这又跟吴海玉有什么关系?
贝晓曼究竟想要跟她说什么?
贝晓曼轻笑一声,道:“不用心急,我还没说完。”
安蓉蓉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只听贝晓曼继续道:“你知道吗,班长她有一个奶奶。她同她的奶奶感情很好,因为是这个老人家将她一手拉扯大,直到她六岁的那一年,才离开了她。而那个老人家离开班长的理由是――她疯了。因为继老太太的丈夫死后,她的大儿子――也就是班长的父亲――也死了,最后,她的小儿子也死了,所以她疯了。”
“其实我记得的,我记得吴家的那两个叔叔。虽然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我知道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但他们都死得很早……又或者说是死得太早了。”
“在他们死后,班长不得不回到了她母亲的身边。但她母亲工作非常忙碌,又是一个非常有要强的人,对班长也非常严厉……所以说,她们的感情其实并算不上太好。”
“换句话说也就是,班长最亲的人,其实就是她的奶奶。而她的奶奶,却住在这里。”
贝晓曼指向了安山精神病医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安蓉蓉蓦然回想起了当初在精神病医院门口见到吴海玉的那一幕。
此时此刻,安蓉蓉心中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感同身受的同情怜悯吗?
或许吧。
那么是感慨世事无常的叹息?
大概吧。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安蓉蓉苦笑着,“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说过,也有很多人听过,但唯有置身其中,才能明白其中无法言说的辛酸苦楚。
听得安蓉蓉的话,贝晓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
回过神来,安蓉蓉看着贝晓曼,道:“海玉她怎么了?”
为什么贝晓曼会铺垫这样多?
为什么她竟然同她说了这么多的话?
虽然这样的悲剧十分令人同情,但是却不是贝晓曼特意停下脚步,同她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的原因。
那么是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安蓉蓉也只能猜到吴海玉的身上。
贝晓曼点点头,似是肯定了安蓉蓉的猜测,道:“是的,班长她出事了。”
贝晓曼的声音很平淡:“她怀孕了。”
安蓉蓉:“……你……你说什么?”
安蓉蓉瞠目结舌,失声道:“你再说一遍?”
贝晓曼声音平淡如初,重复道:“她怀孕了。”
安蓉蓉呆在了原地,无数的念头从脑子里闪过,从“怎么可能”到“这不对”最后定格在了“为什么”。
“怎么会?”安蓉蓉顿了顿,提高了音调,“为什么?!”
怎么会呢?
当初那个以省第一的名次考入绍南大学的学霸班长吴海玉,以女强人为目标的她,怎么可能在她大学的第二年就怀孕了?!
虽然这个月来因为安蓉蓉和吴海玉的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两人至今都没有碰过面。
对于这一点,安蓉蓉也不是没有去可以腾出时间来去逮人,但是奈何此次都碰不上面,于是安蓉蓉也只能死心,通过手机来保持联系。
安蓉蓉本还以为是“天意如此”,现在想来,恐怕是吴海玉刻意躲着她!
为什么?
因为她怀孕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吴海玉会怀孕了?!
“很简单。”贝晓曼淡淡道,“不过是遇人不淑而已。”
“总之,结果已经造成了,再多想过程也是没用的。”贝晓曼做了个总结,表示她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拐弯抹角地告诉她?
话还未说完,安蓉蓉便瞬间明白了贝晓曼的未尽之言。
之所以将班长的家庭状况这么详尽地告诉她,恐怕就是为了让安蓉蓉了解到吴海玉的处境。
吴海玉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她最亲近的、同她相处了五年的奶奶疯了,而本该是她最亲近的妈妈却并不是很了解她、十分严厉地要求她。或许她的母亲是真的爱她,但两人恐怕并不亲近,所以……
“所以她已经没有办法了。”贝晓曼道,“她已经没有办法了……或许,有些走投无路的意思吧……就跟她的父亲和叔叔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说这么多吗,蓉蓉。”
贝晓曼这样说着,安蓉蓉敏锐地注意到,这是从她们自庆宁大学之后,贝晓曼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仅仅是因为班长,更是因为我从她家里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就是――好人往往都是没有好报的。”
贝晓曼终于转过了身来,直视着安蓉蓉,用力地重复:“好人往往都是没有好报的!”
