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 作者:十二念
倒他。
然而当他拿著粉笔站在黑板前,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半条公式。
一切学过的内容,最简单的内容,曾经烂熟於心的内容,似乎都被脑子里什麽东西一一吃掉了。
老师在教室後嗤笑了一声:“课堂习题都做不来,还有必要参加招生考试吗。”
猛然想到招考就在四月份,欧阳晓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居然连这件事都忘了,寒假时父亲才给他铺好了後路,至少争取一所大学保送,考不上再谈填报志愿的事。
欧阳晓暗暗捏断了粉笔,低头从讲台上走回了座位。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忘记了。
只是忘记了……
“你生病了吗?”敏感地察觉到他行为古怪,薛瑶放学後拿了本书摆他面前,“这道题你昨天才给我说过,怎麽可能今天就不会了。”
欧阳晓疲惫地用手掌按住前额,分明看到自己笔迹还残留在书页上。
可他完全没印象,不说这道并不复杂的题,连解题这回事,他都全无印象。
薛瑶看他又在发呆,郁闷地把书翻到了另一页:“还有这道题,你那天说了会给我答案的。”
欧阳晓烦躁地站了起来:“你明知道答案不是吗。”
薛瑶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故作轻松地把书本合上:“我不知道。”
欧阳晓没能继续往下说,眼前骤然一阵发黑,他听到自己把桌椅撞得乒乓响,等清醒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地上,薛瑶正慌乱地招手喊人来帮忙。
“我没事,”他抱住跳痛个不停的脑袋,仿佛自言自语地,“我没事……”
end if
☆、第四十章
最後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他回座位上,薛瑶在一旁急得语无伦次,一边嚷著快去找老师看看,一边又说要送他去校医室。
欧阳晓马上制止了她,解释说只是昨晚没睡好,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薛瑶始终放心不下,只好趴在隔壁桌静观其变。
欧阳晓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收拾好书本起身走出了教室。
薛瑶立刻跟在後面吱吱喳喳:“不晕了吗?真的不用检查下?”
欧阳晓一声不吭地下了楼,却突然在一层楼梯口站住了,脸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了惊惶。
黄昏的微光照进他慌乱的眼里,恍如幻觉般从里面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薛瑶以为他像那天一样看见了谁,好奇地前後左右环视了一圈。
然而除了树枝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围连半个人影都没能见著。
“喂,怎麽啦?”薛瑶夸张地在他前面蹦蹦跳跳。
当视线从那棵树移到薛瑶脸上,欧阳晓立即瑟缩地後退了一步。
就像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到头来总会有现实将它打破,令人措手不及。
刚才他以为又见到了陈霆,事实上那只不过是半片阴影,没有谁从里面走出来,也没有谁笑著喊他名字,告诉他又长高了一些。明明每天都在假设,如果陈霆来了……如果陈霆不再来……他却已经说不清会害怕还是欣喜,连他都开始变得糊涂,自己到底是因为放不下陈霆,还是放不下喜欢同性这件事。
而唯一让他感到清醒的,是他远没有像欧阳远文所设想的那样,只要知道错了,就能够轻易地改正过来。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欧阳晓一如往常第一个走出了教室,因为欧阳远文只给他五分锺时限,他必须在五分锺内跑下五层楼、穿过教学部、穿过升旗广场,完好无缺地坐上欧阳远文在校门前等待的车。
欧阳远文正神情严肃地站在车门边上,犯强迫症似的不停低头看表,直到欧阳晓从不远处朝他走来,他才放心地钻回车里发动车子。
为了协助欧阳晓慢慢变回所谓正常人,他放弃了优越的工资薪酬,换到一个不需要加班的公司,每天把时间花在接送儿子上下学的路上,晚上睡觉前还会抽出半个小时谈心。相对於以往那个对儿子不闻不问的欧阳远文,这算是尽了他所能来完成这份艰巨而收效甚微的工作。
欧阳晓刚上车时还有些气喘,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
为了缓和气氛,欧阳远文每天总会问:“今天一切还好吧。”
欧阳晓转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梧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和同学关系好点了吗。”
