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出书版] 作者:江城
,可那些东西,都不是给他的,也不会给他的。
他不过是龙宫里最低等的妖精,若不是龙母的意思,只怕他连今日都活不到。这个人根本看不起他,根本和他不是一般的人,只不过是落难了,又被他纠缠,才不得不留下他。
为甚么他会遇着这个人,会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他明明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得几日自在,过几日快活的,为甚么会遇上这个人?
如意想着眼眶不知觉的就湿了。
吴赐人见他突然流泪,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烦躁,不快的呵斥他道,「你哭甚么?」
如意看着吴赐人因他而烦恼,突然破涕为笑。
他也没有多久可以逍遥,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多了,为甚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他是在意这个人,那这个人看不看得起他,在不在意他,又和他有甚么关系?
吴赐人见他明明满脸是泪,却又笑得灿烂,没好气的说,「走开。」
说完就要站起来,却皱了一下眉。
如意知道自己刚才踢得极狠,咬了咬下唇,低声的问道,「你的腿疼不疼?」
他不说倒好,一说吴赐人就沉下了脸,说,「既然踢都踢了,就不要再装假好心。」
如意一声不吭,蹲下去挽吴赐人的裤脚。吴赐人愣了下,似乎想要推开他,可是看到如意脸上的神情,倒彷佛极心痛的一般,吴赐人就皱了皱眉,没说话,由他去了。如意小心翼翼的卷起吴赐人的裤腿,看着吴赐人的小腿青紫了好大一片,只觉得自己心疼得不得了,猛得站了起来,抿了抿嘴唇,说,「我去弄点药,你哪儿别去,等我回来。」
吴赐人拉住了他,脸上似乎有些不自然,只是说,「不用你多事。」
如意垂下头,轻声的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踢你的,只是刚才」
只是刚才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可这话却说不出口。
吴赐人看着他,有些不解,说,「我觉得你很聪明,可怎么尽做些蠢事。」
如意的心口抖了一下,这话是他说过吉祥的,如今从吴赐人的口中听到,竟然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
如意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揪了揪自己的脸,这才笑嘻嘻的说道,「聪明事都让我做尽了,那就显不出老爷您的精明了。」
吴赐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鼻涕也擦一擦。」
如意慌忙的去摸自己的鼻子,吴赐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才知道这人在捉弄他,心里不知道是甚么滋味,只是悻悻的说,「老爷看够了么?看够了,小人就去给老爷和老夫人烧饭去了。」
吴赐人好笑的说道,「看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瑶姬天女我都不放在眼里,你算甚么?」
如意的心抖了一下,装作不在意,转身走出去了。可掩上门之后,心里却难免一阵儿黯然。
中午烧的是鱼汤,他又用了很多心思,鲜美不比寻常,老人家吃得高兴,连连的称赞他,只是吴赐人也还和往常一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吃那些,让他心里有些堵。
他初来这里时,就觉得吴赐人吃东西似乎没甚么兴味。那时节他只觉得是这人不会烧饭,白的糟蹋了好东西,可等他煮了饭,也不见这人多吃几口,他就有点赌气的意思了,变着花样烧菜,可还是不见这人有甚么喜欢吃的,也不见这人多吃些。
如意看着吴赐人皱着眉头喝汤,心里就是不痛快,可一直等到老人家离了座,他才问说,「你究竟喜欢吃甚么?」
吴赐人慢慢的喝完了碗里的汤,才对他说,「别问了,我甚么都不喜欢。」
如意真想卡住这个人的喉咙,把他的舌头拔出来仔细看看,难道他就偏偏和人不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美味,这个人居然说自己甚么都不喜欢。
如意不死心,说,「哪怕是多么珍奇的东西,你也可以说来听听。」
吴赐人认真的看了他半天,然后才说,「你不用问了,我只吃一样东西,别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所以喜不喜欢,也没有甚么意义。」
如意呆了一下,一辈子只能吃一样东西维生……么?
「那你吃甚么?」如意突然觉得很难过。
吴赐人似乎觉得他很好笑,嘴角微微挑起,靠近了他的耳边,轻声的说道,「龙肉。」
如意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听说过西海里有一种大鸟,生下来就只吃龙,那是龙族的克星,就连西天的佛祖都无法降伏。
他的心口砰砰的直跳,终于有些了然,却又生出一种绝望,想,怎么会是这样?