“不管是班长的父亲,还是她的叔叔,甚至是她的堂哥……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至少比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可是他们都死了。”
“就连班长她……恐怕也有那么几分……”
贝晓曼顿了顿,脸上再度露出了那样彷佛是讥嘲又彷佛是怜悯的古怪笑意。
“他们本该有好报的,好人应当因他们的善良而得到回馈,恶人应当因他们的罪恶而受到惩罚。”
“可是……世上的事却往往是相反的。”
“好人都死了,但恶人却还活着。”
“所以……”
“所以……救救她吧。”
安蓉蓉抿了抿嘴,大步离开了这里。
“当然。”
?
注视着安蓉蓉离去的背影,贝晓曼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好人……往往都是得不到好报的。”
贝晓曼轻声呢喃着。
“就好像恶人……往往都得不到惩罚。”
贝晓曼一直紧紧捂住怀中薄本的手慢慢松开。
她低下头来,注视着上头的名字,脸上又一次出现了那样像是讥讽又像是怜悯的古怪笑意。
“但是……总会有回到正轨的那一天的。”
只见在贝晓曼的怀中抱着的,是一份安山精神病医院患者的病历。
而在那病历的第一页,赫然写着钟青的名字。
贝晓曼唇边噙着莫名的笑意,柔声道:“是的,总会有回到正轨的那一天的……无论以什么手段。”
“你说对吗?妈妈。”
☆、第95章 chapter95
安蓉蓉匆匆回到岐水镇,但还没等她待完两天,她又匆匆赶回了学校。
但安蓉蓉这一次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同辅导员销假,而是找到了吴海玉的宿舍楼。
事实上,如果安蓉蓉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吴海玉的话,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班长她再学霸,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可安蓉蓉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是啊,没有这个必要,她们只是一时时间错开,这才老是遇不上而已,但学校就这么大,总会有两人都有空的时候的。
那个时候的安蓉蓉是这么想的。
但是安蓉蓉却万万没有想到,吴海玉竟然……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她才多大?!
但安蓉蓉再怎么不可置信,这也是事实。
当然,安蓉蓉也不是没有怀疑贝晓曼在骗她,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件事来骗她?有这个必要么?
答案是,没有。
所以,尽管这件事令安蓉蓉那么地无法相信,但安蓉蓉到底也是信了。
当安蓉蓉找到吴海玉的时候,并不是在吴海玉原本的宿舍,而是在校外一个充满了霉味的地下室里头。
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毕竟帝都这个地方寸土寸金,依靠吴海玉的财力,想要找一个能够暂时住下的好屋子简直是异想天开,更何况她根本无法向她的妈妈解释为何她要搬离学校宿舍。
安蓉蓉心情沉重地敲开这张锈迹斑斑的铁门。
“谁啊?”
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紧接着,脚步声从这个毫无隔音能力的地下室里头传出,靠近门边。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被人从里头拉开,随后,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安蓉蓉的面前。
时隔两年,熟悉的面容再度出现在对方面前。
这一次,不但是里头的人呆住了,就连安蓉蓉也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但这样的呆怔只不过是一瞬间,下一刻,里头的人便反应过来,神色大变,反射性地想要阖上门。
可吴海玉的反应快,安蓉蓉的反应也不慢。
安蓉蓉将手用力抵住门,向着吴海玉微微一笑,眼眶却不知怎么有些泛红,道:“好久不见,海玉……你不想跟我谈谈吗?”
吴海玉努力想要阖上门,但身单力薄的她怎么敌得过安蓉蓉的力气?
僵持片刻,徒劳无功的吴海玉终于颓然松开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强自镇定道:“好久不见,蓉蓉。”
吴海玉那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试图粉饰太平,极力用手遮掩着自己的小腹,但那微微凸显的肚子却将她的状态如实地反馈给了安蓉蓉。
安蓉蓉看着吴海玉那张依然显出了几分稚嫩的脸,看着她身后那剥落的墙漆和颜色古怪的地面,心中一酸。
安蓉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你怀孕了?”
吴海玉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她的表情开始不自然地扭曲起来,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她的眼睛却死死闭上了。
但下一刻,吴海玉猛地爆发了出来。
“对!我怀孕了!我就是怀孕了!你满意了吗?”
“我就是这么淫荡,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你满意了吗?!”
