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攻略 作者:螟蛉子
怀中韩寐。
韩寐心道这魔功果然诡奇毒辣,趁势连推带抱,将韩v弄上轻辇。不一时至于寿康宫,几个乌衣卫挡住寝宫大门,称是太后安寝,不可擅闯。
韩寐只好掺着韩v,和司徒雅齐声禀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了!”
黝黑的合欢窗内,立刻oo一阵响,传出个气息紊乱的女声:“哀家歇了,皇儿有话……明早再叙。”司徒雅旋即效仿韩v声音,禀明刺客擅闯禁宫之事,要拦阻的乌衣卫调来禁军护驾。
乌衣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往紧闭的门ㄍ去,好似在等谁发号施令。
司徒雅心念一动,潜运九如神功谛听室内,竟有一男子与太后窃窃私语,只是发音颇奇,云里雾里。他与韩寐交换眼色,不约而同抡起韩v,势不可挡掷向把门的乌衣卫,乌衣卫均是大吃一惊,眼见天子肉山压顶,还没想明白到底是躲是接,已连人带门一并砸入寝宫。
一名乌衣卫迅疾以波斯语低喝。司徒雅只听清“阿訇”一词,昆仑派掌门莫见怪曾告诉他,阿訇是头领之意,比如乌衣卫指挥使夜玛颐亦称阿訇。难道是夜玛颐在其中?可寝宫内明明是男子。
电光石火间,司徒雅和韩寐已各展身手,将乌衣卫和抬辇力士收拾妥当。只是那寝宫破开的门ㄖ校黑qq的竟全无动静了。闯入借微光一看,靠墙摆放瓷器的檀木架正无声合拢,罅隙里透出光亮。两人话不多说,蛮力掰开檀木架,拖起韩v那堆肉山,发足狂奔往里追。
由于暗道狭窄,韩v又奇胖无比,夹在两边的韩寐和司徒雅,肩臂均是蹭墙往前磨。
韩寐一边狂奔一边冷嘲:“知道何为累赘?”
司徒雅风轻云淡:“要不怎叫挟天子。”
“拖着胖子玩行刺,”韩寐痛心疾首,“是本王干过的最蠢的事。你去追杀太后,本王等你。”
司徒雅一脸鄙薄:“不如你去追杀太后,我守着你姘头。”
韩寐叹道:“成败在此一举!两情若是久长,不在朝朝暮暮。教主就莫要舍不得本王了。”说话间前方骤然开朗,两人如获大赦,争先恐后挤出狭隘的暗道――
出现在他俩面前的,竟是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宫殿。
宫殿正中央火红的波斯绒毯,绣着金灿灿的火焰图腾。缀满爝火和旗幡的四壁,还阴刻着雄鹰侧首展翅的古怪舆图。司徒雅识得那犹如山字的火纹,顿感意外:“此地怎有西域的拜火神教?”
韩寐道:“是谁大言不惭,称兵力都集中在东西两道城门?”正有无数乌衣卫自各路涌出。
失算的司徒雅若无其事:“不过是插标卖首的朝廷蠹虫,在王爷眼中也算兵力。”
韩寐见这阵仗,估摸教主得把贴身底袍也当武器使了:“要不本王脱件衣服给你遮羞?”话音刚落,乌衣卫中有女人厉声叱道:“韩寐,你好大的胆子,敢挟持哀家的皇儿!”
