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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

    暗卫攻略 作者:螟蛉子

    亲吻他。他清醒时便领悟了,这白影,其实就是在江中救他的那人。渡水喂食之时,唇瓣削薄,气度居高临下,冷漠孤傲,也许,还有点戏谑俏皮,喜欢时不时敛声藏息,装作不在,任凭他焦虑匍匐、茫然摸索,最后再摸摸他的头,以示嘉奖。

    那时他就依赖上了这袭看不清摸不透的白影,默想如果这白影是女子,他就娶她为妻,如果这白影是男人,他就与他做一世兄弟,若是对方不肯,他就是做牛做马,报答这恩情,伴这人一世。

    后来他再也熬不住,命悬一线。白影就用一种古怪的寻筋点穴法,以内力接通他的经脉,那夜他中的尸毒霎时消弭,五感却还未恢复。不知为何,他直觉白影要离他而去,凭本能抓住白影那让他咬得满是伤痕的手臂,想问白影名字,却苦于口不能言。白影默不作声亲了亲他,终究什么也没留下。

    待到五感恢复如初,他回到剑门,向他师父禀明这救命之人的武功路数。他师父说道,那结脉救人的武功,名为《结脉连理经》,而白影人用的招数是‘李代桃僵’,可以将他的尸毒全部转移到自己体内。定是点绛派掌门人玉芙蓉所为。他问他师父玉芙蓉的衣着形貌。他师父告诉他,玉芙蓉惯穿白袍,是位神出鬼没悬壶济世的女侠,素来心高气傲,至于相貌如何,众说纷纭。

    从此他魂不守舍,荒废剑法,一心挂念身中尸毒的玉芙蓉的安危,想去贡嘎雪山寻找点绛派。他师父却要他以继承剑门七十二剑式为重,道是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不患无妻。他何时武功大成,何时才能下山。然而,他依言在小剑山心烦气躁闭关一旬,依旧是一无所成。出关之日,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师父,先放他去探望了玉芙蓉,再回来学剑,孰料……

    “嵇康尚且耻与魑魅争光,”司徒雅的声音,打断了司徒庆的沉思,“家父又何必与步掌门白费口舌?”

    “二弟说的是,这无凭无据的诬陷,何须对质。”司徒嵩鼓起勇气帮腔道。

    丐帮总舵主洪岩童道:“当年殷无恨杀害剑门七十一人,证据确凿。老夫虽不在场,但也听闻,剑门弟子均败于琴弦之下,周身一百零八致死致伤穴为人贯穿。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乃殷无恨的招数‘勾魂夺魄’。照步掌门的说法,倘若是司徒盟主‘杀害七十一师兄弟,栽赃给欢喜教’,想必司徒盟主精通殷无恨的武功‘勾魂夺魄’了?那么司徒盟主既深谙‘勾魂夺魄’,又能将雪盲剑练到独步天下,不知比殷无恨厉害多少倍,又何必多此一举,自灭家门,以苦肉计来赢得盟主一位?”

    群雄深以为然。步白秋纵声道:“洪总舵主问的好,只可惜杀害剑门子弟的招数,并非殷无恨的‘勾魂夺魄’!诸位朋友,实不相瞒,近日有位栖身剑门关的樵夫,来我青城告状,道是当年剑门灭门之际,他亲眼目睹,一群人闯上山,这群人却不是欢喜教的苗人!那时他胆小怕事,不敢声张,如今到了迟暮之龄,才吐露真相!”

    司徒庆听得一怔――当年他七十一师兄弟惨死,他是出关之后,看见满地狼藉才知晓。彼时无人作证,他唯有凭那打穿一百零八穴道的手法辨别真凶。因此断定,必定是欢喜教的殷无恨所为。何况,闻讯赶来助他一臂之力的玉芙蓉,验尸之后,也证实确是如此。甚至他率群雄杀到酆都鬼城,质问城头搦战的殷无恨之时,身着苗族黑袍的殷无恨也不屑一顾猖狂笑道:“何必讲,何必问!”

