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辣书屋
首页亢龙有悔[出书版]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亢龙有悔[出书版] 作者:天使J

    情越渐黯然,静默地由夥计送回凤家老宅。

    「二少爷,你终於回来了。」候在门口的小丫鬟金儿神态慌张,上前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声地说:「夫人好生气呢,在大厅堂上等著。」

    凤纾越走越慢,心下抗拒著去见娘,十分忐忑难安。

    走过回廊,一入前庭,就听见兄长向娘报告:「纾弟终於回来了。」

    凤绪年长他三岁,两兄弟打从小就玩在一起,自从爹去世後,他就嫌弟弟是个灾星,如同娘所说,人是出世来凤家讨债的!

    「纾儿,你究竟上哪儿?」凤夫人疾言厉色地盘问,掌控著次子的行踪,若不顺心意,就惩罚。

    「孩儿和朋友一起,一时忘了时辰……」凤纾的双膝一跪,卑微地招认:「是孩儿错了。」

    凤绪哼哼两声地走上前,伸手抢过他怀抱的傀儡偶,前後瞧了瞧,又脏又丑的东西。他回头喊:「娘,纾弟一定和搭野台戏班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啦,您瞧他带回这个破东西呢。」

    逮著机会,他就在娘的面前数落纾弟的不是,幸灾乐祸著人会挨打挨骂,以凸显娘更宠自己,内心的优越感令他一派雄赳赳、气昂昂。

    「我让你去绸布庄跟著老掌柜学习,不是让你在外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不分青红皂白,凤夫人怒气冲冲,直瞪著那孩子。

    「娘,我朋友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傀儡偶是他送给我的。」

    「你还敢顶嘴!」

    「……」他静默。

    「哼……」凤绪丢回又脏又旧的傀儡偶,冷嗤:「你能有什麽朋友?别笑话人了,娘要你学做生意,何时允过你交朋友?说不定你是趁著老掌柜不注意,偷溜出去和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凤夫人厉声唤:「金儿,去拿家法过来!」

    金儿的脸色一白,仅犹豫了一下子,便转身前往祠堂,取下家法回到厅堂递给严厉的夫人。她不敢看二少爷挨打,光是想起来就好疼呢。

    浑身隐隐颤抖地躲在廊柱後,大厅之上,顿时响起了一下又一下藤鞭打上皮肉的声响,令人胆颤心惊地,金儿紧咬著唇,眼眶都红了。

    凄冷的夜里,老宅内的人早已躲入被窝,安稳舒适地睡上一觉。

    祠堂内,一抹身影仍跪著。

    三根l鞭缠绕成束的家法挂在墙面上,檐廊下,高挂的两盏纱灯随风摇u,幽然的光影忽明忽灭。

    凤纾搂著傀儡偶,红肿的手背一抽、一抽的疼,挨一顿打,痛得胃都揪成一团了……也不愿开口求饶。娘苛责的理由是错的,他才没有交上坏朋友……没有。

    敛下泛红的眼眸,唇抖动,无声地念著:「爹,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小丫鬟被指派得看著二少爷必须跪足三个时辰,要挨到大半夜,她守在祠堂外,整个人贴著墙,频频搓著双手,好冷唷……

    「怎打得!」老掌柜难得发了脾气,双肩一抖、一抖,两道胡子跟著颤啊颤地。

    凤纾低垂首,咬著唇,隐隐作痛的手指不怎灵活的拨ib景l。

    老掌柜兀自生气地瞧著他端坐在桌案前,神情憔悴,恐怕不只挨打而已。

    门外,夥计一脸贴著门扉,早有预料老掌柜这回绝对忍不住发作脾气。二少爷将来要接手大掌柜的职务,手若伤著,怎算帐哪。

    气呼呼地,老掌柜开门步出,瞧夥计春生靠在门边搔头摸耳,八成偷听了去。

    他没好气地吼;「还愣著干什麽!快去找药来给二少爷抹!」

    「哦。」春生岂敢不从,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找药罐。

    午後,凤纾立定在老掌柜身前,央求道:「老师父,可不可以给我银子?我想去看外头看戏。」他和龙二约好了,不能爽约的。

    「你还敢去?」老掌柜瞠目的叫:「不怕被夫人知道後又挨藤鞭麽?」

    凤纾一脸低垂,执拗地问:「可以麽?」

    老掌柜直叹气:「你从以前就不比大少爷能够上私塾,万般自由又受宠。经过这事儿,为了你好,我想教你读书习字,夫人早些年就说了,将来由大少爷继承家产,你仅是当掌柜,得打理绸布庄的经营。」