“我就是这么一个随便让男人上的婊子、贱人、荡妇……你满意了吗?够了吗?够了没有?!!”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一刻,吴海玉心中的不安、恐惧、自我厌弃,还有这几个月来他人注视着她的异样的目光所带给她的压力,在这句话之下统统爆发了出来。
她本来以为她可以不在意的。
吴海玉原本是这样想的。
即使是在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即使是在她不得不独自搬出宿舍的时候、即使是在周围人惊讶地盯着她的肚子的时候……她都可以告诉自己,她不在意。
――没有关系。
吴海玉这样想着。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这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直到这一刻,直到那个曾经互相诉说过自己的梦想、曾经互相鼓励过对方、也曾经因为害怕而抱着对方互相流泪的好友站在她面前时,吴海玉才恍然发现,她错了。
她很在意。
很在意很在意别人的目光。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从小,她的奶奶就跟她说,要做一个好姑娘。
可是,什么是好姑娘?
听长辈的话,不能顶撞长辈;不要跟别人争吵,如果跟别人骂你,那么就默默躲开;如果别人讨厌你,多想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别人讨厌;别人求你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尽全力去帮助别人,随便拒绝别人的求助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如果……
所以,从小开始,吴海玉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姑娘。
她名列前茅,从不跟人吵架,也不跟坏孩子鬼混;她帮助别人,并绝不接受别人的回馈;她也不同别人攀比首饰衣服,甚至基本不去逛街,不去打扮自己……她严格地要求自己,让自己做到长辈眼里的最好……
可是她还是犯了错。
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错。
吴海玉双眼通红,眼中却没有一分的泪意,只是向着安蓉蓉近乎疯狂的喊叫,可是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吴海玉的声音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努力压抑的低低哽咽。
终于,安蓉蓉笑了起来,眼中泛着微微的泪意,声音却是轻快道:“有人这样骂你吗?”
“不要怕,我来保护你,我帮你把他们骂回去,怎么样?”
安蓉蓉望着吴海玉,微微笑着,那笑容,就如同两年前她们分别时的笑容。
那时候的安蓉蓉笑着看她,在夕阳下同她伸出手,道:“我们拉钩,我一定会到绍南大学找你的……记得要等我啊!”
然后,两年后的现在,她真的来了。
就像是离开的那一天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着同她说“好久不见”,就好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分别的那两年,就好像她们依然是两年前那个无话不说的好友。
泪意终于从吴海玉的眼中泛出。
她颤抖着唇,哽咽地看着安蓉蓉,终于扑进了安蓉蓉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好害怕……蓉蓉……我好害怕……”
安蓉蓉拍着吴海玉的背,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安蓉蓉的动作一顿,道:“不对……你还有办法的。”
吴海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着安蓉蓉,抽噎道:“我……我还能怎么办?”
是啊,她还能怎么办?
她大学还没有毕业,就未婚先孕。而那个曾经许诺她一生一世的人,在得知她怀孕后,却连影子都不见了。
她能怎么办?
她还能够怎么办?!
“这要看你想要怎么办了――海玉,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安蓉蓉将手强硬地按在吴海玉的肩上,目光不闪不避,直直地注视着吴海玉的眼睛。
但就算安蓉蓉这样问着,她却早已经知道吴海玉的答案。
吴海玉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我……”
但不等吴海玉回答,安蓉蓉又道:“答案是‘是’,对不对?”
吴海玉神色犹豫,没有回答,但安蓉蓉却知道,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如果答案不是肯定的,那么她何必搬出宿舍,又何必缩在这样一个地方?
“但是你想过吗?”安蓉蓉捧着吴海玉的脸,强迫吴海玉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的逃避。
吴海玉心中慌乱,有几分怯缩,又有几分直觉的不甘,道:“想过……什么?”
“我知道,你想过很多……”安蓉蓉缓缓道,“你想过要把他秘密生下来,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赚钱,把他拉扯大……就算自己再怎么吃苦受累也没有关系,因为你早就做好了准备……对吗?”安蓉蓉注视着吴海玉的表情,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所以安蓉蓉第一时间就知道,她说中了。
吴海玉是真的这样想的。
此时此刻,安蓉蓉竟不知道是怜悯她好,还是嘲笑她好。
“很高尚的想法。”安蓉蓉努力压抑着自己话语中的情绪,道,“十分高尚的想法……就像是以往那些宣传的英雄母亲一样地……高尚。”
安蓉蓉努力使自己的话语平静,但吴海玉依然敏锐地感知到了安蓉蓉那与她话语并不太相符的情绪。
吴海玉脸色白了白,心中生出了几分抵触,不由得挣扎起来,而安蓉蓉也顺势放开了手。
但安蓉蓉却没有停止她的话语:“你觉得不高兴?”安蓉蓉顿了顿,“你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等吴海玉回答,安蓉蓉又道:“因为你觉得你的行为很伟大,但我否定了你的‘伟大’,所以你不高兴了,对不对?”
