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奇闻 作者:听而
。”
“舒想有喜欢的人吗?”
“我要把娘也接去灵崖山,娘想见爹的,我知道。”
……
昆仑山的曲易小道士没有再回去掷坤宫,他去了道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小姑娘家附近住下,时不时去照料下小姑娘的爹。
曲易在小姑娘的坟前种了很多花,一到春天,花儿开得烂漫,像一场庆典。
有一次,曲易拿著砍柴时候从山下带的一束野百合去小姑娘的坟前时,见到了他久违的师尊。素忘机当然是顺道路过。
“不回昆仑了?”
“是,师尊。”曲易下跪,“徒儿不孝。”
素忘机看著他低垂的脑袋,半晌不说话。
曲易忽然道:“对不起。”
曲易看著面前的黄泥土说:“徒儿知道师尊不是不留情面故意针对,徒儿知道师尊因为魔物失去过重要的人,徒儿知道师尊也曾愧疚不安……徒儿不该……徒儿……”
他面前的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翩然远去了。
素忘机没有告诉曲易,他没有怪过他。
喜欢,两个字,那麽轻,那麽重,却是人之愿意为人的原因。爱守护的地方,呐喊震颤的希望,是灵魂燃烧的方向。
作家的话:
end :,}
异种奇闻 番外《情如火 何时灭》
11
热。
快把脑袋烧融了的热。
身体在无限的热中焚烧成细微的粉末,消散复又聚拢。
深沈的痛苦比每次仿若把皮肉和骨头重新收整一遍的欢爱更令人煎熬,难受上千倍,万倍……
挫骨扬灰不过如此。
即使忘记了自己是谁,明城也知道自己绝不该再醒来!
永坠畜生道也比此刻要好!
明城从未失态,却悲绝地近乎尖叫!
如何,又叫他见到自己的罪孽,见到无休止的噩梦,和不能逃脱的恶业!
他张开了嘴,弓起了身体,赤红了眼睛,却什麽声音都发不出。一种噬人的空,席卷他每个毛孔,只剩风。
鼓荡在胸腔。
悲嚎。
做了那麽多,到头来,仍在原地吗?
明城醒来的一刻,茫然未退去,情绪已近乎奔溃。因为,他看到他处心积虑想消灭的怪物们一个个齐整整地杵立在他床头。
有什麽比这更叫他失望?
他渴求的减灭呢?
为什麽失败?
哈哈哈,苍天愚弄,情何以堪!
明城滞留在排山倒海的绝望情绪里,哪里听得见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丝言语。
他的儿子们正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个个焦急。被龙游吼了一声,才逐渐安静。一双双盯著明城的眼睛像不会转动的黑!辘。明城觉得害怕。
忽然,层涌的温暖包裹了上来。
一个怀抱,一个声音。从遥远的意识边缘靠近。
像洞悉明城所有的阴暗心情,一语中的的话捉住了明城狂乱不安的心。
“没事,别怕。别怕。我们都死了,再没有血肉生命,回不去人间。”声音在安慰,“你成功了。听见了没?”
声音不断重复。
明城总算抓住了字眼:“死了?”他念著,像不能完全理解。
“是死了。”声音带著令人容易相信的诚稳,“我们都在地底,火狱魔城,只有我们一家。你要相信,我不会骗你。”
明城似信非信地微微抬起双眸。
昔日骄傲自矜的小道士,现在被吓得虚弱委顿,颤抖地似濒临末日的小动物。这时候微微平静下来,哪个儿子舍得让他不开心?一个个点头,争著道:“死了,死了,确实是死了。”
这场景如果在别处,那是十足好笑和诡异。
但是,在这被焰流包裹的地脉里,却正经得好似打雷下雨的平常。
“死了?”明城重复。
“是啊,天火,法阵。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死了,都在一起……”
“龙游?”小道士一双黑眼睛里慢慢聚拢回精神。
众儿子呼出一口气,像看著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宠物,看向明城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笑意,又叽叽喳喳说起话了。
“好了,见到醒了吧?都给我出去!别继续在这吵!”龙游哄走一屋子的儿子。
明城无力地靠在龙游怀里,看著屋内一个个鱼贯而出。
“我们的儿子。”龙游带著几分自豪,对怀里的小道士说。
“……怎麽回事?”半晌,小道士开口。神智和脾性一丝丝活络回来,小道士的眉宇间渐渐沈凝。
“你昏迷了十几天。”龙游摸著明城的头发说,“我们虽然肉身已死,幸魂魄靠近万魔穴,能保不灭。只是,以後如你所愿,不能再入尘世了。”
小道士慢慢接收信息。
“明白没有?”龙游耐心诱导,“就是说,你做的成功了。我们一家不会再有机会祸害人间。”
小道士看著自己的手,和活著的时候一模一样。哪里是死了的样子?