    难道,他还能冤枉了欢喜教和殷无恨?

    第三十五章

    步白秋说到樵夫,两名青城派弟子搀着一位耆老的斗笠翁至于席前,称这斗笠翁便是昔年窥见剑门血案真凶的樵夫。群雄这会儿均是目瞪口呆,只觉步白秋越说越逼真,往下再发生什么奇事,都不足为奇了。步白秋携住樵夫瘦骨嶙峋的手,道:“老人家,你不必害怕,且将当年情形仔细讲来,有这么多英雄好汉在场,那始作俑者决计不敢动你分毫!”

    樵夫点点头,颤声道:“那天我在剑山林中砍柴,突然发现,草丛中有几粒兔子屎……”

    群雄纷纷思量,剑门血案和兔子屎有何干系?

    “兔子屎未干,野兔就还在附近。我握着砍柴刀,猫在林中,悄悄跟着散落的兔子屎往前爬,”樵夫佝偻着背,咳了几声,嘶哑道,“我爬着爬着,听见有人恼道,‘杀人还这么多讲究,一刀下去不就了结了!’,我听见他说要杀人,吓得脚耙手软,只能伏在草丛里躲着,又听另一人道,‘这可乱来不得,指挥使有令在先,除了一百零八穴道针孔之外,不得留下半点伤痕’。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又有人笑道,‘司徒庆何德何能,能让我们乌衣卫为他效劳?’,之前那人冷哼道,‘没辙,那张鹤心担任武林盟主,全然不服从朝廷管教。指挥使以为,盟主还是由朝廷挑选扶持的好。这司徒庆托我们杀他剑门七十一人,这么大个把柄落在我们手里,往后他谅他也不敢不听指挥使的话’。”

    群雄听至此处,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惊怒交加望向司徒庆――樵夫提及的乌衣卫,是现下金陵朝廷的鹰犬,相传这些恶徒本是波斯鹰山的刺客,因蒙古人西征,而落难到中原,为这朝太祖皇帝笼络。他们无孔不入,不论是非,铲除异己,使得人人谈之色变。当年贤相常锐整顿户部银库,正因触犯了皇后和乌衣卫的利益,最后落得满门抄斩。朝中凡是与常锐交好的,无一幸免,一时间,乌衣卫割下的人头不下千数。群雄万没想到,司徒庆会巴结朝廷,和乌衣卫沆瀣一气。

    司徒庆明知这樵夫说谎,因为他从未和乌衣卫往来,遑论借乌衣卫之手夺取盟主之位?只是这樵夫讲的如此巨细无遗,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相信,是朝廷鹰犬下手杀害他师兄弟,嫁祸给殷无恨。

    崆峒派掌门风落影道:“老夫早就觉得奇怪,盟主麾下的暗卫营,一年到头东奔西走,往来于各大派之间,名为保护,实则监视,该不会就是金陵乌衣卫的分支罢?”

    司徒家的暗卫们均是一呆,朝廷乌衣卫的威名,他们如雷贯耳――统管胡不思常对他们耳提面命,说道他们合十人之力,也敌不住乌衣卫里身手最差的刺客。而暗卫营建营,的确有效仿乌衣卫以便与乌衣卫抗衡的打算。到此时,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幸而不少帮派头目曾为司徒庆的暗卫营所救,虽不敢贸然为司徒庆和暗卫营说话,却也有人小声嘀咕:“这崆峒老道好生糊涂,见了别人看家护院的狗,也要当狼打了。”

    司徒庆看了看樵夫,转向青城派掌门步白秋,心平气和道:“步兄想为欢喜教伸冤,还须拿出真凭实据。倘若真是不才误会了欢喜教……”

    “魔教就是魔教,有什么好误会,”峨眉派弟子愤愤道,“就凭千欢断绝散,诛它百次也不冤。”

    “司徒老儿,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阴险,谁要为恶贯满盈的魔教伸冤?”步白秋拂去案上茶盏瓜果,令几个弟子将偌大一个布包袱搁平打开,朗声道,“司徒庆勾结朝廷、屠戮剑门的证据在此,请各路朋友过目!”群雄纷纷起身围拢观瞧,只见包袱皮中,赫然摆着一具臭不可闻的骸骨。

    司徒庆心中一凛,几步上前道:“这是何人?”

