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攻略 作者:螟蛉子
《暗卫攻略》作者:螟蛉子
文案
都说暗卫有三好,愚忠耐搞易推倒。
当主人的只要挥挥皮鞭,勾勾手指,就能晓看红湿处,荒唐春宵。
感情嘛,虐着虐着就有了。看着暗卫挡刀挡枪就爱上了。
武林盟主的二儿子却发现,那只是免费试用期!
好不容易从哥哥弟弟手里抢到最强暗卫,
还没玩够,却被告知其身价是一月千金,首付二十万,是黄金不是白银哦亲……
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有木有!
这是司徒公子卖身卖肾倾家荡产养暗卫的血泪史……
文案崩坏,其实是个正经无趣兼小白的武侠文~腹黑公子x全能暗卫
内容标签:强强 契约情人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徒雅,常带刀 ┃ 配角:司徒锋,司徒嵩,唐铁容 ┃ 其它:暗卫,主仆,武侠,强攻强受
第一章
腊月初七,大雪婆娑,宜消灾除厄,忌破土杀生。
天幕黯淡如遮。通衢广陌千家万户,早早挂好了白灯笼。笼纱无字,a民无声,俨如国丧。隳突叱咤的官兵,拍开扇扇门ǎ勒令百姓摘去晦气的灯笼,否则十恶不赦。
巴蜀锦官城内,某座破落的宅院里,穿着生麻布衰裳的女人,正跪在棺材前啜泣烧纸。她长得颇为清丽,明珠含泪的模样惹人怜惜,凄怆的哭词让阵阵呼啸的寒风盖过:“夫君,你何等狠心,留下我一人……在世上孤苦无依。他们为何这样待你……”
就在这时,两个穿官靴搭腰刀的衙役踹门而入,直径走到堂前,拽起女人。“大胆刁民!”其中一个衙役,将摘下的白灯笼掷在地上,对她叱喝,“我朝律例明文规定,不可在今日服丧悼亡,违者以造反罪论处。你竟敢明知故犯!”
女人吓得浑身发抖:“大人你行行好……我家相公他……”
衙役不容分说,踢翻火盆,扯下白色的绸绫,将灵堂捣毁的七零八落。女人不停哀求,却挣脱不了衙役的钳制,眼睁睁看着棺材轰隆一声,翻倒在地。
“脱下你这身晦气的丧服!”衙役撕扯着女人的生麻布衰裳。他是例行公事,然而在看清女人的容貌之后,眼底却渐渐有了邪念。
“不不!”女人歇斯底里反抗着,目光仓皇地看向棺材,她的亡夫如何瞑目!
衙役们剥开了女人的前襟,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绸飘然落下,宏然阔展,隔在了衙役和女人之间。衙役不明所以,伸手去推那绷紧的绸面,撑开的掌骨却骤然被尖刃贯穿。血就像花似的在白绸上怒然绽放,衙役还未觉痛,甚至难以置信,白绸就紧紧裹住了他俩的咽喉,颈骨为不可抗力绞碎,宛如脆弱的枯枝,失去了叫喊的最后机会。
女人并不明白瞬息间发生了何事。她瘫坐在地,四面八方皆是鼓荡的白绸。这些绸绫原本弃之于地,或者悬垂在梁柱上,但突然之间,就将她团团护住了。
绸外只有朔风呼啸的声音。阒静至极。她鼓起勇气撩开白绸,灵堂空无一人,衙役们不见了,棺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火盆里零星燃着纸钱。她茫然了会儿,突然捂嘴恸哭,她的亡夫最后一次保护了她!案前摆着三锭银子,成色极好,就像堂外的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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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锦官城本名益州。地处难于登天的群山底部,是富饶的平原地域,因远离皇土,吸引了不少落拓不羁的江湖人士。他们在此地开山立柜,把自己的武功发扬光大,创立了峨眉派、青城派、唐门等等。这里毗邻云南和大藩,精于佛学的喇嘛、擅盅的苗人和昆仑派的回人经常往来走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渐渐形成切磋论艺的武林。
有武林的地方,就有个和事老,俗称武林盟主。这任武林盟主姓司徒,名庆。
腊月初七的司徒全府,颇为喜庆。司徒庆的三个儿子,都到了束发的年纪,是时候挑选贴身暗卫了。他广发英雄帖,邀请亲朋好友前来捧场。如约而至的群雄匪夷所思,司徒庆靠雪盲剑夺得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不说武功盖世,也是剑法超群。而司徒夫人玉芙蓉,以点绛手闻名江湖,点穴功夫堪称一流。这样两位大侠的儿子,还需要雇暗卫保护?
