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作者:水千丞
第58节
俩人被直接带到了鲍云勇的帅府,步入正堂,但见主位上坐着一个粗黑的汉子,哪怕身穿华服,腰缠犀带,脚踩锦履,也遮掩不住他的出身,主位右下侧,坐着一干瘦的壮年男子,此人其貌不扬,惟有一双眼睛泛着ji,ng光。 堂内两侧坐着一些将领,都直勾勾地盯着燕思空和封野二人。 燕思空踏过门槛时,脸上已经带起了潇洒如春风般的笑容,他老远便拱起手,大声道:“晚辈翰林院侍读燕思空,久仰鲍将军大名。” 鲍云勇原本一脸冷硬,听闻此言,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干瘦男子,那男子没什么表示,只是打量着燕思空。大约一屋子人都颇感意外,因为他们都见识过梁广来使时那脱不掉的官老爷架子,眼前这个小翰林未免太没有包袱了。 燕思空淡笑着看着鲍云勇,哪怕几日之前,曾有跟他一样目的前来的人掉了脑袋,他也丝毫不怵自己的处境。 鲍云勇犹豫了一下:“你就是……那个赵傅义派来的人?” “正是晚辈。” 鲍云勇轻咳一声:“那梁广我可给你们送回去了,你们还派人来作甚?” “我家主帅安营于夔州上游,日多烦思,夜难成寐,就想着平叛任重道远,如何才能给皇上、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所以,他只好又派我来了。” “什么意思?” 那干瘦男子眯起眼睛:“你是想说,哪怕梁广无功而返,你们仍旧想来招抚?” 燕思空笑道:“敢问阁下是?” 鲍云勇抢道:“杨畏期是我的军师。” “哦,久仰。”燕思空道,“先生所言正是,将军与这夔州上下,本都是我大晟子民,动起干戈来,陛下痛心啊,陛下仍希望将军能够归顺朝廷,如今春暖花开,相信很多追随将军至此的蜀地百姓,也开始怀念家乡的田亩了。” “哼,若是如此,你们先退军三十里,咱们再谈。” “退军有很难,只要将军同意归顺朝廷,与我共讨梁王,赵将军便直接往荆州拔师,到时离夔州城,何止三十里,哈哈哈。” 杨畏期皱起眉,冷冷盯着燕思空,说道:“此人年纪轻轻,言辞轻浮,一时难探深浅,先软禁起来,让我好好会会他。” 燕思空但笑不语。 鲍云勇想了想:“可若把他软禁,赵傅义又要拐弯抹角地骂我,先安顿起来吧。” “多谢将军。”燕思空笑看了杨畏期一眼,加重语气道,“多谢先生。” 俩人被安顿在驿馆,鲍云勇嘴上说不好软禁他们,其实驿馆内外全是看着他们的人。 进了屋,封野才摘下帽盔,他相貌太过出众,横竖看来不像一个区区侍卫,若不遮掩一二,难免叫人瞩目。 燕思空则不复适才的笑脸盈盈,面无表情地思考着什么。 封野给俩人各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燕思空。 燕思空接过茶杯,见封野要说话,忙以指抵唇,发出“嘘”的一声。 “别担心,若有人靠近,我感觉得到,现在没人偷听我们说话。”封野内力深厚,近身距离之内,是藏不了人的。 燕思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险他们刚才都没注意你。” “有你那一番言辞模样,谁还会注意我。”封野笑道,“这次你又盘算着什么?” 刚才一会鲍云勇,燕思空表现得毫无平日的稳重,反倒有些急功利近,好像真的自信于能够凭着三言两语和一箱子金银就说服鲍云勇一般。封野当然不相信燕思空会这么浅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装的。 燕思空道:“我仔细问了梁大人来使时发生的事,梁大人为人有些高傲,心里瞧不起鲍云勇,表面上肯定也没藏住,再加上他才思敏捷,言辞上压制住了那个杨畏期,一下子把俩人都得罪了,他的随从被杀,有一半要怪他自己。” “所以你在鲍云勇面前装谦卑,在杨畏期面前装……稚嫩?”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知道他们要什么,再投其所好,方能事半功倍。” “可现在俩人都毫无和意,估计正在想着怎么多拖延些日子,再把我们打发回去。” “此事能不能成,不在鲍云勇了,在杨畏期。” “哦?” “你可有发现,杨畏期越过鲍云勇发号施令,两次,一次叫我退军,一次要把我软禁。” 封野回想了一下:“没错,杨畏期身为鲍云勇的谋士,却似乎没把鲍云勇放在眼里。” “聪明人如何能把一个目不识丁的莽夫放在眼里,杨畏期比梁广更瞧不起鲍云勇,但他现在却只能委身于此,我猜,他一定是略有才学,但考不上功名,郁郁不得志,想借鲍云勇一展身手。