吴海玉咬紧了唇,不肯说话。
安蓉蓉轻笑一声,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否定你吗?”
“这样吧……我跟你说个故事。”
“你应该听过的吧――我是一个私生女。”迎上吴海玉愕然的目光,安蓉蓉挑眉,道,“你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了。”
“所有人都知道――或者说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私生女,甚至于我自己,在我十六岁以前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最后证明,我并不是私生女。”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我要告诉你的是,在我十六岁之前,我对我母亲都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那时候的我想的是――”安蓉蓉淡淡地笑着,道,“――当初的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为什么你宁可让我顶着一个私生女的名头,让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个可耻的存在,让我从小就收紧别人的嘲笑、排挤、唾骂,也不肯在当初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打掉我?”
吴海玉的脸色瞬间苍白。
“你想得很好,海玉……你是一个很善良,也很有担当的人,但是,你想得却太简单了。”安蓉蓉轻声道,“你知道作为一个私生女,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她会受到多少嘲笑和排挤吗?你知道她会得到多少异样的目光吗?你知道一句简单的‘你爸爸是谁’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吗?你想要她带着千疮百孔的心长大,然后哭着对你说‘我宁可你从来没有生过我’吗?”
安蓉蓉笑着,平静无波的眼睛映出了满脸泪水的吴海玉。
“你从没想到过,对吗?”
“可是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海玉……那么告诉我,你想要这样吗?”
吴海玉哽咽着,颤抖着唇,努力拼凑自己的字句:“我可以……我可以保护她……”
“不,你不可以。”安蓉蓉平静而残酷地说着,“你无法保护她,你甚至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所以,她会在她第一次知道‘爸爸’这个词的那天来问你她的父亲是谁;她会在开始懂事的第一天带着泪水入睡;她会在入学的第一天受到来自学生、家长、甚至老师的异样的目光;她会在青春期的第一天开始怨恨你;她会在叛逆期的第一天一边哭着一边向你大声喊叫,问你为什么当初要生下她……”
“你从没想到过,对吗?”
“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了,那么你想要这样吗?”
吴海玉泪流满面:“不是……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不会的……”
吴海玉靠着门框,慢慢滑坐在地,泣不成声。
安蓉蓉蹲了下来,道:“是的,就是这样的。”
她抬起了吴海玉的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她会是这样的,就像是曾经的我。”
“所以……”安蓉蓉道,“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如果你真的爱她。”
“这是你的错,但你不能让这个错延续下去,变成她的错。”
“……就算是为了她。”
“好吗?”
