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作者:水千丞
第75节
燕思空顺了一口气:“世上有疤之人千千万,这怎么会是独一无二的,你不要去干蠢事。” 封野耸耸肩:“好吧,但那把匕首却当真是独一无二的。”他有些失落地说。 “……我当时走投无路了。” 封野忙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再次上前,拉住燕思空的手,指尖温柔摩挲着他不平滑的掌心,“你我能再重逢,其他什么也不重要。” 燕思空微微一笑:“是啊。” “我们下山吧,赵将军还在大营等着我们,待与他庆完功,只你我二人之时,我们好好聊聊过去,我虽然以前不曾在你身侧保护你,但我以后都在。”封野看着燕思空,满目深情。 燕思空回以温柔的笑意。 —— 赵傅义见到燕思空,很是热情,帐内已经设好了酒宴,曾同去平叛的将军们分坐左右,在等着他们。 施礼完毕,二人入座,赵傅义笑道:“因战事损耗过大,又逢太后染病,陛下不允大肆庆功,但咱们可必须庆贺庆贺。” 众人面带喜色,此时便不太拘泥礼数,有的粗莽将军直接大笑着拍起了酒坛。 “可惜长史大人有公务在身,不能前来。”赵傅义举起杯,恭敬道,“这第一杯酒,要先敬陛下,若无陛下之英明神武,以浩浩天恩庇佑我大晟子民,必无今日之大捷。” “敬陛下浩浩天恩!”众人齐声喝道,一饮而尽。 赵傅义举起复又满杯的酒:“第二杯,便敬狄将军和长史大人如何?” 孙凤道:“狄将军神勇果决,长史大人运筹帷幄,此平叛之战,二人功不可没,敬狄将军,敬长史大人!” 众人又干杯。 “这第三杯嘛,便要敬我景山……” “哎。”燕思空笑着打断赵傅义,“大将军莫怪下官无礼,这第三杯,怎么都该敬大将军啊。此战大将军收夔州、破荆州,又在洞庭湖上大败梁王三万水军,一战而名扬天下,永载史册,可是居功至伟啊。” “哈哈哈哈哈——”赵傅义大笑道,“此战上有天子福荫,中有狄将军、长史大人、世子、燕大人和诸位将领之协力,下有我大晟男儿奋勇杀敌,我赵某万万不敢居功,还是该敬我们的将士。” “该敬大将军。”燕思空劝道。 众将士也纷纷附和:“该敬大将军。” 赵傅义推辞了几次,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哈哈笑道:“此帐内无外人,那赵某就厚颜一回。” 众将士齐齐起身,走到大帐中央,封野双手托斛,高声道:“大将军鞠躬尽瘁,力挽狂澜,攻必克,战必取,护佑我大晟江山万民,敬大将军!” “敬大将军——” 一屋子武将喝起酒来,简直要将军帐掀飞,吆喝声、斗酒声、笑骂声不绝于耳。 赵傅义特意将封野和燕思空召到了自己的桌前,借着三分醉意,拉着燕思空的手,说:“思空啊,我赵某要好好谢谢你。” “大将军哪儿的话……” “思空。”赵傅义郑重地说,“出使夔州,和穿南岳急袭岳阳,可都是你的主意,若没有你,此战胜负还是两说。”他低声道,“我私心里,你比梁广功劳还大。” “不敢当,万万不敢当。”燕思空谦虚道,“下官仅是做了分内之事。” “哎,我赵某人可是真心的。”赵傅义又看向封野,“还有世子,你伏击梁王的援兵,带兵十日穿越南岳山,其中之凶险,可谓九死一生,你贵为世子,大可不必涉险,但你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若无你之悍不畏死,将士们根本冲不出埋伏重重的青须谷。” 封野拱手道:“为将者自当置之生死于度外,一心报国,无论贵贱。” “好,都是我大晟的好儿郎!”赵傅义晃晃悠悠地自己满了一杯酒,“来,这一杯,我单独敬你们。” “大将军……” “来嘛。” 三人互敬对饮。 赵傅义放下杯,感慨道:“听说,前些日子葛钟问斩了?” 燕思空眼神一暗:“问斩了。” “我本已允诺过他,从轻惩处他的儿子,没想到长史大人还找到了那么多他的罪证。”赵傅义摇摇头,面上却并无遗憾之色。 “葛勇罪孽累累,也是自食其果。” 赵傅义点点头,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颤巍巍地要去拿酒。 封野给他倒了一杯。 赵傅义二话不说,自己闷了一杯,俩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赵傅义长长地“嘶”了一声,笑道:“痛快,痛快。” 燕思空劝道:“赵将军,豪饮伤身,适度吧。” “今天高兴啊。”赵傅义含糊地说道,“其实,我今日庆功,不仅仅是为了平叛大捷,还因为,因为……”他笑道,“因为葛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封野皱眉道:“什么意思?” 燕思空一把扶住赵傅义:“大将军,您醉了,不能再喝了,我抚您回内帐休息吧。” “不不,我没醉,这点儿酒若能放倒我,何来的醉卧沙场之英雄气概?”赵傅义将酒杯怼向封野,命令道,“给我满上!” 封野只好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赵傅义突然举杯敬天,酒液晃荡着洒了一半,他浑浊的目光中又闪过一丝伤感:“这一杯,便敬我曾……曾赏识的一个人,一个被……葛钟害死的人。” 燕思空身体一抖,被美酒浸染成潮红的面颊,突然没了血色。 封野狐疑道:“谁啊?” 赵傅义将酒杯凑到唇边,边喝边洒,口中含糊地说着:“……元将军,你在天之灵,可……可瞑目否?。” 封野紧蹙双眉:“谁?” “广宁,元……将军。”赵傅义半眯着双眸,已显困倦,“你那时还小……” 封野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燕思空。 燕思空已经镇定下来,他淡淡地看着封野,目光沉静如水。 这一天还是来了。 = 大家还记得前面的剧情吗? 赵傅义是当年从京师带兵来援广宁的将领 我居然花了90章快30万字才写到这里,跟我想的不一样呜呜第91章 燕思空招来侍卫,吩咐道:“大将军醉了,扶他去内帐休息。”