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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

    将军的受难日 作者:龙须酥

    《将军的受难日》

    作者:龙须酥

    威猛二愣子将军受vs软糯文弱小白兔攻,傻白蠢甜无脑流,不要和作者讲逻辑……

    听说将军他娘给将军买了个文弱乖巧少年郎作男妻,大庆境内无数狂蜂浪蝶为此捶胸顿足懊悔不已,那种身价才值一两银子的路边货色,怎么能配得上他们英姿飒爽天纵英才的骠骑大将军呢!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骁阳,阮孝白 ┃ 配角:石仲,青州王,景明帝 ┃ 其它:弱攻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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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将军的全名叫做孟骁阳,男,年方二十二岁,已立下战功无数,是大庆皇帝陛下亲封的万户侯。

    将军此人,生得是一表人才,高大威猛,使的是一把青龙偃月大砍刀,骑的是一匹四蹄踏雪乌骓马,城门一开,将军一马当先,在人群欢呼中缓缓进城,淡定微笑,无数狂热的少男少女纷纷扔出手里的手绢香花,恨不能爬上将军的马背。

    少男少女……

    是的,整个大庆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将军他,只爱美少年。

    说起为何将军只爱美少年,那就得提到四年前将军头回自西北立下战功回来,当时景明帝龙心大悦,在接风酒宴上当场便宣称要将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的昭德长公主赐婚与将军,吓得将军俊脸煞白,立刻就跪下了。

    昭德长公主是大庆出了名的刺玫瑰,自幼专管寻衅闹事、斗鸡走马,年近双九,无人敢娶,将军自小投身军中,自认以后是要扬威沙场,干一番大事业的,哪里消受得起专在后门放火的公主殿下,可是皇帝金口一开,又怎能容得下他反对?

    将军十四岁就进了军营,以前也没好好读过书,没什么文化,所以不知道这种时候,大可以大义凛然地说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类的豪言壮语,却反倒脑子一热,当即就抓瞎,竟说出了“实……不相瞒!微臣喜好男风,不爱女子”这样的怂言蠢语。

    当然,经过在场宫人文人们的一番艺术加工,这句话后来辗转相传,逐渐演变成了一篇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抒情散文,着重表达了将军自身对于自己感情取向的自豪感与认同感,成为了坊间男风爱好者们每晚必读的温情小读物,使得将军成为了怀春少男、多情青年们心中的完美情人――这都是题外话了。

    总之,将军是成功地把自己包装成了男风典范,一时之间俨然走在了时代的最尖端,风头无两,使得建阳城里掀起了一阵“骁阳热”,并且这股热潮在将军这次回朝时达到了巅峰,其光芒之盛,简直就要让少女完美情人第一名的景明帝都心生妒忌。

    可是,将军也有烦恼。

    将军的父亲,前任将军,也是大庆一代俊男,可惜在将军十岁那年不幸战死沙场,让将军年轻貌美的母亲阳陵翁主守了寡。

    将军的母亲,阳陵翁主,则是一个自小养尊处优,以至于头脑简单到可怕的女人。

    作为一名生活在建阳贵族圈以及潮流圈顶层的先锋女子,阳陵翁主不仅迅速地就接受了自己的独生子喜好男风这件事,而且很快地便开始动用自己遍布建阳城的人脉,开始为将军物色对象。

    由此看来,阳陵翁主虽然自诩为一名先锋女子,但实际上,骨子里还是十分地保守,并不认同新兴的独身主义小众风潮,坚持认为已经十八岁高龄的将军身边必须得有个伴侣。

    在将军到家之后,阳陵翁主立刻从自己的城郊别墅赶回来,每日家不干别的,专门将各色美少年往家中领,以供将军物色挑选,令将军疲于招架,心力交瘁。

    于是在那一年,刚刚回朝不久的将军便这样被自己的母亲吓得赶紧带兵逃走了,并且一走就是四年,躲在大庆西北边境,居然还顺便打了几场大胜仗,一时间也算是肃清了西北边界,保得大庆国泰民安。

    只可惜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将军一口气令西北无战事,再躲在外头不回朝,恐怕就要被怀疑是不是想拥兵自重了。于是,将军只好灰头土脸――不,志得意满地光荣回师,受到了建阳人民,尤其是建阳适龄未婚男青年们的热烈欢迎。