    「好。可是今天……」

    老掌柜没等他说完,当下掏出几锭碎银放到他手心。尔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去吧,就这一次机会,把话跟你朋友说清楚,以後没空见面了。」

    神情一黯,他闷道:「我可以剪一块布吗?」

    「你要送人?」

    「是,我跟龙二说过要送他一块布。」他不想食言,何况龙二有送他傀儡偶,虽是汰换下来的,无论多脏多旧,他都好喜欢。

    就像龙二居住的屋宅,虽脏虽旧,可是龙二的娘很温柔,说话都好声好气,龙二的姐姐也是,还有龙二的弟弟也好可爱……兀自沉浸於昨夜短暂的家庭温情当中,内心奢望能是龙二家的一分子,日子过得穷苦一点没关系。

    老掌柜顺应他的要求,迳自踱出掌柜房,因应时节挑选铺棉的绒布,剪下好几尺,包装妥当後才交给他,不忘叮咛:「早去早回,别拖延了。」

    「谢谢老师父。」凤纾揣著一份心意,疾步离开绸布庄。

    犹如第一次见面认识之时,他无心看戏,直到人群渐散,仍杵在原地。

    漫天飞雪纷落,此刻,他不觉得冷,凝望著龙二的身影渐渐靠了过来。

    「你怎不待在棚子下?」龙二皱眉,为他拨去头上、肩上、身上的雪花,不禁思忖有钱的小子都不会照顾自己。

    忽地,戏班主的声音在他们身後响起:「龙二,咱们先回去了――」

    他回头,呼应:「好,我和朋友一起,晚点儿就会回去。」

    龙二的声音浑厚有力……凤纾听在耳里,神情掠过一丝难过的情绪,盯著龙二脚下穿的鞋,闷声道:「我说过要送你一块布的。」掌心朝上,交递了出去。

    龙二讶然,「又不急,况且我不怕冷。」他习惯了在外走串,四处表演,做的都是粗活,餐风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早已适应环境和气候的变迁。

    「拿去。」凤纾闷声催促。

    龙二看著他墨黑的脑袋,莫非小子不好意思?

    「瞧你认真的,好吧,我收下了。谢谢。」顿时,心情很好哩,有钱的小子真的将他当作好朋友。

    凤纾悄然缩回手,负在身後藏著,指节不断揪紧袖口,好半晌,终於鼓起勇气说:「以後……我没办法来了。」

    「你说什麽?!」龙二彷佛被雷给劈中似的叫,这小子在耍著他玩是不?

    凤纾脑袋垂得更低,心下万分难过,「老师父说了,要我读书习字……」

    「操!什麽烂藉口!」脸色铁青,怒瞪著他心虚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这算什麽朋友!忍不住破口低吼:「你跟我在一起腻了就说,瞧不起我也没关系,有钱人的德行我还会不了解麽,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

    愤恨的将他送的礼物砸向地面,砰!溅起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衣裳、鞋面,龙二怒气腾腾的看他穿著体面,暖靴子裹得他不知寒冷为何物;而自己一身寒酸破旧,一双鞋补了又补,尝尽人情冷暖。

    「别当我是乞丐似的,需要你的施舍!」一甩头,他寒憎著脸色离去,打从心底不想被那小子看不起,无论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浑身隐隐颤抖,低垂的眼映入雪地上的一份心意被龙二砸了……

    「才不是施舍……」他咬牙闷道,心头像是有一块什麽东西渐渐流失,哽在喉头也说不出所以然。

    杵著良久,直到雪花淹覆了脚边的薄礼,他仰起脸庞,眼角滑下一道湿意,一份不被人谅解的委屈在心里又堆叠了一层,比挨打的痛还痛,还要痛……

    数年後。

    殷老板的赌场规模不小,几十来张的桌子均坐满了赌客,玩骰宝、麻将、牌九、花会、押宝等等,最前方的戏台上,一帘布幕遮起,上演著一出傀儡偶戏,没人理会正演到哪一桥段,後台拉二胡、吹唢呐、敲锣的人很卖力、班主拔尖嗓子兀自唱将了起来,夹杂著赌场内的嘻笑声、押注声、掷骰子声、吆喝声此起彼落――

    这就是人生!只有输赢!