“这是万魔穴,吾等本源,地底魔气纵横,吸食魔气,可如常人一般。离开火穴本地,则会万分不便,以後你就知道了。”龙游解释。
小道士皱了下眉:“真话?”
龙游心里一软。明城没有直接否决他、怀疑他、批判他,他已经很满意。
这一个开始,龙游想亲自把握。
12
发文时间: 1/23 2012
这个世界不是黑白两色。
比如,相信只有白色的人,只能看见白色,只相信黑色的人,只能看见黑色,心中没有黑白界限的人,看见的则是或灰或黑白的世界。
人,能看见人的世界,魔,能看见魔的世界,妖怪,自然能看见妖怪的世界。
在万州灵崖山,有个人类不知道的去处。是妖怪们的聚集地,据说有魔庇护,是魔的地盘。
舒莫跟著舒想去的地方。
这个混沌不明的地方叫做“妖镇”。
舒莫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叫做“妖镇”的地方,古往今来更多,既然叫做“妖镇”,自然有其理由。舒莫也知道,舒想来这处妖镇,是因为舒想要来拜见他的长辈。
虽然舒想经常莫名其妙消失,但是舒莫不知道去了哪里。舒想不说,不带舒莫去,舒莫便不知道。舒莫只是跟著舒想住在了妖镇里。
舒想在妖镇里开了个杂货铺子,卖一些妖怪用得上的灵药、灵符、灵石什麽。虽然清闲,赚些银子度日不成问题。
忘了说,这处妖镇里的妖怪们和人类的生存方式差不多,或者说是他们故意拟态成人族城镇,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交际礼仪,自成游戏规则。
日升月落,时间慢慢流逝。
舒莫仍是舒想身边圈养的宠物小触手,舒想做生意的时候,他便所在阴暗的桌子底下,像一只匍匐的蜘蛛。
过年,过年,人间佳节,妖镇也没落下。早早就张灯结彩布置开了。
舒想平时对这些团聚圆满的节日很少费心思,懒懒好吃一顿,就当过了。没想到,这次,格外勤勉,里外操持起来。
小小的杂货铺子,特意请了壁虎妖来打扫,另外买了些新的桌帘布帐之类的东西,替换下旧的。门口两扇木门重新漆过,贴上了桃符,挂起了彩灯。
舒莫不自在,问舒想:“是要娶媳妇了吗?”
舒想眼睛一瞪:“我没舒单那麽笨,一个人自由自在,做什麽生事娶媳妇?”
舒莫缩了缩四肢。不吭声。
可是舒想貌似心情很好,泡了壶新茶,就著瓜子,跟舒莫拉起了家常。其实,是舒想说,舒莫听。舒想很少话这麽多,舒莫觉得舒想是老了,才这麽唠叨。
舒想说:“媳妇可不好养,你知道不知道,我祖外公都快跟天地齐岁了,可镇日里仍受他媳妇打骂,动辄不得进房,可怜著。再说我大爷爷,没祖外公活得那麽老,也有万把儿年了,可无论在儿子面前怎麽威风,到了他媳妇儿跟前都给装傻充愣,做小伏低,让往东,都不敢往西。我爹跟大叔算好点了,可大叔有那麽多兄弟,爹爹嘴上不说,心里担心著大叔今天跟这个多说了话,明儿跟那个亲热了点……”
舒想絮絮叨叨说著话,舒莫却快听晕了,怎麽这麽多麻烦。只一点,舒莫总算捉住了字眼,道:“你爹,你大叔?”
“是啊,大叔是爹爹的媳妇儿……”舒想别扭之极地说,“你在妖镇这麽久,难道不知道媳妇可以是男的吗?”