    步白秋讥嘲道:“怎么,你这不肖弟子,连你师父陆渐鸿都不认得了?”

    司徒庆万没料到青城派会去剑门开棺掘墓,霎时满目光火:“步白秋!”胡不思见状,连忙制住他要拔剑的手,低声劝道:“盟主息怒,莫要中了他的奸计。”

    “当着天下豪杰,司徒庆你还想毁尸灭迹不成?老夫虽然惊扰了陆老前辈的英灵,却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了替陆老前辈和武林正道清理门户,”步白秋指着骸骨,振振有词,“列位请看,陆老前辈的胸骨尽断,是为掌力所伤。而穴道所在之处的骨面,并无被琴弦贯穿的迹象。这与殷无恨的‘勾魂夺魄’极不相符。因而,定是乌衣卫以鹰爪功杀害陆老前辈,再用针在他周身穴道刺孔……”

    “不对。”围而观之的群雄中,忽然有人沉声反驳。

    群雄齐齐循声觅去,只见一名穿半臂搭护戴斗笠的暗卫,出现在骸骨一侧。这正是暗卫九,他验过梨花枪范冲的尸首,此时想与陆渐鸿的骸骨比对比对,证实行凶手法是否相同。

    司徒雅总算和暗卫九聚在一处,接茬温柔问:“哪里不对?”

    暗卫九抱拳道:“启禀主人和小主人,这并非陆掌门的遗骸。”

    步白秋抢道:“你司徒家死不认账也没用,剑门还有七十座坟冢,大可开棺验尸!”

    司徒庆默想,没有十成把握,暗卫九是不会妄自定论。只是这具白骨,连他都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他师父。暗卫九与他师父素未谋面,何以如此笃定?当下要暗卫九验来听听。

    暗卫九领命,指着那骸骨断裂的胸骨,利落道:“膻中为外力重创的一刹,人会窒息,因而血气冲顶,在头顶百会穴的前三寸囟门穴处,形成血晕。”群雄暗道有理,向遗骸的头颅看去,却见那毛发稀疏的囟门穴很干净。“属下猜想,这人死后,才被人打断了胸骨。而且,男人左右肋骨数目各十二。这具骸骨却各有十四根肋骨,且胯骨宽阔,盆骨松动,趾骨蜷缩,许是难产而死的年轻女子。”

    丐帮帮主索烈听得惊奇:“原来陆老前辈是个女人?”

    洪岩童气结:“帮主休要乱讲。定是青城派随便找来七十一具尸骸偷梁换柱了。”

    群雄恍然憬悟,步白秋不知是何居心,在这风口浪尖替欢喜教说话,还妄图诬陷司徒庆杀师灭祖。想到步白秋为老不尊,偷掘剑门掌门的坟冢,这一桩就怎么也不能善了了。

    步白秋尴尬至极,回头去瞪青城席中的大弟子。那大弟子急道:“师父,我没挖错!”步白秋百口莫辩,突然恼道:“有人害我!”他放眼寻觅那告状的樵夫,帷场内哪里还有樵夫的踪影。

    司徒庆勉力冷静下来,耐着性子问步白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近日有人飞鸽传书给步白秋,声称当年剑门血案另有乾坤,是司徒庆勾结朝廷杀师灭祖,要他联合崆峒派在武林大会上揭露司徒庆的罪行。他将信将疑,派大弟子去剑门查探,这一查便遇见了那樵夫,他那大弟子听樵夫说罢当年见闻,开棺验尸,发现尸骸胸骨尽断,果然并非殷无恨所为。他哪晓得那些尸骸早就让人掉了包,此时让暗卫九识破,才醒悟自己让人利用。