    痛快的下了一注筹码押赌,贪婪、期待、兴奋……那骰子筒内藏著让人全身热血沸腾的神仙药。凤家阔大少爷握紧拳头,亮灿的眼瞳在骰子筒开启的那一刹那,下腹犹如在埋在温柔乡里射出一道激流。

    「又输了――凤大少爷。」

    「恚 共煌床谎鳎他重振雄风,豪爽的叫:「再来一把!」

    摇著骰子,一阵铿铿锵锵,筒子内的骰子再度令人浑身血液沸腾!他是锦荣绸布庄的大老板、凤家的阔大少爷,拥有宅子、店铺数间,从小不愁吃穿,被娘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的天之骄子!

    「叩!」手压著骰子筒,他不服输地瞪著厮杀对手――龙二。

    沉稳、老练,在这场子下赌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跟他交手过的人无不被他杀个片甲不留。声名大噪,手头上赢了三栋宅子、两间铺子。

    殷老板和另一名证人候在一旁,啧啧……凤大少爷当真豁出去了,豪气!但没弄懂龙爷有一双巧手,人是天生带财运的赌徒,早就在外地发了一笔横财,混迹市井只为消遣哪。

    瞅瞅那戏台上操弄傀儡偶的师父正是龙老爷,人都可以回去享清福,却耐不住无聊没事做,免费为大众娱乐。

    龙二整了整衣袍,头也没抬地问:「殷老板,凤大少爷还有没有筹码?」

    「呵呵……当然有。」殷老板鞠躬哈腰地将人给捧上了天,「龙爷有所不知,凤大少爷旗下有绸布庄和三处分号,这『锦荣』老字号掷地有声,响当当地赚钱如流水哪。」

    「哦……」他挑眉,赞道:「原来凤大少爷这般厉害。」

    「当然。」凤绪可神气了,像条落水狗上岸――抖得很。

    殷老板一脸谄媚地问:「龙爷,要不要继续?」

    「凤大少爷这般有本事,我能不卖面子麽?赌!」他冷笑,一把抄起骰子筒,舍命陪君子,大方地开启下一波赌局的输赢。

    彻夜厮杀个过瘾,凤大少爷连番输阵,偶尔小赢,龙爷十拿九稳的为自己赢得了满堂彩。帐本上,一张接一张的画押有如龙飞凤舞,无论大小赌局,凤大少爷输得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黎明将至,赌场即将打烊,仅剩两三桌赌客,夥计忙著收拾椅凳、打扫,整座场子内宛如沸腾过後的热水逐渐冷却――

    结束了最後一把,凤大少爷又输了!他依然气焰不小的撂下话,「龙爷,咱们入夜後再继续,我就不信你的手气这麽好!」

    「慢走。」他态度傲慢地接下对方的战帖,「晚上我一定到。」他不怕凤大少爷来,就怕他不肯来。

    凤绪步出赌场外,一夜未眠,双目赤红,迳自拾阶而下。

    家仆等候一夜,待大少爷上了马车,便赶著将人送回凤家老宅。

    第三章

    接连数日,一输再输的情况持续上演,凤绪回到厢房,一沾床就昏睡得不醒人事。

    雪娘站在不远处凝望著,这就是她所嫁的丈夫,入夜让她独守空闺,回门便睡到日上三竿仍未醒……从追逐青楼w妓到好赌成性,只顾玩乐,从未在乎她的感受。眼底流露一丝凄楚,她缓退数步,转身离开了厢房。