舒莫抱起触手儿,纠结:“可是,都是一家人啊。”
舒想嘴角抽了抽:“他们没了肉体,不能结交旁人,常年在地底,只有彼此做伴。”
舒莫觑了眼舒想说:“若大哥你在地底,会不会也……”
舒想涨红了脸,手上放出个光咒,直拍得舒莫在桌上滚了滚:“你想多了。”
舒莫在桌角停住。
舒想饮尽了杯中茶,呐呐道:“今年,过年,他们会上来暂住几天。”
“啊?”舒莫奇怪,“不是说只能待在地底吗?”舒想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低著头在想什麽。
不过,舒莫总算知道了为什麽舒想对这个春节特别积极地准备了。舒想对地底的一家也比较好奇。过年快了,这些年心里的疑问估计可以现个形了。
呼呼,不错。
13
发文时间: 1/24 2012
舒城觉得自己在地底待久了後,思维也变得缓慢了,比如,他的修炼,在一家子里,是最慢的一个。
虽然说,龙游说没有了肉身,不能离开火穴。但是偶尔魂魄出游,在灵崖山范围,在妖镇的结界,在辖区管理内,三五天不成问题。只需要修炼到不靠穴底灵气,亦能行动自如。
单这样,舒城就费了数年。
舒城听龙游说,和尚只花了半年。
和尚是龙游的生母,龙游只管“和尚、和尚”地叫,舒城听老魔唤他“时初”。时初和尚。
老魔是此地底火穴的宿主,方内尊称“万欲魔”,老魔自己觉得俗了,请和尚令赐名,和尚给了“清念”两字。
老魔有了和尚,欢喜得很,不与他们住在一处,自置地穴,便把原来的多洞地穴挪给龙游一家住用。
舒城在地底几年,见老魔没几面,和尚更是见都没见过。龙游说,和尚被爹救回後,失了旧时记忆,若不然,是断不会与爹一处安生过日子。
舒城沈默。
龙游看著舒城说:“譬如你我,若不是别了前尘旧事,如何能解心结,真正圆满?”
圆满吗?舒城不知道。
只是没有退路罢了。
从一开始认识龙游後,貌似他的路,便一条道走到黑了。
龙游说,爹要陪和尚去上面走走,散散心,你如今凝神聚气已无问题,我们便阖家同去。
仲宴无所事事地看了几盘大哥与舒因下棋,百无聊赖地去找道长说说话。仲恩说爹和道长出去洞外了。
道长的修炼见出了火候後,龙游常带道长外出走走。以前一离开地穴的火气滋养,便会肢体变透明的道长,现在离开地穴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都渐渐适应,能碰到树的实体,接触到流水的温度,走路能踏到地,不再飘著了。
因为地穴毕竟洞连著洞,与洞外世界比,狭小了些。龙游与道长若做些不宜围观的事,很容易传出激烈的声音。道长脸皮薄,龙游便更频繁带人外出了。
果然,仲宴循著道长散发的香味,在密林深处看见龙游抱著道长坐到一枝桠繁密的参天大树合抱枝桠上行事。
他们大概爱上面的风景,自弄出个类似树床的铺盖,有顶遮阳,有底平躺。藤萝漫长垂挂,似飘摇的床帐。
道长的长发垂在一边,系发的蓝条布带儿半耷在黑漆漆的头发上,随著树枝的一阵簌簌响,和抖落的叶子同掉了下来,落在草地上。
仲宴走过去,捡了起来。
龙游不是没送过道长奇珍异石的饰品,道长不爱,一贯简朴的白衣蓝衫。仲宴握著发带抬起头,树上的两位正忙著,哪里有空理他。
仲宴在不远处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找了个老树桩坐下。等到看到入夜的乌鸦哀哀叫著从林间飞起,仲宴才见龙游抱著草草批了件布衣的道长走来。
道长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眼睛紧紧闭著。
龙游本人亦没管仪容,披著及腰的长发,一袭紫衣只在腰部系了长带,赤著胸膛和双足,近乎凌空御风而来。看见仲宴,龙游挑眉:“你在这里做什麽?”
仲宴抬起头问:“我还能有小弟弟小妹妹吗?”
龙游摇头:“你问这个做什麽?嫌家里人还不够多吗?”