    崆峒派的掌门人风落影点头道:“不错,老夫也收到了同样的飞鸽传书。那匿名传书之人还称,盟主你当年率众讨伐欢喜教,为的是殷无恨手里的《九如神功》――彼时,九如神功让殷无恨交给了欢喜教左护法方点画,和他的两个义子殷其雷、殷其然。因此众人拷问殷无恨时,盟主你却不见了踪影,想必是为夺得九如神功,去追那左护法和殷无恨的义子了。”

    剑门师兄弟的坟冢让人掘开,司徒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着蜀王韩寐,道:“昔年不才匆匆告辞,是去答谢不告而别的点绛派。至于《九如神功》,不才和各路朋友一样,近年才略有耳闻。”

    群雄这才想起,步白秋发难似是以韩寐掷杯为号,那传书挑拨之人想必正是韩寐。只是碍于韩寐是蜀王和武当入室弟子,谁也不敢率先诘问。韩寐乐得省事,不置一词,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

    一场武林大会不欢而散,丐帮帮主索烈大呼无趣,不容分说揽了司徒雅和暗卫九去城中喝酒。

    司徒庆则邀请步白秋过府一叙,以便问个清楚明白。步白秋自知理亏,从善如流应允。武当派张碧侠也适时与韩寐作别,回司徒府静观其变。帷场最终只剩下收拾残局的府丁,以及韩寐和季雁栖。

    韩寐吃完最后一个橘子,兴致索然收兵:“戏也看完了,上散花楼吃饭去。”

    季雁栖只恨暗卫九搅局,不甘心道:“王爷当真相信司徒庆的话,认定九如神功不在他手里?”

    韩寐就着他的手背揩嘴,皱眉打个嗝:“本王还不够色令智昏,来几阵枕边风,再议。”

    第三十六章

    离了武林大会,索烈犹如猛虎出笼,往益州城的二荤铺一坐,提着小二直呼好酒好菜尽管上。

    司徒雅无可奈何奉陪,坐在凭栏的客座,眼看暮色一点点吞没远处山河,城郭的轮廓模糊黯淡下去,唯余零星的灯笼红光,让朔风一吹,醉酒了似的,在夜中摇摇曳曳泼散。

    索烈擢起兑水的剑南烧春,替司徒雅斟满,抱怨道:“这武林大会好没趣!但凡有血性的汉子,师父的坟冢让青城派掘毁,就该揍青城牛鼻子一顿再作理会!令尊不发号,哥哥我却不能多管闲事!”

    司徒雅心道,没见地,彼时韩寐重兵在帷外守着,当真动起手来,指不定会如了谁的愿。他举碗微笑道:“帮主义薄云天,小弟先干为敬,请了。”一碗饮个底朝天子,脸皮还是白生生的。

    索烈想起初遇时,司徒雅投他所好赠他一壶酒,此时见他喝酒全不上脸,就知这是个中行家。索性唤来掌柜,拍了锭金子,要他拿十坛不掺水的陈年佳酿来。掌柜惊骇不已,见他虎背熊腰,彪悍非常,不敢违拗,只唯唯诺诺道:“大过年的,客官你莫要勉强……喝不完搁鄙店存着,算是讨个吉利,‘年年有余’。”

    索烈大笑道:“不过十坛酒!我们三个人,哪有喝不完的道理!”

    司徒雅听得心动,这三个人,自然是把在后厨掌勺的暗卫九算上了。他盯着那掌柜收走的金子,由衷赞道:“帮主出手好阔绰,比起李太白解貂赎酒,亦不逊色。不知平常都在何处发财?”