    行至大厅向婆婆请安,亲手奉茶,她温柔婉约的模样落入另一双眼底,仅一刹那,凤纾调回视线,向娘说了句:「这个月的安家费已给,我去绸布庄了。」

    凤夫人并未回应,母子之间相敬如冰。

    凤纾步履稳健地走,身为凤家二少爷,他处事严谨、一丝不苟,手底下的人都不敢马虎――这位外貌斯文,人们称呼凤二少的大掌柜可有著一副倔脾气。

    「春生,从蜀地进的丝帛到了麽?」凤纾一跨进铺子没多久,便询问相关。

    「呃,二少爷,今儿下午会到。」

    「多找几名佣工来帮忙卸货,要小心谨慎。」吩咐罢,他迳自走入掌柜房内,若没开口唤,也无人敢去打扰。

    「噢……搬货是苦差事哪,又得忙好些天了。」春生一拍额,同时翻白眼地叹气。

    绸布庄内,尚有一名学徒小夥计,眨著大眼儿提醒:「春生师父,快出门去找佣工吧,免得无法交差。」

    凤大掌柜在两年前买一块地盖了大仓库呢,距离绸布庄不太远,也请了人手轮流固守,防贼防得严实。春生师父专门负责进出货的事项,吃力不讨好,凤大掌柜信任他,仅能说是能者多劳。

    小夥计古灵精怪,春生经过他身旁,戳了下他的脑袋瓜,「快快长大,就换你跑腿!」

    「嘿。」他扮了一下鬼脸,「我不小了,已满十四岁。」

    「嗟,小鬼头一个。铺子由你看顾,我去去就回来。」

    小夥计挥了挥手,嘴很甜,「春生师父,再见。」

    眼看人走了,不一会儿顾客上门,是几名漂亮的姑娘家唷,小夥计亲热地招呼,圆脸像尊小弥勒佛似的,招财哪。

    近晌午,各分号的大掌柜陆续前来绸布庄,每一位的年纪都迈入四、五旬,均是以前的老掌柜陆续介绍给凤家二少爷专聘任职。

    自从老掌柜退休後,也没f著,私下帮二少爷打理一间铺子,每年所得的股利令人w羡,大夥儿都佩服老掌柜教出的徒弟青出於蓝。

    凤纾十分注意朝政时势的变化,敏锐地嗅出不少商机,在同业的竞争当中,独领风骚,为凤家赚进大把银子进帐。

    各分号的大掌柜皆知二少爷全盘经营,却得不到多少好处,凤家的宅子、绸布庄和这三年来增设的分号皆不在二少爷的名下。

    唯有一间铺子,是二少爷用自己的私钱攒来的,专售丝织舶来品。这还是退休的老掌柜提议二少爷须为自己著想,别再耿耿於怀当年的一桩意外,让自己不断受委屈。

    掌柜房内,凤纾待各分号的大掌柜们都入座,便开始商讨:「我想在两浙分布於城郊及农村地区的机户进行放贷,不知三位前辈认为可行麽?」

    李大掌柜问:「二少爷的意思是包买?」

    「是的。」他以晚辈的姿态亲手奉茶,说道:「包买下散户,统合收购,积沙成塔,待每一季的成熟期来临,派人载运回各分号包装行销。」如此作法,不啻介入第一线的生产,无须经手大盘、小盘、中间商的层层剥削,获得利润更高。

    「形同二少爷在蜀地也是这麽放贷的。」脸颊上有颗米粒般黑痣的何大掌柜说:「这主意当然好哪。」

    个子最为矮瘦的王大掌柜并无意见:「全凭二少爷吩咐。」

    凤纾坐回座椅,才又开了口:「至於包买方面的细项,得劳烦各位分别南下招揽承包。我看中了三处地方。」

    「哪三处?」

    「乐安、金溪及吉州属县的机户、织户。朝廷有在那区域设立丝织厂,所产织品贡入宫中。至於民间经营,泰半转销至他处。咱们也从中进过不少布疋,我想换这个方式包揽散户,集中提升进货量。」

    「二少爷要咱们跑这一趟是没问题,但时间上也说不准何时回来。各分号虽有人手打理,可每个月结算营利所得向来都是咱们亲自交办,不放心由他人经手。」

    由於金额数目庞大,攸关著周转、放贷、大小承包、员工股利分红、薪资发放等林林总总的琐碎,万万马虎不得。防人之心不可无,怕有人从中做手脚,出现资金缺口,重则影响绸布庄的经营,如骨牌效应,全倒庄了。