欧阳晓不知怎麽忽然分了神,等欧阳远文将问话再重复了一遍,他才手足无措地做出回应,但仍然只是发出了那个单调的音节。
欧阳远文透过视後镜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下去。
回家後按照惯例匆忙洗漱完,欧阳晓挺直脊背坐在了床边。也许是人在紧张时感官特别灵敏,他能分辨出门外那人从主人房走到卫生间,又从卫生间走回主人房的每个动静,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犹在耳边,将他脆弱的耳膜击打得嗡嗡作响。然而每当他以为欧阳远文准备推门进来,脚步声都会一次次地走远,让他在一惊一乍间耗光了全身力气,简直比世界上任何极刑都要折磨人。
等到挂锺指向十点半,一向守时的欧阳远文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回应便擅自打开了房门。
像是即将被审判的罪人,欧阳晓手心冒汗地抓紧了睡裤。
欧阳远文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嘴角不太熟练地露出笑容:“今天学校有什麽好玩的事吗。”
欧阳晓想了一会,然後摇了摇头。
“数学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你连那麽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了吗。”
欧阳晓垂下眼睑:“忘了。”
“你最近确实容易分心,”欧阳远文狐疑地看著他,“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欧阳晓下意识抿紧了唇。
欧阳远文随即回复了冷淡:“我不希望是因为陈霆。”
“不是。”对这个问题他总是回答太快,快得让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这段时间成绩掉得这麽厉害,”欧阳远文没有特地拆穿他,“是老师不够好吗?”
“不是。”明明同样的两个字,效果却显得天差地别。
欧阳远文不耐烦地靠上椅背:“我知道你还在怪爸爸自作主张,但你不该轻易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我没有。”欧阳晓低声回答,却不知到底是没有怪欧阳远文,还是没有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保送考试只剩下一个月,以你现在的状态,有几成把握能通过?”
欧阳晓吞咽了一下:“我尽力。”
“虽然不是最好的学校,至少可以让你以後轻松些。”欧阳远文停顿了几秒,刻意让问话不那麽强势,“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欧阳晓总算有了点动容,手指发颤地抓紧了裤缝。
“没有。”
“现在只能靠你自己自觉,你要是理清了头绪,就知道应该跟他划清关系。”
欧阳晓这次没接话。
“你那个朋友薛瑶,”欧阳远文话锋一转,“你们相处得还好吧。”
“……嗯。”
“对她有感觉吗?”欧阳远文注视著儿子眼睛问。
沈默了好一阵,欧阳晓才哑著声答:“没有。”
欧阳远文明显有些失望,但见儿子额上冒了一层虚汗,他选择提前结束了这次交谈。
听到父亲离开时的关门声,欧阳晓手脚发软地倒回床上,眼前一切顿时天旋地转,令他生出了一股失力的眩晕感。
可是等他难受地闭上眼睛,耳边又恼人地轰鸣起来,好像几百只蜜蜂同时钻进了他的脑袋,将里面所有东西都当成花蜜吸走了。
偏偏带不走那个影子……
他用手捂住眼睛。
那个每次做梦都在拼命靠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的影子。
招考时间安排在四月初,这种考试对每个被推荐保送的学生来说都过分简单,毕竟竞赛成绩占了评定的大头,几乎不会有人由於招考成绩太差被刷。
然而五月份成绩单刚贴出来,欧阳晓就被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轮番叫去了办公室,因为他不仅考了个该校有史以来分数新低,而且被评卷老师评价为解题思路混乱,除非排除了故意为之,否则并不像能拿到省级竞赛一等奖的学生,更不可能说服大学光凭一份证书录取他。
欧阳晓早已不再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难得为他争取一个保送资格竟毁在这里,问责时自然没有好口气,逼得欧阳晓从头到尾无法为自己辩解半句话。
何况他也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辩解,说出“尽力了”又有什麽用,有些事又不是尽力而为就够了。除了一味地承认“我做不到”,他失去了任何推脱的借口。
晚自习後欧阳远文照常接他放学,只是这次连表面上的寒暄都省了,从欧阳晓上车到下车就没交流过。
等两人进了家门,欧阳远文才开口朝儿子大喝:“过来!”