    索烈揩揩嘴角道:“这银子都是帮中兄弟讨的,平常总舵主看得紧,逢年过节才阔绰这一回。”

    司徒雅也让居养华看得紧,恨不得说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面上请教道:“那么假如,有人要帮主你半年之内,必须凑齐二十万两黄金,帮主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索烈比指头道:“这个不难,假设天下有千万人,每人均给我丐帮半贯铜钱,那么,那么……”

    司徒雅顿觉所问非人。

    两人天南海北聊些有的没的,各自灌了两坛酒下肚。待暗卫九端来下酒小菜,索烈已喝得七荤八素,抱着暗卫九就开始耍浑灌酒。暗卫九一脸茫然看向司徒雅,司徒雅挽起袍袖,醉眼迷离扑上道:“喝!”两人一左一右将暗卫九按坐于凳,提了酒坛强行喂他。

    暗卫九呛了一声,还没喘过气,辛辣的酒液已涌冲入喉。他忍不住打个激灵,浑身火烧似地滚烫起来,于这寒彻骨的隆冬好不痛快。他在暗卫营时极少饮酒,这一下喝开了,就知道要自己托着坛底畅饮。只是他的眼睑让酒气逼得发红,眉头始终艰辛地皱着,倒像是人生失意,要一醉解千愁了。

    司徒雅打量着暗卫九因仰头吞咽而蠕动的喉结,冷不防索烈拍案而起醉醺醺喝道:“好小子,你是武林盟主的二公子,当初怎的瞒着哥哥,不和哥哥讲!你瞧不起索某不成!”周遭嘈杂让他吼得骤然肃静。

    司徒雅微笑道:“帮主,你没告诉我,你爹是谁。我为甚要告诉你,我爹是谁?”

    索烈觉得有道理,头昏脑胀道:“对,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我不是冲着你爹和你交朋友。”

    司徒雅本想继续欣赏暗卫九,听了这话,略微动容,随口道:“我也不是冲着丐帮帮主的名号,和索烈交朋友。”话罢,桌面腾地一声响!原来是暗卫九喝完了酒,他将酒坛狠狠一放,豪迈点头。

    索烈转向暗卫九,没头没脑道:“你真的不嫌弃哥哥我有爹生没娘养,就和哥哥拜个把子!”

    暗卫九闭眼摒去醉意:“我听小主人的。”

    司徒雅不满:“桃园三结义,帮主怎少算了小弟?”

    索烈酩酊嘘了声:“弟媳一边去!”

    司徒雅蹭到发怔的暗卫九身畔,佯怒怂恿道:“暗卫九,削他。”

    暗卫九应声拍起筷子当刀使,就一招‘拨云望月’抢攻索烈上三路。索烈正抱着酒坛,见势不好,暗卫九攻他左手,他就‘毒蛇守洞’,以右手抱坛,护在左手前;暗卫九攻他右手,他就换了左手抱坛,护在右手前,是为‘冷鹤守梅’。这两下子,索烈的神情说不出的惊惶滑稽,但见他的酒坛忙不迭在左右手之间滚来换去,却让暗卫九的箸尖几下破去了封泥红纸,惹得司徒雅忍俊不禁。

    暗卫九见膻中攻不下,利落起身,迅疾去戳索烈腰眼。索烈霎时一个‘抢背转身’,灵活地躲过了暗卫九,大马猴似地怪模怪样捞着酒坛,去逗坐着看热闹的司徒雅,暗卫九心中一凛,来不及转身,便将筷子一旋‘灞桥横刀’接了‘回马枪’,哪晓得索烈正撅臀埋腰,在逼迫司徒雅喝酒,这一筷子不偏不倚,正好戳中索烈臀底。

    索烈痛得干嚎一嗓子,撒了酒坛,惨无人色回头怒骂暗卫九。司徒雅笑得直打跌。三人正嬉戏打闹,黑黢黢的夜色里,忽地传来一声爆竹脆响,紧接着千家万户亮起火树银花,不一时繁响席卷街头巷尾,乃至整个益州城。这才有了除旧岁的氛围。