“唉,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司徒庆和唐门家主寒暄毕,转身收敛笑意,问管家,“常福,筹备好了没有?”
面露虑色的管家,附耳低语:“还差一个。”
司徒庆看看满座江湖朋友,这些人,有的兴致勃勃,有的面露不屑,但大多数人不耐其烦了。不就是几个暗卫献艺,关公面前耍大刀,竟然要他们这些武林前辈久等。
“差一个就差一个,”精心饲养的暗卫如此怠忽职守,司徒庆有些不悦,“开始吧。”
挑选暗卫的擂台,设在司徒家的习武场。这里有百席大小,共两层,底层四方布置着数十把座椅。而正中央的空地竖着鹿皮做成的人形靶子,靶底暗藏着活动的机括。
司徒庆走到靶子前,抬手示意彼此攀交的英雄豪杰安静。他告知众人,此事关乎他儿子的安危,希望九个暗卫现身后,诸位高手不必客气,各尽所长,袭击这个人形靶子。
席中有人问:“盟主,你是要我们真刀实枪的来吗?”
司徒庆点点头,认出这人是青城派二弟子。
“刀剑许能手下留情,”唐门长老道,“暗器可是不长眼睛。若是伤了盟主的宝贝暗卫……盟主和鄙门家主,未免伤了和气。”
“无妨,”司徒庆笑道,“若能败在名动江湖的诸位好汉手中,区区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子,那是虽败犹荣。”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诸位办得到,下杀手锏也没关系。
“司徒盟主,你说这种话,是瞧不起人嗦?”穿黑麻百褶袍佩戴银饰的女子冷笑道。
“不敢,谁不知道月凰姑娘的金蛇钩见血封喉,乃是武林一绝。”司徒庆掠二楼,他的三个儿子正站在那里,老大老三不时低语几句,似在评断楼下江湖豪杰的身手,老二则捧着本书,肘搭横栏,慢悠悠地翻着――这孩子连头发都没束好。
习武场边的牛皮鼓敲响,八个穿黑衣的暗卫走到场地中央,向四面抱拳行礼。众人哗然,这些暗卫都戴着可憎的面具,面具上有一到八个墨点。
立在楼上的司徒三公子,哼笑了声:“脸都看不见,怎么挑。”
大公子道:“挑条狗,又不是挑女人。”他扫量那些暗卫,目光不乏轻蔑。
二公子眼不离书,正看到一句“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不由得掩卷叹息,书呆子气十足地默然重复:两心那论生和死。他暗想,唐玄宗和杨玉环之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哀婉动人至极,但之于项羽的霸王别姬,还逊几分悲壮。
八位暗卫中的七人跃到了习武场的外围。只留下面具上有一个墨点的那人搦战。
鼓声再擂,愈发急促。
九袭持剑的青衣翻到场地中央,这九人身着直裰梳道士髻,步伐暗合五行八卦。
大公子向三公子指认道:“是蜀东‘点易派’的高手,爹说他们隐居山洞,潜研易经,据此创出六十四卦点易阵,变幻无穷。”
三公子翻了个白眼:“都是山野老头子,武功能好到哪去。”
点易派道士话不多说,绕着形单影只的暗卫和靶子摆开剑阵,从二楼看下去,这剑阵就似个圆圈,但突然纵出几道寒光,回旋抡转,即打即离,变成了错综复杂时开时合的方阵。看上去破绽无数,然而瞬息间,原本的破绽就变成了凶险的杀招。
大公子啧了声,问埋头看书的二公子:“二弟,你看这阵如何?”