欧阳晓犹如惊弓之鸟,登时吓得肩膀一缩。
欧阳远文烦躁地在书桌前踱起了步:“你到底怎麽回事?!”
欧阳晓低下头一言不发。
“先不跟你谈成绩。”欧阳远文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你先向我解释,这信怎麽来的?!”
欧阳晓一下懵了:“什麽信?”
很快欧阳远文将信封砸在了他脸上。
欧阳晓一时反应不及没能接住,厚厚的信封“啪”地掉到了地上,朝上那面清晰地写著他的学校地址,还有偌大的“欧阳晓收”四个字。
他闭上眼睛都能认出这个笔迹,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特意模仿过,为了帮这个笔迹的懒主人抄作业。
在欧阳远文给出下一个命令之前,他居然没有勇气将信捡起来,脑子里那些回忆和声音都乱糟糟地粘成了一团,根本容不下他理智做出判断的余地。
欧阳远文一掌打醒了他:“捡啊!”
欧阳晓迟钝地捂住半边脸,动作机械地蹲下捡起了信。
“看看他都写了什麽!”欧阳远文一手抢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三大张信纸在他面前展开,“两个大男人痴缠成这样,我都替你们感到脸红!”
“见信好。”这麽中规中矩的开头,一点也不像那个人的风格。
“我知道不该再打扰你,可是……”
可是?欧阳晓恍惚地朝信纸伸出了手。
欧阳远文立即将信装回信封,拿出手机边查通讯录边说:“正好证据都齐了,我也用不著跟他父母废话。”
欧阳晓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别!”他慌忙拉住了父亲拨打电话的手,“爸你别这样,我跟他断了,真的断了……”
“我明白这次错不在你,是我太低估他!”欧阳远文气愤地将他推到一边,“那就让他父母来管教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趁欧阳远文分心说话,欧阳晓突然冲上去将手机抢走了。
欧阳远文气得正想扬起巴掌,却发现欧阳晓站立不稳地晃了几晃,整个人无力得像随时都会倒下。
“晓晓?”欧阳远文赶紧上前扶住他,“晓晓,你是不是头晕?”
欧阳晓已经听不见问话,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只想恳求父亲别给陈霆父母打电话。
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记得死命握紧了手机。好像只要这麽做,这个电话就能永远、永远拨不出去一样。
end if
☆、第四十一章
“你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对此感到很抱歉:“对不起。”
“为什麽要一而再犯错?”
“对不起。”他也不希望变成这样。
“你简直无可救药。”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对不起……”他对脑海中那个人不停地道歉。
然而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从来没想过要去追问。也许是根本没资格去追问。
他只能对所有指责,一遍遍地回应──“对不起”,而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晓晓?晓晓?!”
一道白光打在眼皮上,欧阳晓睁开酸涩的眼睛,模糊中看见有人站在床边,神情急切地望著自己。
“妈妈……”似乎太久没发声,他的嗓子哑得难以听清。
何琪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做噩梦了?”
欧阳晓恍惚地看著天花板,强烈的消毒水味让他得知自己正在医院。他转头朝阳台方向看去,发现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最高点。
“上课……”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要上课了。”
何琪心疼地拍拍儿子手背:“不上了,爸爸给你请了病假。”
“请了几天?”
