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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

    三千弱水映阑珊 作者:常浣

    如今父亲知道了自己对景追的感情,指不定又要干什么,自己怕是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但看他现在这幅样子,自己一个人,真的还能活吗?

    “对不起。”苍溟在他耳边沙哑地道。

    景追的声音依旧平静:“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苍溟又将他搂紧了些,想用自己的温度让对方不再颤抖。然而这个举动也确实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景追的个子刚好到苍溟的鼻子,此时枕在他肩上很是舒服,竟让他不想再动。

    苍溟伏在他耳边说:“我们回去吧。”

    “去哪儿?”景追贪恋的搂紧苍溟的腰问道。

    “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真不想再理会这凡尘俗世了。

    景追却说:“可我现在那儿都不想去。”

    “好,那我们那儿都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字数有些少,因为阿常觉得这样结束就可以了,再写下去就破坏了整体感,小天使们不要有怨念哦,阿常在此鞠躬致歉啦!

    ☆、第二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名学生党,日更实在吃不消,所以我决定把更文时间改回双休日更,每章字数5000+

    苍溟就这样抱着他,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到天荒地老。

    许久,怀中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

    苍溟看向怀里,哑然失笑,转而又心疼的用拇指摩挲了下他的脸,随后将他轻轻打横抱起,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他的身子,一跃而起。

    来到一片林子,不管有没有路,抬脚便往里走,拐了几个弯,一个小木屋自参差的林间显现,竟与林子相辅相成,诙谐异常。

    直接推开门,也不管里面还坐着个人,径直向里间走去。那人开口,神情似笑非笑,“稀客啊,不坐下来喝杯酒?”

    苍溟看也不看他,一边踹开里间的门,一边道:“去烧几桶热水。”

    “我们怎么说也好些年没见了,一上来就拿我当佣人使唤,真是一点儿没变。”虽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乖乖拎着桶干活去了。

    苍溟进了寝室,将景追放在床上,又向一旁的木桶里到了半桶水,转身走回床边,望着景追的脸,久久没有回神。

    门被推开,这屋子的主人拎着两桶热水进来,看到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将两桶水尽数倒入木桶中,又悄然离开。

    苍溟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开始动作,他走到木桶前试了试水温,随后又将景追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褪去,尽量轻的将他托起,缓缓放入水中。

    “你何时才能学会自爱啊。”苍溟用手撩起些水将景追的头发淋湿,指缝微张,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自然不只是带个人来洗澡的。”苍溟道,“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叫‘请’?我又不能拒绝。”那人碎碎念道。

    “我这几日估计抽不开身,那人是我意中人,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就护着他,他性子野,估计是不会愿意待在你这破屋里。”

    “你怎么也染上这断袖之癖?”那人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赞同。

    “你什么时候也像我这样,就懂了。”苍溟毫不在意地道。

    那人“嗤”一声,“问你,大概多久。”

    “五日即可。”苍溟淡淡道,目光有些悠远,“还有一件事。”

    苍溟回到总教时,便看到苍录坐在高高的主位上,他立即跪下,“孩儿有罪,请父亲责罚。”

    “我说过多少遍,要叫老爷,功力不想要了吗?”苍录依然是一副儒雅的姿态,睥睨着匍匐在下的苍溟。

    “是,老爷,苍溟有罪,请老爷责罚。”即便从小到大这个动作他做的不少,却依然习惯不了那油然而生的屈辱感,只能紧咬牙关,强忍下想要将上面那人撕烂的冲动。

    “责罚就不必了,你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就行了。说吧,还要几天?”苍录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道。

    “五日。”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要是又骗我,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他睁开眼睛,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你的功夫也就别想要了。”

    景追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痛难忍,想要坐身起,却浑身使不上劲儿。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一间非常普通的木屋,他有些意外。

    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嘭”的一声,让人心惊。

    景追侧过脸,看到两个蒙面黑衣人正在持刀走向他。

    景追不由自嘲,他现在真的是不会反抗了。

    在离他只剩两步距离的时候,他们蓦地身形一顿,接着便同时轰然倒下,身后又出现另一个影子。

    景追以为是苍溟,没想到是个陌生人,那人走近他,对他说:“你没事吧。”