二公子闻话抬眼,看向习武场。那剑阵虽变幻莫测,但暗卫抡转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不仅旋出剑花从容地护住了靶子,而且还在透过面具,冷静地观察着点易派剑法的玄妙。暗卫使的剑招只是司徒庆的雪盲剑的皮毛,即使如此,也足和点易派打个平手。
“此剑阵,神似周易二十五卦,天雷无妄。名为‘无妄之灾’,九人中只有一人是杀招,余者皆是掩护它的虚势,”二公子继续看书,“大哥,那暗卫对付得了的。”
二公子话音未落,暗卫已用左手扣住铜钱,打中蛰藏杀招的道士。阵型乱了分寸,凭着这毫厘破绽,暗卫的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余的八位道士手腕上划出血痕。
三公子喝倒彩:“好,好,我用脚拿剑,也比点易派使得好!”
点易派道士脸色铁青地拂袖下场。之后各派不敢轻敌,都遣出得意弟子挑战那暗卫,直到青城派二弟子出手,使了剑招‘了一化万’,暗卫才败下阵来。尽管如此,受伤的也只是暗卫,代表着主人的靶子,依旧丝毫无损。
“青城剑法倒是名至实归,”大公子置身事外评判道,“他们守和、化万、归一三套剑法,以‘归一’为最上等。这人只会‘化万’,想必不是入室弟子。”
三位公子,均对挑暗卫之事漠不关心。在他们看来,身为武林盟主的父亲,是想送他们几条狗,但这样大张旗鼓,广邀群雄,一定是另有深意。他们在领会其中深意。
第一个暗卫负伤下场之后,余下七个暗卫,也轮番接受了群雄的车轮战,实力却皆不如暗卫一,甚至败得越来越快。司徒家的公子们看得哈欠连天,困意盎然。
三公子不耐烦道:“我就选暗卫一得了,大哥二哥你们别和我抢。”
大公子同意:“暗卫一至少算个三流高手,余下的根本不入流。”
二公子把书揣进怀里,笑道:“劳驾大哥三弟,随便替我挑个。”他准备回房补眠,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时,楼下突然传来非同寻常的惊呼!他不由得止步睇去,只见樯橹之末的暗卫八,正拼死挡住靶子,而黑苗族的金蛇钩毫不留情剜向暗卫八的喉咙。
石火电光间,二公子明锐看出,这黑苗子袭靶是虚,找茬杀人是真。就在对方金蛇钩出手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屈起藏在袖下的指节,但他旋即又卸去力道,改变了主意。
“哎哟,哪个龟儿子放冷箭!”黑苗子的金蛇钩当啷脱手。钩柄让一枚飞刀,迅疾钉在数尺开外的朱漆楼柱上,飞刀尾部的红缨如丝摆定。
眼尖的唐门子弟回头望去,只见练武场的门槛处,站着个穿普通衣衫的身影。这身影一晃,到了暗卫八和黑苗子之间。众人原本没看清的面目,已让黑纱斗笠遮掩住了。
坐在唐门席中的年轻女子起身道:“阁下是谁,还我斗笠!”
戴斗笠的人负手道:“在下暗卫九。主人有令,这张脸只有小主人和死人可看。在下惶惶来迟,未能筹备面具,此举实属无奈,姑娘见谅个。”
此言一出,原本按兵不动的唐门子弟齐刷刷起身。原来,这年轻女子是唐门家主的千金,名为唐铁娇。暗卫九不但抢了唐铁娇的斗笠,而且还口出狂言,激起了众怒。
江湖中无人不晓,‘宁惹阎罗王,不惹唐门郎’――唐门暗器向来例无虚发,一枚铁蒺藜就足以让武林高手死去活来,更莫说五毒神砂,和新近研制的火器。
暗卫九不识好歹!但打狗得看主人。碍于武林盟主司徒庆,唐门子弟不好发作,只是沉默地伫立着,眈视着暗卫九,目光犹如霜寒的箭矢,把紧绷的骨弦拽得咯吱作响。
唐家主捋须一笑,看向坐在身侧的司徒庆:“盟主你说,这……”
司徒庆笑了回去:“无妨,就让暗卫九,陪贵堡嫡系公子练练手。”
两人说话的声音低不可闻。戴斗笠的暗卫九,却敏感地转向这边,谦卑地抱拳授命。
楼上驻足的司徒大公子皱眉道:“不好,唐门绝技若使出来,底下的人都得丧命。”
三公子却兴致勃勃:“这才有趣!”
