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出书版] 作者:a
着茶,看着前方慢悠悠道:「皇上要怎么对我,我都不惧,他再狠,也比不过张忠和孙季禹之流。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豆子,只是不想包子和豆子分开。豆子一天叫我爹,我就一天是他的爹。」
「怀秋,你知道,我是个极为护短的人。明年的这个时候,皇上可能就有别的儿子了,但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儿子。我要你牢牢掌握住御林军,告诉老哥哥,让他跟皇上提,尽快立太子,还有豆子的王爷身份也要赶快确定下来。」
看着伊重人的侧脸,章怀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将一切都收在掌握中的沪安卫千户大人。他勾起唇角,喝下伊重人给他倒的那杯茶。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个人是谁?这人可是把整个南楚国毁掉的厉害人物。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放下空茶盅,章怀秋站了起来:「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
伊重人点点头。现在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他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章怀秋走了,伊重人吹着秋老虎的热风继续喝茶,一派的云淡风轻。
※※※
「怀秋去找重人了?」御书房,霍峰听不出喜怒地问。
「回皇上,章大人和伊大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一位太监站在霍峰身后躬身回道。
此人名叫卢涛,曾是越王府的管事太监,越王府被抄,他和其他人被关押在大牢里,原本是没命活的。不过由于伊重人的关系,这些人只是被流放,保住了一条命。
霍峰起兵之后,卢涛带着一部分人费尽辛苦地找到越王。卢涛算是忠心之人,霍峰命他暂管宫中内侍。
别人羡慕卢涛声势水涨船高,卢涛自己却清楚,皇上命他「暂管」,那就是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卢涛马上想到了「冷宫」里的那个人。
皇上可是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照顾好凝视宫的人,不得让对方受一点委屈,卢涛若还不清楚那个人对皇上的重要,他也就不是卢涛了。
几年来,他最清楚皇上有多惦记那个人,至于皇上的心思,卢涛明白。只不过想到那人的性子和身份,卢涛有点没底。
让卢涛退下,霍峰在御书房里沉思。良久之后,他起身离开御书房,前往凝神宫。
第二十章
凝神宫里,伊重人正在和三个孩子吃饭。霍云开已经开始帮着父皇做事了,今天难得有空过来陪义父吃顿饭,两个孩子也好几天没见到哥哥,很是高兴。
霍云开见义父的神色还算不错,心底的担心稍稍去了些。他也不知父皇对义父是什么打算,不过父皇既然吩咐了卢涛不得怠慢义父,他也不是太担心。
四个人正吃着,外头传来守卫的喊声:「皇上驾到――」
伊重人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霍云开也站了起来。两个还没开始学宫廷礼仪的娃娃没动作,好奇地看向院子门口。
霍峰进来了,在两人行礼之前开口:「不用多礼了。」他看着伊重人,「你们刚开始吃吗?」
伊重人顺着他的话问:「皇上用过膳了吗?」
「还没,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霍峰很自然地走到伊重人的身边,立刻有人拿来一张凳子。坐下后,霍峰看看一桌子的菜,心情看上去很好地问:「还吃得惯吗?朕去玉城关之前让他们把以前的御厨换了,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挺好的,谢皇上挂念。」伊重人不卑不亢地回道,坐下。
动作麻利的宫人为皇上摆上碗筷,已经有人去御膳房吩咐加菜了。
霍峰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一番,他略微蹙眉:
「有点辣,朕记得你不吃辣。」
伊重人的眼里划过一抹怔愣,接这,他就听霍峰道:「来人啊。去御膳房,告诉他们,凝神宫的菜要多几道不辣的。」
「皇上」,伊重人出声,「草民能吃一点辣的。」最主要的是三个孩子喜欢吃辣。还有,这人,如何知道他不吃辣?
