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一口气，性命攸关时，提起这口气，或是得以生存，也可能耗尽所有。

    三刀婆婆此番情况，显然是后者。

    因为，她算是天年已至，无力回天。

    林曾虽然一路疾驰，奔向医院，但他心中也没底气，到医院以后，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能否救治一位大限将至的百岁老人。

    也许，在普通人心中，活过百岁，人生早已值得回票价，用清河一句老话，算的上是喜丧。

    可是，在亲近人眼中，别说百岁太长，一旦离世，就是天人永隔，所谓喜丧，也不过是一种安慰说辞而已。

    皮卡车距离城市越来越近，行驶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林曾忧虑地目光，看向灯火霓虹的窗外，惦记着兰妮小姐是否有所收获。

    目前，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来自植物健身房的延寿果。

    只要能够发现一粒延寿果成熟的果实，三刀婆婆的性命，就能得到延续。

    但是，最早一株植物健身房也只是在年后种植，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九个月时间。

    即便植物健身房每日使用时间，几乎都安排满了，但延寿果依然尚未成熟。

    三刀婆婆年岁大了，林曾本就有意让她食用延寿果实。

    林曾回到清河市之后，前阵子刚刚让兰妮小姐巡查植物健身房种，延寿果的生长情况。

    让人失望的是，距离此时不过一周，兰妮小姐也没有从任何一株植物健身房的植物管理智慧中，听到延寿果成熟的消息。

    按照林曾估算，第一批延寿果成熟的时间，至少要等到明年农历春节。

    今天，让兰妮小姐出去，林曾所抱希望，不算很大。

    林曾专注开车，江画搂着三刀婆婆，也静默无言。

    只有三刀婆婆嘶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

    “小贪吃鬼，你别掉猫尿了。”

    “我也想走了，我想我的小闺女。”

    “她和你很像，都爱吃，最爱吃街头的油炸饼和三角糕。”

    “当年兵荒马乱，兵匪横行，他们糟了灾，我宰了人，报了仇，跳了河，却被你爹娘的祖辈救了，在江凤镇活了一辈子，就等着这天。”

    三刀婆婆话语越多，声线中的冷硬和凌厉就越来越少，她目光柔和地看着江画，枯瘦的手，覆盖在江画手背上。

    “小贪吃鬼，帮我顾着猴子们。”

    “银刀给你，它们开了刃，上面沾着当年仇人的血。”

    “林家小子，若是胆敢对不起你，你拿刀子，劈了他的子孙根。”

    江画红着眼睛，无论三刀婆婆说什么，她只使劲点头。

    林曾不断看向后视镜。

    虽然三刀婆婆话语凶残暴力，但他已经能够明显看出，她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气息越来越低。

    在这样下去，撑不到医院！

    兰妮小姐！

    希望有足够的运气，找到一粒能够食用的延寿果。

    汽车驶向医院大门。

    三刀婆婆的手指，逐渐从江画手背上滑落。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她的话，已经完全停止。

    刹车。

    江画用尽全力，抱着老人冲向急诊室。

    值班的医生护士迎来。

    躺在病床上的三刀婆婆，接受征程的急救。

    林曾握拳，站在江画身边，狠狠跺脚，目光不断看向室外！

    还是来不及了吗？

    螳螂小姐还是没有找到成熟的延寿果吗？

    医生的急救措施，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

    他看了一眼蹲在林曾脚边的野猴王，说道：“老人无疾而终，是天年到了，药石无用，心脏停止，请节哀，准备后事。”

    这位医生的话，如同惊雷，撞进江画的心中。

    就算一路上，已经有极为糟糕的预感，江画听到这个消息，依然难以接受。

    她和三刀婆婆，虽然无血缘至亲。

    但二十多年，老人面冷心善，对江画极为照顾，江画也将她当成心中极为重要的长辈。

    噩耗到来，饶是江画性格坚强，也难以忍受心中悲痛，蹲下埋头失声痛哭。

    “能让我们进去看老人最后一眼吗？”相较之下，林曾尚能保持镇定。他蹲下搂住江画肩膀，询问这位中年医生。

    “可以。”医生点点头，但又瞥到一旁的野猴王，急着说道，“但是猴子不能带进去，请你们体谅，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尽快将猴子牵走。”

    “我明白。”

    医生说完，转身离开，安排江画他们进去。

    野猴王似乎也从江画的表情中，觉察到了什么。

    它呆呆愣愣看着急救室的方向，竟然如人类悲伤一般，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林曾心中也极为难受。

    如果三刀婆婆能再坚持几个月就好了。

    那时候，服用延寿果，至少可以让三刀婆婆多活十年的时间。

    可惜……

    “林曾先生！”

    林曾感觉头皮被一道疾风掠过，兰妮小姐尖细地声音出现在耳侧。

    林曾猛然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兰妮小姐趴在他的肩膀上，全身因为疾飞赶路，从粉紫转为深紫色。

    “兰妮！有摘到成熟延寿果吗？”

    林曾满腔希望地问道。

    “额，我只摘到一枚青红色的延寿果，还没有完全成熟。”兰妮小姐犹豫地说道，“还未成熟的延寿果，不能食用，它会对人的精神，造成极大的痛苦。这枚延寿果，还有两周就要成熟了，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摘回来了。”

    兰妮所说的延寿果的特性，正是林曾一直以来不敢采摘未成熟的延寿果的原因。

    按照资料所说，误尝未成熟的延寿果，给正常人造成的伤害，不仅不能让人延续寿命，反而会让人致死。

    林曾一愣。

    接过兰妮小姐递给他的果实。

    果实大约有龙眼大小，大部分是赤红色，红的耀眼。但却有五分之一，是绿色，代表着果实尚未成熟。

    不对！

    林曾倏然一个激灵，想起来。

    未成熟的延寿果，对活人而言，是穿肠毒药。

    但是，三刀婆婆眼下已经被医生认定为一个死人了。

    死人又何惧未成熟的延寿果，令人恐惧的精神伤害呢？

    既然如此，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

    林曾想到这点，立刻握紧青红色的延寿果，直奔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