    景追摇摇头,那人又道:“我刚刚路过这里,见到两个黑衣人持刀闯入,便知不妙,就进来看看,正好救下你。”

    “谢谢。”

    “不客气,我看你好像身体不太好,独自在这儿躺着,也没个人照顾吗?”那人道。

    “照顾我的人?从来都没有。”景追将头转正,看着上方。

    “你怎么如此悲观呢?总会有的。”那人把尸体处理掉,又找了把椅子坐下,看样子是打算和他长聊。

    “不过你这到底是什么病,身子不能动,脑袋倒还清醒。”那人又道。

    景追讽刺一笑,“你知道了怕是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说来听听。”

    景追闭上眼不理他,那人也识趣道:“好吧,我不问了。”

    “不过让你一直躺在这儿没人照顾肯定不行,大爷我就发发慈悲,照顾你几天。”

    景追依然闭着眼不说话,那人又自顾自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闷哪,连聊个天都不会,以后肯定娶不到老婆。”

    “……”

    “好歹还有个人愿意照顾你几天,你也不知道表示一下。”

    “……”

    “哑巴啦?算了,你不想说话,我也就不逼了,先自我介绍下吧,我叫罗锦东。”

    罗锦东?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景追终于睁开眼看着他,那人身着一身普通的粗麻布衣,头发乱哄哄地绑着,此时坐在板凳上,一腿架在另一只腿上,看起来十分粗俗,像是个山里打猎的老屠夫,但是这样的人,偏偏生了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救下我?”景追开口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路过而已,看见了就救喽!”

    景追又不说话了。

    罗锦东忍不住腹诽,苍溟怎么会看上这种除了长得好看就一无是处的闷葫芦,还不让自己告诉他他是苍溟派来保护他的,这不行那不行的交代了一堆,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到了第二天,景追非但没觉得酸痛减轻,反而加重了不少,连转个头都觉得费力,索性一直闭着眼,想再睡过去,可一直到了下午也没睡着。

    罗锦东饿了便自己做了饭,问他吃不吃,他不说话,也不摇头,罗锦东终于忍无可忍,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你说从来没人照顾你,明明是你自己不领情,把别人拒之门外,现在我好心照顾你,你不感谢就算了,跟你说话你也不回,架子摆得挺大呀!”

    “我又没逼你来照顾我。”

    “嘿,合着我这么想照顾你啊!”

    “那便走吧。”

    罗锦东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气,把苍溟的交代抛在脑后,真的摔门走了。

    景追听到那声关门声,内心平静,却还是忍不住自讽,我果然还是适合一个人。

    支起身子,忍着酸痛下了床,几近站不稳,却还是倔强地挺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这间木屋。

    他自从醒过来,还没出来过,一出门便见一片林子,脑中闪过的却是和白颂相遇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树林,不禁又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幸好身上只是酸痛,尚且能忍,就是腰部尤其痛,稍一弯腰便像是被人扯着筋骨般,痛得无法呼吸,被进入的地方倒好像没什么事。

    景追不知道如何出去,只好又是随便找个方向走,这随便害了他多少次,还不知悔改。

    但这次没有发生什么,他顺利地走了出来,到了喧闹的街上。

    这又是哪座城?

    景追没认出来,只好问旁边的大娘,那大娘像看疯子一般看着他,但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这才知他又回了京城。

    另外,他还从人们的议论中,得到一个消息。

    近日,旧皇退位,太子登基,改年号为“谦汀保刚继位便迎娶一民女,并封其为皇后!

    今日,便是那已封皇后下嫁之日。难怪街上的人比上次他来时还要多,人流拥挤,几乎无法行走。

    突然有官兵从前方涌来,训练有素地排成一条长龙从密集的人流中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把人群向两边拉开,露出空荡的路面。人们被挤得无处可站,只好跃上路边的摊位,有的会些功夫,便爬到树上去,只为一睹皇后真颜。

    皇后下嫁不似平常人家,没有敲锣打鼓,只有森严的守卫。喧闹的人群自皇后的轿子一出现便渐渐安静下来,人们还没意识到,轿上的人已是皇后,就算还没真正嫁出去,但她依旧是。

    “大胆刁民!见了皇后,还不下跪!”走在轿前的一名丫鬟似的人厉声喝道。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地赶紧跪下,头也不敢抬。