说完,他起身穿过推杯换盏的酒宴,离开了大帐。 封野的酒全醒了,他面上的表情如腊月的坚冰一般凝固,须臾之间,所有的猜忌、所有的疑惑、所有的违和,都被串联在了一起,他终于为那些燕思空对他有所隐瞒的感觉找到了答案,原来并非他多心! 封野握紧了双拳,指骨发出一道道“咔哧”地脆响,他站起身,跟了出去。 燕思空一路走到马厩,牵出了自己的马,醉红正在一旁吃草,它站的地方,没有马儿敢靠近。 燕思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醉红,想着他与封野重逢的那一天,正见着那光彩夺目的少年驯服这匹兽性烈马,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惊艳。 他解下绳套,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驾——” 马儿窜出了马厩,与尾随而至的封野擦肩而过,俩人一上一下,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封野突然感到陌生,对眼前之人的陌生,即便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互相坦露深情,可他好像从不曾真正认识过自己的枕边人。 封野面上的狰狞一闪而过,他冲进马厩,同时抽出马刀,唰地一声斩断了绳索,飞身骑上了醉红,“驾!” 醉红如一道猩红闪电s,he了出去。 燕思空的目光直视着虚无的前路,除了坚定再找不到别的,直到他耳边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地嗒嗒之声,那不是他的马,他的马只是一匹普通的马,即便也是千挑万选的上佳战马,但跟醉红相比,是霄壤之别。 那马蹄声愈来愈近,几乎与他的马儿蹄声重合,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只见地面上腾起一道黑影,接着,他眼前一花,被狠狠从马身上撞了下去,眼看他就要以脸抢地,又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凌空翻了三圈,才被扔到了草地上。 燕思空在草地上滚出了几丈,才稳住身形,他毫发未损,只是有些狼狈,他站起身,整了整仪容:“你可以叫我停下,不必如此野蛮。” 封野寒声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野蛮。” 燕思空抿了抿唇:“我本来打算告诉你……” “你还把我当傻子!”封野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 燕思空沉默了。 封野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燕思空:“你打算告诉我什么?嗯?一定又是半真半假地鬼话,你还想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封野……” “我是靖远王世子。”封野一把捏起燕思空的下巴,“你知道靖远王世子意味着什么吗?” 燕思空静静地望着封野因愤怒而充血的凌厉眼眸,只觉头皮发麻。 “意味着,有一天,我要继承天下最大的兵马大权。”封野收紧了指骨的钳制,看着燕思空因疼痛而皱起的眉,也并未放松,他从唇齿间挤出仿佛被恶狠狠嚼碎了的语句,“意味着只要我愿意,可以让江山改姓。你可以管我要九天之上的星星,但你,不、能、骗、我!” 燕思空感觉自己的下巴要被活生生捏碎了,他用力推开了封野,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狼一般咄咄逼人的少年,令他胆寒。 封野神情复杂地看着燕思空:“你骗了我多少,隐瞒了我多少,利用了我多少,说吧。” 燕思空淡道:“你想从哪儿听起?” “从葛钟开始,你一直知道他就是当年陷害你养父的人。” “对。” “我并未关注提审,但我听说,葛钟用酸水在那封他给梁王的劝降信上,写了通敌的隐形字,干涸之后,了无痕迹,但火光一透则立显。”封野眯起眼睛,“那封信只有你、我、梁广知晓,而接触到那封信的,只有你和我。那酸水……是白醋吗?” 燕思空嚅动双唇,轻吐出一个字:“是。” “燕思空!”封野厉吼道,“你利用我陷害葛钟?!” 燕思空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你会仿葛钟的字迹……”封野控制不住地来回踱步,双肩随着胸口用力起伏,“那些信件,全都是你伪造的,葛钟、葛钟根本没有谋反,一切都是你干的!你利用我构陷一个从一品总督,你他妈好大的胆子!” 燕思空沉声道:“是我干的。” 封野一把揪起燕思空的衣领,他双目圆瞪,眼神简直要吃人:“你计划多久了?”他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佘准、佘准是你派去荆州的,伪造的信件是他放入总督府的,你从几个月前就在计划这一切,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他狰狞道,“你竟对我没有一句真话!” 燕思空的喉结上下滑了滑:“我……不得不隐瞒一些……”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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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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