霍峰把三盘没有辣椒的菜换到伊重人的眼前,说:「朕问过老丞相,他说你不能吃辣,回京的路上朕也没见你吃过辣。孩子们爱吃什么,你让御膳房给他们做,你自己爱吃什么,也别忘了说,朕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伊重人抿紧嘴,心窝一阵异样,他盯着霍峰,想看透那双眼里的深意。
霍峰没事人似的夹了几道辣菜,感慨道:「这几年,朕倒是变得能吃辣了。」说着,霍峰另一手捏捏包子和豆子的鼻子,「看着父皇作甚?快吃饭。不好好吃饭,父皇会罚。」
包子马上往嘴里塞了一勺饭,然后问出他一直很不解的一件事:「父王,你怎么又变成父皇了?」
豆子在一旁点头。爹爹的称呼变来变去,孩子都糊涂了。
伊重人的嘴角多了抹隐忍的笑意,霍峰哈哈大笑,道:「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爹爹也是这么说的。两个孩子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大口吃饭。不好好吃饭,爹爹也会罚的。
霍云开的眼里是喜悦,父皇和义父相处愉快,他自然最高兴。
霍峰一边吃,一边询问长子这几日可还适应,霍云开一一回答。伊重人不作声,沉默地吃着霍峰换到他面前的三盘菜。
过了会儿,御膳房新做的几道菜送过来了,清一色的无辣。霍峰的胃口似乎不错,连吃了三碗饭。
饭后,霍峰让霍云开带包子和豆子去消食,他则让伊重人和他进屋,明显的有话要对他说。进了屋,关了门,伊重人给两人泡了茶。屋内的气氛有些安宁,霍峰喝了一杯茶,放下茶盅看向伊重人,伊重人抬眼。
「重人。」
伊重人的心漏跳了一拍,霍峰的眼神过于灼热了。
「来帮朕吧。」
伊重人等着他继续说。
霍峰道:「天下初定,秩序混乱,不管是宫外还是宫中,都还说不得太平。重人,朕这么说,绝无轻视你之意。朕深受乱党所害,对乱党深恶痛绝,但你也知道,宫里的这些人如果管不好,很容易就变成乱党。而朕,身在宫廷,许多事难免要用到他们,朕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替朕管着他们。」
伊重人的脸色冷了下来,眼里闪过讥嘲。何须说得如此委婉,就是想他重操旧业,做太监罢了。
霍峰一看就知这人误会了,他伸手去抓伊重人的手,被对方避开。
伊重人冷冷地说:「皇上抬举草民了。草民是沪安卫出身,那可是十足十的乱党,皇上就不怕惹人诟病?」
霍峰站起来走到伊重人的面前,两手放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凑近。伊重人退无可退,眼神更加冰冷。
霍峰弯腰,和伊重人面对面,忍着某种欲望和怒火说:「朕还没有把话说完,你就定了朕的罪,你是不是还在怪朕以前辱你之事?那是朕的不对,朕和你赔不是。」
伊重人为霍峰的低声下气而不可控制的怔愣,这是他再次遇到霍峰之后常常会有的一种错愕。
两人的呼吸随着霍峰的凑近几乎混合在了一起,伊重人侧头,避开霍峰喷出的灼热。但很快,他的心又恢复了冰冷。
那个身份,是他深恶痛绝,极力想要忘掉的,而这个人,又在他面前提醒了他的不堪。
「重人」,霍峰握住了伊重人的手,伊重人好似被烫到了一样用力去抽,却没抽出来,「能听我好好说吗?」
是我,而非朕。
伊重人扭头,眼里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过了会儿,他开口:「皇上请讲。」
来日方长。霍峰松开伊重人一直想要抽出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道:
「宫里的那些内侍,哪怕是卢涛,朕都无法完全相信。特别是那些在朕身边伺候的人,看到他们,朕就会想到张忠那些人。最主要的是,前朝歪风不是那么快能消除的,宫里头也难保有恶党余孽。暗箭难防,朕怕万一伤了包子和豆子……」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冷凝,沉思了一会儿,他看向霍峰:「皇上想要草民如何做?」
这人说得没错,南楚国可是有百年宦官专权之风,新朝初定,难保不会冒出什么阿猫阿狗的祸患朝堂。为了两个孩子,重为太监又如何?
霍峰就知道只要提出两个孩子,伊重人一定会答应。他沉声道:「做朕的御前侍官,参与朝政、掌管内庭、御前行走。」
伊重人心中异样,这和沪安卫以前的职责有何不同?