    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一人依然站着,那便是景追。

    那丫鬟见他竟敢公然违抗命令,刚想开口,却被轿上的人制止。

    轿子四面并无遮蔽之物,只有火红的透明轻纱象征性地挂在周围,随风舞动,里面的人能清楚的看见外面,外面的人自然也能将里面一目了然。

    轿上的人一身凤冠霞帔,有华美的珠帘自冠上洒下,密密地遮住那人的半张脸,只露出俏丽鼻尖和火红的唇。

    那人将脸转向景追的方向,微张嘴唇,扯出几个字的口型,最后,又微微弯了弯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景追一眼便认出,那人说,我很好。

    景追突然惆怅起来,即使只有一张嘴和一个下巴,他也认出那人是白颂。才多久不见,白颂便答应陆池了,看样子也不是被逼的。白颂心思单纯,如今做了皇后,若是没人帮忙,如何才能免遭危难。

    转而一想,陆池既是给了她皇后之位,那他必定是真心爱她的,希望这爱能持续的久一点,白颂也好少受些苦吧。

    景追望着慢慢向远处行去的轿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退出又开始喧闹的人群,想要去什么地方,却突然不知道要去哪,心中竟有些惘然若失。

    正迷茫的走着,脖子处突然传来一痛,便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发现又回到了那小木屋里。罗锦东在一旁热着饭菜。

    “这不是我家。”景追道。

    “我知道啊。”罗锦东不以为然。

    “那你还来这儿,难不成这是你家?”

    “当然不是了。”罗锦东赶忙解释道,“我就是个混日子的,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带你去,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只好再带你回这儿,反正我看着这地儿也好久没人住了。”他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还有,你身体这么虚,还到处乱跑,是不要命了吗?”

    “要你管。”景追把头转向床内侧不看他。

    “怎么,又想把我气走?省省吧,就凭你那点儿心思,我就偏要留下来。”罗锦东耍起了无赖。

    “随便你。”

    罗锦东一拍手道:“对了,不如我教你武功怎么样?”

    “我天生体弱,不宜学武。”景追转过脸看着他道,语气淡淡的,眼底却闪过惊喜。

    他自小受的苦,都因没有武功而起,若真能学武,他怎能不喜。

    “胡说八道,习武从来只为强身健体,身子弱更是要学一些,何来不宜之说?”罗锦东皱眉道。

    “他们都这么说,我也就这么认为了。”

    “你傻啊。”罗锦东想拍他脑袋,却又忍住,“等你身体好点儿,我就教你。”

    “现在就行!”景追的语气难得的波动。

    罗锦东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挑眉道:“得了,先吃饭。”

    他转身去盛汤,盛了两碗,在景追低头下床时,往较多的那一碗丢了粒红色的药丸。

    景追走过来欲要端那碗少的,他拉住他的手,把多的那一碗给他,“你身子虚,要学武功,就得先多补补。”

    景追不疑有他,用另一只手接过他递来的那碗,看了看,很普通的青菜汤,“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罗锦东不由撇了撇嘴,“少爷,我昨天不就做过吗?还有今天下午,我还问你吃不吃呢,你理都没理我。”

    “嗯,我知道,现在我补一句夸赞。”景追说完便顺手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微微蹙眉,“这汤味道怎么有些怪?”

    “嫌弃了?不喝算了。”罗锦东伸手欲要把碗拿回来,景追赶忙一口将汤喝完,也不觉得烫,“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罗锦东知道他是怕自己不教他武功才这么说,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闷。

    吃完饭,罗锦东便履行承诺,把景追拉到外面树林里,“你身体本就弱,再加上你一直不好好作息吃饭,身体也就更虚了,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如今要是想练出些门路,怕是难了。”

    “不需要有多大成就,能防身即可。”景追赶忙道。

    “你现在连一个普通人的攻击都无法阻止,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力量太小?”景追问道。

    罗锦东点点头说:“不错,你的力气本身就比普通人小,若是我教了你招数,力量不如别人,又有什么用?”

    景追知道他在卖关子,他既然说了自己可以练武,自然不会是空话,“所以呢?有什么办法吗?”

