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 作者:何而安
第 11 章
按照先前的计划,房内的陈嬷嬷本该即刻止住一个孩子的哭声,然后趁换水之际将孩子放进盆内再用脸帕盖上,端到爹事先命人在府内后园挖好的地道中,送到地道所通的另一端陈松柏亲信手中。然而在两个孩子出生时,一个孩子啼哭不止,另一个孩子却异常安静虚弱、一声不出。
精疲力尽的我娘看着面前的两个的孩子,脸上挂着泪痕说将瘦小虚弱的那个留在自己身边照顾,可是无论陈嬷嬷如何弄,啼哭不止的那个孩子都无法安静下来,如此自然无法将她带出,最终,被带走的是那个虚弱的孩子。
陈松柏的夫人姜氏在我娘生产的三个月前假装怀孕,借身子不适为由再不外出露面,而在孩子被送去之后,被安排在陈家暗中由最信任的嬷嬷照养五月,再由姜氏早产“产下”孩子的两月的后,才由姜氏抱着孩子露面,那个孩子本就瘦小娇弱,又称姜氏早产所生,因此原本七个月大的孩子对外称做两个月也丝毫未有任何人觉得不对。
所有参与此事的人皆是我爹以及陈松柏的心腹,事后陈嬷嬷依旧依旧留在姚家,而那个密道,也早已被重新填上。事情到此,除了参与此事的人外,任何人都无法将长安姚家与同安知县联系起来。本是抱着只怕万一心态才做出此对策的我爹他们,却发觉几年后,宫中赵太医和王太医相继因事消失……
爹娘庆幸之余,亦心生后怕,为防生变,姚家陈家商定,此事过去后,两家再不联系。
一对双生姐妹,命运就此错开。
被送到陈家的孩子姜氏给她取名叫陈怜霜,而留在姚家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姚夕儿。
这件往事,一直被压在娘的心底,就在一个月前娘被带入宫中的前几日,她总觉心神不安,而除了此事,她心中并未有其它不能让人知晓的事,因而在她思绪不宁又恰巧宫中传旨时,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此事败露了?与所谓的我爹存谋反之意并无半分关系。
我祖父和爹都是朝廷重将,我原以为我深爱的大俞盛世是靠着百年根基和天子的仁厚礼贤、诚俭爱民才使得国家昌盛,国泰民安。我原以为当今天子是个仁君明君,却丝毫没有想到,古时民间传言里那些血淋淋的巫事会发生在当今的大俞里,杀掉婴儿取其血液来保住江山这种荒诞又肮脏的做法,竟然会由我一直万分崇敬的元盛皇帝做出,遥想幼时听别人讲述刚登基不久的元盛皇帝亲率御林军大战齐王叛军时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仿佛仍旧历历在目。
那日我听娘所言后,止不住的彻骨寒在全身上下蔓延,若不是陈嬷嬷偶然发觉,若不是陈嬷嬷有那样一段身世,那么当年我娘产下的我与妹妹,是不是也会被元盛皇帝派赵太医下药害死?
此时此刻,我远远看着那个与我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子,心中生出万千情绪,她难道……就是我的亲妹妹吗?
那女子抬头望了望四周,踉踉跄跄地往里走来。我从先前躲着的树后走了出来,出现在她面前。
她瞧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我,微微怔住了,接着又缓缓往前挪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道:“你是我姐姐,对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猛然间涌上心头,这是我的亲妹妹啊!我伸手将面前的女子拥在怀中,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激动地说着:“是,我是,你是霜儿对吗!你是霜儿!”
霜儿也抱着我,声音欣喜又带着哭腔,她连连说着:“是我!姐姐!是我!”
