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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濯缨眉头一蹙：“皇后娘娘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p>

    “属下不知。”那个暗卫回答道，“属下刚刚只见到主子一个人出了凤仪宫，主子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p>

    水濯缨一下子又觉得很不舒服。绮里晔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凤仪宫，可能是想自己去外面静静，这没什么，但凭什么把她关在十九狱里面不让她出去？这是要囚禁她的节奏么？</p>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水濯缨抬起头来一看，吃了一惊。</p>

    十九狱的屋顶上，铺的瓦片层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大洞，瓦片下面仍然纵向铺着一道道的钢条，一个人影正透过那些铁栏杆一样的钢条，从大洞外面往下看。</p>

    夜色中可以看到那个人影着一身暗青色长袍，原本飘逸的广袖和衣襟被简单地束起，变成一身利落的装束，长发也被全部扎了起来。一张面容清朗俊逸，眉目线条疏放，令人想起朗朗夜幕之下的清风明月，只是这时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隐隐的忧虑和焦急之色。</p>

    正是柳长亭。</p>

    水濯缨根本没想到柳长亭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地先以透视能力看了他一眼，没有易容，确实是柳长亭本人。</p>

    十九狱上面本来应该也是有凤仪宫中的暗卫的，估计已经被柳长亭解决掉了，但是周围还有更多守卫和宫人。柳长亭不敢出声说话，只是以口型和手势示意，让水濯缨把床上的被褥拖到屋顶上那个大洞下面来。</p>

    水濯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依着柳长亭说的做了，拖了好几层被褥铺在大洞下面。柳长亭从身上取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瓶子来，示意水濯缨远远退开，然后打开玻璃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屋顶上的那些钢条上。</p>

    玻璃瓶里面的液体似乎是某种强酸之类的东西，从屋顶上滴落下来，把下面那些被褥烧出了大片大片的黑色。片刻之后，那些粗大的钢条就被腐蚀了大半，柳长亭悄无声息地将那些半断不断的钢条卸下来，终于开出一个足够让人钻出去的洞口。</p>

    他从洞口垂下一条用布料接成的长绳子，示意水濯缨抓住绳子，他把她拉上去。</p>

    水濯缨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懂柳长亭为什么会来救她。难道说柳长亭是故意送了青丝剑和那个盒子给自己，引得绮里晔吃醋囚禁她，然后又做好人来把她救出去？</p>

    她跟柳长亭相处过一段时间，以她对柳长亭的了解，他虽然为人洒脱随性了些，不像水今灏那么霁月光风一身正气，但也绝不是这么卑劣的人。</p>

    反正现在她也是想着要从十九狱出去，先出去再说，之后再向柳长亭问个清楚好了。</p>

    水濯缨抓住绳子，柳长亭将她拉上了屋顶的洞口。</p>

    屋顶上果然有几个已经昏迷过去的暗卫。柳长亭带着水濯缨，绕到寝殿后面，两人轻飘飘地落下地来，很快便到了凤仪宫旁边原本是云鸾宫的那一片宫殿。这里无人居住，现在基本上是当做凤仪宫的内花园，平时也没有多少宫人一直留在这边。</p>

    水濯缨眼看周围没有什么人，说话应该不会被听到了，压低声音问柳长亭：“你怎么会来救我？”</p>

    柳长亭回过头来，一脸诧异的神情，似乎是十分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刚要开口，后面突然一阵疾风袭来。</p>

    柳长亭反应已经算是极快，然而后面那枚暗器来势更快，犹如步枪子弹一般，根本不是人类能避得开的速度。</p>

    “噗！”</p>

    他只来得及猛然一侧身子，但一蓬几乎呈黑色的血花还是瞬间从他的肩头喷溅了出来。一枚锥形的暗器从他的背后射入，贯穿整个肩头，从前面射了出来，沾满黑血，啪地一声钉在对面的假山之上，假山上留下一个黑血四溅的小洞。</p>

    一般小型的暗器都是钉在人的身上，最多只是深入身体肌肉内部，从来没有能够贯穿人体的。这枚暗器不但穿过了人的整个肩头，甚至在飞出去的时候仍然余劲未衰，打进了假山里面，可见投射的力度之大，速度之快。</p>

    溅出来的血全是黑色的，暗器上显然有剧毒，柳长亭的身子一下子僵在原地，几乎是紧接着就往前摔下了去。</p>

    水濯缨大惊，正要抢过去扶他，突然被人从后面猛然一拉，力道强势得根本不容她反抗，她一下子就被拉进了一个充满恐怖气息的怀抱中。</p>

    “爱妃这是要跟着野男人一起私奔，嗯？”</p>

    一个带着魔魅般冷冷笑意，却阴寒低沉到了极点的声音，从水濯缨耳边极近的地方森森地传来。像是恶魔在她耳边萦绕的死亡低语。</p>

    “看到他受伤了，是不是很心疼？”</p>

    水濯缨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结成了冰。</p>

    缓缓地回过头去，正看到绮里晔一张美艳得勾魂夺魄的面容，眼尾的绯红色像是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鲜血，艳丽得血腥而诡异，嘴角弯起一股森冷入骨的浅弧。</p>

    那双微微挑起的凤眸，无法形容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只是仿佛能让所有对上它的人，在眼前看到铺天盖地扩展开来的修罗地狱。里面只有黑暗，只有森寒，只有一片尸山血海，累累白骨，只有满是魑魅魍魉的阴煞鬼蜮。</p>