仲宴嘀咕:“很久没新夥伴了……”
“回去!”龙游皱眉,“你要闲得慌,过几天去镇上,随你见多少都是有的。我带舒城去溪边清洗。”
仲宴默默低头,迈著小步子往回走。
冬,溪水很冷。
舒城几乎是被水的温度冻醒的。只有龙游的怀里有他要的温暖。舒城整个人往龙游身上贴。
来地底有的几样好处,一个是没了肉身後不再有孕,对龙游的肆意玩弄无後顾之忧,第二个是不会生病,接触冬夜冷溪水亦不会感冒著凉,第三个是生活作息打乱,不睡也不会觉得累。
只是时间太长,需要消遣。若一个人度日,怕是会疯。
龙游慢慢替他擦洗,舒城闭著眼睛磨蹭著面前强壮火热的身体。
14
发文时间: 1/25 2012 更新时间: 01/25 2012
龙游的几个孩子里,最得老魔宠的是仲荣。
自从得知仲平跟舒因好了後,仲荣不知怎麽待在兄弟堆里总不如意,便经常去老魔那闯门占住。
这日,仲荣蜷著身体裹在团火里睡觉。他最近喜欢上睡觉,一睡就是好久,神思昏昏,魂魄到处飘。
然後,仲荣竟然诧异地看见全家组团过来了。
老魔的住处不能不说阔大且豪华,那是必须的。但是对庞大的一家子来说,未免挤了些。
和尚怕吵。
果然,看见儿子带著一堆孙子闯门,老魔的胡子都吹到眉毛上了。把一应小娃儿都赶到前厅住,只准儿子跟儿媳,还有例外的仲荣住在他的後院。
和尚在後院。
老魔其实没胡子的,幻出的形态也十足年轻,最多像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但是,他考虑到自己是一家子里最大的长辈,不能不没有点威慑力,所以便留了胡子。
道长最後生的九胎小儿就最喜欢揪老魔的胡子,趴在上面睡觉了。
没有和尚前,道长他们住在瑶灵谷的时候,怕寂寞的老魔总喜欢叫儿子轮番带上个孙子来供他捉弄取乐。现在有了和尚,老魔便不要孙子了。
若说以前老魔是有伟大的尊严的,那麽在和尚面前,是渣都不剩。仲荣甚至幸灾乐祸地想,老魔难道要在子孙辈面前把最後的遮羞布都扔掉吗?
如果是和尚开口要求,扔不扔,当然不是问题。
“你们怎麽来了?”仲荣问的是仲庭。
仲庭看看二哥一身皱巴巴的睡袍,好笑地道:“你不会睡糊涂了,不知道我们今年出谷过年吗?老爹带道长来接你们同去。”
仲荣皱了皱眉头:“没人跟说过。”
仲庭一脸古怪:“难道爷爷是忘掉了?”
“一定不是。他想出去快想疯了。”仲荣摸了摸发脚,“估计是请不动和尚。你们自寻住处,我再去睡个囫囵觉,出发的时候叫我。”
仲轩忧郁:“二哥这麽睡下去,怎麽成?人间说失恋只要三十三天疗伤啊,他这都多少个三十三天了。”
仲庭温柔地说:“无事,无事,他睡不胖的。”
兄弟们自散去。
龙游拉著舒城往後堂走,他在这边当然有固定的房间。舒城甩开他的手。
龙游不悦:“拉个手,怎麽了?”
舒城面红耳赤:“你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数了吗?”
老魔一步三回首地在看啊,这麽哀怨的目光是怎麽回事?
舒城不让牵手,龙游手贱地去搂舒城的腰。被舒城狠狠踩了一脚。
老魔在叹气了。
龙游笑嘻嘻地搭著舒城的肩膀上前:“爹,你怎麽了,这麽一副不得志的晚娘脸?”
“臭小子,敢消遣你爹!”老魔一个棒槌就敲龙游的脑袋,继而望天:“时初要是肯跟我手牵手去看花灯就好了。”
龙游笑得欢。
舒城一愣间,龙游的爪子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龙游笑眯眯地看著舒城,完成月牙儿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快装不下的深情和甜蜜,震得舒城全身发麻。雷的。
但是,奇妙的是,舒城安静地没有挣脱。
“你们帮我去劝劝?”老魔眨眨眼,就快过年了,和尚还不肯出门,可怎麽好?去外面过节的念头,还是他给起头的。
“我不行。”龙游探身,“我上次听你的话去见他,可是被花瓶砸出来的。”
老魔叹气:“谁让你见面叫娘的?他失忆归失忆,不是变傻子啊。”
“难道我不是他生出来的?”龙游不以为意,“孩子们尊称城儿一声道长,要不我叫他和尚?”
“成何体统!”老魔马上否决,眼珠子转了转,定在舒城身上:“儿媳妇还没去过。我瞅著能成。”
龙游把舒城拉到身後:“不成!和尚发疯,砸坏了怎麽办?”