在场的英雄豪杰,在司徒庆的邀请下,撤离坐席,共赴二楼围廊观战。他们要聚精会神看暗卫九是怎么惨死的,更重要的是,看唐门究竟如何杀人――以往很少有人亲眼目睹唐门出手,因为唐门出手总在暗处,而真正见过的人,毫无疑问都死了。
散漫随性的二公子,这回没有埋头翻书,而是专心致志地注视暗卫九。然而他只能看见黑纱斗笠,以及普通的染布衣袍,衣袍是淡蓝色的,右袖口有一点未干的血迹。
唐门子弟站在离暗卫九很远的地方,闲庭信步将暗卫九围住。这些唐门嫡系子弟,身着华贵精细的蜀锦纨衣,收敛线条的腰际,却挂着厚厚的鹿皮革袋。他们有条不紊地从革袋里摸出瓷瓶,将某种解毒膏脂匀在指节上,又捏碎蜡丸,以内力溶了,细涂一遍,晾干。这才纷纷抬头,目不瞬地盯着暗卫九,以及离暗卫九不远的人形靶子。
群雄都为唐门子弟沉静的神情震慑,这些嫡系子弟毫无杀意,盯暗卫九的目光,冷漠得就像在看没有生命的靶子,或者本不存在的虚无之物。
暗卫九从袖里振出两把短刀,只有两寸长一指宽,略有弧度,像是微不可见的新月。
“就凭这种弯刀,他挡不桩漫天花雨’。”大公子摇了摇头。
三公子谑道:“大哥,你是说……他的短刀,能逼出唐门绝技‘漫天花雨’?”
“喏,你看,他持刀的手很稳,”大公子道,“他要是不死,我就要定了。”
暗卫九似有所觉,朝楼上微微侧首,仿佛在回应大公子的命令――唐门嫡系子弟,未错过暗卫九这瞬息倏忽,蓦地甩腕,掷出四枚铁蒺藜。
第二章
唐门铁蒺藜,和辕门扎马蹄的铁蒺藜不同,只有晒黑的葵花籽大小,发时靠‘拈花指’细腻的拈劲、指节的阴劲和毒辣的内力。这使四位嫡系公子的姿态,看上去柔情万千,阴阳怪气的,很像女人。
武林盟主司徒庆对此了若指掌,唐门开山祖师即是女人,后人称之为唐大嫂,她本是引车买浆之流,能将唐门发展到谈唐色变,在江湖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轶事。
暗卫九迅疾端掌,耍把式似地,旋转双刀――
观战的群雄中,不乏一流使刀行家。‘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大刀仗膂力,短刀靠腕力,小刀借指力。暗卫九持得是双短刀,就看腕力和下三路功夫如何。
宛如新月的刀刃,在暗卫九指掌间破风回旋,连成满月般明净的清辉。
第一枚铁蒺藜撞上刃面,叮呤碎响,瞬间开花,又爆射出四叶,分别打暗卫九的肩足,以及几步之遥的人形靶子的上下。暗器巧夺天工,众人啧啧称奇,如此这般,暗卫九就必须在挡住另三枚铁蒺藜的同时,对付这四枚新的子蒺藜。
只见暗卫九从容扬臂,收左刀‘白云盖顶’,架了打至面门的第二枚铁蒺藜,继而拗步翻身,袖角衣袂险险错过第三第四枚铁蒺藜,以及第一二枚分出的子蒺藜。
众人目不暇接,连忙移目去看人形鹿皮靶――对暗卫而言,自身生死微不足道,且以主人的安危论成败。保不保得住靶子,才是挑选暗卫的关键。身手再好,不会护人,又有何用。
适才有两枚子蒺藜射向靶子,暗卫九竟未去救。众人望去,只见划弧脱手回旋的右短刀,恰到好处挡住其中一枚子蒺藜。大公子抚掌道:“好一招‘雁别分翅’。”
二公子凭栏指认:“这招‘孤雁出群’用得更好。”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不少人才发觉,另一枚子蒺藜,不知何时,被暗卫九的飞刀钉进了远处的墙壁。
观战的使刀行家无不钦佩。暗卫九用得都是平淡无奇的烂大街招式。这些招式,会武功的人都知道如何拆解。因此毫无用处,只有江湖杂耍才会偶尔卖弄。然而,暗卫九,用烂大街的套路,挡住了唐门铁蒺藜!