    因为,就在将军在大西北砍头颅、洒热血的这四年里,正在建阳城里大刀阔斧搞改革的少年天子景明帝已经通过了“关于开放同性通婚以及保护男妻女夫各项权益的提案”,并制定通过了相关的一系列律条,获得了国内上下一致好评。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因为将军压根就是个法盲,从来不关心律法,可要命的是,将军有一个致力于紧跟时尚潮流、走在时代前沿的母亲。

    先锋女子阳陵翁主为了不让“大龄单身”的将军回家后寂寞难耐,误入歧途――准确地说,为了斩断将军的退路,让他老老实实结束单身,以免误入独身主义的泥沼――她在三个月前,给将军买了一个男妻。

    将军:“……”

    所以说,虽然阳陵翁主对将军关爱有加,独自一人将他拉扯长大,母子俩算是相依为命,可将军还是一直无法认同自己母亲的惊人智商。

    将军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堂堂大庆骠骑将军,万户侯,生得是高大威猛,玉树临风,还是皇家贵胄,天生贵子,要什么样的男男女女不行,他的母亲,何以会认为,他竟然会需要去――买(重点)!一!个!男!妻!?

    所以,当阳陵翁主扇动着她最新定制的孔雀石绣珊瑚珠宫样小团扇,一面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套子,一面微笑着告知将军这个消息的时候,将军他……

    欣慰地吐血了。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侍从们七手八脚地扶将军坐下,将军努力平复了呼吸,含泪质问翁主:“母亲!难道就没有良家男子愿意同我成婚?为何非要去买一个来!”

    阳陵翁主秀眉一蹙,十分嫌弃地答道:“傻孩子!那些自己扑上来的,哪有几个是真心?十有八九都是为了你的钱啊!”

    将军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二

    当将军从自己房间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模样乖巧的少年郎端坐在自己床边,瞅见自己醒了,便咬着嘴唇低下头去,迅速地红了脸。

    将军心里暗叫糟糕。

    这该不会就是他的“男妻”吧,果然是个兔子样儿!

    是的,将军心里,一直以来,都对男风爱好者们使用着“兔子”这样略带轻视的称呼。

    如果让将军的众多追随者们听到这个词儿,他们大概会觉得十分心碎。

    但是更加让他们心碎的,可能还是这样一个令人心酸的事实――

    将军他,其实是直男。

    谁说将军他一定就是个男风爱好者呢?反正作者是从来没有说过……

    将军当日在景明帝的面前亲口撒下了弥天大谎,号称自己爱男风,其实不过是情急之下脑子抽风随口找了个借口而已,哪里想得到自己从此以后便骑虎难下,还被伺机已久的致力于推动男风合法化的一众君臣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是话已出口,便难更改,他若是胆敢改口,别说群情汹涌的大庆民众们,光是一顶“罪犯欺君”的大帽子大概就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为形势所迫,将军自那以后便不得不绝了寻得一位红粉佳人共结连理、白头偕老的念头,心灰意冷之下,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投身独身主义的前锋潮流的。

    所以说,阳陵翁主虽然脑子糊里糊涂,但有的时候,作为女人的直觉倒也十分地准确。

    闲话不多说,让我们回来看看将军眼下的状况吧。

    将军头疼欲裂地看着眼前这少年郎含羞带怯地坐在自己床边。

    “你……”他沙哑着声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母亲贵为翁主之尊,早就使用特权手段绕过他把他们该办的文书都办下来了,现如今,他和这少年郎的夫夫关系已经具有律法效力,也就是说,这少年郎已经是他孟骁阳的合法男妻……所以他要称呼他为“夫人”么?

    将军感到了一阵恶寒。

    “将……将军,”最后,还是那少年郎扭着手指小声地开了口,将军在床上看着他的侧颜,发觉他耳朵根都红透了,“您……您醒了啊?”

    眼睛都睁开了,这不是废话吗?将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这少年看着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柔柔嫩嫩的,像个白瓷人儿似的,和军营里那帮子糙汉有着天壤之别,大概轻易打骂不得,他还少不得得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

    “……有水吗?”将军说道。

    他嗓子都快冒烟了,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有,有!”少年郎连声答应着,真的像只小兔子似地小跑到桌子旁拿来了茶杯茶壶,回来斟上了奉给他。

    将军亟不可待地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嗓子里才好受了一点。

    喝过了茶,少年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又坐回到床边,红着脸发呆。

    将军觉得自己可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沉默了,便挣扎着起身。

    “我躺了多久?下人们呢?”