霍峰直视伊重人的双眼,道:「朕需要你的手段和能力来整顿内庭,找的那些不甘心的余孽,也为太子日后的登基消除隐患。新朝初定,朕需要有人给这些内侍们定一个新的规矩,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朕放心。‘御前侍官’只有一位,就是你,待你百年之后,这一官职也将不复存在。」
直白地说,这一官职就是为伊重人量身而定的。
霍峰的言词与眼神就如一把火,在伊重人的心头腾地点燃,他万万都没想到霍峰竟然是如此打算。
心跳有些微的不规律,伊重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霍峰的凝视。但他毕竟是伊重人,不会逃避,他说出不妥之处:「这和沪安卫有何区别?只怕会引起百官的不满。」
霍峰不在意地说:「反对的人自然会有,大可不必理会。因为是你,朕才会有此想法;若换了旁人,朕还怕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张忠呢。」
伊重人似笑非笑地问:「皇上就如此信任草民?」
霍峰的眼里又出现会把伊重人焚烧的火焰:「因为你是伊重人。」
几个字,说得坚决肯定。伊重人的心里又一次闪过一抹异样,他缓缓站了起来,唇角勾起。
「若草民还要拒绝,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伊重人掀起衣摆就要下跪领命,被霍峰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伊重人不扭捏不惶恐,直视霍峰的双眸,薄薄的双唇张开:「臣,必不辱命。」
霍峰笑了,深深的笑了,握着伊重人胳膊的两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朕,信你。」
帝王的信任,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没有哪位帝王会始终信任一个人。伊重人深知这一点,但这一刻,他没有去想自己日后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这个男人是帝王,但也是他两个儿子的父皇。也许,从他计划救出霍峰一家时,他的命运就与这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危险也好,什么也罢,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走下去。
他,是伊重人,是无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过的伊重人。危险,又有何惧。
走在回寝宫的路上,霍峰的心情只能用愉悦二字来形容,不过面上却不坫分毫。
他知道此诏令一出,百官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他早已是箭在弦上,必须得发。
无数个日夜,他对那双眼、那张刻薄的嘴恨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一次次发誓要报复那人,要把那人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连本带利的还给那人,却从未想过要怎么还,或者说,都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
直到他在玉城关见到骑在马上的那人,看到那人对孩子流露出的真心笑容,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六年来念念不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自己,想要报复的,究竟是什么。
抬眼,看向夜空,眼前又出现了一人的眼。只不过这次,那人的眼是如此的清亮,少了妖容的遮掩,就如那一颗颗的星子,令人移不开目光。
那是,伊重人,重人。
※※※
说动了伊重人的霍峰并没有马上颁布诏令。这件事他已经私下与章德元、谢丹等几位老臣通过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伊重人从恶党的屠刀下救出来的,自然不会反对。
在他们看来,这一官职反而委屈了伊重人。只要是掌管内庭之人,按照律法,除皇后之外,总归离不开「某某太监」、「某某公公」这些字眼,这是伊重人心里的一道伤,一道注定无法痊愈的伤。
但目前看来,这一官职对伊重人已是最好的安排了。参与朝政、御前行走,那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享有的殊荣,何况伊重人还兼掌内庭。
霍峰提出这样的决议,以章德元为首的「蔺府」中人都欣慰不已,皇上心里还是有重人的。
有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阮刑天这些心腹大臣也绝对不会反对,霍峰就更不在乎谁会不同意了。
康正元年九月十九,霍峰在皇宫里举行了隆重的登基仪式。伊重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无视周遭的各种眼神,与霍云开站在一起。
伊重人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上帝王宝座,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成为真正的天子,没有去想在这个男人成为帝王的道路上自己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接受百官的参拜时,下跪的伊重人看到了那个男人朝他这里投来的深沉目光,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峰抬起一手:「诸位爱卿平身――」
站在御天台上,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臣子,霍峰的内心激荡。
他,竟然也会走到这一步,走到天下间最顶端的位置上。
下意识的,霍峰又准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人的身影,那个人也正看着他。众目睽睽之中,霍峰和伊重人的眼神似乎胶着在了一起,又似乎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相遇。
卢涛双手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从侧方走了出来。站在皇上的下首处,卢涛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圣旨读到一半的时候,四周已是惊呼声起,就连伊重人都惊呆了。而当卢涛收起圣旨时,满场哗然。
霍峰封长子霍云开为太子,择日举行太子册封大典;封次子豆子为安平王,王位一品亲王;封养子包子为和寿王,王位一品亲王。已故的两位王妃追封为皇后与皇贵妃。
霍峰认包子为养子一事不是秘密,但圣旨上提到的这两个孩子的大名,却是引起第一波震动的原因。
霍峰一直没有给豆子改名,他不提,伊重人也不提。而就在今天,霍峰当着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面,给自己的这个儿子起了名字――霍恩重。而包子的名字也改了,不再是蔺佳宝,而是伊恩宝。两个孩子,一个叫恩重,一个叫恩宝;一个姓霍,一个姓伊。
而圣旨最后霍峰封伊重人为御前侍官,听政议政、御前行走并掌管内庭,官居二品。这已经不是权势滔天不滔天的问题了,就连霍峰的亲信们都惊掉了下巴,皇上做得也太明显了吧。
霍峰不管百官的反应,大手一挥,此事板上钉钉,不会更改。
就在一些臣子们想要上书皇上收回成命时,他们在晚上的庆贺之宴上看到了身着侍官官服的伊重人。许多人的双眼圆瞪、眼神恍惚、心里小鹿乱撞。
伊重人的官服以深红色为底,紫色与金色的线交织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尤其是领口、袖口和衣摆的纹饰,看上去更是华贵异常。这是官服吗?哪有官服会选这么艳的颜色!