    “你要是有耐心,就先把体能练上来,然后我再教你,可我没这耐心。”罗锦东一顿,故意掉他胃口,景追没上他勾,耐心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罗锦东只好继续道:“还有便是,我先传些内力给你,用内力辅助习武,会事半功倍。”

    “你若想传,我自是不会拒绝。”景追平静道。

    明明都已经急切得要命了,还装得如此淡定,真不知道他在倔什么。罗锦东无奈:“我答应教你武功,当然不会食言。”

    说完他让景追盘腿坐在地上,自己坐在他身后,将气运到掌心贴到他背上。

    景追感到一股热流自背后涌入,它缓缓流到心脏部位,将其团团包裹起来,便不再离开。

    罗锦东撤回手,景追问道:“这内力为何只聚在心口?”

    “你身体弱是因为心脏不够强壮,所以只要将心脏调理好,你就会与常人无异。”

    “真的?”罗锦东几乎能看见他眼底闪现的光,笑着说:“我骗你作甚。”

    接下来几日,罗锦东都只让景追练习打坐和运气,景追也乖乖听话,在床上一坐就是一天,十分的有耐心。

    到了第三日,罗锦东说他有事要出去一趟,便走了。

    他一走,这不大的屋里骤然寂静很多,景追依旧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打坐。

    这三天来,他以罗锦东传给他的内力为基础练习运气,又静得下心,内功的长进竟是一日千里,短短三日,他便有了别人半年的成果。

    万事开头难,他知道这是因为罗锦东为他做好了开头的缘故,自己没了最初的煎熬,自然练得比一般人顺溜许多。

    空气中忽然有气流浮动,景追睁开眼,看见苍溟站在他面前,红衣飘扬,青丝飞舞。

    装束依旧,可那人的温柔却不复存在。

    景追问:“这次又是来干什么?”说完不由觉得好笑,这里本就是他的地方,他想来便来,自己有什么资格管。

    没想到他却轻轻吐出一句,“来杀你。”

    ☆、第二十四章

    罗锦东此时正要推门而入,听见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景追下了床,站在苍溟面前,背挺得笔直,眼帘却是垂着,“那些……果然都是假的吗?”

    “……”苍溟只是看着他。

    “既然你一开始便是要杀我,又何必绕那么大的圈子,我又不会反抗。”

    苍溟依然没有开口,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让他对自己有了些依赖,现在却要亲手将那点依赖扼杀了。

    他走近一步,轻轻将手放在对方的心脏上,正想运气,却听那人道:“我想死个明白。”

    手上一顿,你让我如何回答你,他这么想着,却道:“问你父亲去吧。”

    说罢便运气,景追感觉自己胸口一沉,还没来得及觉得痛,就没了知觉。

    苍溟用手臂托着他的背,专注地看着他。

    景追开始流血,先是眼角,然后是鼻孔、嘴角还有耳朵,殷红的血迹慢慢延长,最终与头上的乌黑相连,再看不见更多。

    苍溟俯身吻了下他的唇,嘴上印了一抹猩红。

    “人家好不容易对你有点儿意思了,你就亲手把人家杀了,还是七窍流血而死,真是狠心。”苍录看着景追的尸体,表情淡然,眼底却闪过挣扎和痛意,他弯下腰,摸着他血迹干涸的脸,语气里的惆怅掩也掩不住,“一转眼你都那么大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苍溟在一旁看着,心不知为何紧了紧。

    “你的任务完成了,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苍录道。

    “老爷,尸体您也看过了,可否把他给我,我想将他好好安葬。”

    “不用你操心了,我自会好好安置他。”说罢见苍溟还在原处,没有要走的意思,语气不由加重道:“出去!”

    苍溟内心挣扎,他知道自己武功虽高,但终究是敌不过这个将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人,现在还不能忤逆他,但若是将景追给他,他指不定会对他做什么,不说这个,以景追现在的状况,若不赶紧医治,那就真的是救不回来了。

    在利益和感情之间挣扎了一阵,最后,苍溟还是选择了转身走出门去。

    他承认自己喜欢景追,但也没喜欢到轰轰烈烈的程度,这点感情,他还是能控制的。

    尽管这么想着,心口还是闷得很,像有人用一块布将他的心裹住,然后不停地收紧,想把他闷死。

    出了总教,一眼便看到他以前作为商人身份时与景追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茶馆。

    没有犹豫地走进去,馆里的说书人还在讲着苍大善人的故事,苍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在墙角的位置坐下,点了坛最烈的九酝春酒,刚倒上一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人便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

    “如何了?”罗锦东道。

    苍溟扯嘴苦笑了一声,“不知道,看样子苍录是知道他没死。”

    “所以呢,你现在想要怎么办?”