    少年郎连忙搀扶着他,细声细气道:“大……大概四个时辰吧,下……下人们都在外面,您要叫谁?我……我帮您。”

    “不……不必。”将军往一侧稍让,不着痕迹地避开少年,他就随口那么一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不想这么尴尬地继续和少年待在一起罢了。

    少年心思细腻,将军那一让可以说是如行云流水般毫无痕迹,他却还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将军对他的疏离。

    他连忙触电般地缩回了手,两只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左手摸右手,局促地低下了头去。

    将军自己摸了外衣过来,回头瞅了他一眼,顿时有些心烦意乱,抓了抓头发,一声不吭地穿着衣服出去了。

    少年抬起眼睛,只看到将军的衣角自门口一晃,便立刻消失不见。

    他目光盈盈,琉璃一样的眼珠子轻轻颤了颤,浅粉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指却用力地互相揪紧。

    他久久地看着将军消失的门口,可是直到暮色四合,将军也没有回来。

    三

    将军去哪儿了?

    刚刚升了官,如今已经是羽林军中郎将的石仲本想独自在家小酌几杯,家中仆人却突然来报,说是骠骑将军来了。

    石仲一愣,将军回朝这才第二天,就闲到了这地步?

    “仲达啊!”

    将军在门口酝酿好了情绪,正打算对自己的多年至交来一番久别重逢的动人剖白,却被来者给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仲达?!”

    将军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年,青年的脸本是坚毅刚挺,颇有男子气息,如今左边半张脸自额头到耳侧却生生地多出了一条狰狞的伤疤,甚至还有些烧伤的痕迹,若非他神色如常,坚如磐石,将军这会儿就该失声大叫了。

    石仲大概已经习惯了旁人对他面容的态度,将军一脸震惊,他也见怪不怪,点了点头:“四年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仲达啊,你这是……”将军跟着他进了屋坐下,端着酒杯,心疼地摸着他的脸,石仲本来可是长了一张让他羡慕不已的男人味儿十足的脸啊,怎么……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石仲自己倒是平静如昔,淡淡道:“三年前在幽城伤了,不妨事。”

    将军哀叹:“幽城……唉。”

    三年前与匈奴那一场大战,打得着实是艰辛,将军只知道当时石仲以羽林军身份护送青州王前往幽城督战,却并没有听说过他受伤的消息。

    石仲道:“些许小伤,哪里值得惊动你们。”

    他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人在沙场,干的都是搏命的事,缺胳膊少腿都是寻常,石仲这伤势看着吓人,放在战场上,确实也不算厉害。

    将军便不作声了,心里却还是十分地惋惜,觉得挚友那一张好皮相真是可惜了。

    石仲斟着酒,突然说道:“听闻翁主为你买……娶了一门亲事,如何?”

    将军饮了一杯:“……”

    石仲又道:“当年你那件事出来,我也十分惊讶,以前在军营里我都没看出来,原来你……嗯,不过也真叫人佩服,军营那种地方,也亏你定力过人,才掩饰得住。”

    将军又饮了一杯:“……”

    石仲继续道:“我曾远远地见过你……夫人,确实同军营里那些男人大不一样,虽然……坊间那些人说得不好听,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将军皱了皱眉头:“坊间?坊间说什么了?”

    “说你……夫人,是翁主在南歌馆门口花一两银子买回来的。”

    将军感到喉头一股热血翻滚,好像又要吐血,但他却毅力惊人,愣是生生地忍下了那股热涌,艰涩道:“一……一两?!”

    石仲点点头:“都是些传闻而已,翁主气度端华,雍容高雅,哪里会如他们所说的那般随便,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整个大庆上下都盯着你们家,五花八门的传闻多得是,我前儿还听手下的人说,你压根儿就不喜欢男子,你瞧瞧,都说的是些什么话,简直是将你置于不忠不义的境地,不过没关系,我当场就将那乱嚼舌头的打发去西城门搬砖去了……”

    将军只觉得耳中轰鸣,再也听不下去石仲的话,连饮几大杯,干脆两眼一闭,趴倒在桌子上,来了个人事不知。

    第二天近午,将军才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慢悠悠地回了家。

    一进正厅,看到端坐在那儿的少年郎,他便觉得头更疼了,要不是少年立刻便瞧见了他,笔笔直直地站起了身,他一定掉头就走。

    “将……将军!”