两人闻声看去,那女子三四十来岁,脸色惨白,发髻凌乱,身着亵衣,正接过旁边男子的锦披。
韩寐抬抬下颔:“那就是本王母后,她旁边那大胡子波斯男人,是乌衣卫上任指挥使,当年杀害先皇、三公主之母、常大学士一家的元凶。”唯恐司徒雅弄不明白般,他搭着司徒雅的肩,旁若无人续道,“现任指挥使夜玛颐便是他的女儿,少时负责监视三公主,却不知为何放虎归山。”
司徒雅观瞧太后和那老指挥使苟且情状,鬼使神差道:“你和你胞兄,莫非是……”
韩寐眯起凤眼:“本王的胞兄,和先皇如出一辙。”
司徒雅奇怪道:“那你为何要同本教主介绍这些死人?”众乌衣卫闻话大怒,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上来取这两人性命。韩寐语重心长道:“因为,他们即将葬身地宫,连个墓碑都没有,很是可怜。偏偏本王记性不好,杀人过眼就忘。不如教主替本王记住,他们都曾是谁罢。”
这一番激将后,韩寐退到墙隅,守住动弹不得的韩v迎敌,便顾不得看司徒雅是战是逃身在何处。乌衣卫对穿龙袍的韩v投鼠忌器,反倒让他占了不少便宜。待他撂翻最后一拨近身的劲敌,视野恢复清明,才发现原本人如潮聚的地宫,已满是横七竖八的尸骸,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
“教主?”韩寐疑道。
“过来。”宫殿正中央,竟有个踞坐的血人冷不丁出声。
韩寐拖着韩v磕磕绊绊走近,只见这人披头散发浑身鲜红,唯有一双戾气横生的眼睛黑白分明。韩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才勉强认出他是谁,不由得同情道:“还真脱干净了……”
司徒雅不理不睬,从尸堆里拧出个点了穴道的女人:“酆都泊船时,三公主应该告诉过你,她的夙愿、本教主助你成就大业的酬劳之一,是要你亲手杀了凌太后。”
韩寐颔首:“教主定下诸般计策,到头来也不过是杀人。”
司徒雅道:“可见本教主也不总是投机取巧,只有杀人和被杀两种选择时,自然是杀人好。”
韩寐叹了声:“不错,见不得人的事也得有人做。”他拾起乌衣卫的袖刃,跪在女人面前:“母后。”女人无动于衷。他笑道:“父皇的基业,败在你手里了。我真想把皇兄带来,半夜吓你一跳,看你是否会良心不安。但是我想,他还是永远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最为妥当。”
女人不闻不问,只是侧过头,痴痴地望着死去的老指挥使。韩寐又默念了几字,手起刃落。
司徒雅盯着虚无缥缈的前方:“酬劳之二,你和你的胞兄永不得相认。”
韩寐诧异地望着司徒雅:“你不求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司徒雅睨了眼不肯瞑目的凌太后:“本教主更喜欢看王爷有苦说不出。”
韩寐付之一哂,低下头把玩染血的袖刃。“你这魔头怕是永远不懂,”他突然漫不经心,将袖刃抛个面,指指自己心口,“兄弟是放在这里敬重的。就算不能相认,他也永远是本王的兄弟。”
司徒雅打趣道:“本教主也非铁石心肠,也许你叫我一声兄长,我就懂了。”
韩寐乐了:“教主贵庚?”
司徒雅正要出言卖老,怀里莫名一重。他还没想明白怎还有活口且能神不知鬼不觉抢进他怀里,就有个软糯的童音撒娇道:“娘……”
司徒雅霎时幡然改色,捞出怀里的小家伙来看,竟是一袭连帽锦披,红底金边像团烈火。
韩寐瞧瞧戴人皮面具浑身浴血的司徒雅,再看看乌衣卫打扮却衣袍色泽迥异的孩童:“小孩,本王连他是人是鬼、是美是丑都分不出,你就知道他是男是女了?”
孩童扭头冲韩寐伸手:“爹……”
司徒雅和韩寐不约而同扯下孩童的连帽披风。这孩童和中原垂髫小儿全然不同,发梢卷翘,皮肤雪白,眼睛圆溜溜的,五官虽然稚嫩,轮廓却鲜明非常,俨然波斯血统。
司徒雅恢复镇定,将孩童放下来,起身道:“你爹娘或许在尸骸中,你找找看罢。”话还未尽,孩童又嗖地骑在了他肩头,用双脚勒紧他的脖颈。
韩寐竟未能看清这孩童诡异的身法,不禁感慨:“江湖四忌,妇孺僧道,古人诚不欺我。”
孩童委屈地抓着司徒雅满是血污的头发:“爹,娘。”
司徒雅按捺道:“拜火神教的,要打就打,莫要使些缩骨功易容术装疯卖傻。”
孩童听到拜火神教四字,终于用生涩的中原话搭茬:“会九如神功……是爹。”
司徒雅意会:“原来九如神功是你爹。那你把你爹带来了么?”