    几位大掌柜十分谨慎,以免砸了自个儿的饭碗。

    「关於这一点,请前辈们放心。你们不在的这段期间,我会亲自去各分号收帐和巡视。」

    「有二少爷亲自揽著,就没问题了。」紧接著三位大掌柜纷纷交头接耳,决定将负责前往哪一区域招揽签合同,彼此合作。

    凤纾则暗忖,得再起一座仓库放置存货,待市价高涨,转手出清。

    他按时势变化了解北方边境连年征战,时有耳闻朝廷市购布帛的所需量大,动则上千、数万疋,一般营商供应仅是九牛一毛,而他直接掌握部分源头,压根儿不担心囤货,就怕没货可囤积,等於没钱赚。

    「几位前辈决定好了麽?」

    「好了。」李大掌柜道:「二少爷请宽心,咱们一定给你带回合同。」

    各分处的大掌柜互相较劲似的,眉来眼去,走著瞧――看谁带回的合同最厚。

    「那麽,有请三位前辈回去准备妥当,明儿启程。」

    「没问题。」三人异口同声。

    凤纾面露温笑,亲自送几位大掌柜步出绸布庄外,马车就候在外头,驾车的都是各分处的夥计。

    「二少爷,请止步。咱们走了。」

    「慢走。」他挥了挥手,目送他们各自离去。凤纾转身进入绸布庄内,浑然无知对街道上,有一名身形高硕粗犷的男子注视良久,片刻後,人已转身离去。

    不似当年,若无其事地经过绸布庄。那字号名称,他早就记下了。

    凤纾夜不归宅,尤以这两年的情况日益严重,回宅的目的仅是奉上安家银两,足以让寻常人家用个三、五年都没问题。

    但,家有一名纨裤子弟,过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缺银两就找娘要来花用,无论种种理由都能过,每个月下来,安家费不够用,娘自会派人过来通知。

    宛如无形的桎梏套在身上,那一座失温的家,每每都令他喘不过气,宁可待在绸布庄内从早忙到晚,直到打烊後,他便走上市集f逛或吃宵夜。这附近,几乎人人都识得他,无论走到那儿,皆喊他一声凤二少,犹如另一个身分,令他自在、毫无包袱。

    独自坐在一处摊贩前,每回叫了一碗馄饨面来吃,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少年时和龙二相处的那一段时光。低敛眉眼,手拿筷箸戳了一颗馄饨,却迟迟未动口。

    面摊老板见状,开口唤:「凤二少,在想事情?」

    他恍然回了神,「呃……是。」

    「呵……在想心上人麽?」面摊老板认识他多年了,聊起天来百无禁忌。心下暗忖:这凤二少早该成家,却没传出过要娶妻的消息,或许早有心上人,亦是喜欢的姑娘家已嫁做人妇。

    凤纾摇头,说:「不是。」

    「哎呀,甭不好意思。」年轻人嘛,谁不会思春呢。

    凤纾顿觉毫无胃口,搁下了筷箸询问:「老板,可知以前常在两条街外的空地搭棚子的戏班还有回来麽?」

    「这个嘛……」面摊老板想了想,「这三、四年来都没见过,也没听人提起哪。」

    闻言,他一脸失望地起身,结帐。

    「怎不吃了?」面摊老板愕然。

    「我吃不下。」凤纾勉强笑了笑。

    「哦,你慢走。」

    「好,再见。」

    离开面摊子,他独自走在街头,越渐远离市集热闹区,循著印象中的路径找寻,龙二当初所居的小胡同。

    自从老掌柜退休後,他独自来过几回。怀著熟悉且陌生的复杂心情观望矮房贫户的门窗紧闭,在夜里显得死气沉沉。不一会儿,他站在一户矮屋的门口,仰起脸瞧著一截斑驳的春联脱落,褪色地诉说此地早已无人居住。

    他低头叹息……怀抱满满的失望,扪心自问:人事已非,究竟还想找回些什麽呢?

    龙二是气他的,那一别之後,两人就没再见过了。

    双掌贴在门板上,低敛的视线落在紧扣的锁上头,推不开一道门,生锈的锁晃动,铁屑纷落。他待了好一会儿,才缓步离开。神色黯然地回眸,映入那栋老旧的矮房,时光再也无法回溯至当初了。

    赌场内,凤绪流连忘返,找寻人生中的刺激,却也不断地累积危机而不知收敛。

    豪赌也豪输,画押毫不手软,犹如勤练书法,苍劲有力。

    龙二手中经常保持一对天牌,必要时出现天九天卖一类的大点横扫众人的筹码。

    赌桌上,由原本的八人聚赌渐渐兵败将倒,自不量力的赌客逐一退出战场,仅剩下龙爷和凤大少爷相互厮杀,从文子转换到武子赌至小牌九,各拿两块骨牌,胜负立现。

    此种赌法最为耗本,一夜狂输,可会倾家荡产。

    赌场一隅的包厢内室,气氛凝重,围观在赌桌旁的人压根儿看不清龙爷究竟变了什麽戏法,每一副牌到他手上,他娘的见鬼了――又是三丁配四一,通吃!

