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京城春天，和以往一样被一夜春风送来。

    香椿树上的香椿芽已经可以采摘了，爷爷和姥爷拿着自制的工具，在自家小院里，兴致勃勃地挑嫩嫩的香椿芽往下摘。

    香椿芽炒蛋，是一道非常美味的时令菜，做起来又简单，很受大家的欢迎。

    这天的晚饭，一家子人挺齐，吃过饭也没散，聚在饭厅喝茶聊天。

    二端瞅着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还有爸爸妈妈心情都不错，鼓了鼓勇气，开了口。

    “那个，我有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对于自己即将要说的事儿，二端心里其实没有把握长辈们会答应，但是她还是期望能取得他们的同意。

    二端话刚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就都聚集过来，甚至充满了期盼。

    奶奶更是兴奋地问：“端端，你要说啥？是不是你打算和小鲁完婚啦？”

    二端一愣，原来长辈们误以为她要说的是婚事儿嘛？看那一张张期盼的脸，她突然有点儿张不开嘴了。

    “不是······”

    二端小声地否认，不过奶奶他们似乎根本没听见，反倒是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二端结婚应该做些啥准备。

    “不是，我不是要结婚啊。我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我出国采访的事情。”

    二端看场面有点儿失控，赶紧提高音量，一着急把本来还不太敢说出来的话说了。

    “端端，你说啥？出国采访？你不会是说要去伊拉克吧？”

    还是姥爷耳朵尖，听到二端说出国，一下子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直指核心。

    被姥爷一语道破天机，二端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点点头。

    “是啊，我们栏目组要去战地采访，我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

    实际上，已经有同事早在去年二次海湾战争爆发的时候就已经奔赴海外，冒着生命危险，发回了珍贵的影像资料和报道。

    这次他们栏目组要进行特别报道，计划派一组人去到战火纷飞的伊拉克，进行深度报道。

    虽然战争意味着危险和伤亡，但是作为一名记者，也同时不能放弃这样绝好的机会。

    二端非常想去，她过去的职业生涯，还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她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战争的真相，最真实的资讯，发回国内。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妈妈就尖着嗓子反对。

    “不行！那是打仗的地方，天天在死人，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说下要了你妈我的命啊！我不同意，绝对不行！”

    自己的心尖子，命根子就是二端，楚睿云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她去冒这个险。

    “端端，你妈妈说的对，伊拉克太危险了，你不能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们怎么受得了？你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可都上岁数了，经不起你这种刺激。你要多为他们考虑考虑啊。”

    爸爸倒不如妈妈反应那么激烈，苦口婆心地劝二端，但是意思也是反对的。

    再瞅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他们，也都是一脸的不赞同。

    二端嘴巴动了动，却半个字儿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一定会遭到家里的反对，可是她真的很想去采访。

    “端端呐，咱家啥也不缺，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嘛？你都二十六了，老大不小的了，不如就赶紧跟小鲁把婚事办了，再给姥姥生个重孙子不好么？”

    姥姥看二端虽然嘴巴不讲，可一瞅心里的主意就没变，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试图说服二端。

    “姥姥，我保证这次回来，我就跟鲁中南结婚还不行么？你们就答应我吧。”

    二端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很任性，只考虑自己的理想。可是她真的不想庸庸碌碌地过完这重来的一生。

    “别的事儿都能商量，这件事不可能！端端你能不能懂点儿事儿？你不去能怎么样？可是你想没想过，你若去了，就等于把一家子人的心都吊起来，为你担惊受怕的。你好意思？”

    楚睿云看二端还是冥顽不灵，有些生气，说话就带着火气。自家两个儿子都没像姑娘这么不省心，二端从小到大太能折腾了。

    这刚消停两年，怎么又整幺蛾子？

    要不是亲闺女，楚睿云真想敲开二端的脑袋瓜，看看里头到底是咋长的，怎么净是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明明是个千娇百媚的小闺女儿，为啥这胆子就大得没边儿？啥虎事儿都敢干，怕是生错了性别了吧？

    被亲妈训成茄子色儿，二端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妈妈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要是去了伊拉克，家里头怕是都要跟着揪心。

    可是她真的很想去啊，事业心这种东西，她两辈子都是很强的。

    也不是每个记者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去到新闻的第一线，亲身感受才能写出精彩的新闻稿。新闻人的责任就是用自己的眼睛代替大众，把自己的感悟，传递给大众。

    本来二端想着试探试探家里人的反应，这下一试探，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过于乐观了，简直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估摸着只有哥哥和弟弟能理解她，可是哥哥还远在国外，潜心研究他的科学。

    弟弟嘛，高中一毕业就奔了米国，去学习更先进的计算机技术。

    现在她在家是孤掌难鸣，连个同盟都没有。

    看二端蔫头耷脑都样子，奶奶又心疼起来，赶紧又哄了起来。

    “端端呐，奶的大孙女儿，你妈不是说你，她也是心疼你。咱老周家，就你一个独苗苗女孩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奶可真受不了啊。你从小啊，小手儿磕破点儿油皮儿，奶都心疼得不行。你听话，咱不去哈。”

    奶奶和妈妈可真是一对好婆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二端被奶奶说的，真是动摇了。

    提起小时候，她就想到自己重活这一世，确实给家里头添了不少的麻烦，没少让长辈们为自己揪心。

    这次要是还一意孤行，是不是真的很不孝？

    一时间，二端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到底是追求人生理想，还是遵从孝道，不让长辈为自己忧心？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