第二天,安蓉蓉接到了吴海玉的电话。
在电话的那一头,吴海玉那勉力维持平静,但却依然颤抖的声音道:“蓉蓉,陪我去医院吧。”
安蓉蓉一路小跑到吴海玉的面前,看着阳光下面色苍白、瘦弱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她身上的衣服的吴海玉,眼眶一红。
她走过去,用力抱住吴海玉的肩膀,轻声道:“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因为一切都会过去的,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时间是那么可恶的东西。
它会冲走你珍惜的一切,会抹平你所有的努力。
但时间也是最好的良药。
它会治愈你的伤疤,抚平你的伤痕。
所以不要害怕,因为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不要停下脚步,因为前方还有更美好的风景等着你的发现。
吴海玉含着泪,回抱住安蓉蓉,将头依靠在安蓉蓉的肩上,带着鼻音的声音轻轻道:“我知道。”
☆、第96章 chapter96
对于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她的一生中通常会遭受男人永远都不会遇见的痛楚――怀孕、生产、流产。
在古代,怀孕生产这件事,对于女人来说,更是有“在鬼门关上走一圈”的别称,而到了现在,生产的死亡率已经降了下来,但流产的危害却从来都没有小过。
而对这一点的认知,在安蓉蓉陪着吴海玉做过各种流产前的检查,听医生嘱咐了长长的一串注意事项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常规检查,然后是炎症检查、血液检查,然后再是心脏、肝肾……最后,终于到了进行手术的那一天。
当吴海玉进入手术室之前,她紧紧地抓着安蓉蓉的手,脸色苍白,声音细如蚊蚁:“蓉蓉……我……有些害怕……”
“没事的。”安蓉蓉拍了拍吴海玉的手,然后用力抱了抱她,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是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手术进行得很快,不过半个小时,安蓉蓉就在休息室中见到被护士扶过来,挂着吊瓶的吴海玉。
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人相视一笑,吴海玉那苍白的脸上或许有惆怅,或许有不舍,或许有遗憾,但却也有如释重负。
安蓉蓉走过去,握住吴海玉没有插上针头的手,轻声道:“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刚刚动过人流手术的吴海玉十分虚弱,因此作为吴海玉的好友,安蓉蓉自然是义不容辞地来照顾她。
每一天,安蓉蓉都会定时定点,将三餐送给暂时躲在校外地下室里修养的吴海玉,如果天气好,安蓉蓉还会将吴海玉扶出来,带她晒晒太阳,以免她真的在地下室里头发霉了。
虽然吴海玉老是抗议安蓉蓉将她想得太脆弱了,但是对吴海玉折腾自己身体的能力心知肚明的安蓉蓉还是强硬地压下了她的抗议。
这一天,恰好又是帝都少见的艳阳高照的天气,于是安蓉蓉早早来到地下室,把吴海玉从阴冷的地下室里头提溜出来,盯着吴海玉,掐着秒表算着这家伙的散步时间。
吴海玉又好气又好笑,向着安蓉蓉翻了个白眼:“我不会偷懒的!”
安蓉蓉:“哼哼。”
就这样,两人在这个下午,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颇有几分压马路的意思。
走了没一会儿,吴海玉就感到了无趣,推了推一边漫不经心的安蓉蓉,道:“蓉蓉,我们换条路走吧!”
安蓉蓉无可无不可地耸肩,道:“随你啊……你想往哪儿去?”
往哪儿走?
这个问题倒是真的难住吴海玉了。
老实说,就算吴海玉已经在附近的地下室里头住了好几个月了,但是因为往日的习惯和不堪面对他人目光的压力的缘故,吴海玉倒是一直都没有怎么在附近走过,除了去学校的路之外,连附近的地形都不是十分熟悉。
于是吴海玉站在原地,神色里头带着几分犹豫和几分跃跃欲试,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但就是这一看,却让她原本因日照和运动变得红晕的面颊瞬间苍白,甚至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
他……为什么他竟会在这里……
察觉到了吴海玉的异样,玩着手机的安蓉蓉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吴海玉,道:“怎么了?”
吴海玉脸色苍白,强自笑道:“没事,只是……我只是……有点头晕。”
完全没有注意到吴海玉方才那一眼的安蓉蓉一听,没有丝毫质疑,走上前来,用手背试了试吴海玉额头的温度。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咦?你还在出冷汗?”安蓉蓉紧张起来,“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么?”
吴海玉用力握住安蓉蓉的手,摇了摇头,道:“我只要……我只要回去躺躺就好了,这太阳晒得我头晕。”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安蓉蓉拉着吴海玉,转身就走。
在离开的那一刻,吴海玉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情绪起伏,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吴海玉低下头来,快步向前走着,脚下快得甚至越过了安蓉蓉。
“咦?”
不知道是不是安蓉蓉的错觉,这一刻,她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由于这声音似是在哪儿听过,所以被安蓉蓉得耳朵准确地捕捉到了。
吴海玉背脊不由自主地僵直起来。
安蓉蓉回过头去,茫茫人海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影子。
那是……
安蓉蓉皱了皱眉,从脑子里那位于“垃圾垃圾箱”的位置里翻找起来,但还没等安蓉蓉从那堆垃圾里头把人给拽出来,吴海玉就拉着安蓉蓉的手,快步离开了这里。
――唔,算了……既然是被扫进垃圾桶的人……想来是不重要的吧?
这时的安蓉蓉这样想着。
但安蓉蓉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二天的早上,安蓉蓉就被这个“扫进垃圾桶的人”给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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