    凤绪豪输几把,偶尔才得以平反,以为风水轮流转,再下一把赌注更甚,招致的结果已输了两间分号。他目眦欲裂,越输越不甘心、越输越停不了手、越输就越想再赢一把――结果越输越多……

    殷老板候在一旁,随著手上的帐本掀过一页接一页,涂满了红色的一片画押再画押。凤大少爷习得一手好字呢,啧啧……龙飞凤舞,这辈子恐怕都没这般豪爽过,佩服!

    在场的证人无数,也没见过这麽不要命的赌法,龙爷无疑是赌场战将级的人物,不怕死的尽管拿命去和他玩。

    天都要亮了……

    几双眼睛直盯著龙爷掀开牌底,又是一对「绝配」!围观的众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视线一瞄,只见凤大少爷浑身瘫软在椅背上。

    「呃……究竟是啥牌……」殷老板探手揭了他的牌底,「毙十!」

    这一声惊愕,令凤绪的脑中呈现一片空白。名下的绸布庄和分号都输了去……仅剩下凤家老宅……

    「还玩麽?」赢家询问。

    凤绪连连摇头,「不玩了……」

    龙二立起身来,脸上未显得意之色,态度从容的离开座位,睨了一眼仍瘫在椅子上的人,就像毫无生命的傀儡偶。唇角一勾,他迈步离开赌场。

    凤纾四处奔波,巡视旗下分号,著手进行建盖仓库,正和承包施工的林老板讨论建地坪数等等细节。

    「仓库盖好,内部需铺桧木板,离地十寸,还需上百座的木架,分作数层……」他粗略构出图形让施工老板参考,一丝不苟的交代。

    「凤二少,这没问题。」林老板连连点头,丝毫不敢马虎。

    待双方都沟通清楚,凤纾预付一半的酬劳,剩下的有待完工後,再付清尾款。

    须臾,林老板将话题一转,问道:「凤二少,有一事,不知能不能说……」

    「有事但说无妨。」他不是难相与之人。

    「呃,无关施工之事,是关於令兄……」他欲言又止,似在说别人的家务f话,挺尴尬的。

    「怎麽了?」

    「g,就是你那兄长经常涉足殷老板的赌场,你知道麽?」凡是听过凤家大少爷的人,无不知晓他性喜挥霍,是青楼、酒楼、赌场里的常客。

    凤纾面无表情,忙到压根儿没时间去听说。

    林老板接著道:「我手底下的一名工匠偶尔也会去小赌娱乐,最近听到一些传闻,凤大少爷输得可凶了。」

    凤纾不发一语。暗忖兄长荒唐的行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无论上青楼狎妓、去赌场玩乐,这几年来,捅出的大小娄子都是花钱了事。娘顶多再三告诫,下回不准再犯。

    可,早已定型成性的兄长岂会将那些话听进耳里,娘的纵容与溺爱也导致他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遑论如今泰半都在绸布庄过夜,鲜少回到老宅,眼不见为净,也就没什麽好在意。

    等了又等,凤二少怎都没反应?!林老板纳闷,两兄弟是分家了麽,井水不犯河水,好坏各自承担。姑且当作是这般,林老板没再出言提醒他得多注意些。何况,众所皆知凤家的这一辈;凤大少爷花钱如流水,凤二少赚钱也如流水,两兄弟天壤之别。

    「林老板,若无其他事,我得回绸布庄去忙了。」凤纾仍以公事为重,家务事抛诸脑後。

    「凤二少慢走。」

    他依然面无表情,笔直朝前方的一辆马车走去,上了驾驶座,兀自赶著回到绸布庄。

    忙碌的生活总是令凤纾感到踏实,无怨无悔不为别人,内心深处怀著一份愧疚感,迫使与驱策他必须将爹留下来的绸布庄经营得有声有色。

    镇日与帐本、绸布庄、分号的铺子为伍,生活一成不变,日复一日,不知婚姻为何物,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旗下养著一派忠心耿耿的人手,却从未替自己设想过――这就是人生?