孩童听糊涂了:“你的中原话,本教主,不懂。”说罢,煞有介事拍掌。打地宫暗道里,旋即掠出个高挑的红衣人,毕恭毕敬跪在孩童身前。孩童和红衣人叽里咕噜一阵。
红衣人向司徒雅道:“我家教主讲,他是拜火神教的新任教主忽兴,不久之前,他爹娘练成九如神功,却不知为何,双双离世。我们从西域远道而来,一则是原本与我教同源的乌衣卫,邀我教教主共襄盛举;二则是,想在中原寻觅九如神功的原主,切磋解惑。”
韩寐插话:“何为共襄盛举?”司徒雅万没料到此行会有如此收获,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番邦朋友……能把贵教教主从本教主肩头拿下来,再讲话么。”
话分两头,距金陵千里之遥,小剑山。
暗卫九睁开眼,四周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好似有袭身影立在不远处。
“小主人……?”暗卫九走近才发现,这人穿着坚硬的盔甲,披风残缺不全,铜铠革带自腰侧断裂,内里棉袍豁口殷红湿重。原来是个杵着长枪傲身而立的将军。他随这不肯回头的将军抬眼望去,前方滔天火海正将万物烧得赤红如炭。将军迟动了动,信步躜行,义无反顾融入血光之中。
暗卫九不明所以,正要出言制止,突然脸颊火辣辣作痛。他费劲再次睁开黏糊发烫的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刻满扭曲似篆文字迹的石穹。愈发莫名其妙。又觉胸膛上趴着个东西,脖颈经脉处湿漉漉的,让人吮得阵阵发麻,毛骨悚然。
他当机立断,擢住这茹毛饮血的野兽的咽喉,猛地翻身发力摁牢。
这身形纤细的野兽倒不反抗,只是抬手啪地又给了他一耳光。
“……”暗卫九被掴得眼冒金星,好容易才晕乎乎看清,身下拿眼刀子剜他的人疑似三公子。
司徒锋满眼暴戾,还想再来一记。暗卫九捉住他的手:“属下看清了。”
司徒锋怒不可遏:“小爷好心救你,你这夯货竟想杀小爷!还不放手,压着作甚!”
暗卫九想领命放开司徒锋,手脚却不听使唤,浑身血气汹涌澎湃。只觉这样压着很舒服,下面也要迫不及待抵住……就像在浴堂那回和小主人……他糊里糊涂想至此处,骤然心如刀割,大吼一声,弃下司徒锋,撞撞跌跌往外奔走几步,竟一脚踏空,就要坠向白云飘渺的万丈深涧。
司徒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他重新拖回纵入峭壁的岩洞中,见他还要挣扎,便箍住他的胸膛,捂紧他的嘴,低声训道:“山顶全是魔教中人,连累了小爷,有你好看!”
72、第七十二章
司徒锋威吓暗卫九,山顶全是魔教中人。暗卫九终于沉静下来,怔忪地望着满壁奇形怪状的古篆文。“你怎坠崖至此,”司徒锋拍拍他绷紧的脸,“还引来了这许多魔头?”
暗卫九回过神:“一位……与二公子交好的武林人士,告诉属下,三公子你在小剑山。属下便联络白龙寨附近寻找三公子下落的暗卫同往,”他突然清醒几分,“三公子,暗卫一死了。”
司徒锋想了想,暗卫一好像是他最初看中的暗卫,便随口问:“怎么死的?”
暗卫九抑住浑身燥热,沉重道:“属下几个准备搜山,不料遇上一群白衣人。其中一个撑纸伞的男人,属下曾在‘殷无恨’左右见过……”
司徒锋猜道:“上面领头的,想必就是殷无恨了?”
暗卫九缓缓摇头:“是个穿白衣戴面纱的女人。她问我等谁是暗卫九。还讲,她是点绛派的弟子,没有恶意,只是奉了二公子的命令,在找属下……”
司徒锋嗤之以鼻:“我娘掌管的点绛派远在贡嘎雪山,与世无争,怎可能千里迢迢来找你。”
暗卫九木然续道:“彼时属下正要上前通报,暗卫一却制止属下,抢先一步称他是暗卫九……”
司徒锋笑了:“小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女魔头诈出你们谁是暗卫九,二话不说下了杀手。”
暗卫九沉默片刻:“是。那女魔头的武功路数,和‘殷无恨’一样。”
司徒锋松开他:“暗卫一替你送死,你为何又会跌下峭壁?”