他现在也算统领五、六万大军的军师了,自然自持更高了。” “这你也能猜到。” “这样的人太多了,从童试到殿试,我见识过无数自认怀才不遇之人,大多不过是还不够好罢了。”燕思空摇了摇头,“我也只是个猜测,但杨畏期必定是不服鲍云勇的,所以,要从他身上下手。” “等他自己送上门儿来。”封野冷冷一笑。 “不急,我看那杨畏期,定要晾我们几日。”燕思空打开窗户,看着庭院里正在扫地的老翁,“封野,你夜里能潜出去吗?” “很难,我进来时已熟悉了驿馆的地形,他们安cha了很多人,将我们住的屋子围住了。” 燕思空点点头:“见机行事吧。” 封野拉过燕思空,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能偷得几日闲,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燕思空笑了:“哪儿来的闲?我们要想办法联系上夔州旧部,再说,此处可是敌营,一丝一毫不可松懈。” 封野搂住燕思空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虽是敌营,有我在,你也无需害怕。” “嗯,我不怕。”第69章 不出意料,杨畏期晾了他们足足三天。 这三天他们识相的并未出门,除了送饭的,也难以接触到外人,倒是趁此机会偷偷甜蜜了一番。 不过,他们也并非全无动作,每一日,燕思空都会在残羹之中埋上几块碎银,一两日之后,送饭的侍卫看他们的眼神就有些闪烁。 到了第三日,燕思空在饭里吃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摊开来一看,上书四个字:有何吩咐。 燕思空朝封野晃了晃那字条,笑道:“鱼咬钩了。” 朝廷俸禄不高,哪怕位极人臣,若仅仅只靠俸禄,要养活一家老小,还得维持体面的生活,不免拮据。比如以燕思空的俸禄,就合该是马车也养不起的,因此贪墨聚敛之事已成宦场“陋规”——尽管避陋,却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从上至下,人人难以自清,他刚升为太子侍读时,也收了几分贺礼。 如此环境之下,指望最底层的侍卫胥吏忠正廉洁,更是不可能,因此这些人极易收买,薄施小恩小惠足矣。 封野拿过字条:“我恐怕中计。” “值得冒险一试,若真是计,更可将计就计,推到梁王身上。”燕思空拿起笔,写了一张字条,待墨迹干透,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了袖中。 晌午侍卫来送饭,燕思空朝他使了个颜色,将那字条和银子再次埋入残羹之中。 太阳落山之后,杨畏期突然出现在了驿馆。 燕思空好歹是个翰林,天下读书人第一神往的殿堂、未来可期的大学士、朝廷重臣,却对着杨畏期这个叛军军师恭恭敬敬地来了一句:“哎呀,在下等待先生多日了。” 杨畏期对燕思空的态度很是受用,反倒端起了架子,往太师椅上一座:“燕大人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有不便之处,尽管与我说。” “这驿馆有檐有墙,怎地都比行军帐舒服,哪还有什么不便之处。” 俩人相视一笑。 杨畏期道:“燕大人此行,赵将军怕是寄予厚望了。” “正是,尽管梁大人来使时,彼此间有些误会,但赵将军依旧希望能与鲍将军和谈。”燕思空语重心长地说道,“打仗嘛,要死人的,止戈为武,哈哈。” “燕大人言之有理啊,只是,我家主公就招安之事,曾经反复过一次……”杨畏期观察着燕思空的表情,“我们底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实属被逼无奈啊。” “在下理解。” “陛下皇恩浩荡,还愿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与主公感激涕零,若陛下就地封侯,予我们一方安居乐业的土地,谁想造反啊。” 燕思空心里骂这逆贼好不要脸,想要封地封侯,真是狮子大开口,表面上却笑道:“在下以为,这不是问题,陛下现在更焦心梁王谋反,只要鲍将军和先生愿为陛下效力,共讨梁王,介时为朝廷立下大功,封赏自然不在话下。” 杨畏期避重就轻道,“梁王镇守荆州,把持水路要塞,手下已有三万ji,ng兵,易守难攻啊。” “正因如此,才更需先生助力啊。”燕思空低声道,“先生才学过人,绝非池中之物,难道想将自己埋没在这区区夔州?” 杨畏期眯起了眼睛:“我本布衣,如今能为苦难乡亲搏条出路,已求不负活这一遭,何敢言埋没。” “先生此言差矣,无论是梁王还是鲍将军,先生当真相信他们能称王称帝吗?