陈怜霜,亦叫姚霜儿,这是我娘给她取的名字,因为我们出生的那日,傍晚夕阳若血,染红了整片天地,晚上一夜凝霜,冻住了整个长安。
我将霜儿带进房中,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又为何要过来,霜儿低下头想了想,说夜深了,让我先好好休息,等明日,明日她将一切都告诉我,于是我只能带着重重疑虑睡下了。
☆、替换
清晨,阴沉了多日的天儿今日竟晴了,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霜儿,她与我相似,却又不似,她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纯净无暇,一低眉尽是无限的娇怯,甚是楚楚动人。我倒了杯茶给她,等待着她将我昨日所问一并回答了。她轻轻抿了口茶,又看了看我,垂眸道:“等我说完,姐姐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子落进房里,霜儿将事情娓娓道来。
自我被禁以来,将军府周围日日皆有官兵守着,想进来着实不易,于是,昨日夜里,她寻了处距官兵远的角落,悄悄靠近了将军府外围的墙边,再贴着墙走到一处离守卫近的地方,“哎呦”地大叫一声,佯装摔倒在地的模样,如此必然惊动了附近的守卫,她惊慌地想起身逃跑,却又因摔到了腿一时站不起来,被赶来的守卫按住,守卫看见了她的模样,自然以为是我翻了墙逃出来,便又将她押送了进来。而她远从同安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换我出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死罪,我再过几日便要被处火刑!”
霜儿绞着手中的绢子,低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过来,姐姐,我自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即使爹医术再高也医不好我,我活不过二十岁的,顶多再有三年我一样会死。”
我蹙眉看着她,“陈伯伯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吗?”
霜儿说,在她小时候,就知道了所有的事,陈松柏的身世、以及她自己的身世。因为长相与我几乎一样的缘故,即使同安县距离长安甚是遥远,但为了以防万一,她便被养在家里极少见人,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总是新鲜好奇的,自己出不去,便翻翻书籍,听听大人们讲故事。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大俞有个骁勇善战的姚将军,她还知道大俞有个少年皇子,能文能武、屡立战功,比当今皇上年轻时更为出色,她最爱听娘弹夕阳曲,只是自己又不爱学,她说她的爱好是听故事,她想听尽世间有趣的事。
陈松柏是在她十岁那年将所有事都告诉她的,陈家觉得她理应知道一切,本以为她会为此难过一阵,没想到她开心地笑了:“原来那个大将军竟然是我父亲,原来夕阳曲是我姐姐弹的。”小小的霜儿又起身对着陈松柏夫妇跪下:“霜儿谢谢爹娘冒着死罪救了霜儿和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霜儿会孝敬你们一辈子。”
年幼的霜儿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被送走的那个孩子而感到难过,她跟着陈松柏学起了医术,她说虽然陈家医术有哥哥继承了,但她也是陈家人,她也要学会用医术救人。她知道自己与姚家的关系不能被外人知道,便很少再随意提姚将军,但总是爱悄悄的问爹:“我父亲又打胜仗了吗?”她亦喜欢对着镜子问娘:“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也长我这样。不对不对,姐姐一定比我更好看。”
姚家的变故传到了同安,霜儿手中的药罐子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刚熬好的药也洒落一地。从未见过姚将军一面的霜儿却与我一样,不相信这是事实,日夜的惊慌与担忧使她又发病了,在床上昏迷多日后,陈松柏再次将她从阎王爷那儿拉了回来,醒来后的她问陈松柏:“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陈松柏仿佛也苍老了许多,看着面前虚弱的霜儿,陈松柏背过身偷偷摸着眼泪,霜儿说:“爹,您不要瞒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您对我说实话吧。”
霜儿的确活不了多久了,这次能救回来,再活三年便是极限了,而此时,我被禁在将军府内即将被处火刑的消息从皇都传了去。她没有想到,在她昏迷的这段时日里,她的父亲走了,母亲走了,而姐姐也获了死罪,一个念头突然从她心底升起。
她在爹娘面前长跪不起,“当初爹娘收养我是为了帮姚家,那就请爹娘也能再帮一次,救姐姐出来。”
陈松柏夫妇怎么舍得陪伴了十几年的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尽管他们当初收养霜儿是为了帮姚家,死罪他们不怕,可他们怕至亲至爱生离死别。但最终他们熬不过霜儿的苦苦哀求,答应了以霜儿换我出来。
我极力忍住眼泪,“你我自出生起十几年来从未见过面,你为何执意要替我去死?”