暗卫九道:“女魔头身畔,有个矮胖的男人,自称在丹山镇山谷见过属下,指认出属下才是暗卫九。撑纸伞的男人却意见相左,称那时他也在山谷目睹属下,一口咬定,暗卫一才是属下。”
司徒锋想不明白:“那撑伞的魔教中人,为何要包庇你?”
暗卫九也想不明白:“属下不知。女魔头见他俩争执不下,便要将我等赶尽杀绝。属下不敢拖累弟兄,自报家门,上前搏命……”
司徒锋问:“你和那女魔头过了几招?”
暗卫九顿时惭愧:“属下无能,还未上前,就被一个黑衣人扔了下来。”
司徒锋哈哈大笑:“无才莫作诗,没本事逞甚英雄。还好小爷听见动静,在洞口攥住了你!只是……那时,小爷隐约听见一群人嚷殷无恨的名头,又是几阵魔音扰耳。还以为是欢喜教找来,没想到如此错综复杂。想必杀你的白衣人是一伙,救你的黑衣人才是殷无恨。”
说到此处,两人都觉得很不对劲。
司徒锋心中起疑,起身绕着暗卫九走了一圈:“你不过是个暗卫,哪来那么大面子?每个人,不是拼了命要救你,就是要杀你。连殷无恨都为你挺身而出?”转念他又觉不对,“殷无恨要救你,怎将你扔下山崖?他要杀你,看白衣人杀你便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你扔下山崖?”
暗卫九听得如置三里云雾,他的困惑实在太多,按司徒庆的说法,‘殷无恨’不是殷无恨。按白衣教主的说法,小主人不是司徒雅。那白衣教主要他来小剑山找司徒锋,却又有和那教主同样打扮的女人守在这里杀他,而这一男一女武功相似的两魔头似乎都认识司徒雅。司徒锋又推测不知是救他还是杀他的黑衣人是殷无恨……他头昏脑胀,不知该如何将这千丝万缕的线索串联在一起,下意识抬掌揩拭发痒的颈侧,这才发觉自己颈侧有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司徒锋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中的毒?”
暗卫九回想良久:“是那黑衣人的指甲。”
“小爷本打算将你颈侧毒血吮出来,”司徒锋用右手虎口揩却唇面血迹,“你却不领情。如今看来,毒也不致命。只是殷无恨未免太蠢,要将你扔下山让你粉身碎骨,何必下不致命的毒?”
司徒锋不提还好,一提,暗卫九再也忍不住,席地入定意守丹田,极力克制那毒性煽起的莫名冲动,然而甫一调遣内力,奇经八脉就似要绷裂般绞痛难耐,欲念却炽盛如火,满脑子尽是昔日与司徒雅欢好的绮丽情形。
司徒锋见暗卫九潜心运功散毒,不再出言打搅。
他已在这峭壁的岩洞中,不上不下呆了七日。岩洞只有两室大小,五丈高,两侧、石穹和地面全是看不懂的字迹。唯有最里的石壁平整如削,全无一字。
除此之外,这岩洞里有石床,甚至有米缸水缸,灶台柴火,发黄的册子。册子记录着人名和年月,最末处赫然写着司徒庆三个字。司徒锋曾听父亲司徒庆讲过,二十年前,司徒庆奉师命在小剑山闭关自省,参悟剑门七十二剑式,因而侥幸躲过欢喜教的屠戮。年月正合。
想必这就是剑门弟子昔年闭关的地方。司徒锋起初不明白,他父亲出关之时,剑门已惨遭灭门,在没有外人帮助的情况下,他父亲是如何攀上崖顶的。后来再看闭关年月,他才发现那时令峭壁不会结冰,只要轻功过人,必定能找到几处着力的岩缝。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能在这岩洞里等到冰雪消融。所幸缸中水粮充盈……
可是二十年前剑门就荡然无存了。缸中怎会有水粮,而且他初进此洞时,壁上爝火还亮着。
司徒锋坐在石床上,托腮沉思,难不成闯鬼了。他很想找个人分享这桩蹊跷事,好容易暗卫九来了,却带来更大的麻烦……
山顶是白衣女魔头和殷无恨那大魔头,如今就算能上去,也是自寻死路。
想着想着,司徒锋不觉酣然入梦。待一觉睡醒,阳光已斜入岩洞中。再看暗卫九,依旧席地而坐,只是衣袍湿透,额头满是汗珠。他伸个懒腰:“喂,还没将毒逼出来?”