    “十九狱看来还关不住爱妃。”</p>

    绮里晔嘴角弯起的那道弧度更加美艳，也更加阴寒彻骨，令人仿佛连骨髓深处都在一寸寸结起血色的冰凌。</p>

    “没关系，本宫还给爱妃准备了更好的地方。”</p>

    他这次连点穴都不点了，抱起水濯缨，径直往凤仪宫的前庭走去。水濯缨拼命挣扎着，回头去看后面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柳长亭，有两个宫人一前一后抬起了柳长亭，那样子完全不像是在抬一个活人，而就是搬死人尸体的姿态。</p>

    “不……放开……”</p>

    水濯缨的声音里面已经带着哭腔，双手被绮里晔束在身后，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p>

    绮里晔三步两步走到凤仪宫的正门内第一重庭院里。水濯缨一见到庭院中那件巨大的东西，一下子停下挣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p>

    那竟然是一个足有五尺见方的巨大方形笼子，并非普通的钢铁铸成，用的应该是某种特殊金属，泛出幽幽的蓝光。不知道原本是用来关什么危险的猛兽，笼子铸造得极为坚实牢固，上面每一根纵横交错的金属栏都有儿臂粗细。其间的空档处还密布着獠牙一般锐利的尖刺，整个笼子看上去显得狰狞而残酷。</p>

    “这是来自于极北白荒冰原上的冰生铁制成的笼子。”绮里晔靠近水濯缨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笼子重达千斤，无论用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或者是柳庄主刚才用的那种酸液，都不可能把这笼子弄开。唯一的钥匙在本宫这里。”</p>

    水濯缨的眼睛睁得大大地，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一样，一动不动望着他。</p>

    “……你会后悔的。”</p>

    “本宫现在要是让爱妃逃了，才是最能让本宫后悔的事情。”</p>

    绮里晔把水濯缨抱进了笼子里，在外面咔嚓一声锁了笼子门，隔着笼子，蹲下身来望着瘫软在笼子里的水濯缨。</p>

    “本宫会在凤仪宫里面准备一个暗室，以后这个笼子就安置在暗室里面，除了本宫以外，爱妃从今以后永远也见不到第二个人。爱妃最好乖一点，别逼着本宫折断你的手脚，把你变成连意志都没有的禁脔。”</p>

    水濯缨还是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绮里晔，瞳眸中的光芒像是死亡一样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没有焦距的空洞。</p>

    此后她便没有再看任何人，缓缓地缩到笼子的一个角落里，像是极度寒冷一般，手臂紧紧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里面。</p>

    ……</p>

    崇安城，一处外表看过去平平无奇的私宅。</p>

    现在已经是二月末，东越天气开始有回暖的迹象，但这个房间所有的门窗都还是关得紧紧的，不露一点缝隙。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四周角落都点了燃烧得正盛的炭火盆，尽管用的是最好的银霜炭，没有烟熏火燎的呛人感觉，但还是让整个房间里显得十分憋闷。</p>

    “咳咳……”</p>

    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从床上半坐起来，伸手捂着自己的嘴，猛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听上去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感觉，只是被他强行压着，发出来的声音很微弱。</p>

    “皇……公子？”</p>

    外面一个随从打扮的清秀小少年急匆匆跑进来，一看床上那男子的模样，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从不远处的桌上倒了一杯热茶，又拧了一块热毛巾，一起送过去。</p>

    即墨缺放下捂着嘴的手，修长手指的指缝间已经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的嘴角边也有鲜红的血痕，那色泽格外鲜艳得惊心动魄，在他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容上，更显得脸色苍白如纸。</p>

    “公子您又咳血了？”那小少年急得团团转，往门口奔去，“奴才这就给您传大夫去！”</p>

    “不必。”</p>

    即墨缺抬起一只染着血的手，示意那小少年留下，接过他手中的热毛巾，擦掉嘴角和手上的血迹，然后再接过热茶漱口。</p>

    “我的身体就这样，大夫来看了也无济于事。”</p>

    他的面容比之前出现在夏泽的时候更加清瘦，略有憔悴之态，苍白得犹如幽灵一般。但尽管如此，仍然透出一种像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温润蕴藉，优雅平和之意。</p>

    那小少年是原本璟王府中的一个家生子，后来即墨缺登基即位之后，进宫当了太监，名叫小鸣子。年纪虽小，但十分机灵聪敏，伺候起人来滴水不漏，现在在宫中已经成了即墨缺的贴身太监之一。</p>

    年纪大的太监无论是容貌、声音和动作，都和一般男人差距巨大，即便是易容了往往也遮掩不住。但年纪轻的小太监还是跟一般少年差不多，所以这次即墨缺微服出行来东越，带上的贴身随从就是这个小鸣子。</p>

    “皇……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冷了……”</p>

    小鸣子看着即墨缺放到水盆里的白色毛巾上全是血，满脸焦急，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把即墨缺拉回西陵去。</p>

    皇上的身体因为中毒本来就差，现在冬天里天气一冷，更是变本加厉，大部分时间都无法下地，咳血更是已经成了家常便饭。</p>

    要是留在西陵盛京皇宫中，安安静静精心调养的话，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但皇上却执意要亲自来这比盛京还要冷的崇安，这种冬末时节一路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过来，受冷加上受累，自然病得更重了，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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