吴赐人愉快的笑了起来,把筷子摆在一边,对他说,「去洗碗罢。」
眼看着吴赐人就要走出去了,如意突然喊了他一声,「喂!」
吴赐人眯着眼回望他,如意笑眯眯的问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明天我烧驴肉汤给你吃好不好?」
吴赐人皱了皱眉,想要发作,却还是没有,只说,「随便你。」
如意那天在河里捉的鱼也多,三个人哪里吃得掉那许多,他特意腌了些,然后装在瓷土坛子里。
第二天他比吴赐人起来得早,做了鱼,仔细的拿荷叶包了,又装在干净的瓷坛里,压上盖子,放在吴赐人的担子里。然后才对吴赐人说,「你今天挑菜去卖,带着这些去分给那些街坊邻里的。就说是他们照顾你的生意,一直以来也无以回报,家里人做些小菜,尝尝就好。」
吴赐人疑惑的拿了过来,皱了皱眉毛,说,「麻烦!」
如意气得懒得理睬他,说,「你吃不出个好歹来,我才懒得给你做。你拿出去试试看,若是以后他们不求着你送,我就不叫如意,改叫百万。」
吴赐人不以为然的看了看那瓷坛,挑起了担子,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百万挺好的,比如意好。」
如意的脸红了,明知道这个人不过是在藉机笑话他当初的傻样,却还是忍不住心动。
吴赐人冲他微微点头,如意赶忙把吴赐人往门外推,一面骂道,「还不快走,站在这里碍眼。」
吴赐人瞥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意站在外面看了好一阵儿,才慢慢的走回来。
老人家说当初救过一只金光灿灿的鸟。
他没有见过,不知道传说中的金翅鸟是不是真是那样的金光灿灿,俗不可耐。
可是只吃龙的鸟,他就知道那一种,这世上,大约也只有那一种罢。
那是桀骜不驯,生来就只吃龙族的大鸟。听说金翅鸟会把龙活吞下去,等到真正饥饿的时候才吐出来慢慢的食用,所以金翅鸟平日里是不会出现的,要很久才出去捕食一次。而当金翅鸟飞到海面上捕食的时候,海面上会因为龙族的悲鸣而掀起怒涛,久久不能平息。
可是,他不希望吴赐人是金翅鸟所化。
那样的话,他们两个人,就真的离得太远了。
五十步或许还追得上,一百步远了些,却还是可以看得到。可是连佛祖都无可奈何的神鸟,也只有落了难,才会偶然的遇到罢……
如意慢慢的帮老人家捏着肩,终于忍不住把话又引到了吴赐人的身上,他央求道,「您跟我说说你从前救过的那只鸟罢?」
老人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眼底流露出敬畏来,慢慢的说道,「我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鸟。」
老人仰起了头,似乎又陷入了当时的回忆,「那时我在路上瞧见它,它已经受了伤,周身都是血水,好像就要死了。可它有着金色的羽毛,虽然伤成那个样子,却还发着光,那种光芒让人想要跪下来拜它,我想它一定是天上的神鸟罢。」
「于是我就把它抱了回去,可是……」老人家的头突然痛了起来,她想了又想,可过去的那些事好像隐在云雾里一样,一点也看不清楚了。
她慢慢的摇了摇头,说,「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如意有些失望,却没有说甚么。
老人家突然问他,「百万,我问你句话。」
「您问。」
老人家有些迟疑的问他,「若是换做你,会不会趁机杀了那鸟,拿鸟羽去换钱?」
如意生起气来,想也不想的就说,「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它都伤成那样了。」
老人家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过如意想了想,又笑眯眯的说,「等它伤养好了,再拔几根去卖也无妨罢。」
老人家又好笑又好气,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无奈的说道,「你呀」
如意吐了吐舌头,没有答话。
他也和吴赐人处了几日,也看出来了。若只是拿老人家当幌子躲藏在人间,根本没必要做得这么辛苦。吴赐人真的是把老人家当作亲娘来照看的,这个人呀,老人家救了他一命,他别说拔几根羽毛了,只怕连命搭上去都没甚么不肯的罢。
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无限哀怨的想着,当初救他的人为甚么不是自己呢?那样的话,嘿嘿,吴赐人就是他手里的面团啦,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样就怎样
如意沮丧了起来,他怎么成了这么没用的人,只会想些不可能的事。
吴赐人回来的时候,累得满头大汗,刚把担子放下,如意就拿手巾去给他擦脸。吴赐人接过手巾,自己擦着汗,如意心里不免失落,没话找话的问他道,「那些鱼都送出去了罢?」
吴赐人瞥他一眼,说,「不送出去,难道等着发臭不成?」
如意磨磨牙,又问,「那他们都说甚么了?」
吴赐人一个字也没有,斯条慢理的擦完了脸,这才从怀里掏出钱袋来扔给他。如意不由自主的接住,掂了掂,又惊又喜,说,「这么多?」