“三天。”
这麽久?欧阳晓动了动正在打点滴的手:“是低血糖吗。”
何琪有些迟疑地点头。
“那没必要……”忽然想起了什麽,欧阳晓顿时睁大了眼睛,猛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电话……电话!”
何琪连忙按住他肩膀:“什、什麽电话?!”
欧阳晓在慌乱间不小心扯掉了针头,血珠一下从他手背上的针孔渗出来。
“爸爸打电话了吗?!”他几乎要从床上翻身下去,又著急地抓住何琪颤声问,“给陈霆他家打电话了吗?!”
想起欧阳远文交代的事,何琪立即连声安抚他:“没打,爸爸没给他家打电话,你别怕,别怕。”
“真的?”欧阳晓闭目喘了几口气,终於放心地向後倒回床上,但还是能看出惊魂未定的样子,一身冷汗把病号服都浸透了。
何琪马上喊了护士重新来扎针,自己则拿来毛巾给儿子擦汗。
等护士离开病房,她握住儿子的手说:“你爸爸在医院呆不下去,他让我先跟你说清楚。”
欧阳晓反应迟钝地转头看她。
“他没给陈霆父母打电话,”何琪停顿了一会,“他给陈霆打了。”
欧阳晓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发颤地微张著,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让陈霆以後别再联系你,别的也没多说。”
欧阳晓只想问她陈霆回答了什麽,哪怕一个字也好,他都那麽迫切地想要听到。
但他迟迟没胆量问出口,即使明白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他还是害怕明知故犯会惹父亲生气。
“陈霆什麽也没说,”何琪却好像心有灵犀,“他肯定知道了怎麽一回事。”
欧阳晓沈默地垂下眼睑,脸上没读出什麽表情。
何琪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在大街上就批了你爸,这麽大的事瞒到现在才告诉我。”
欧阳晓下意识应了她一句:“对不起。”
一时不知怎麽继续这个话题,何琪面露尴尬地拨了下头发。
这时主治医师带了另一位医生走进病房,何琪忙站到一边给两人腾出地方。
莫名感到压力从四面逼近,欧阳晓额上很快冒出了一层细汗。
“别紧张,”主治医师安慰地拍他肩膀,“邹医生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说完示意何琪跟自己一起出去。
欧阳晓无措地看著房门被关上,就听见留下来那位医生说:“你好,我是精神科的邹医生。”
精神科?欧阳晓在床头摸索眼镜戴上:“有事吗。”
“我早前跟你父母谈过了,现在来找你聊聊。”邹医生微笑著坐了下来,“你最近很难入睡吗?”
欧阳晓不自觉地推眼镜,然後点了点头。
“上课有没有觉得注意力不集中?”
他再次点头。
随著医生的问题越来越深入,他点头和推眼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就像以前在学校做过的心理调查问卷,他甚至能想象到医生在精神病那栏里打了个勾。
“你爸爸跟我说了一件事,”邹医生刻意放轻了语气,“你喜欢一个男同学,对吗?”
听到这句话,欧阳晓仿佛偶然失了神,并没给出任何反应。
邹医生又放慢语速:“你了解这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吗?”
欧阳晓缓缓摇起了头:“不正常……”
似乎发现了症结所在,邹医生叹口气靠上椅背。
“能跟我聊聊他吗?”