霜儿忽然间笑了,笑容如山茶花般纯净美好:“因为你是我姐姐啊,虽未见过面,但我常常听你的曲子呢,听《夕阳曲》的时候我便在想,我姐姐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才能作出这么美的曲子。我总归也活不了多久了,随时就可能发病死了,但你健健康康的,所以你得好好活着。”
因为你是我姐姐啊。
看着霜儿的笑容,我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凄然一笑:“那我作为姐姐,又如何能让妹妹替我去死,而我独自一人苟且偷生,这岂非禽兽不如。”
霜儿急了:“这是自己我心甘情愿的!是我执意要换你出去的!”
我摇了摇头:“我不会同意的,霜儿,死前能见到你,能知道我有一个这样好的亲妹妹,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要如何换我出去,你便用那个法子自己离开吧。”
我起身欲离开房间,却被霜儿一把抓住,她盈盈含泪地望着我,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对她说到:“不要说你最多只能再活三年,即使只有一天,你也不该替我去死,你不欠我,反而我欠了你太多,你我同为姚家女儿,可这些年却只有我在爹娘身边享乐,我甚至在一个月前才知道我竟还有个双生亲妹。”
霜儿连连摇头:“不,这些与你并无关系,而且爹娘待我很好,我在陈家过的很好,父亲母亲也是为了保全我们才会如此。可是姐姐,若几日后你死了,三年内我也死了,姚家和陈家冒着死罪才换来的一切,岂不是都没了。爹娘和父亲母亲当年的愿望,就是你我这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活着而不被毒害枉死,可如今你即将被处刑,难道就不是枉死吗?”
“那你换我出去,你难道就不是枉死了吗?”
“但我总归活不了多久了,最多三年,也可能随时都会发病离去,可姐姐你不一样,你出去后,用我身份,可以好好地、平安地活下去。父亲母亲都是枉死的,但我相信,那些见不得人的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撕开,总有人会还父亲一个清白,若是连这样一个人都没有,大俞王朝的灭亡之日也不远了。姐姐,我是等不到那一日了,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不见到姚家洗清罪名,姐姐你会甘心吗?”
霜儿这一番话是使我震惊的,我从未想过看起来娇弱乖顺的霜儿能说出这些话来,不见到姚家洗清罪名,我会甘心吗?我甚至从未想过。这些天来我从震惊到绝望再到心死,我只想过为何爹会突然被安上谋反罪名,为何那些人会背叛爹,为何皇上信了,为何大家也都信了,还有翊说出的那一席话。
我从日日沉浸在变故的痛苦中再逐渐转为心死般地平静,仿佛认命般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却未认真想过,姚家的变故是大俞王朝中震惊上下的大案,而且是冤案!若真的人人都信我爹真的谋反而心中无半分怀疑,那朝堂上下岂非昏庸无道。是了,或许便如霜儿所言,总有一日,会有人替爹洗清罪名,但必然不是当下,需要等,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我终究还是出去了
虽然那一日无论霜儿如何劝说,我皆不同意,往后两日,她不再提起此事,却也并未离开,她说以后我们便再见不着了,她要和我度过最后的几日,可是在九月十一的清晨,她将我带至后园,指着园里那个不起眼的井告诉我,这便是通往府外的出路,她让我下去。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说自她离开同安,就从未想过再回去,她告诉我,即使我不走,她也不会离开,要么我走,要么我们便一起被官兵带走。
如此又变成了我极力劝说她离开,而她如那日的我一样,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可这一日是我将被处刑的日子,大批的官兵不多时便会到来,我们已没有时间。
她抱着必死的心看着我,我不忍直视她的眼睛,终是背过身去,答应了她。
当年爹其实在府中挖了两条通道,一条是早已被填上的地道,而另一条,就是这口井。只是若抱着刚出世的婴儿从井内逃走易出意外,所以只留做以防万一的备用。当年送走霜儿后地道早已被填上恢复如初,而这条通道却只做了简单填埋,因为这口井的出口,是城外一座荒院中的另一口井,二者从地下相通,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种出口对天的反而不会引起人的半分注意,留着,也许来日有用,或许天意如此,就像如今,真的用上了。在这几日里,陈家已有人连日将此通道再次暗中打通,我只需顺着这口井下去,下面自有人接应。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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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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