暗卫九毫无反应。司徒锋自觉无趣,索性坐到他身后:“真麻烦。”说罢,翻掌引内力至劳宫穴,往他汗湿的背脊注入。暗卫九霎时深吸一口气,背脊不由自主挺直绷紧。
司徒锋笑道:“舒服罢?”
暗卫九猛呛出一口血,整个人闷头往前栽。司徒锋见势不好,赶紧收掌,将他翻个面放平,替他把脉。孰料握住他的手腕,就好似握住一截滚烫的炭。司徒锋不晓岐黄之术,见他危在旦夕,很是郁闷:“你千里迢迢跑来找小爷,就是为了死在小爷面前?”
暗卫九闻话竟睁开了眼,眼中却空茫无比:“十三年……”
司徒锋道:“什么十三年?”
暗卫九眼眶发红,依旧喃喃自语:“整整十三年……”
司徒锋觉得自己是脑子出毛病了,才搭理这中毒神志不清的。他见暗卫九实在热得厉害,就动手剥开暗卫九湿透的衣袍,想将暗卫九拢在袖中碍事的短弯刀撂向一边。暗卫九却本能地抓住短弯刀,即使五指让刀刃割破也不肯放手。
司徒锋按下怒意:“小爷看你,不是中毒,是中邪。”
暗卫九突然双眼发亮:“……不是三公子?”
司徒锋只当他真的神志不清,冷冷道:“看清楚了,我是司徒锋,不是司徒雅。”两人相顾无言片刻,他突然百无聊赖福至心灵,想到十三年前上元节,父亲错把他当作司徒雅带他逛灯会的事。这一下他好似明白了“十三年”和“不是三公子”的含义,不由得盯着暗卫九的眼睛看――眼梢上挑,霎时就和当年井边的小孩重叠了。他疑道:“给你的冰糖葫芦……后来吃了没?”
暗卫九怔了半晌,终于万念俱灰,缓缓道:“属下不舍得吃,后来,就被暗卫营统管收走了。”
司徒锋万没想到,当年起兴收留的小孩长这么大了,还碰巧就在他身边当暗卫,一时间很有成就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等离开这鬼地方,再买给你吃。”他越想越自豪,又越想越恼怒,“小爷好心收留你,你怎死心塌地跟着司徒雅团团转?”话刚出口,他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当年他可是冒充司徒雅去逛的灯会。当即自知理亏,唯恐暗卫九反将一军,逼他说出当年和司徒嵩干的荒唐事,“罢了!咱们既往不咎。”
“小主人的恩情,”暗卫九身心俱疲,闭上眼道,“属下铭记在心,来世再报。”
司徒锋也知道暗卫九中毒已深,只是不知到底中了什么毒,颇不甘心――敢情他的人,将恩报在他对头身上,这辈子和他就算了结了?他无意间目光落在暗卫九腰下,那裤裆处突兀地隆起一团。他茅塞顿开,忍不住骂道:“不过中了淫毒,你就敢和小爷死去活来装悲壮!”
“……”暗卫九一骨碌爬起身,就要逃跑。
司徒锋攥住他裤腰,不费吹灰之力拖回身下,顺便剥出结实的臀肉。暗卫九被迫趴在地上,闷不吭声反手就去挡那要害处。司徒锋本没往那处想,看他欲盖弥彰反而来劲了:“你倒是懂!”
暗卫九哑声道:“不是淫毒,属下运功抵抗……武功…就没了。”
司徒锋乐在其中,掰开他的手:“再磨蹭,你命也没了。”
“不会武功有何用!”暗卫九也不知哪来的犟脾气,歇斯底里爆出一声喝。
司徒锋气不过,照他的臀狠狠掴了一巴掌:“暗卫一以命换命救你,你不为他报仇就想死?!”
暗卫九一怔:“报仇?”他骤觉司徒锋的手指顺着臀缝要往里按,辞不及意挣扎,“不是他……”
司徒锋停了手:“什么不是他?”