等两人结束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谈话,何琪走进病房时看见儿子已经睡了,可眉头还一直难受地蹙著。
“我想找你丈夫当面谈谈,”邹医生对她说,“你儿子压力太大,他一个人会想不开。”
“我不明白……”何琪突然红了眼眶,哽咽地用手捂住脸,“以前都好好的……”
欧阳晓最终被诊断为轻度抑郁,这次晕倒主因是睡眠不足外加营养不良。何琪和欧阳远文都被两个医生训了一顿,说是一个远在国外不闻不问,一个整天只管给人施加压力,小孩现在还没出事都算结果好的了。
何琪决定办完手头案件就离职回国,欧阳远文为了改良自己的教育方式,也不再逼欧阳晓考上数一数二的大学,甚至提出如果欧阳晓愿意,休学调养一两年、或者复读他都一一答应,但就在儿子和陈霆这件事上不肯让步。
无论邹医生怎麽苦口婆心告诉他同性恋不是错,他也坚持自己所谓“欧阳晓还小,现在纠正来得及”的理念,而且眼看两人在分开後确实没了来往,陈霆那封信也只是意味著单相思,他更笃定了只要等双方感情随著时间变淡,儿子绝对有能力喜欢上一个好女人。
欧阳晓丝毫没表现出忤逆父亲的意思,毕竟父亲网开一面没把这事告诉陈霆父母,他感激都来不及,更别说有勇气维护自己“正常”的性向。医生叮咛他凡事都要看到积极的一面,他也确实往这句话上做出了努力──相信只要等时间流逝,等回忆磨淡,等……一切就会好起来,他也许、也许就能蜕变为真正的正常。
六月份仅仅三天的高考眨眼过去了,欧阳晓也如常参加了考试和填报志愿。之前整一个月将自己埋在书堆里,交上最後一张卷子的一瞬间,他才在今年第二次感受到可以称为“开心”的情绪。
第一次是在陈霆那天竟然找到了学校,对他说出“我们会在大街上牵手”的时候。
即使他多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回家後见到了妹妹欧阳蕾,这个小家夥跟著妈妈一起提前回国了。
小孩个子虽然长得快,但心性一点也没变,听到开门声就忍不住兴奋。
“哥哥!”蕾蕾脆生生喊了声,整个人都向欧阳晓扑了过去。
“蕾……哇!”可惜欧阳晓最近体力变差,反应更是一等一的慢,居然硬被她撞得摔在地上,缓了好一阵还头晕眼花。
他失笑地弹妹妹额头:“你又胖了。”
那小滑头反而趴在他身上笑得欢腾:“哥哥你好笨!以前都能接住我的。”
欧阳晓想将她抱起来,可这小胖妞实在太重了,他只好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接不住就不喜欢哥哥了吗。”他佯怒地捏她鼻子。
小孩迅速抱他大腿:“喜──欢──”
欧阳晓拉她回沙发上坐好:“妈妈给你找到学校了吗。”
蕾蕾乖巧地点头:“就在家旁边。”
欧阳晓怔了一怔:“你们住哪儿?”
她也说不清街道名,於是伸出了两根指头:“妈妈说离这儿只有两条街。”
宁愿住在隔壁也不肯回这个家,欧阳晓呼了口气没说话。
“放假了我就每天过来。”她双手圈紧了哥哥脖子,“妈妈说哥哥生病了,让我多陪你玩儿。”
欧阳晓笑著揉她头发:“长大了啊,以前哥哥陪你玩儿,现在轮到你陪哥哥了。”
蕾蕾头一低扭起了手指:“哥哥的病很严重吗?”
欧阳晓说:“就跟感冒差不多。”
小孩半信半疑地:“感冒会这麽久还没好吗?”
欧阳晓想了想:“和普通感冒不太一样,不过迟早会好的。”
“可是,妈妈说起你会哭……”蕾蕾说著说著自己倒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电视上都是这麽演的,他们都骗人说会好,後来还是病死了……”
欧阳晓登时哭笑不得,这小恶魔真是来陪自己玩的吗,是来让自己更抑郁的吧……
“哥哥什麽时候骗过你了。”他失笑地捏妹妹的小脸蛋,“看来是时候让妈妈限制你看电视了。”
蕾蕾抽抽搭搭地抹了把眼泪,突然一撒腿就往自己房间里冲,过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个魔方。
那是一年多前欧阳晓送给她的小礼物,还哄她说只要拼好了就会过去看她。先不说这是个高难度的七阶魔方,光看她当时才四岁就知道还原完整根本不可能。
可她是天才小神童欧阳蕾,怎麽能被这麽个破玩意打败?!她气呼呼地把魔方朝欧阳晓面前一递:“我没拼好,这魔方肯定是坏的,哥哥你骗人!”