而伊重人似乎天生就适合这样的颜色,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的白皙俊美,再配以他冰冷的神色,整个人似妖艳又似圣洁,似妩媚又似素雅。不少人都看呆了,就连冷静如阮刑天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更何况是别人。
反观伊重人神色如常,落落大方。他虽是朝廷官员,但又是两位王爷的爹爹,所以他的位置在太子霍云开的身边。
霍云开也好似第一次看清自己义父的模样,眼神呆滞地随着义父的走近而移动。他知道义父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却不知竟然如此的好看!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只不过是一件衣裳,竟然会产生如此炫目的效果!
有人咳嗽了两声。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把这些一脸痴呆状的人给惊醒。当他们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霍峰在心里咬牙,他错了,他不该给那人选这么一套衣裳的!
给伊重人挑选官服的时候,霍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有红和紫,他没有见过还有谁能像伊重人这样适合这两抹颜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身官服会引来如此的反应。
霍峰很后悔,非常后悔,可他又不能让伊重人回去换。这是他批复吏部已经定好的,岂能随意更改,若是改了,不正显得自己心虚吗?
伊重人的目光在一些人的身上淡淡扫过,那些还忍不住盯着他看的人立刻一个寒颤,低下了头。前沪安卫千户大人的凶名可不是假的。
包子和豆子有两位嬷嬷伺候着,不过他们还是习惯跟爹爹在一起。豆子第一个站起来跑到爹爹跟前,嚷着:「爹爹,豆子饿了。」
包子也过来了,嘟着嘴:「爹爹,包子也饿了。」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还不能吃?
霍峰看了卢涛一眼,卢涛立刻扬声喊:「开宴――」
伊重人拿起筷子,神色泰然地喂两个孩子吃菜。包子和豆子索性在爹爹身边坐下,他们要和爹爹在一起。
见伊重人完全不受那些眼神的影响,霍峰执起酒杯,想着怎么尽快结束这场晚宴。
要不回头跟重人商量商量,还是换一身官服吧?这身红色的官服,以后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再穿。
第二十一章
这一晚,吃得最好、最饱的只有包子和豆子。累了一天的两个孩子还没到晚宴结束,就趴在爹爹的身上睡着了,伊重人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先行离席,殊不知他离开的时候霍峰松了好大一口气。
霍峰原本是想让包子和豆子单独睡,两个孩子都六岁了,也该自己睡了。但包子和豆子一直都是跟着爹爹睡,怎么也不肯。所以哪怕两个孩子现在是身份显赫的王爷,仍住在凝神宫,晚上也仍和伊重人一起睡。
在两位嬷嬷的帮助下给孩子换了睡觉时穿的衣裳,又给孩子擦了手脸和脚,伊重人挥退伺候的人,脱下深红的侍官官服。
坐在明镜台前,铜镜里是一张没有半点表情的俊美容貌。放下发髻,铜镜里的人立刻看上去雌雄莫辨。
伊重人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怎样的脸。不管是嘉政帝还是前朝的官员中,不乏有对他感兴趣的,若不是他心狠手辣、面带妖容,又有手段,怕是早就被不知多少人吃得渣都不剩了。
宫中模样好一点的太监哪个没有被嘉政帝宠幸遇?被嘉政帝宠幸过的太监,要么被茹贵妃或孙季禹弄死;要么被张忠招揽至手下,色诱收买那些有此嗜好的大臣。就是孙季禹,都暗地里玩过不知多少太监。
为了不让自已落得那样的下场,他拼命练武,学会动心机耍心眼。他设局让太子落水,而他适时出现救下太子,从此搭上茹贵妃。有茹贵妃做靠山,他自己又一身了得的功夫,再加上冷冰冰的性子,嘉政帝没敢对他出手。
多少年,连他自已都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一副妖容――深紫的唇、深红的眼线、苍白的脸。
今日,当他看到吏部送来的官服时,往日的种种又一次在眼前浮现。
送来的人说是皇上亲自挑选的颜色,伊重人不知那人是什么意思。是要他拿出沪安卫千户的手段,还是仅仅是因为那人记得他以前的妆容?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喜欢,不过他不会有任何的表示。
在别人看来,他现在是权势滔天,但他心里始终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霍峰可以给他权势,也可以一夕之间把他打入阎罗殿。哪怕豆子叫他一声爹,他也不过是一介草民。
至于霍峰眼里时不时会灼烧他的火焰……
伊重人对着铜镜沉思。
他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霍峰看上了他。不管他多么不愿,都无法摆脱他是太监的事实,哪怕是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顶着侍官头衔的太监、公公。阉人,只能做玩偶,连男宠都不配。