“不都死了吗?砸不坏。”老魔眼睛发亮,“我觉得他们合得来。儿媳的武功不是沿承自他吗?叫声师傅都不为过。”
“还是不成!受委屈怎麽了?和我一样被砸出来……”龙游越想越觉得不安妥。
15
发文时间: 1/25 2012
其实,舒城肉身消亡後做过飘飘好一阵子。魂魄无所依,倏尔聚,倏尔散,偶尔凝神聚气成个形,也不能接触到实体,碰东西,手总会透过去,穿墙而入不过如此。
若不是龙游一直守在一侧,教他如何利用魔穴地气修炼的法门,他不会如今行动自如,人样存在。环境的改变,需要时间的适应,并不是谁都能逆来顺从,随遇而安。
舒城已经觉得自己丢了气节,堕落成依附龙游存在的寄生体。他每每暗自气恼自己,却无人可诉,无法可想,无路可投。
日子便也这麽过了。
人间和地底没有什麽大区别。
一实一虚,真实也好,虚境也罢,存之不过一心。
但是,佛陀他……生前是玉石俱焚的爆烈性子,为斩妖除魔下临人间界,不慎沾染魔孽後杀子焚体,更在死後布下後著甘愿千万年不入轮回地等著……执念至此,舒城觉得佛陀跟没有原则的自己,天差地别,没有相似处。
但是,老魔觉得像,和尚和道士一家,央著舒城过去瞧瞧。
舒城点了头,龙游没什麽置喙的余地。
龙游说:“要不,我陪你去?”丑媳妇见婆婆,龙游觉得有点玄。
“你不怕被打出来?”舒城取笑。
龙游说:“只要爹不跟著进去,被打的几率总会小的。”
舒城好奇现在会见到的佛陀是不是以前在昆仑洞壁所见的金身模样,待入了院,停住脚步,对龙游说:“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龙游想说什麽,终归没有说,看著他,说“好”。
无论舒城说什麽,龙游这些年答的多归“好”,舒城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不是真的“好”?
地底的日子终归无趣,有些时候,舒城不想理的细碎心思,总会莫名冒个头,又被主人无情地抹去。
时初大师住的院子布置得不像魔的居处,倒像仙境。金檐玉宇莲花池,流岚浮动,云纱帐飘,长尾的丽鸟栖息飞舞……舒城伸出手去碰飞过面前的鸟,指尖所到,小鸟不过变化成了几丝五彩的烟霁,都是假的……
老魔造出这麽个玩具金屋,也算有心了。舒城唇边不由浮现冷笑。
和尚可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们两父子可像极了。
舒城往里走,便瞧出屋宇墙廊间,雕饰的图案非佛即圣,都是经案上的故事,透著隐隐森严。
屋门近在眼前,里面没什麽声响。
舒城敲了敲门。
没音。
再敲敲门。
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外面站著,不准进来!”声音切金断玉,利落刚硬,带著丝不容转圜的威厉。
和舒城印象里沙哑空灵声的音有丝不同。更多的落地的实感,分明标示了主人的情绪。
舒城再敲了敲门,道:“大师,在下……昆仑弟子……明城,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里面一阵安静,然後门径自打开。
舒城迈了进去,然後怔住了。
里面的人显然对他的出现也很奇怪,正居高临下地扫视他。
舒城的奇怪是有原因的。面前出现的不是端严圣威的佛陀,而是一个面目白净的长发青年,只眉心一点红记依稀是昔年佛印的痕迹,此时没了仙圣灵气,倒衬得青年倨傲骄矜,贵气森罗。
“你说你见过我?”青年的语气不留余地,眼风如刀。他此时手里正拿著一把剪刀,满头长发参差不齐,所坐的凳子边地上落著一蓬蓬黑色的发絮,在微弱的穿堂风拂动下,满地飘得都是。
显然,舒城刚敲门的时候,青年在给自己料理头发。
此时被舒城都看见了,青年仍没有一丝遮掩,只是且稍放了剪刀,架了腿闲坐打量舒城,俨然没有一些些不自在,俨然此间主人。
舒城咳了一声,道:“是。”
16
发文时间: 1/25 2012
舒城答一声“是”,方才口中的“大师”却怎麽也续不下去了……
面前的人,真是昔日的佛陀吗?
不等舒城的千头万绪转回来,青年瞧著面前拘谨得一副後辈模样的舒城,敲了下膝盖,说:“你瞧著干净安生,不像这一窝出来的妖魔鬼怪,你是……他那混蛋儿子的人?”