然后就抱着钱袋一文一文的排出来数着。
吴赐人一边解绑腿一边看他数钱,似乎有点惊讶,皱了皱眉,口气中就有了些鄙夷,说,「没想到你这么爱钱。」
如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又不是在给自己数钱,都是在给吴赐人数钱好不好?怎么他倒成了贪财鬼了。
吴赐人解了绑腿,吐了口气,彷佛很是疲累,却还是说道,「我去河里洗洗身。」
如意慌忙把钱收起,然后说,「我也去。」
吴赐人狐疑的看着他,似乎觉着他是在凑热闹,问说,「你去干吗?」
如意心想,你都累成这样了,我去帮你擦身啊。却没说出来,只是跟去了。
吴赐人懒得理睬他,带了换洗的衣裳,这就去了。
如意跟在他身后,看他后背都被汗水塌湿了,忍不住问他,「你去了哪里,怎么累成这样?」
吴赐人瞥他一眼,反问他道,「你今天怎么话比往日还多?」
如意知道这个人是不愿意和自己说,鼓起勇气,「我今天问你娘从前的事,她好像都记不清了……」
吴赐人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起来,发脾气道,「我不是说了么,叫你不要跟她乱说话!」
如意自知理亏,低声的嘟囔道,「以后不会了。」
吴赐人沉着脸看着他,半天才说,「你不知道,她亲生的儿子半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娘生了场大病,一双眼睛哭得几乎瞎掉。你不要再提起从前的事,她记不起来反而是件好事。」
如意见他主动解释,虽然口气不好,心里却也松了一松,便轻声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再也不问了。」
吴赐人皱了皱眉,又说,「你和她说说话,解解闷也没甚么,就是不要问到她儿子的事,也不要问我的事。」
如意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刺了一下,勉强的笑着说道,「谁要问你的事,好像多希罕你似的。」
吴赐人似乎多看了他一眼,才又对他说道,「不是最好。」
说完就脱了衣裳下河去。
如意站在河边,原本是想跟着一起下去的,可被那话一堵,又下不去了,在河边讪讪的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吴赐人正在撩水,听见他问,就停了下来,半天没说话,然后才似笑非笑的问他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喜欢伺候我呢?」
如意满脸通红,大声的说,「不要就算了,我还要回去烧饭!」
吴赐人一扬眉,笑着说,「要,怎么不要?你下来。」
如意脸红心跳的想着,这个人变成凡人的相貌明明普通,可笑起来就是那么的神采飞扬,夺人心神,真是可恨,自己大约就是被他的笑容所迷惑了罢。
明明没有几次是真心的,却还是笑得那么让人心动。
第五章
如意脱了衣裳下去,仔细的帮吴赐人擦着背,然后抱怨说,「这要是在家多好,热水泡着多舒服,还解乏。」
吴赐人瞥了他一眼,微微冷笑,说,「那你去提水,你去砍柴,去烧开了给我洗?」
如意的手停住了,问说,「那你天冷了也在这河里洗么?」
吴赐人不在意的说道,「洗洗怕甚么,哪有那么些讲究。」
如意看着吴赐人满是水滴的脊背,突然说,「我去提水,去砍柴,去烧开了给你洗,你以后别在河里洗冷水澡了。」
吴赐人转过脸来,一声不响的看着他。
如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了头,不自在的说,「怎么,你买我回来,不就是要我伺候你的么?」
吴赐人突然问他,「你从前不在曾家的时候,都做些甚么?」
如意想了想,说,「……吃,然后睡……」
吴赐人挑了挑眉,如意赶忙又补了一句,「呃,有时候也听人讲讲经甚么的。」
说完又想起这人似乎讨厌和尚,慌忙的又解释了一句,「道德经。」
吴赐人不耐烦了起来,说,「难道你就没些正事可做么?」
如意有些委屈,没在曾家之前,他和吉祥不过是两尾玉鲤鱼,能做些甚么正事?除了吃和睡,也不过是偷咬浮萍,追逐掠影罢了。
如意有些赌气的说,「没有。这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哪里有那么多的正事可做。」
如意突然反问道,「喂,倒是你,平日里听你讲话,好像你是甚么了不得的人物似的,你到底是甚么来头?」
吴赐人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如意有些被气呛住,咳嗽了两声,才说,「不怎么样。」
吴赐人不以为然,说,「你还敢怎样?除非活腻了。」
如意这才想起,这个人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一片绒羽。他没再说话,小心的撩起吴赐人的头发,帮他擦着后颈。
吴赐人的头发很硬,可握在手心里又很舒服,松开手时头发从指缝中滑过的感觉痒痒的,让他心里有些酥麻。
如意真想帮他也洗洗头发,可吴赐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催促他道,「快点儿,我饿了。」