    “来来,一口闷。”索烈一人发了一坛酒。

    司徒雅笑道:“讨个说法。”

    “长长久久。”暗卫九道。

    司徒雅重复道:“长长久……九。”他神使鬼差想到,九如神教、九龙杯、暗卫九,他和九字极有缘分。三人提坛仰颈,喝到尽兴处,索烈靠着窗栏,抬眼默看不夜天的烟火。司徒雅侧卧在狭窄的长凳中,饮几口,将酒坛举高,躺平懒洋洋张嘴,放任那水线砸落。

    唯有暗卫九喝得最老实,食不语,坐如钟,俨然大侠风范。

    索烈率先喝完,扔了坛子,大惊失色指天问:“哥哥我喝高了不成,那灯笼怎地跑天上去了?”

    司徒雅侧头一看,微笑道:“那是孔明灯,祈福保平安的。”回头没见索烈人,他放眼寻觅一番,只见夜空中,有一袭彪悍人影,正施展轻功‘金豹穿崖’,向那密密匝匝、浮游不定的孔明灯撒丫子狂奔而去,大有夸父追日之气概,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司徒雅再回首,埋头在桌底找暗卫九,暗卫九正迷蒙地翻着空坛子,似乎还想找酒喝。他赶紧牵住暗卫九的手,十指合握,温言软语哄:“我们不喝了,放孔明灯去。”

    暗卫九点点头,天旋地转地跟着司徒雅迈步。一路上,时而地广人稀,时而在摩肩擦踵的人潮里磕绊,恍然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此地何地,他握紧了牵着他的手,每走一步,只觉腹中酒囊直荡漾。

    司徒雅在夜市寻了个卖孔明灯的小摊,摊主问他往上添点什么心愿,他转身笑意盎然询问暗卫九,暗卫九沉默半晌,目光迷蒙之中,透着几许勉力按捺的期待,最终质朴道出:“摆柳。”

    听暗卫九这般一讲,司徒雅也觉喝得太饱,提笔匆匆往红灯笼纸上写了挣二十万两黄金的豪言壮语,付钱时摸进怀里,小指甲蘸了点粉末,微不可察往烛窝里弹了弹,这才任由那孔明灯飞走。

    待那红色的孔明灯升腾到半空中,渐渐转为青灯时,司徒雅和暗卫九已扎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巷,心急火燎寻觅屏厕,奈何有些物事平常熟视无睹,真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偏偏难以找到。

    司徒雅再也等不得了,见四下无人,就和暗卫九齐齐对着墙隅解决。

    他舒畅惬意之后,侧头觑暗卫九,暗卫九竟还没动静。

    “怎么了?”司徒雅不解地问。

    暗卫九五雷轰顶,发觉他竟不自觉和他家小主人一块摆柳,这一怔,无论如何也出不来。想作罢,又觉撑不回司徒府,正欲潜心催发速战速决,孰料司徒雅已完事,专心致志看着他,还同他讲话。

    “莫不是憋坏了。”司徒雅忧心忡忡,温柔环住暗卫九的腰身,手把手握住那物,吹了声口哨。

    “……”暗卫九仅存的尿意,给这哄孩童的嘘声窘了回去,只能默默盯着那握住他要害的手。

    司徒雅捞住底下那温软的一团,放在掌心轻轻把玩,只觉裹在囊里圆滚滚的球儿很有意思。

    暗卫九缓缓侧过头,睇去满眼阑珊的醉意:“小主人。”一墙之隔,便是年夜欢乐的喧闹。

    司徒雅含糊地笑了声,咂了口他的颈侧,撩拨道:“我想抱你。”

    暗卫九懵了懵,让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腰间那手臂也箍得紧了,他突然很想撒尿了。

    司徒雅往暗卫九绷紧的臀底摸去,冷不丁地听见巷外有人敲锣大喊:“走水了!”