先生寒窗苦读数十年,若真的心系百姓,当知这求志达道之路,不能绕过堂堂正正的仕途,这才是不负苍生不负己啊。” “仕途,呵呵。”杨畏期冷笑两声,“在下才疏学浅,屡试不中,恐怕是没有那‘求志达道’的本事。” “先生此言又差矣。”燕思空一脸真诚地说道,“科举之弊,在于独尊孔孟、八股取士,束缚了很多真正有思有识、学问广博的才子,在下当年为了中举,狠钻八股,若不是年纪尚轻,时刻醒己,怕是早晚也变成那些腐儒。先生之才学,哪里都不逊色于我们,若先生以功名妄自菲薄,在下绝无法苟同。” 杨畏期眼里跳动着几分得色,但面上还要极力掩饰,这一番话,显然说到他心尖尖儿上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燕思空九岁寄人篱下,十三岁流离转徙,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见识过无数的人,将人心琢磨得恰到好处,一个人想要什么、想听什么,他有时看上一眼便知。 这样的能力在燕思空这个年纪的人身上极为罕见。因为上至皇族、中至贵胄、下至平民,千百年来阶层早已完全固化,除了通过科考寒门选士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横跨阶层,而天下人以农耕为本,绝大多数的人,都被绑缚在土地之上,一生所接触的,都是与他同一地方、同一阶层之人,这一点无论贵贱,大都如此。 可燕思空是不同的,他生于小富之家,长于小官之府,十年流浪,要过饭、打过杂、种过地,给地主儿子做书童,在茶歇酒肆做账房,去耆(读齐)老缙绅府上做食客,还参了几个月的起义军,后来养马医马,倒卖海货,最后贩起私盐,险被砍了脑袋,再摇身一变,一路高歌猛进地中了两榜进士,入翰林,讲经筵,侍太子。他这小半辈子,踏过大半个大晟江山,上拜九五至尊,下识赤脚贱民,什么人也都见过,活得比寻常人几辈子都丰富,要拿捏一个人,太容易了。 杨畏期轻咳一声:“燕大人太抬举在下了,天下读书人,哪个没有报国报民的志向呢,只是……” “先生。”燕思空低声道,“实不相瞒,我随为晟臣,但私底下也佩服先生的谋略,退蜀军,夺夔州,广纳士,鲍将军一路能走到这里,恐怕都是先生的功劳吧。” 杨畏期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燕思空叹道:“先生是奇才啊,孔明在世,怕也不过如此,京中最近都在偷偷议论,说鲍将军背后定有高人,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杨畏期眨了眨眼睛:“京中都在议论此事?” “如此要事,自然要议论,当然,不能当着陛下的面儿。”燕思空摇头叹息,“有先生在,吾等暂且只能望夔州兴叹。” 杨畏期被捧得极为受用,但他头脑还清醒,也未完全放松警惕,只道:“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燕思空突然话锋一转:“现在,先生是打算继续困守夔州,还是打算跟着梁王谋反呢?” 杨畏期抿了抿唇,眉毛拧了起来。 燕思空淡笑道:“先生应该明白,夔州非久安之地,梁王也非可托之人,先生如此睿智,切莫让自己变成涸辙之鲋(读付)。” 杨畏期冷道:“现在怕是赵将军比我们更加困窘吧。” “暂时确是如此,但朝廷还在不断往两湖调集兵马粮草,夔州一座孤城,能抗多久呢?不瞒先生,若我此次无功而返,赵将军和狄将军就要合并围城了。” 杨畏期瞪直了眼睛:“你竟敢与我说这话?就不怕你有来无返?” 燕思空笑道:“我一小小翰林,随军文书,杀了我有何好处?我是真心敬佩先生、爱惜先生才华,才泄露军情,先生若是不领情,我便不说了。” 杨畏期沉声道:“说下去。” “好,他日围城,先生觉得,梁王会不会如他所说,施以援手?” 杨畏期没有说话。 “梁王兵力不过三万,其优势在于占据荆州这个兵家要塞,一旦离开荆州,优势不在,很可能被我军一击荡平,若先生是梁王,你会来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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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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