暗卫九默默地看着短弯刀上的裂纹,司徒雅深夜握住他的手,亲吻刀身的画面鲜明如斯,又恍如隔世。他颓然放下刀:“属下曾和魔教中人苟且,也和二公子……不能,一错再错。”
司徒锋怒极反笑:“好,暗卫九,你就算和不伦不类的渣滓苟合、就算是死,也不愿和小爷亲近是不是?我当初救你一命,让你在司徒家吃十三年白饭,就是为让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扇我耳光!我还不如收留一条狗,它至少知道向我摇尾巴!你算什么暗卫,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这番辱骂,在暗卫九听来,犹如千刀凌迟,痛定之后,竟无比快慰。
司徒锋和司徒雅毕竟不同。以前,司徒雅总让他有一种……他无比重要的错觉。即便司徒雅什么也不做,他也能体会得到,在世上无依无靠一文不值的他,好像是个无价之宝。好像他一煎熬,司徒雅就知道。他受了伤,司徒雅会心疼。司徒雅受了伤,他会心痛。好像他受了伤,就该回到司徒雅身边了,有个地方回去,有个人心疼。因此水里来火里去,也很高兴。
像是要确认这种错觉,是否真的一去不复返,他嗫嚅片刻,挤出声音:“属下,是……”
司徒锋挑眉:“是什么?”
暗卫九咬紧牙关,努力调匀气息,道:“一条狗。”
司徒锋看不明白了。
暗卫九攥拳静静等着,司徒锋不明所以陪他等着……什么也没发生。
暗卫九点点头,自言自语:“的确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之犬。”
司徒锋一下想起当年坐在井边那无人搭理的小孩了,心坎一软,盛气凌人道:“暗卫九,你敢骂小爷不是人!有种就直接骂,犯不着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还带拐弯抹角!小爷和你对骂保准洋洋洒洒八百骈文对仗工整还不带重复!老子不把你骂得醍醐灌顶如获新生老子就不叫司徒锋!”
暗卫九漠无表情道:“甘之如饴。”
司徒锋正觉得少了个词:“对,骂得你甘之如饴。”
暗卫九就着趴跪姿势,恭顺地分开双膝,埋下头。他不是不懂如何当好暗卫,也非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只是有虚无缥缈的妄想和坚持,他听说收留他的人是二公子司徒雅,从小到大心地善良,是个好欺负的书呆子,他想在司徒雅的面前显得强大可靠,刀枪不入,威武不屈,处变不惊,就像一块无懈可击的铁板。十三年了,他为他臆想中的小主人,努力铸造这样一个暗卫。然后笑话百出地将彼此栓死。然而,从此以后,司徒雅不是司徒雅,他也无须再是他。他想明白了,如获新生,报恩,他无以为报,便按照胡不思的训诫,例行公事,讨好道:“小主人,此地荒凉,事出险急,无以止欲……如蒙不弃,请暂且用……属下的……贱……”
司徒锋心里打个突,只觉刺耳不堪,一把捂紧他的嘴:“贱什么贱!天行健,你给小爷麻利地自强不息!好端端一个人,和小爷相处片刻成了狗,不知道的还以为物以类聚,近墨者黑!”
“……”岩洞外的阳光,照在几尺开外短弯刀的刀身上,明晃晃的白光,刺得暗卫九眼睛发痛。他晃眼,好像看见刀身裂纹处有个什么字,情不自禁伸手去拿。
司徒锋以为,他又要像第一回被司徒雅抛弃时,打算拿刀划脸,当下抢先夺过弯刀。
暗卫九含糊一声,抓住司徒锋持刀的手,往地上按。司徒锋没辙了:“也好!小爷天天陪着你发疯,洞中日月也精彩!”