    少年红着脸,用他最洪亮的声音叫道。

    “嗯。”

    将军敷衍地答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少年立刻便倒好茶,双手奉给了他。

    将军接过茶杯,默默地喝着。

    “将……将军,您……昨夜去哪里了……”少年低下头,悄悄地看着他,鼓起勇气,小声地问。

    “……去朋友家,喝了点酒。”将军严肃地答道。

    “哦……哦。”少年拘谨地点着脑袋。

    将军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事?”

    “没,没有!”少年连忙摆手,将军这才看清他眼底青黑,似乎是没睡好的模样。

    将军心里一动,狐疑道:“你眼睛怎么了?晚上没睡好?”

    少年受宠若惊,扭着手别过脸去,却还是遮不住一脸心虚:“没……没有。”

    将军皱眉:“没有?没有睡?”

    少年两只手都要扭成麻花,深深地埋下了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将军立刻想到,他昨日就那么把头回见面的“夫人”丢在房里,自己跑了,照这小兔子的性子,该不会是为了等自己回来所以才一夜没睡吧?

    他看着少年忸怩不安的模样,心里既觉得厌烦,又觉得有些愧疚。

    他自小浸淫在军中,接触到的都是心直口快,抗打抗摔的糙汉,着实对这样比部分女人――比如昭德长公主那样的――还要娇弱的男人有些看不过眼,不过以往只觉得事不关己,所以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自己家里却偏偏凭空多出来这么一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能不叫人糟心?

    但是仔细一想,谁让自己当初非要撒谎,而母亲又将人买了回来呢,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也断然没有平白欺负这无辜少年的道理,所以竟也没办法太冷漠恶劣地对待他。

    甚至,不仅不能冷漠恶劣,恐怕还得放尊重着点――全家上下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呢,恐怕他若是今天在这儿对少年说上句重话,明儿清早街头巷尾就该议论上了。

    简直……简直就是供了尊活菩萨在家啊!

    将军心里哀叹。

    不过,提到母亲买人回来这件事……

    将军左看右看,下人们都不在旁边,料想他们说话大概不会被人听见,便凑了过去,小声问少年:“母亲,当日花了多少银子买你?”

    少年顿时便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扑通”一声便扒着将军的腿跪下,泪光盈盈地看着他:“将……将军!翁主当日同我签下的是终身死契,我们……我们不能赎人的!我知道,我……我身份低贱,入不得将军的眼,只求您别赶我走,我……我手脚齐全,做什么活都可以!”

    “喂喂喂,”将军慌了,见左近无人注意,连忙拉着他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不就打听一下你的身价嘛,哭什么哭?”

    “您……您不是要把我退回去?”少年捂着嘴哭道。

    将军抬了抬眉毛,他是法盲,压根儿不懂这些个规矩,原来可以退掉吗?不过……这人刚刚好像又说他是退不掉的。

    唉……将军心里很失望。

    “自……自然不是,我就是……随口问问。”将军垂头丧气地说道。

    少年抹着眼泪,小声道:“白银一……一两。”

    “唉……”

    将军这回终于叹息出了声,他堂堂大庆骠骑大将军,正室夫人是个买来的男人就算了,居然才值一两银子!

    他想到先前表兄娶表嫂的时候,花出去的那价值八万两的聘礼,心中不由地开始怀疑,他母亲是否就是看中了少年够便宜,才把他买回家来的。

    少年抹了一会儿眼泪,哭声才渐渐地止住了,他和将军眼下这么在正厅里闲坐着,气氛还算是平和,就忍不住想要同将军说说心里话。

    “翁……翁主买下我,我心里很……很感激,”他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我……我家很缺钱。”

    将军看着他。

    他声音更低:“如……如果不是翁主出手相助,我……我就要被卖到南歌馆去了,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将军您,可是……可是……”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当着将军的面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就像大庆许许多多的平凡少年一样,卑微地在心底爱慕着高高在上闪闪发光的将军,心中也做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将军青睐的美梦,可是,对他而言,这个美梦居然就在他最无助、最不堪的时候突然成真了!这三个月来,他一直欣喜若狂却又如履薄冰地生活着,行止间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空梦,稍微走错一步,这个梦便会立刻破碎,而他……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上将军一面呢。

    将军看着埋着脑袋说不出话来的少年,心中暗暗地又叹了一口气――天知道自打看见他他都叹了多少口气了!