霍峰也许对他有情,但最多不过是报恩之情。那人愿意收包子为养子,愿意豆子继续喊他「爹爹」,足以还了他曾对那人的恩情。
有脚步声,伊重人迅速收回心思,接着他就听到外问的门「吱呀」一声响了。只穿了一身里衣的他起身去拿外衫,内室的门被人撞开。
「重人……你,睡了没?」一位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伊重人套上衣服,蹙眉:「皇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打了个酒嗝,霍峰摆摆手,脚步不稳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我来,看看豆子,和,包子。」
真是喝多了,连「我」都出来了。伊重人朝外间看了看,没人,难道这人是独自过来的?他抬脚就往外走,喊人来送霍峰回寝官,紧接着,一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重人,别走。」
一个用力把伊重人拉过来,霍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子一歪,压在了伊重人的身上,伊重人急忙伸出两手扶住他。
霍峰比伊重人高一个头,又是武将出身,身材魁梧。他这么一压,伊重人根本撑不住他,只能后退。他一退,霍峰就前进,伊重人连退四五步,退到了梳妆台前。
「皇上,您醉了,臣喊人来送您回寝宫。」
霍峰全身的重量都在伊重人的身上,伊重人这一刻才知道霍峰到底有多重,不得不靠着明镜台,用力扶稳霍峰。
霍峰把伊重人圈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酒气冲天。还从来没有谁这么抱过他,万分不习惯的伊重人用力推拒要退出来,奈何霍峰把他困在明镜台前,根本不让他走。
伊重人一阵心慌,从未有过的心慌。
「皇上,您先放开臣,臣给您拿醒酒汤去。」
「重人……」霍峰不放,双手用力,「你把那身官服,换了吧……朕再重新,给你选一件。」
伊重人不挣扎了,神色冷了几分。
「朕只想着,你穿那身衣裳,一定,很好看。哪知道,太好看了……换了,换了吧……连云开,那小子,都看直了眼……换了,一定,得换……以后,你私下里,再穿。在外头,还是穿得,素淡、素淡一点……省得他们都,盯着你,瞧……不成,体统!」
眼里浮现惊讶,冰冷退去大半,伊重人鬼使神差她问出口:「皇上为何,要为臣选这样的颜色?」
霍峰的手指缠绕伊重人放下的长发,声音低沉:「朕在玉城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一身衣裳,肯定,很适合你……」
许是太醉了,霍峰的声音多了几分亲密,「朕,不喜欢,你那副妆容……可又不知为何,朕却觉得,这样的颜色,才最适合你。重人,你是冰,又是火。」
浓浓的酒气随着霍峰的话语喷在伊重人的头顶,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这股酒气熏得发麻。
是这样吗?不是为了提醒他曾经的身份,也不是为了要他记得他以前的妆容,仅仅是因为觉得他这样穿好看?这样的说辞,很难令人信服。
「重人……」霍峰低低笑了几声,「我现在,是皇上了。」带了一丝邀功之意。
伊重人的心窝一阵悸动,用力去推霍峰。霍峰似乎知道他这样很不舒服,放开了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双手抓住了伊重人的手,脸上带着浓烈的喜悦。
「重人,我现在,是皇上了。」
伊重人的嘴角勾起,烛光下的眸子透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光亮,暗中捌挣脱开对方的双手,他的手心,被烫得厉害。
「恭喜皇上。」
「这都是因为有你。」霍峰抬起伊重人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映着烛光双眸锁住有些不自在的人,「没有你,我,早死了。」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不知是因为烛火不够亮,还是因为两人间的气氛太融洽,或者是因为一个人喝醉了,伊重人知道自己应该抽出双手,却在贴住霍峰的脸时,松了力气。
「重人……」霍峰蹭了蹭,「你的手,太冰了。」
「……天性如此。」伊重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身子残了之后,他的手就一直是这么冰冰凉凉的。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还好。」
「那身衣裳,别穿了。」
声音低了几度,霍峰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仰去,伊重人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他,把醉倒的人拖到床上。霍峰咕哝了几声直接翻身,就这么睡了,伊重人又赶紧脱了他的鞋,不然非把床褥弄脏不可。这下子霍峰更舒服了,鼾声响起。
看着床上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和醉死过去的霍峰,伊重人的眉心紧拧。绝对不能让这人睡在这里!