暗卫九聚精会神,盯着刀身看了须臾,努力出声:“肉……”
司徒锋一听,身不由己眼冒绿光,正当长个头的年龄,自打最初烤了守岩洞的角鹰果腹,他已经很久不识肉味了。当下撤开捂住暗卫九嘴唇的手,静观其变。
暗卫九不急着讲话,先趴着看了一阵刀面,又翻个身望石穹,继而就地挪了半圈,又趴着看刀。
司徒锋见怪不惊了,不咸不淡感叹:“你中这毒,真是复杂多变。”
暗卫九笃定道:“刃。是刃字。”
司徒锋将信将疑,顺着他指的方向仰头一看,石穹上似小篆的天书依旧横七竖八,根本看不懂。
暗卫九道:“是小篆,不过字是反的,且是倒着写的。”
司徒锋听罢,接过明晃晃的弯刀,学着暗卫九的姿势,复杂多变地就地翻滚趴仰。
如此这般,借着阳光和明晃晃的刀身,果然看清映在刀面上的一字――刃。破解了这一字,其他四面八方的字,不过颠倒的方向不同,悉数迎刃而解。
“是刃,能开混沌,”司徒锋一面持刀纵横仰躺变化姿势,一面理出顺序诵道,“是琴,能契天地万灵之呼吸。故相随而不失,知造化而剪裁……尔其百点明星,千锋皎雪……分修短兮合宜,剪水云兮快绝!期妙用之无方,岂微能之足述?”有些字的位置极为刁钻,他只好提气蹬壁而上,半空旋翻游转,“琴音寥寥,剑风矫矫,玄默克克,羽衣飘飘。度剑门之万仞,如细雪之悄悄,梦太岳而不愿,与琴音而同超。琴兮琴兮,玄而又玄。刃兮刃兮,妙之又妙。与我偕行,任他嘲笑。”
每借刀光认出一字,司徒锋的身步招数,便要极其精妙地改变数回乃至数十回。
暗卫九出神地看着满室刀光人影,只觉曼妙非常,心中宁静,竟忘了自己身中奇毒。
司徒锋浑然不觉自己已拿刀作剑,待到日落光收,才舞完最后一字,挽了个剑花,收势负手啐道:“小爷还以为,它至少能指出活路所在,没想到长篇大论,竟言之无物!”
暗卫九默默穿好衣袍,又默默从司徒锋手里拿回自己的短弯刀。他总觉得,司徒雅亲吻这把刀、以致他始终留刀在侧,白衣教主要他来小剑山救司徒锋,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这让他感觉,司徒雅好似重新回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勘破这好似小篆的天书。他正要将刀收入袖中,孰料原本布满裂纹的刀身,竟在这刹那,自他掌心如水跌落,崩为齑粉。
与此同时,整个岩洞,竟也开始飘雪般,落下细细的尘埃――暗卫九见势不好,不假思索拽过司徒锋,凭借仅存的外家功夫地打滚,将他护在身下。碎石随之如雨砸至,司徒锋迅疾翻身,反将暗卫九护在身下,又在这刹那居高临下盯住他,天不怕地不怕,挑衅似地撇了撇嘴。
作者有话要说:===
1,查了查,反写的字,好像又称镜书。从镜子里看,字就正常了。
2,‘是刃,能开混沌’一段,引自清代李西月收录在《三丰全书》中的张三丰的《刀尺赋》。本文引用,主要因为是和武当派有点子虚乌有的联系,但主题是琴剑,因此改动得惨不忍睹。以下是原文:
三丰先生常携刀尺以遨游,空乎两大,浩乎十州,客有怪者,不知其由,先生乃为之赋曰,是刀也,能开混沌;斯尺也,用契蓬莱。故相随而不失,知造化之剪裁尔。尔其百点明星,双叉皎雪。绳墨从之,锋芒砉若。分修短兮合宜,剪水云兮快绝。期妙用之无方,岂微能之足述。至如裁妙理,削尘嚣,量度数,别昏朝。火功寸寸,风信刁刁,胎养刻刻,羽衣飘飘。度龙门之万仞,如虎剑之两条。梦益州而不愿,与方丈而同超。刀兮刀兮,妙之又妙;尺兮尺兮,要所必要。匪欧冶之能熔,匪公输之能造。与我偕行,任他嘲笑。将求织女之云绡,缝出仙翁之衣帽。歌曰:一刀一尺遍天涯,四海无家却有家。破衲补成云片片,袖中笼住大丹砂。
73、第七十三章
少顷碎石落尽,岩洞却不曾塌陷。两人灰头土脸起身,点燃火折子查探,最里处那面平整如削的石壁,竟多了四行狂草大字,上云:无形无象,全身透空;应物自然,海搅河翻。
司徒锋吹了吹刻痕中的石粉,顺着凸棱一捻:“边角扎手,刚刻不久。”他习惯成自然地往腰际按去,才想起剑已毁在白龙湖底,不由得以声壮势,“何人装神弄鬼?还不现身来见!”
暗卫九仔细回想,方才司徒锋借刀照字、恣意纵横的招数,与这遒劲的字迹走势甚合。“小主人,属下推测……这是你无意间划出的痕迹。”
司徒锋不信:“我一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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