    “别……别胡思乱想了,你既……”将军咬咬牙,“既进了我孟家的门,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将军!”

    少年感动至极,一声嘤咛,扑进了将军的怀里。

    将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浑身紧绷,艰难地忍受着少年柔软的身体,脸上的表情十分地难看。

    四

    折腾了一天,将军总算是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夫人”在家里了。

    虽然这少年郎的性子软趴趴的,实在让他无计可施,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况且他才刚回朝,该做的事情还多得是,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计较这些。

    “你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呢?”将军一边穿着官服,一边问本想上来帮忙却被他阻止,所以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少年。

    “没……没做什么……”少年磕磕绊绊地答道。

    “没做什么?”将军皱眉,“就白闲着?”

    少年羞愧地低下了头:“刚进府时,翁主派了几位姑姑来教规矩,后来就……就没有事情做了。”

    将军斜睨着他,心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得弄点事情把这少年打发开去,不然难道他一回家就得被他这么寸步不离地盯着?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你多大了?”将军问道。

    少年似乎也看出将军对自己成日游手好闲有些不满,低下脑袋小声答道:“十……十七。”

    将军想,这么个小瘦身板儿,原来都十七了,啧啧啧。

    将军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那年似乎正是同匈奴左部打得厉害的时候,他在一场战役中斩敌一百余人,名声大噪,所以才被破格选为先锋,在后一年的大战中立下功勋。

    唉……将军回思自己,再看看少年,颇有一种山河日下的感慨。

    “读过书吗?”将军又问。

    少年细声道:“读过……但这两年家里拿不出钱来,就没有继续念了。”

    “嗯嗯,”将军满意地点点头,“那挺好的,明儿给你找个教书先生,你就在家好好念书吧。”

    别总跟着我进进出出了,那眼神……太渗人了!

    少年微微红了脸,感动不已,一双白生生的手又扭成了一团:“谢……谢谢将军!”

    将军想好了打发少年的办法,心情十分地舒畅,换好了官服,便把少年扔在家里,坐上马车往皇宫里去了。

    路上,将军的马车同一辆华丽花哨的牛车擦身而过,将军骤然间在肃静的皇城大街上听到牛叫,立刻竖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将军很生气,“皇城之内,何等尊贵庄严的地方,怎么还有人赶着牛呢?成何体统!”

    马车夫笑着说道:“将军几年没有回建阳,所以不知道如今的潮流啊。”

    “什么?”将军讶然,拜阳陵翁主所赐,将军如今听到什么“潮流”啊,“主义”啊的就头疼。

    “嘿嘿,”马车夫笑得十分地憨厚,“刚刚那可不是赶牛,是青州王殿下的牛车。”

    “啊?”将军呆了。

    “现如今呐,贵人们都时兴坐牛车了,说是牛车走得稳当,步履优雅,有贵族风范,比马车舒服多了,您没瞧见么?翁主殿下昨儿也是坐牛车回来的啊。”

    将军:“……”

    远远地,将军还能听到那“哞哞”的牛叫声,优雅而慵懒地萦绕在他耳边。

    将军觉得自己已然十分地落后于这个世界,难怪总是被母亲嫌弃……每当他自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追赶上了最新的潮流动向,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他的脚步永远跟不上千奇百怪的流行趋势。

    他忧郁地望着窗外,心想,什么时候才能也来一股热潮,把群众们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都转移开去呢?

    到了皇宫,将军便在宫人的引领下去见当朝天子。

    景明帝这时候正批着折子,看见将军来了,脸上立刻便带上了一丝笑意。

    “爱卿啊,”景明帝道,“你来得正好!昭德前脚刚走……”

    将军一听“昭德”二字,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臣而今已然娶了夫人成了家,万万不敢再染指公主殿下!”

    景明帝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将军伏地:“臣如今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万望陛下为公主另择良婿啊!”