欧阳晓接过魔方,前後左右看了几眼,当著妹妹的面“啪啪”地转动起来。
蕾蕾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那个魔方在欧阳晓手里就像变魔术,十分锺便还原出了颜色整齐的模样。
很久没这麽思路清晰过了,欧阳晓感觉这十分锺跟做梦一样。可惜也只有这短短的十分锺,他现在就没搞懂自己是怎麽做到的。
蕾蕾不肯认输地再次打乱了魔方,默默玩了会儿才发现哥哥在发呆。
“哥哥!”
欧阳晓吓了一跳:“啊?”
“你放假了吗?”她满怀期待地问。
“放了。”
“明天我们去玩好不好?”蕾蕾天真地眨巴眼睛,“还有带上陈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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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上部存稿就快发完了……鸭梨山大啊=口=!
☆、第四十二章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欧阳晓瞬间周身发凉。
蕾蕾急得追问:“哥哥好不好好不好──”
“陈霆哥哥他……”欧阳晓慌忙想了个借口,“他最近没空。”
“哪天才有空?”
欧阳晓勉强勾起嘴角:“不是说陪哥哥玩吗,哥哥只要蕾蕾就够了。”
蕾蕾还不死心:“可人家好想陈霆哥哥。”
欧阳晓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麽。
小孩软绵绵地撒起了娇:“哥哥快给陈霆哥哥打电话,等他有空了我们一起出去玩。”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痛个不停,欧阳晓皱眉揉了一会:“听话,他没时间陪你玩。”
“问问嘛问问嘛,”没察觉出哥哥态度不对劲,蕾蕾孩子气地摇他胳膊,“我也想跟陈霆哥……”
欧阳晓猛的起身甩开她:“说了他没空!”
蕾蕾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像小鹿一样睁得圆大,里面装满了委屈和害怕。
竟对一直疼爱的妹妹发脾气,欧阳晓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心虚地向妹妹伸出手:“蕾蕾……”
蕾蕾立马抗拒地後退躲开,眼眶很快涌上了一层泪水。
欧阳晓蹲下来跪坐在她跟前,声线发颤地道歉:“哥哥错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拥进怀里,“对不起,原谅哥哥好吗?”
小家夥趴在他肩头哭出了声:“哥哥好凶……”
“我错了,”欧阳晓似在喃喃自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蕾蕾一抽一抽地抬起脸,才发现哥哥眼睛也红了一圈。
“哥哥别哭嘛,”以为哥哥被自己气哭了,她一边抽泣得像只小奶猫,一边笨拙地用手指抹他眼角,“我下次会听话,哥哥不要生气……”
欧阳晓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蕾蕾很乖,是哥哥不好。”
“妈妈说哥哥心情不好,叫我不要烦你,”蕾蕾拼命用袖子擦眼泪,“我还惹你生气了……”
“哥哥没生气,只是……”欧阳晓喉咙一阵发紧,“只是陈霆哥哥现在离我们这儿很远,过来一趟会很麻烦,所以没什麽太大必要,我们就不该去打扰他。”
蕾蕾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但还是一副不甘心放弃的样子,欲言又止得那叫一个难受。
欧阳晓看著她考虑了一会,突然轻声问:“给你打个电话好不好?”
蕾蕾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哥哥真好!”
欧阳晓好笑地捏她小下巴:“下不为例。”
小孩撅起嘴埋怨:“打电话而已嘛……”
“只能说五分锺。”欧阳晓强作镇定地提起话筒,语调却变样得不像话,“他有可能换号码了,那可不准怪哥哥。”
蕾蕾只管催促:“哥哥快打!”