「饭都闷好了,回去就可以吃!」如意说完,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真是天生的少爷命。」
他伺候得这么小心,这个人还诸多不满。
「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伺候你?」如意一边帮他擦水,一边不高兴的问道。
吴赐人愣了一下,眼底有甚么一闪而过,然后淡淡的说道,「没有,我一个人过惯了。」
如意张大了嘴巴,那这个人到底怎么养成的这么一副少爷脾气?
从来都是一个人么?他忍不住替这个人难过,可心里却又觉得高兴,自己也觉得怪矛盾的。
如意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又问,「那我伺候你伺候得好不好?」
吴赐人不在意的说,「还行。」
说完就自己拿起衣裳来穿,如意听到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可一点儿都不高兴,追问道,「我还有哪儿伺候得不好,你倒是说啊?」
吴赐人皱了皱眉,说,「你干甚么?」
如意的心颤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甚么话,竟然把这人逼急了。
吴赐人的神情很是不快,冷淡的对他说,「你不必整天琢磨着怎么伺候我,我留下你,不过是为了娘的缘故。这话,我记得头一天就说过了。」
说完就走了。
如意不吱声了,默默的跟在吴赐人的身后。
是,吴赐人是在头一天就说过,「你虽然叫我一声老爷,我也不要你伺候。」
可他现在明明是心甘情愿的。
如意撇了撇嘴,不想解释甚么,可是看着这个人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心里却慢慢的泛出了苦涩。
中午那顿饭如意吃得真是跟嚼蜡一样,甚么味道都没了。他记得以前自己还总是笑话吉祥,说她这样那样,可如今轮到自己,却比当初的吉祥更可笑。
他不明白为甚么会这样,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都会这么在乎,连对方的一句话都要翻来覆去的琢磨半天。
他只知道,自己费心费力所做的一切,其实全都是这个人不在乎的。他不过是小小的一只玉鲤鱼,在凡人眼里或许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可他既不能为吴赐人捉龙,也没本事替这人疗伤,让这人尽快恢复法力,随心所欲。
如意深深的低下了头,突然很想哭。
吴赐人吃过了饭便回了屋里,也不知道是去忙甚么。如意收拾好碗筷,再回屋里去看的时候,吴赐人手里拿着一管紫竹做成的短笛,正要凑到唇边。
见他进来,吴赐人便招手要他过去。
如意心里觉得这人肯定没好话,却还是老实的过去了,坐在他身边。
吴赐人把笛子递给他,说,「你吹。」
如意把笛子凑在唇边,想了想,吹了个凤求凰。
吴赐人听了一阵儿,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古怪,伸手出来抓住了笛子,说,「你不要吹了。」
如意不乐意了,反问道,「没那么难听罢?」
吴赐人似乎有些焦躁,却忍耐着和他解释说,「不,是这笛子有古怪。」
如意愣了一下,说,「甚么古怪?」
吴赐人心烦意乱的站了起来,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根竹笛,沉着脸说,「问那么多做甚么!」
如意眼睁睁的看着吴赐人摔上门走出去,回过神来之后紧紧的跟了出去,看到吴赐人眉头紧皱,正慢慢的嚼着甚么。
如意心里疑惑,结果就看到吴赐人手里的白花,惊得说不出话,抓住了吴赐人就是一阵儿怒吼,「赶快吐出来!这东西有毒你不知道吗?」
这里四处都生着这种野花,虽然花叶都有毒,乡人也不去理睬,只是不许小孩采摘。
吴赐人正是烦躁之际,也不理睬他,竟把手里的白花都尽数吞了下去。如意心里一惊,突然发起急来,用力去抠他的嘴巴,恨不得把他吃下去的东西统统掏出来。
吴赐人被他弄得生疼,顿时发起怒来,说,「你发甚么疯,又吃不死人。」
如意气得真想打他,眼睛红红的骂道,「怎么吃不死!」
从前他的同伴就有误食了颠茄花的种子,结果肚皮朝天,再也活不过来的。
吴赐人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连眼睛都红了,手也在颤抖,便愣了一下,怒气消减了许多,最后只是说,「那笛声能惑人神智,怕不是寻常紫竹。我想拿颠茄花叶压一压。」
如意慌忙拿手去试吴赐人的额头,幸好并不怎么热。吴赐人不大自然的把他的手推开,然后才说,「你不要多事。」
如意跟在他身后走了回去,看他似乎真是没事,也觉得刚才大闹有些丢人,低下了头去,半天才低声的说道,「你究竟有甚么为难的事,为甚么不说给我听听?你现在这样,想做甚么也不大方便,是不是?」
半天听不到吴赐人答话,偷偷抬头,结果看到吴赐人正拿手指沾了些凉茶要摸在唇上,根本就没听他说甚么。如意仔细一看,好像是刚才被他抓破了的地方。
如意满脸通红,说,「我帮你看看。」
吴赐人碰了一下伤口,吸了口冷气,脸色愈发的难看,冲着他骂道,「看甚么?」