舒城心里一震。
青年好笑地看著面前的後生哥红了一副白面皮,确定道:“小道士。”
舒城抬头,青年站起来,绕著他走了几圈:“不是说龙游拿你没办法吗?我看著怎麽这麽乖?乖儿媳……你叫我‘大师’?没听错吧?”
故人依稀,已经不是故去那人了……舒城警醒精神:“是大师,也不是大师。”
“嗯?”
“大师难道还记得前世的事吗?物是人非,前尘种种,不过在下痴念。”舒城低眉。
“说话这麽吞吞吐吐不干脆。”青年却没有生气,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头发说,“我虽然忘了,却不是全然没印象。”
“大师记得什麽?”
“他与我说,我与他曾是宿敌,我因他死,他救我回来。他说我答应过陪他此生此世……我觉著不对,若是敌人,我自巴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又怎麽会应允他如此荒唐的要求?”
“我在梦里,御风而行,直上九十九重天,何等逍遥自在。禅境,佛音,金莲……我与他说了,他便叫我画下来,造了这处小圣天。”
“一切,像又不像。他说我此前是个和尚,我想著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终究碍眼,碍著让我看不清过去事,未来事,不如了去,却也干净。倒教你见著了。”
“发肤不过表相,去留不过如是。大师有没有想过,为何在此处,是魔的意愿,还是……大师的意愿?”
青年大笑,挑眉,勾唇,盯著舒城:“你这是来劝我留,还是劝我走?你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去不了,不得去,你不用问,就该明白。只是你我骄傲,忍不下这听任魔物左右的心气。若真想深了,如今的你和我,非人非圣,和妖怪同流合污,岂不是早已经是妖怪了?”
舒城脸色煞白。
“逝者已逝,以前的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不管是或不是,都已经过去,没有追寻、延续、烦恼的理由。现在的我,想知道麽,想怎麽做,如何看,相同或者不同,都和以前没有关系,是现在的我的所思所想……你明白吗?”
舒城想,不管是明不明白,大师倒是明白得很,哪里是需要人开解的样子?
对上小道士不怎麽和善了的目光,青年愉悦地笑。
“既然逝者已逝。那……你为何剪掉头发?”舒城觉得真是物以类聚。以前那个愿意堵上一切与魔同归於尽的佛陀哪里去了?
“我乐意。”青年把剪刀交到舒城手里,“不是说了,我做什麽是我想做,而不是以前以後一堆麻袋。你帮我剪。”
舒城很想说,您不是有法术吗?直接拿手一抹,头发不就掉干净了吗?但是,瞧著青年的认真样,舒城闭上嘴巴。
舒城不知道,和他不一样,被老魔死活拉回来的佛陀不仅没了以前的记忆,别看态度嚣张,身体是羸弱得很,跟舒城都没法比。多运动都会喘气,这也是其苦闷,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之一。
叫时初的和尚,是面前叫时初的和尚。
和尚问站在身後的小道士:“说说,你以前认识我的事……”
舒城的手一顿,差点破了和尚脑袋的皮。
没有义愤填膺、屈辱不堪、抑郁难抒等任何预见的情绪,舒城想面前的和尚是太深藏不露了吗?比起他来,无论是老魔、和尚,还是龙游,他们活的年岁那麽长,几百几千个舒城相加,也不及万一。
17
发文时间: 1/27 2012
舒城回想著彼时龙游犯下滔天大错,沾染累累人命。自己真是想杀了他,最好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洞壁佛陀留下的秘密,便是小道士所有的希望所在。
现在,死是同死了。轮回是没了,可这样的存在方式与永生有什麽区别?
是老天的惩处还是偏爱,令他逃不离这个怪圈。
至於面前死而复返的佛陀,同样物是人非。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复从前简单。
舒城简单地回答:“昔年,您与魔斗,留下同归於尽的九天玄火。您的朋友拿了您和您的孩子留下的脊骨,造了望山剑。这把剑在万佛山沈没後落到了昆仑。我是昆仑的弟子,按著剑的指引,在昆仑洞壁见到您的金身,得传神力和喻示。”
“这麽说,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了?”和尚满意地摸了摸逐渐光整的脑袋,“你就是拿了那剑,用了那火,灭了他们一家?我那孽子,是你放出来的?”
“弟子误入里昆仑,不知情下触动了佛家法印。”舒城觉得若这段历史需要改变,必须是从里昆仑之行开始。没有开始,自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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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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