“说好了,”欧阳晓没忘叮嘱她,“不准聊哥哥生病的事,也别说哥哥在你旁边,就说这电话是你自己打的,知道吗?”
蕾蕾听得不明所以,这麽笨的谎话,连她一个小孩都不会信……
“知道了……”
其实刚才欧阳晓话一出口就後悔了,可他还是神差鬼使地拨了号码。明明记忆力糟糕到连那人模样都记不清了,那十几个数字居然还刻在脑海里忘都忘不掉。
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没人接,就在欧阳晓快忍不住丢下话筒时,彼端才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喂?!”。
欧阳晓一愣,险些说出了“你好”两个字,想到陈霆总爱取笑他这句开场白,他习惯性地抿紧了唇。
“是欧阳吗?”对方著急地给他确定了身份,“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欧阳晓忙将话筒递给了妹妹。
蕾蕾开心地大喊:“陈霆哥哥!”
欧阳晓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耳朵轻轻贴上了话筒另一面。
听不清那边说了什麽,蕾蕾笑得东倒西歪:“我今天刚回来……放假了……哥哥他……”她抬头看了哥哥一眼,才闷闷地回答,“哥哥说他不在。”
……欧阳晓无奈地笑了。
“电话……”蕾蕾看样子更为难了,“电话我自己打的……”
欧阳晓忽然按下免提键,然後拿过话筒放了回去。
扬声器清晰地传出陈霆清亮的嗓音:“家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在吗?”
“还有哥哥!”小家夥应得干脆利落。
欧阳晓狠狠掐她脸蛋,竟然这麽快就出卖哥哥了。
电话那头也笑出了气音:“哥哥在干什麽呢?”
蕾蕾歪著脑袋想了想:“在房间看书。”
“真的?”
她最讨厌撒谎了:“不是真的。”
欧阳晓彻底拿这小坏蛋没办法了。
“那哥哥在你旁边吗?”
蕾蕾撅起小嘴:“哥哥让我别告诉你。”
对方不知怎麽沈默了。
欧阳晓也默默看紧了电话。
“好久没见你哥哥了,”陈霆适时换了话题,“他长胖了吗?”
蕾蕾捉起哥哥手腕跟自己一比:“没有,还瘦了好多,今天他都没能抱起我。”
那是因为你太重了,欧阳晓失笑地将下巴枕在妹妹发心。
陈霆语气有些急了:“他没好好吃饭吗?”
“不是,哥哥生……唔!”蕾蕾一下被捂住了嘴巴。
欧阳晓在她耳边悄声说:“不准说哥哥病了。”
小孩点点头,扭捏地告诉陈霆:“哥哥说他要减肥。”
欧阳晓再次被她整得哭笑不得。
陈霆没被这句话逗笑,反而像是有意地对欧阳晓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欧阳晓别过了脸,提醒妹妹:“时间到了。”
蕾蕾不舍地对电话嘟囔:“哥哥说要挂了。”
那头又陷入了沈默,好一会才听陈霆问:“以後还能打给我吗?”
欧阳晓摇了摇头。
蕾蕾只好说:“不可以……”
陈霆做了次深呼吸:“那帮我给你哥哥捎句话。”
欧阳晓将脸藏在了妹妹背後。
“就说我很想他,做梦都在想。”陈霆故作轻松地,“还有,对不起。”
欧阳晓慢慢闭上眼睛。
“欧阳,对不起……我很没用,”那边继续说,“我想不到……可以不放弃的办法。”
欧阳晓想告诉他,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办法。
“可是,”陈霆顿了一顿,“我认为我们没有错,喜欢……不是错。”他又低声说了一个“我”字,之後却再也没能说下去。
欧阳晓一直保留著两人之间的通话。
蕾蕾被紧拥得快喘不过气来,她回头涩涩喊了声:“哥哥……”
欧阳晓没有勇气抬起头。
就如同他没有勇气去喜欢那个人一样,在所谓现实面前,他总是太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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