司徒庆侧睐唐家主,唐家主脸色如常。
“得罪。”站在正东方的唐门嫡系子弟突然道。
众人循声瞩目,只见这嫡系子弟锦衣华服,仪范清冷,面如冠玉,手指细长匀净,形貌和唐家主之女唐铁娇有几分相似,却清俊更甚,和其他嫡系相较,犹如鹤立鸡群,极好辨认。他话音一落,其他三位嫡系纷纷跃起,撤到了二楼。
暗卫九缄默立定。斗笠遮下的黑纱,轻轻摇晃着,呼吸急促有力。
“大哥,那嫡系是谁?”司徒三公子问。
“是唐门少家主,唐铁容。”大公子神情严峻。
“哦,”三公子调侃道,“长得真像个大姑娘。”
大公子却遗憾地想,暗卫九很聪明,知道唐铁容非同小可,这时就未雨绸缪,储聚内息。然而,自己府上的一个小小的暗卫,能比唐门的未来当家更胜一筹?这已非考验暗卫,而是关乎唐门百年名声的殊死较量――若要司徒家和唐门不伤和气,暗卫九无论如何,必须死在唐铁容手下!
未必。温文尔雅的二公子,抬眼望向父亲司徒庆。司徒庆泰然自若,不时和唐门家主谈笑几句。二公子摸出折扇,展开轻摇,暗卫九未必非死不可。唐门少家主,若败给武林盟主的暗卫,的确是奇耻大辱;但若小败在武林盟主之子手下,就可小事化了了。
观战群雄,哪知司徒公子们的心思。只见唐铁容的指掌寒光闪闪,是银套索,套索上坠着朵朵精美的铁莲花,有指甲盖大小,或含苞待放,或花开数瓣。
这样奢华精巧的银套索,密匝匝地排到唐铁容的手腕处,像是一大把跳舞用的镯子。由模样清俊、仪范清冷的唐铁容佩戴,好看极了――如果他不是唐铁容,不是唐门家主的长子,众人浮想联翩,他一定会是某个金屋藏娇的权贵的禁脔。
唐铁容拔足而起,华袍骤然扬展,玉立的身形已不在原地。群雄痴迷地用目光追逐着他的身姿,浑然忘记这是唐门郎在比武厮杀,唯见那袭华贵的锦袍不断抽身换影,翩跹宛若惊鸿出水。而那窄紧的腰腹,在半空中优雅地如轴翻转,舒展的足尖和双腕,灵活地勾住四条银套索,旋转着铁莲花,或快或慢――狠打向比武场中央的暗卫九!
群雄沸然变色。这才想起,这套索好似‘绳镖’,用绳子套住剧毒的暗器打出去,一定是唐门的暗器。他们见所未见,想问旁人这是什么,却又不想错过任何交战的瞬间。
这刹那间,暗卫九没了气息,唐铁容也没了气息。
两个没有气息的人针锋相对。
铁莲花在半空中爆射开来,尖锐的花瓣变成了淬毒的暗器,散发出奇异的幽香。
远远望去,戴斗笠的暗卫九,像是默立在暮春花林,任由缤纷的落英壮观笼罩。
书呆二公子摇着扇,观景生情:“此正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精雕细琢的铁花瓣,好似为暗卫九吸引,纷纷扬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暗卫九一招怀中抱月,旋左刃疾护膻中,搪挡淬毒的铁花,同时以右刃天斩斜劈,反手撩拨,分龙挑金。他应对自如,仿佛他的双刀是磁石做的,锋锐的铁花瓣会自动往上贴撞。他游走疾掠过处,铁花总是接踵而至,但无论如何追不上与他的毫厘之差。
暗器和刀面相撞,击金碎玉之声宛如骤雨。人形靶子四周,好像撑开了无形的铁伞。
暗卫九头也不抬――他没空抬头,仿佛在练武场中央恣意练武,蓝袍残影这厢‘左右逢源’,那厢已‘银龙出海’。看他刚在‘兵拥玉门’,忽又反身‘走马护驾’。看他好似‘韩信埋步’接了‘横扫千军’,却明明是‘重上朝阳’和‘白云盖顶’。
虽看不见面目,其以一当千的耐力和气魄,已然震慑全场。这样百密无疏却低调稳重的暗卫,若能弄到手,比什么绝世武功罕世兵器,更叫这些怀璧其罪的英雄豪杰安心。
群雄动容,司徒庆略微欣慰,暗卫九记得他的训言,“手眼身步须全知,心为主宰好坚持,如影随形牢护主,无喜无怒不骄纵,定心平气勿矜持,方是暗卫养到时”。