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喊人。卢涛和几名大内侍卫都守在外面,伊重人让他们把霍峰抬回寝宫去。
卢涛进来后一看皇上的情况,面色为难地说:「皇上肯定走不回去了。还没撤席呢,让那些大人们看到皇上被抬回去,有损龙颜。不如就让皇上睡在这里吧,皇上来时也说是看看两位王爷。」
他睡在这里那自己睡哪?而且这人一身的酒气,会熏了包子和豆子。但卢海说得也对,这人登基第一天就醉醺醺地被人抬回去实在不妥。
沉思了片刻,伊重人道:「隔壁的书房有一张床榻,去搬过来。」
「是。」
卢涛恭敬地退下,不敢耽搁,马上带了人去搬床榻。
床榻很快搬来了,伊重人要卢涛放在外屋,然后把霍峰抬过去。卢涛又为难了,怎么可以让皇上睡外面?
看到包子往霍峰的怀里钻,伊重人咬牙:「放这儿。」
卢涛松了口气,赶紧又招呼人把床榻抬进来,里屋一下子就拥挤了许多。
睡死的霍峰被伊重人毫不客气地丢到了床榻上。好似被伊重人的脸色吓到了,卢涛给皇上盖好被子后就急忙退了出去,还关了门。
坐在床上,伊重人眉心紧拧。满屋子的酒气,臭死了,要不是凝神宫只有一间屋能睡人,他绝对会带着两个孩子换地方睡。
放下床帐隔绝酒气,伊重人冷着脸出去洗漱。真没想到,那人喝了酒竟然会发酒疯。
等到伊重人洗漱回来,他打开一扇窗透气,又点了熏香,屋里总算没那么难闻了。凉风吹进,要上床歇息的伊重人顿了顿,又起身关窗,只留了一条缝。给霍峰掖好被子,他这才上床。
侧身面朝两个孩子,身后是一人的轻鼾声,仿佛又回到了在玉城关的那几天。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皇上了?做皇上的哪能随便「乱睡」,更何况是他这里。
带着说不清的烦闷,伊重人闭上眼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熟睡中的霍峰笑了笑。
※※※
翟峰登基之日留宿凝神宫,虽说他第二日在朝堂上已解释过是想多想陪两个小儿子,但也难消众臣的疑虑。凝神宫毕竟还住着一个伊重人,皇上可是在伊重人的房里过了一夜,这其中……
再看皇上甫一登基就如此重用伊重人,还收伊重人的义子为养子,更是封为一等亲王,连二皇子的名字里都有个「重」字,不少大臣们都心有不安。
伊重人再是忠臣,也曾是沪安卫的千户,更何况,他是太监。哪怕皇上赐了他个「侍官」的官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掌印太监换了个叫法罢了。
可不安归不安,尽管有大臣上书请求皇上在对待伊重人的问题上务必谨慎,防止重蹈前朝覆辙,但在老臣们、皇上的亲信大臣们皆沉默的情况下,这些人的上书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皇上半点的回应。
御书房,阮刑天、许百才、章怀秋、唐年、吉弟、谢明等霍峰的几个心腹大臣们在列。黄悍和贺甲回边关镇守,新朝初定,要谨防边境混乱,阮刑天和许百才坐镇朝中。京城有章怀秋坐镇足矣,更何况霍峰本身就是武将出身。
伊重人不在。霍峰允许他御前行走、参与朝政,但伊重人更多的时候都在宫内巡视。内庭之事上至宫内采买下至太监的选派,都要伊重人拍板,宫中没有女主,伊重人要忙的事比他预料的多很多,以至于从他上任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他还没怎么和其他大臣们一起听政过。
霍峰把几份奏折丢出去,口吻不明地说:「近日要朕选妃的折子多了,来,你们可知此事?」
阮刑天和许百才不出声,他们是武将,只管带兵打仗,不管皇上的「私事」。再说,能管得了吗?
章怀秋和谢明也不出声,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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