    埋头拨打著算盘,迅速又俐落,发送薪俸、结算营利,这三年来增设的每一处分号从未在他手上折本。

    蜀地运回的丝织品已全数让朝廷的官员收购了去,为数上千疋,需求量有增无减,他暗忖得继续扩充事业版图……想得出神,连春生何时进入掌柜房都没注意,直到一壶香茗搁上桌案,他才回了神。「有事麽?」

    春生揪了一张椅凳坐,有话直说:「二少爷一直住在绸布庄内不是办法哪,虽然老宅没人会在意……呃,这句话你就当我没说。」

    「然後?」

    「咱们这铺子後面虽有洗澡间和小厨房,後门也有东厕,但毕竟是营利的店铺哪,不像个家,何况没人会弄给你吃。」

    「嗯。」他迳自挑了挑灯蕊,当作马耳东风。

    「我瞧你睡在後边那间暗室……呃,以前是堆放杂物的,虽然你搬了一张床,挂了几件衣裳,弄得乾净整齐……但挺委屈的,怎能常居於此,二少爷何不为自己置产?」

    「我没想过。」冷淡的一句就打了回票。他凝神映入盏灯燃烧的一小簇火焰,湛蓝、橘红晕开了光芒,会带给人温暖呢。「老宅内,有我的回忆。春生,我并没有舍弃。」

    「啥,二少爷还不愿舍弃?」春生怪叫:「你那性子也未免太和善了吧!」恚简直和已逝的凤爷一个样儿。春生歪斜著脑袋,瞅著二少爷的侧面,生得比凤爷还斯文呢,柔和的五官有稍微遗传到凤夫人的容貌。

    偏偏,凤夫人没善待第二个儿子。他不懂妇道人家究竟在想些什麽,当年意外发生,她失去丈夫,二少爷不也失去了爹。

    春生就像个老头儿似的感叹,「g……身为凤家的大少爷真好命哪,不用努力、不用管铺子,成天花天酒地,自然有人会替他赚进大把银子供他享乐。二少爷,我不得不放肆骂你蠢!」

    凤纾无动於衷,既不在乎,也就不计较这些。春生挑眉瞪眼,「事过境迁,二少爷怎还陷在过往里无法脱身呢?这些年来,我替你感到不值!」

    凤纾充耳不闻。越瞧越火了,春生起身将椅凳给放回原处,忍不住又嚷嚷:「只有老掌柜说的话你才多少听得进去,我看著你这些年,虽是二掌柜的身分,好歹我年长你几岁,私下将你当作自家小弟一般护著。绸布庄你若睡腻了,我随时欢迎你过来我那栋小宅子睡,客房都为你准备好了!」他气呼呼地开门走出去,准备打烊。

    凤纾静待在掌柜房,盯著盏灯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核算帐目。

    数日後,殷老板带著三名证人前来凤家老宅说明意图,顿时惊动了几名丫鬟,分头去请大少爷、大少奶奶和凤夫人出面处理。

    片刻後,大厅堂内,殷老板和三名证人各自入座,瞧著一名少妇陪同另一名中年贵妇姗姗而来。厅堂之外,聚集了长工和丫鬟们,严阵以待。

    至於凤大少爷一派睡眼惺忪,刚离开温暖的被窝没多久,一路骂著丫鬟,「嚷嚷些什麽,扰得我都甭睡了!」端著臭脸,一跨入厅堂,不禁瞠目结舌,「殷老板……」

    「呵,凤大少爷,咱们来收帐,打扰了。」

    「呃。」他神情略慌,眼看娘和媳妇儿也都在,这下子糟糕……

    凤夫人位在上座,端著架子,心下明白绪儿在外闯了祸,十之八九又欠下银两,惹得人上门要债了。

    「绪儿,从实说,这回欠下多少?凤家什麽没有,就是不缺银两。」她一派目中无人,没将几位爷们当一回事儿。

    「娘……我……」凤绪不敢照实说,心头

    恋耽美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乐可(完结+番外)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深度开发1v3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