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刺痛逐渐消失，只剩灼热。</p>

    也许是手上的药起了作用，尽管灼热，却也不烧人。</p>

    顾林枫仰头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尽是林思雅在餐厅中的影子。</p>

    即便此刻她脑中的人就安静的睡在他身后的床上，但顾林枫眼前却依然是一幕接一幕断不了的画面。</p>

    思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p>

    你到底是恨我，怨我，害怕我。</p>

    还是···</p>

    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好好谈一谈，但是我不知道现在谈还有没有用。</p>

    是我伤害了你，怨不了别人。</p>

    顾林枫转动身体侧坐在双边，他的脸也侧枕在床沿上。</p>

    这个角度，入眼的刚好是林思雅的整张睡颜。</p>

    其实不是你怕我···</p>

    顾林枫涂着药膏的手掌在空气中虚握。</p>

    被牵扯到的伤口泛起刺痛，此刻挠在心上，却几乎是无感。</p>

    与是顾林枫一下一下重复着这种近乎自残的动作。</p>

    许是水泡破了，药膏上开始渗出丝丝液体。</p>

    其实，我是怕你。</p>

    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恍然大悟。</p>

    林思雅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p>

    真正害怕的，其实是自己。</p>

    我怕什么···</p>

    顾林枫无声自问。</p>

    床上人似是听到了他的问题，不安的皱着眉头。</p>

    “思雅···”顾林枫轻声开口：“其实你醒着吧。”</p>

    闭着眼的人没有丝毫的松动。</p>

    “那就当是睡着了。”顾林枫道：“就当是你在做梦，梦里和我聊天。”</p>

    “思雅，对不起。”顾林枫自顾自的说着：“小婷说除非我变成真正的顾林枫，否则你不会原谅我。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你的顾林枫。”</p>

    “你一定还是爱我的，对吗。”顾林枫这一刻抛开了小婷的忠告，他想说，想说一些无头无脑，却又非说不可的话：“你逃避我，也是因为我杀了你心里的顾林枫对吗。”</p>

    “我是一个刽子手，我知道。”顾林枫的目光空洞的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但我也是顾林枫，你的顾林枫，顾家的顾林枫，鹏飞的顾林枫。我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明明以前都是那么正常的。一个齿轮接着另一个齿轮对转，互不干涉。”</p>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顾林枫的声音开始破碎，眼角下的床单也晕开一滩水渍，并且向周围扩散开来：“明明一直都是对的···明明一直都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p>

    “思雅···思雅···”</p>

    说到最后，顾林枫失声了。</p>

    身体的颤抖和内心的涌动让他眼前一片模糊。</p>

    朦胧中有星光般的光点闪过，顾林枫抬起手，光点从他的指缝中滑过。</p>

    抓不住的···</p>

    如果抓不住了该怎么办···</p>

    小婷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靠在床边睡着的顾林枫。</p>

    她无奈的扶额。</p>

    什么时候瞌睡多也能传染了？</p>

    她走过去拍拍顾林枫的肩膀：“回房间睡去，这种姿势也亏你能睡得着。”</p>

    顾林枫迷糊睁眼。</p>

    小婷抽抽鼻子：“什么味儿？”</p>

    顾林枫从地上站起来：“什么。”</p>

    “你没闻到吗？”小婷的神情已经变了：“血腥味！”</p>

    顾林枫也瞬间清醒，他和小婷对视一眼。</p>

    “你没事？”小婷眯眼问道。</p>

    顾林枫摇摇头。</p>

    于是两人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林思雅身上。</p>

    “你做什么了？！”小婷边问话边掀开了林思雅的被子。</p>

    下一秒，触目惊心。</p>

    林思雅的双手手指蜷缩，交叠平放在小腹上，手掌下的衣服血迹斑驳。</p>

    小婷呼吸骤停，她翻起林思雅的手。</p>

    手掌里是一排整齐的指甲印。</p>

    另一只手也是，指甲上甚至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p>

    “思雅···”顾林枫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p>

    “白子旭！！！”小婷这次是彻底失控了。</p>

    几秒钟之前，她伸手探了一下林思雅的鼻息。</p>

    这一探，她如置冰窖。</p>

    小婷的反应就像是一把刀，狠狠插进了顾林枫的心口。</p>

    血液开始顺着刀口流出，缓慢，然后急剧加速至喷射。</p>

    他被放空了血液，抽走了筋骨。</p>

    失去了视觉、听觉，以及全部的感官。</p>

    轰隆。</p>

    有什么东西倒塌了。</p>

    震天动地。</p>

    白子旭正在帮顾林枫调配第二天的药膏。</p>

    小婷的嘶喊声响起的时候，白子旭脑袋里绷断了一根弦。</p>

    冲进房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向前栽倒的顾林枫。</p>

    “小顾！”白子旭连忙上前接住他。</p>

    一扭头，却发现妻子已是泪流满面。</p>

    吧嗒。</p>

    白子旭脑袋里的第二根弦断了。</p>

    “思雅没有呼吸了···”小婷紧紧抱着林思雅：“思雅没有呼吸了！！！”</p>

    吧嗒。</p>

    白子旭脑袋里最后一根弦断了。</p>

    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p>

    顾林枫没有任何记忆。</p>

    垮塌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让自己从头到脚都陷入了恶臭发酵的泥潭里。</p>

    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口鼻中满是呛人的气息。</p>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p>

    适应黑暗的顾林枫渐渐看到了周围隔着一层黑雾的光景。</p>

    那些熟悉和陌生的脸挂着狰狞的笑容。</p>

    笑声由远及近，低缓到凄厉。</p>

    耳边似有人在千言万语，说的是什么。</p>

    顾林枫未听清一句。</p>

    喧闹过后，一切平静。</p>

    黑暗中吹着一阵风，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泥潭轻起涟漪。</p>

    慢慢的，一个人影浮现了出来。</p>

    风吹起他的头发，也吹开了他胸前的衣服。</p>

    已被污泥染黑的胸口上破着一个洞。</p>

    空缺的位置不大不小，刚好是一颗心的距离。</p>

    风停，一切又恢复如初。</p>

    原本浮在泥潭上的人，似是被一双从泥潭深处伸出的手拉拽。</p>

    缓慢而平静的再次沉入泥潭深处。</p>

    被掩埋了多久，顾林枫不知道。</p>

    猛然睁开眼的那一刻，眼前依旧是黑的。</p>

    本以为是个梦，却原来和醒着没什么区别。</p>

    没有了泥潭，没有了腐臭。</p>

    黑暗不减，反而愈发浓重。</p>

    胸口空的生疼，耳中响起一阵阵的轰鸣声。</p>

    “顾林枫···顾林枫···”</p>

    谁···</p>

    不管是谁···也不再会是她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