    “我想,他要是真的死了,我也就伤心一阵。”苍溟一口干了那杯烈酒,尽管掩饰,还是露出了些许颓然。

    罗锦东无奈,也给自己倒了杯,放在嘴边细细品尝,“你这是要放弃了?”

    “那又如何?我和他说到底也没经历过什么,他刚才还认为我以前那样对他都是在做戏。”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跟我拗什么气。”

    苍溟走后,苍录又看向景追,眼里的怅惘不再掩饰,“我到底,该不该杀你呢?”

    轻叹一声,抬头望着宽阔孤寂的总坛,孤独与沧桑郁结在心,怎么也化不开,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给他留个苗子吧,至于他以后会走向什么道路,都不关我的事了。

    “钟离。”轻唤一声,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沉稳地站在苍录身后:“属下在。”

    “拿一粒聚神丹来。”

    “是。”钟离的身影一闪便又消失了,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精致玲珑的白瓷瓶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苍录接过瓶子,瞥了他一眼道:“不是让你不用行这些虚礼吗?”

    钟离不说话,站起身,头始终低着。

    苍录也不再说什么,拔掉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景追嘴里,用内力逼他咽下。

    把瓷瓶塞好递给钟离,又扶着景追坐起,运气给他疏导筋骨。

    服一粒聚神丹,可将内力聚在心脏,而后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再服一粒,聚在心脏的内力便会散至身体各处,若有外力疏导,便可不死,日后再加以调养,就能恢复如初,还能再使功力精进一步,因此聚神丹便成为江湖上人人争夺的东西。聚神丹十分稀有,制作此药的大师耗尽毕生心血也不过只做出五粒,本应是双数,可那大师不知为何没来得及做第六粒便驾鹤西去了,这门绝技也就此失传。他许是故意让人争夺,将五粒药丸分开放入五个瓶子里,各大门派也为其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多年来的争夺让它们散落在江湖各处,苍录费了不少人力才收集到三颗,给了苍溟一粒,让他在危难时刻暂且保命,没想到他却给了这孩子。

    将真气汇入全身筋脉,景追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苍录让他躺平,然后起身站在旁边看着他。

    景追悠悠转醒,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苍录的脸,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勾起他内心最大恐惧的速度,景追稍微好一点的脸色骤然又变得苍白得吓人,像是个死去多时的人,微微发青,毫无血色。

    他的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整个人都开始发颤,嘴里像是梦呓般哆嗦着“别过来、别过来”,像是见了前来索命的魔鬼。

    “看来还记得我,不过也是,任谁小时候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强要了身子,怕是都忘不了的。”苍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伸手执起景追的一缕头发,“其实,我现在还是很想念你的身体的,你若是再从我一次,我便放了你,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

    “不!”景追撑起颤抖的身子,不顾身上的疼痛,费力地向后退着,不停地摇着头,念叨着“求求你”或“放过我”等支离破碎的语言。

    苍录其实对他有歉疚,毕竟,他是无辜的,自己当年会做出那样的事,全都是因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沉不住气,做事不计后果。看到自己给一个孩子的童年留下来那么大的阴影,自然是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他是那个人的孩子啊。

    知道自己若是上前安慰他,只会让他更恐惧,只好又唤来钟离道:“把苍溟叫来。”

    钟离找到苍溟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不醒,旁边的罗锦东倒还清醒。

    此时是傍晚时分,正是人多的时候,钟离一身黑衣劲装在人堆里看起来颇为扎眼,但他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眼神,径直走到苍溟桌旁道:“教主,老爷叫你回去。”

    苍溟脚边随意的摆了几个空酒坛子,手上还拎着一个欲要再倒,全然一副没听到他的话的样子。

    钟离语气依旧不卑不亢道:“是为了景追的事。”

    苍溟一听“景追”二字,眼底的醉意骤然全消,毫不犹豫地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罗锦东在他身后喊:“喂,你还没付钱!”