唐铁容旋着精巧套索,身姿时隐时现,在数不胜数的暗器中模糊成雾。花瓣发疯似地簌簌钉落,越来越繁冗,越来越错综复杂。香味已不是幽香,有甜香、清香、浓香和暗香数十种,闻久之后甚至有苦涩和辛辣之感,二楼观战的群雄忽觉眼黑耳鸣,摸摸鼻子,血流如注。
“屏息,有毒……”人群中,有武功高强的侠士,以内力不动声色传音,提醒众人。
群雄顾不得观战,席地而坐运功抵抗。二楼的回廊里,只有寥寥数人还站着。其中包括武林盟主司徒庆、唐门家主嫡系子弟、各大派掌门和黑苗寨主月凰。
司徒家的三位公子也若无其事站着,其中一位公子还摇着扇子,欣赏着宛如弥天大雪的寒铁花瓣。他闲雅地出言:“果然不出大哥所料,‘漫天花雨’威力惊人。”
众人错愕――这公子站着也就罢了,说明他见多识广,知道‘漫天花雨’是唐门的绝招,奇毒无比,从一开始就屏息不语。然而此时,他竟不知死活地开口说话,浑然不觉百种剧毒已充盈了整个回廊。几个武功较弱的江湖人士,呆呆地看着那摇来摇去的折扇……他们中毒已深,很快闷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群雄瞪视好整以暇观战的唐门子弟,敢怒不敢言。
武林盟主司徒庆,以内功传音道:“不必慌张。唐家主在此,事后自会分发解药。”
大公子福至心灵,看向二公子,以内功传音问:“二弟,漫天花雨可破否?”
摇扇的二公子低声道:“小弟愚钝,大哥想必自有高见。”
大公子得意:“唐门不过如此。你看这漫天花雨,每一瞬都是以三十六个方位,打向暗卫。若能摸清这三十六个方位,及其变化顺序,就能游刃有余,抓住唐铁容了。”
暗卫九还在麻木地挡着铺天盖地的暗器,只是偶尔推动靶子,让机括带着靶子躲开攻势,他丝毫没有反守为攻的意思。战况就这么胶着。
二公子突然也改为密室传音:“大哥所言极是……唐铁容这三十六个方向,小弟可否理解为,是在瞄准暗卫的三十六个死穴?”
大公子茅塞顿开,仔细看将过去,果然,铁质花瓣不断钉向暗卫周身三十六要穴。
二公子又提点道:“大哥,若想要这暗卫不死,我们之中必须有人出手破漫天花雨。”
大公子茅塞再开――没错,暗卫决不能胜过唐门少家主,但武林盟主之子若胜过,唐门就不算没面子。毕竟大家都是名门后辈。他想罢,手抓栏,正要纵出相救,却发现,胶着的战局,突然毫无预兆,急转直下!
暗卫九不知怎的,侧翻护靶时,肩头中了一枚淬毒铁瓣,继而膝盖、背脊悉数中标。
胜负已分。二楼回廊静谧至极。
群雄又惊又怒,对暗卫九心生怜意。以漫天花雨的的毒性,暗卫九就算事后服下唐门解药,也只能是个全身瘫痪的废人了。不然以此身手,必能为主人添翼,大有作为。
仍旧站着的几位武林高手,齐齐跃出回廊,以掌力破开习武场四周的窗ā
司徒庆长剑出鞘,一脉雪光浩然纵横,众人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就觉正气凛凛的罡风卷过,周遭空气恢复了新鲜。剑花挽来的腊月雪泥的味道,令人神智清明。
“唐家主,”司徒庆收鞘,笑颜逐开,“这漫天花雨,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看向收势立定的唐铁容,又赞,“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唐家主拍唐铁容,佯怒道:“孽子,看你干的好事,快去向盟主赔不是!”
司徒庆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唉,不必。”他转头藐睇伏地不起的暗卫九,“这乱吠的狗,杀一条不足惜。威震天下的唐门,你也敢冒犯,当真是狗胆包天!”