    几个官差嚷嚷:“他娘的,说了莫要在院里放爆竹,那是哪家!”

    打更人气喘如牛道:“哎哟官爷,是司徒府,快烧到邻家了!”

    暗卫九听罢,明白此地去司徒府不远,也顾不得憋着尿,三下五除二穿好裤子,将司徒雅打横抱起,纵上墙几个燕子抄水,果见司徒府红光冲天,狼烟滚滚,于风雪潇潇的冬夜中,好似烧红的一块炭。

    第三十七章

    暗卫九抱好司徒雅,抄近道跃过相邻的屋脊,刚落至干戈声四起的司徒府外的深巷,就觉身后一道厉风袭来,当下蹬地疾让,他让得快,那厉风卷得更快,划破他臂侧皮肉,好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摇头e尾嗖地窜了过去,又打着旋闪电般掠了回来。暗卫九不明所以,携着司徒雅贴墙窜起,待那物飞回深巷中一人手中,才看清,那是把明晃晃的弯刀,两头尖如月钩,而刀柄竟铸在刀身正中,与中原刀器大相径庭。他惯常用的也是弯刀,此时不由得一呆,只觉对方的弯刀铸造得更加有道理,使用起来想必也更加趁手得力。

    “什么人?”底下持刀那人用中原官话问。

    暗卫九借着府中火光放眼看去,只见这人头戴白纱棱帽,高鼻深目,皮肤黝黑,脸颊处黑中透红,穿着对襟青坎肩套白袍,在中原人看来,可谓奇装异服,尤其是那棱帽边角垂下的白纱,颇像波斯来的藩客,和黝黑的皮肤一衬,略滑稽。

    暗卫九立在墙头:“在下司徒府暗卫,劳驾前辈借道。”

    “原来如此,”白纱棱帽客套道,“我是昆仑派的掌门人,莫见怪。”

    “不见怪,烦劳掌门人让路。”眼见司徒府火势冲天,暗卫九又憋着尿,人有三急一应俱全。

    莫见怪慢条斯理地纠正:“莫见怪是我名字,你们暗卫营的师父胡不思,是我师弟。按理,你应叫我一声师伯。今天过年我是来看他的,又怕他不高兴不准我进门。话说你们府中怎的这般热闹?”

    胡不思早年是昆仑派弟子,暗卫九是隐隐约约知道的,而况这人高鼻深目,一副回族人相貌,加之使的是弯刀,与胡不思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便信了七八分。

    偎在暗卫九怀里的司徒雅道:“府里走水,不知父亲和大哥如何。救火要紧,稍后叙旧也不迟。”

    暗卫九领命,在深巷里放下司徒雅,就要翻墙而入。司徒雅拉住他,道:“我也去。”

    暗卫九觉得不妥,司徒雅武功尽失,重伤初愈,这般进去烟熏火燎,对心肺不好。何况府里正喊打喊杀……但他将司徒雅独自留在府外,万一贼人来袭,他又会顾此失彼。

    莫见怪见两人难舍难分,出主意道:“司徒府走水,我进去未免惹嫌。不如我留在此地照料这位公子,师侄你尽管进去。替我捎个话给不思,我在外头等他。”

    暗卫九点点头,向莫见怪抱了个拳,二话不说掠入司徒府,看清了失火的是远处的后院,他又迅疾攀回临近深巷的墙头,确信司徒雅和莫见怪相安无事,这才放心离去。

    待暗卫九走远,深巷中忽地又蹿出个黑衣少女来。这少女一副苗族扮相,几步到了司徒雅面前,道了声“表哥”,麻利地摊开肩头包袱,替司徒雅拆散束发,又将他眼角勾描得锐利几分,换了身熏过檀香的玄氅黑袍。

    莫见怪收好刀,向司徒雅见礼,又对少女寒暄道:“副教主好久不见,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少女嗤道:“莫老怪,你每回见了我都说这话,水灵了,愈发水灵了,下回该是水淋淋了。”

    莫见怪和善道:“中原奉承话懂得少,你莫要见怪。说实在的,玲珑你越长越像老教主了。”

    少女大喜,转问司徒雅:“是么表哥?”