    “下次还你。”苍溟头也不回道。

    罗锦东无奈地笑笑,这人,刚刚还说要放弃呢。

    苍溟来到总坛,就见苍录悠然地坐在主位上,却不见景追的影子,刚想问,忽然耳边传来抽泣声,转头一看,却见景追正缩在一根离苍录最远的柱子旁,自己刚进门,所以正好能看见,而对苍录而言那个位置就是视线死角。

    景追明显是在躲苍录,可景追毕竟不是孩童,怎会自欺欺人地做出这般幼稚的事。

    尽管疑惑,苍溟还是先走向景追,等到靠近时,他才看清他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极度恐惧后的平静,就像他那次在巷子里看到的神情,空洞,麻木。不同的是,他的眼角流下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

    苍溟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但却快的让他抓不住。

    他蹲下身,用指尖擦拭景追的泪,刚擦干,又有眼泪滑下,怎么也擦不完,不久自己的手也湿透了,就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让他在自己肩上哭。

    “你到底对他做了怎么?”苍溟知道景追现在醒着,必然是苍录所救,也就是说,苍录早就知道这是自己的计策,知道自己又一次忤逆了他,他肯定会采取些手段,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与他对抗到底了。

    苍溟感到挫败,自己的计策如此轻易的就被他识破了,他怎能不挫败。

    “你不会想听的,都是阵年往事了。”他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却引得苍溟多想。

    不等苍溟开口,他又接着说:“我有事要交代于你。”他从主座的位置一步步走下来,摘下头上的墨玉簪子,头发散下来,风华依旧。他道:“今日我便把这簪子交给你,以后,不管是教中事物还是生意上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我知道你虽然敬我,却一直不服我,我本想将事情都处理好,然后留给你一个完美强大的遗产,但现在,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管了。”

    “还有,我不让你叫我父亲,是因为我确实不是你父亲,你的父母早在你出生没几个月就死了,我与你父亲有些交情,见你可怜才收养了你。我从没说过我是你父亲,只是你父亲正好也是姓苍,才让你误会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废你武功来威胁你了,你该高兴才是。”

    “以后头发别老是这么散着了。”

    苍录走到苍溟身后,指尖穿梭在他发间,手法娴熟地将他的头发竖起,用那枚墨玉簪固定住。

    “好好待他。”苍录转身,轻唤了声:“钟离。”

    钟离又是那样应声而至,守在苍录身边。

    “我们走吧。”

    苍录缓缓地出了这空旷的总坛,从此,苍溟真的没再见过他。

    苍溟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本教的信物,持此物,可让全教上下全部听命于他。以前他们虽称他为教主,可其实真正的权利在苍录手上,他早早退位,把自己奉为教主,不过就是把自己当傀儡操控,从没给自己一点实权。

    他虽然无心□□,却也不想这样让人左右,所以他厌极了苍录。

    他对苍录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苍录就把这么多东西突然甩给他就走了。

    沉默半晌,苍溟一把抽掉簪子,抬手欲要仍,却被怀里的人扯住了袖子。

    苍溟一愣,看向怀里,景追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不过神情没有刚才那般吓人了,“多好的簪子,摔坏了怎么办?”

    “你不恨他吗?”苍溟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恨了。”景追刚刚见到苍录害怕成那样,不过就是因为童年的阴影,现在平静下来,倒是突然觉得,可以放下了。

    苍溟心思一动,突然道:“那我把它赠予你可好?”

    “为何?”

    “我看它与你甚是相配。”

    “当真?”

    “君子如墨,自然不是乱说的。”

    “这么多年我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怎称得上‘君子’二字?”

    “我觉得是就是。”

    景追微笑:“对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为什么把我闷在鼓里,让我误会你。”他从见到苍录时就明白了这么些天所发生的事的来龙去脉,只是没来得及细想,如今冷静下来,便已知晓一切。

    “你想想你当时那个样子,我怎么跟你讲你才不会乱想。”

    景追默了,是啊,他要是真把计划都提前告诉自己了,自己说不定觉得活着累就自杀了,反正也不是很想活着,有机会肯定会选择死亡。

    景追从苍溟怀里站起身,苍溟也随他站起:“怎么了。”

    “我决定了。”景追挺直了背,眉眼间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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