如意不敢答话,这伤虽然不大,却摆在明面儿上,走出去被人瞧了,实在有些丢人,不怪吴赐人生这么大的气。
吴赐人见他畏缩,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舔了舔嘴唇,才又问他,「你刚才干甚么那么大动静?」
如意不好意思的说,「以前有个朋友,就因为这个死了的。」
说完,眼眶就有点儿红。他们那时都只是在水里的鲤鱼,连名字都没有,那孩子拿了颠茄花的种子丢在水里给他们吃,他那一日病了,争不过别的鲤鱼,可他的那个同伴,却抢了七八粒,然后吃了不久就死了。
吴赐人看了他一眼,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没甚么好气的说道,「这东西是因人而异的,也许吃些就死,也有吃许多也没甚么大碍的,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
如意嗯了一声,还是不肯死心,又问,「那笛声究竟怎么个惑人神智法?」
吴赐人脸上又露出那种心烦意乱的神色,郁躁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只不过是一根小小的竹笛,吹起来就能扰乱这人的心神么?
如意又问他,「究竟是谁要对付你?」
吴赐人打量了他几眼,神情里没有往日的阴沉,却带着一丝兴味,反而问他道,「你猜呢?」
明明甚么都不让我知道,还让我猜。想到这里,如意的心猛然的沉了下去,「是龙族?」
吴赐人哼了一声,说,「算你聪明。」
如意愣了一下,想要再问,却不知道问甚么才好了。他对这个人的过往,根本是一无所知。吴赐人结交过甚么人,又得罪过甚么人,他统统都不知道。
被他抓破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吴赐人恼火的用手按着唇,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如意又心虚又心痛,出去拿了碗舀了凉水回来,帮他润了润唇,然后才小声问道,「还疼么?」
吴赐人凝神屏气的看了他片刻,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指了指一旁的竹椅,「你先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如意愣了一下,吴赐人这样认真的神情,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对着他,却是极其难得的。
吴赐人慢慢的呼了口气,好像在镇定心神一样,才说,「我知道你是侍奉龙母的。」
如意被他一语道中来历,心中异常惊慌,连忙站起来辩解道,「我又不是龙,不认得你的仇人。」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玉鲤鱼,是东海里的灵玉所化,对不对?」
如意呆了一下,看来这个人并不是甚么都知道的。
但他只是暧昧的嗯了一声。他和吉祥是玉鲤鱼没错,只是受龙母的恩典,才能附在了那灵玉上。那块灵玉不知是哪位天神所刻,一对鲤鱼紧紧绞缠,活灵活现,见着的人都以为成精的是灵玉的精魂。
吴赐人喝了口凉茶,神情有些闪烁不定。
如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僵硬的看着吴赐人手里的茶,低声的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害你?」
吴赐人安静的说道,「不,我是有求于你。」
如意惊讶的抬起了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赐人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出了甚么事,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娘。」
如意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没来由的就突然生起气来,骂他说,「胡说甚么,你不是专吃龙族的金翅鸟么?又怎么会出甚么事?就算你现在法力全无,可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说起这么没志气的话来?」
他不喜欢吴赐人这样客气的待他,他宁愿这人刻薄他,笑话他,也不要听这样彷佛遗言一般的交代。
吴赐人见他生气,也不奇怪,只是点了点头,说,「可伤我的人,不是龙族,而是我同类。」
这出人意料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如意听得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他道,「甚么?同类?难道也是金翅鸟么?」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少见同族。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偷偷的寻来了一枚卵,竟然背着人将他养大了,又哄骗他与我为敌,四处追杀。」