暗卫九跪在司徒庆脚前,扣地的指节隐隐痉挛。斗笠下的地面,一点一点绽出血痕。
唐铁容从未遇过暗卫九这般的劲敌,有些惺惺相惜,踟蹰道:“爹……”
唐家主置若罔闻:“铁容,还不速速分发解药。”唐铁容犹豫片刻,只能领命告退。
司徒家的三位公子,走到唐家主面前,拱手行礼相送,才转向司徒庆道:“爹。”
司徒庆慈爱地问:“怎么样,都挑中了谁?”
三公子睨了睨跪着等死的暗卫九,抢道:“我要暗卫一!”
“好,”司徒庆问老大老二,“你们呢?”
大公子遗憾地看看隐忍痉挛的暗卫九,叹口气道:“我选暗卫八。”
二公子收好折扇,没表态。
司徒庆知道,这向来不与人争的二儿子,是没得挑剔了。毕竟余下的暗卫都不入流,选谁都一样。他心有歉疚,缓声抚慰:“……你不是想要《罗织经》,爹回头托人给你买去。”说罢,他又冲伏地的暗卫九严厉道:“还跪着作甚,要死滚外面去。”
暗卫九挣扎着爬起身,满手殷红的血迹。不知斗笠黑纱下容貌究竟如何,但他似乎找不到方向了,想必眼睛已让漫天花雨毒瞎。就在他茫然踉跄时,二公子一把拽住他。
“爹,我就凑合着,要他罢。”
大公子和三公子愣了愣,嘲笑地看向老二:“你傻了不成,要个将死之人做甚?”
司徒庆也笑道:“是啊,你要他作甚?”
二公子举头四顾,唐门人均已离开习武场。他放心答道:“爹,适才……暗卫九拗步侧翻时,曾抬头望你,你点了点头,他才故意失手,中了漫天花雨。”
此话一出,莫说其他俩公子,连司徒庆也惊诧了,暗卫九头戴黑纱斗笠,在侧翻动作掩护下,望谁根本难以捉摸。然而,这样细枝末节的猫腻,落入了二公子眼中。
“为了顾全大局,你要他死,他默契赴死,”二公子续道,“我就要这样的暗卫。”
司徒庆叹口气:“你说的对。可他活不长了。”
二公子想起消遣看的《长生殿》,上云‘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正应景。他扣着暗卫九的手腕,语调明晰坚决:“我司徒雅看中的东西,向来生死不计。”
原本隐忍痉挛着的暗卫九,浑身突然静止了瞬息。二公子察觉,隔着黑纱冲他微笑。
司徒庆点点头,问老大老三:“你们俩当真不要暗卫九?”
三公子坚决不要。他要死人作甚。晦气。
大公子举棋不定,他疑虑地打量着暗卫九,暗卫九无疑中了漫天花雨,他亲眼所见,再看看暗卫九咳嗽之后掌心的血――又浓,又黯,又脏,顶多能再撑半个时辰。
“好,”司徒庆耿直道,“人你赶快带走。锋儿嵩儿,你俩跟爹去招待客人。”
二公子司徒雅听了,很是高兴地目送三人离开,但他旋即想起了似的,冲司徒庆的身影追喊道:“爹,别忘了《罗织经》。你自己说要给我买的。”
司徒庆掖袖憋愤,暗想,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三章
擂台事了,武林盟主罗席宴客,替群雄压惊,忙坏了全府。从庭院中葱翠依旧的竹林看去,雪溪自瓦垄涓泻如帘,将奉酒婢女遮得氤氲。佳肴如云,热气腾腾,梭过满是六角窗的长廊、扇形洞门逶迤的拐角,淹没在远方震天的喧嚣声里。
但突然之间,传盘送酒的丫鬟都停了下来,惊奇地看着廊中借过的二公子。
二公子发带懒系,白衣胜雪,怀里抱着个穿淡蓝袍戴斗笠的陌生人。
二公子姓司徒,名雅,年方束发,韶华正好十七岁。人如其名,心性温柔,品流详雅,是三位公子里最善良的一位。平常丫鬟不慎崴脚伤手,只要在他面前,他必定会亲自取药疗伤,帮丫鬟接骨,或者点穴止血,再给几两银子调养。要说他是好色,他对男人亦是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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