    景明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拍桌子:“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吗?怎么还成上亲了?啊?你耍着朕玩儿呢?”

    将军哀呼:“陛下明鉴!臣的……夫人,是男妻!男妻啊!”

    “啊……”景明帝张了张嘴,出了会儿神,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儿,“朕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前儿梓童说的那个一两银子买了个男妻的死抠门儿,就是你啊!哈哈哈哈!爱卿哟,你可真是……哈哈哈哈……”

    景明帝在上头笑得龙体舒畅,将军却在下面白了脸。

    这可糟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竟连皇帝陛下都已经听说了他的倒霉事,也就是说,整个建阳都已经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他的男妻是一两银子买来的了!

    将军两眼一抹黑,死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将军含屈忍辱地在大殿里里受够了景明帝的嘲笑,这才告退出来。

    他站在宫门口,迎着冷风,正暗自神伤,这时候拐角突然走过来一行宫人,打头的那位一身大红色劲装短打,骑一匹菊花青骢马,手里还牵着遛狗绳儿,拴着两只灰黑色细犬,却正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昭德长公主。

    将军犹自沉浸在自己威名扫地,从此就要沦落为众人笑柄的悲惨命运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行人。

    长公主骑着马,路过皇兄宫门口的时候也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就不巧瞧见了失魂落魄,一脸倒霉样的将军。

    长公主在将军面前停住马,弯下腰,靠近去仔仔细细瞧了又瞧,突然大声笑道:“哟!本宫还当是谁呢!这不是骠骑大将军吗?”

    将军一听这声音,还未抬头,人便先抖了三抖,颤巍巍地行了个礼:“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嫌弃地坐直了身子,自打四年前景明帝起了要将她许配给将军的心思,她就对将军全无好感――虽然说将军最后勇敢地承认了感情取向,及时地制止了景明帝的头脑发热,但是那种厌恶感却深深地扎根在了长公主的心里,拔也拔不走。

    “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觐见完皇兄还不赶紧地回家去,”长公主突然“噗嗤”一声笑,那当真叫一个貌如春花,明艳照人,可惜说出来的却是叫将军吐血的话,“你那一两银子才买来的热乎乎的夫人,也不知道多疼爱疼爱,让人家独守空房怎么能行!哈哈哈哈!”

    长公主说完,也不看他反应,驱着青骢马便乐呵呵地走了。

    将军深深地埋着脑袋,心中哀叹,瞧瞧,这是没出阁的公主殿下该说的话吗?

    热乎乎什么的,疼爱什么的,独守空房什么的,就连……就连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好意思说呢!

    将军在皇宫里受够了嘲笑,一身晦气地回来,才真正地了解了,今天,一定就是他的受难日!

    你看,青州王那花里胡哨的牛车,正大喇喇地停在他家门口呢!

    拉车的那四头头戴彩花身披薄纱的老青牛们瞧见了将军,还鼻孔里喷着气,“哞哞”连声地同将军打着风`骚的招呼。

    将军哆哆嗦嗦地拉着老管家陈叔问:“王……王爷来了多久了?”

    “您出门没多久王爷就过来了。”一点都感受不到将军心里的恐慌,陈叔喜悦地答道。

    “什么?”将军大惊失色,“那他来干嘛了?我……我可不在家啊!”

    陈叔摸着那一缕长胡须,笑得既和蔼又欣慰:“自然是同夫人在一块,相谈甚欢呢。”

    将军:“!”

    “孝白啊,送到这儿便可以了。”

    将军如一阵风般地冲进了正院,就听见青州王那装模作样的声音。

    青州王年方弱冠,身段风流,那叫一个貌如姣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此时站在正厅门口,一只手扶在那柔弱少年肩上,远远看去,竟颇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

    将军甩了甩头,抛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走上前去,端端正正作了一揖。

    “微臣见过王爷。”

    将军抬眼,目光盯着青州王放在少年肩上的手,好似要看出点儿花来。

    青州王浑然无觉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将军:“孟大哥真是好福气呢,平白得了这样一个妙人儿――哦,对,也不算是平白得的……”

    将军听他语带嘲讽,终于忍无可忍、自暴自弃地打断他:“对!是一两银子买来的!”

    青州王作出一个吃惊的表情:“什么?才一两?!”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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