    司徒雅醉意全消,闭眼酝酿好情绪,兀自罩好银饰面具,再睁眼,满眼阴鸷戾气,乍看上去,与丹山镇那夜的‘殷无恨’如出一辙。他端详了少女一番,压低嗓门沉沉笑道:“是有一点像。”

    少女心花怒放,追问道:“哪点像?”

    “都姓俞。”司徒雅理理氅襟,负上绿绮琴匣,拔身纵入司徒府,同时以反手拉弓的架势勾住徵弦,贯力一挑,五行属火、五脏主心的变徽之声,弹指间浑雄直冲霄汉,漫天浮游的孔明灯应声震得爆裂,好似一团团天火,缤纷坠落。府中火势,也骤然随这奔涌的内力流窜四射,犹如狂怒的火龙纵横游走。

    琴音初开,天地遽亮。扑火搦战的众暗卫心神俱震,以为是天有异象、地脉不稳。

    以青灯为号赶来杀人放火的欢喜教旧部,听得大喜过望。虽明知是九如神教在扮殷无恨,但这一回出场的‘殷无恨’,和范无救扮的有天壤之别。震慑之际,惴惴猜道:“是‘雷霆号令’,真是教主?”

    张碧侠一听这琴音,向武当弟子赞道:“这人能将玄默琴谱修到第三层‘俱造化’,正合师父所述‘俱造化,化化生生,雷霆号令,杳杳明证’。摆好天罡七星阵,随我去擒殷无恨!”他刚想循声辨位,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柄打旋撑圆的伞面遮了他去路。纸伞上转着斗大四个血字,‘你也来了’。

    府中后院里,青城派弟子护好了掌门步白秋,严阵以待。司徒庆亦守在步白秋身畔,叹息道:“他终于还是来了。”步白秋已听闻了唐门家主的死法,此时脸色铁青,只是抱元守一凝神戒备着。

    司徒庆摩挲着腰间佩剑:“步兄,依你之见,他是找你,还是找我?”

    步白秋忽然咬牙切齿问:“盟主你到底是正是邪,你到底会不会九如神功?”

    司徒庆怔了怔:“旁门左道之物,我正道中人怎会?事到如今步兄你还疑我,岂不是正中魔教下怀。”

    步白秋置若罔闻,喃喃道:“殷无恨不会九如神功,你我只要有九如神功在手,他就会投鼠忌器。”

    司徒庆道:“这九如神功,不才莫说会,连见也未曾见过。”当年正邪鏖战,他已报仇雪恨,事后匆匆忙忙离开欢喜教,披星戴月去找事了拂衣去的玉芙蓉,哪里有心思过问魔教所谓的神功的去向。

    “当年讨伐魔教的义士,到如今只剩下张鹤心、玉芙蓉以及你我,”步白秋疑神疑鬼道,“九如神功既然不在你我手中,难道是让这二人抢了去?”

    司徒庆心中一动,钩沉索隐,昔年率先离开的正是玉芙蓉,可他旋即就接踵而至,此后一直形影不离,他没见到九如神功,玉芙蓉自然也没见到。而武当派掌门的张鹤心,也早早离开了欢喜教,极可能是去追寻携带九如神功出逃的左护法和殷无恨两个义子的踪迹。但他相信,以张鹤心的为人,就算拿到了九如神功,也会随手将这邪功毁去。比起九如神功的下落,现下他更想知道的是,重伤的殷无恨如何从群雄掌中逃出生天,又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报仇。“步兄,当年酆都战后,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步白秋神色顿僵,不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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