如意没想到这人是被自己同族所伤,又想起那道深深的伤口,便替这人心疼,问道,「难道你打他不过?」
吴赐人眼底一暗,说,「若是龙族,我杀也就杀了。可他到底年幼,又是我同类,也是受人蒙蔽才做下错事,我怎能伤他?」
明明都伤成那样,居然还要心软。如意心里气呼呼的,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这个人的脑筋,真不知道是甚么做的。同类相残的事,哪里不都有么,你对他手下留情,人家却处处要你的命。
吴赐人慢慢的把剩下的茶喝完,这才对他说道,「我来这城里,为的便是你和吉祥,他们会寻来,我也不奇怪。」
如意如今也不觉得难受了,只是替他担惊受怕,如坐针毡的一般,焦急的说道,「那我们迁去别处。」
吴赐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说,「不必了,娘很喜欢这里。」
如意声音发颤,问说,「那你呢,你不要性命了?」
吴赐人冷笑了一声,才说,「金翅鸟食龙本是天性。若是不吃,便会死,死时身骨皆消,只有心会化为明珠。我看他也差不多快了,只是他背后的人不好应付。」
如意心里担忧,问道,「难道他们就不会给他吃」
吴赐人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他若是吃过了龙肉,难道还容得下他们?那时他就不会与我为敌了。只是他如今还无知,受人蒙骗。」
如意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的躲着,等拖过了这一阵儿,不就妥了么?」
吴赐人斜眼看着他,说,「你果然是甚么都不知道。」
如意听着这人不以为然的口气,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说,「你甚么意思?」
吴赐人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若是龙族,难道不会趁机赶尽杀绝么?」
如意的脸僵住了,半天才说,「可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城里的哪一处罢?难道你就甘心束手就擒?」
吴赐人看向别处,只是说,「他们能设下这紫竹的圈套,倒也有些能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总得交代一下。」
吴赐人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和他说等下要去浇菜,要去挖笋一样的口气。
如意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扯了一下似的,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却也无所畏惧,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和他不同,不该这样轻易的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这个人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刻薄的,不留情面的,好像甚么都压不垮他一样,那样才对。
如意心里很难受,低声的说道,「没甚么万一。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管她,所以你非要好好活着不可。」
吴赐人将老人家托付给他,似乎自信满满,觉着他不会推托。见他这么说,似乎很是吃惊,皱着眉头问他道,「你说甚么?」
如意抬起头来,大声的冲着吴赐人喊道,「我才不管,你自己认的娘,你自己养。你若是死了,我就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掉,马上逃走,才不管她!」
吴赐人眼中有怒火腾起,也是气极,伸手就要打他,如意把脸一仰,闭着眼说,「你打!」
吴赐人冷冷的看着他,那一掌却没有落下来。如意眼睁睁的看着他收起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知道自己这时候再说甚么都是白费力气,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那一天两个人都再没说过话,老人家看他们两个这样呕气一般,就问吴赐人,「阿衡,你是不是欺负百万啦?他比你小,你该让着他才对。」
如意端着碗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勉强的笑了一下,说,「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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