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湖面出现的又是一只大船，不太懂船的人乍一看，会认成双层的商船。但梁山老王当过几十年军中统帅，虽然不谙水师，手里却有兵船的结构图。</p>

    上到船上，一眼看出船头船尾有装强弩的地方，这会儿没有，应该是把原有的拆了下来。梁山老王肚皮里好笑，忠毅侯这尚书真没有白当，别看人家没有明旨复职，也到一处用一处军中的便利。自然的，有太子在，有太上皇已算默许小王爷元皓出行，京里对忠毅侯也大开方便之门。</p>

    大家分了船舱，并不算多，但又宽又大。孩子们快快乐乐的说还要打地铺，挤着睡热闹。</p>

    袁训带着儿子和沈沐麟，万大同翁婿住一个。</p>

    文章老侯兄弟带着韩正经很想跟袁训挤一挤，但梁山老王恋着他们兄弟喝酒，其实老侯兄弟喝酒没话说，还是自顾身份不敢和二位老王多加亲近。梁山老王一定要他们住过去，就还把韩正经给表姐们，方便他做功课，胖孩子对此表示欢迎。</p>

    二老王和韩家兄弟，还有他们的家人挤睡在一起。赵先生要背课看书，跟袁训在一处。</p>

    太子和齐王在一处，宝珠带着孩子们在一处。夫妻又不能晚上相聚，但算日夜相守，都没有不如意的地方。</p>

    关安带着马车和赶车的小子在码头拱手相送，随后不知去向。</p>

    元皓当天就要打鱼，因为鱼路不熟，打上来的不多，只有一小堆。元皓喜爱银鱼，不仅是味道铺鲜美，和在京里吃不到新鲜的，而是活蹦乱跳的他也喜欢，时常养几个在小碗里。</p>

    这一堆没法子分，只能是大家吃了它。但银鱼捡去杂草和小鱼小虾以后，元皓煞有介事的过来，拈起小小的一只笑哈哈：“这一个分给战表哥。”</p>

    萧战明知道表弟不会向着自己，也受宠若惊模样过来，自己往脸上一贴一大把金子：“都来看看，表弟最疼我，头一个给我。”</p>

    元皓再拈起第二个，小小的一只，笑哈哈：“这一个给好孩子。”好孩子糊涂了：“你上午刚跟我拌过嘴，你忘记了不成？”</p>

    见剩下的，元皓笑得合不拢嘴：“大家有份，大家来分，加寿姐姐最多。”</p>

    “就知道你弄鬼儿。”好孩子一气走了。萧战却不生气，粗手指夹着小小的那个银鱼，跟两个墨锭夹着藕中丝似的，翻来覆去的乐：“表弟给我的，表弟先给我，最早最早给我的……”</p>

    香姐儿和加寿负责取笑他：“这个人疯了不成，就给你一小条，你倒这般喜欢，可见以前给的太多，以后不管什么都不要多给你。”</p>

    “表弟这一回先给我，下一回还想得起来先给我，讨嫌的那俩个，离你们一里一里下去的日子不远了……”萧战怎么会不回？他们的欢乐就是没事儿拌嘴，有事儿也拌嘴。</p>

    笑声传到船舱里，齐王放下手中的信，加意地看上一眼，染上他们春风似的笑容，眸光重新放到信笺上。</p>

    这是一封公文，来自护送齐王仪仗出了扬州，半路上收到旨意又回苏州的随从。</p>

    “……与镇江地面上夜受打劫，不见殿下行踪，来人匆匆退去……”下面有日期，算算日子，是他们在韩家老宅的时候。</p>

    齐王倒不会这里把袁训再夸一顿，文章老侯能看出来袁训有意让韩正经回家祭祖，齐王也看得出来。齐王只是想想不跟着袁训走的话，就又让人行刺一回。</p>

    自语道：“不管是大天教也好，还是奸细也好，都层出不穷，而且这一波还没有下去呢。”对袁训的赞叹在这里出来：“不是忠毅侯的话，别人也难安生揽这差使。”</p>

    就是一省的大员，对本省的经济军队有绝对权力，也还有个固定落脚地点，只能防别人。忠毅侯却是马车一赶，高兴爬山就爬山，喜欢入水就入水。别人当差是大多在明处，忠毅侯就明也行，暗也行。</p>

    冷捕头为什么查案有名，就是他大多躲避在暗处，看到的蛛丝马迹就多出来。</p>

    如今自己，也算到了暗处。齐王嘴角微勾。而且去苏州的日子还有，想来等着报复自己的人着急，难免露出马脚，说不好在自己到达苏州以前，又能拿上一批。</p>

    再也没有比稳站在不败之地上更让人开心的事，齐王因此神思更添悠然。想想忠毅侯这个人声名赫赫，以前听说有人诽谤他只依靠太后，其实他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p>

    又想到难怪父皇宠爱他过于别人，并不因为他是表弟外戚。齐王默然了。为人要做到这样要才有才，要实干有实干，才是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吧？</p>

    再说忠毅侯为人不算嚣张，性情也没有骄横。把满朝的臣子们数上一数，不管从哪一头算，都不算自高自大的人。齐王在心里反复想了想，把这几点牢记在心里。天下没有不分散的宴席，总有跟忠毅侯一行分手的日子。牢记住当差的要点，也方便自己。</p>

    但殿下还学会另一点，就是出来也是玩的。把余下的公文看完，当天该回的信回了，就兴致勃勃寻元皓等。</p>

    有一个船舱给孩子们上课，大家用饭，也是说话的地方，元皓扯嗓子大叫的声音从这里出来。</p>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p>

    他嗓音高又含糊，齐王猛然一听，没听清楚话时，还以为元皓又在拌嘴。揭帘进来，见大家几乎都在这里。大人分列两边坐着，中间两个孩子，叉着自己的腰，额头往前送着，小脸儿上凶巴巴，顶牛儿似的大叫大嚷。</p>

    “落九天呀落九天，”元皓又来一句，齐王这一回听明白，一猜就中，是他也看了附近的地方志。欣然道：“要去庐山吗？”</p>

    好孩子尖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山中呀此山中。”</p>

    齐王好笑：“你们俩个这是作什么？”</p>

    萧战慢慢吞吞：“岳父说去庐山，赵先生教了几首庐山的诗，我们都肚子里满满的，还没有兴头，他们俩儿兴致太高了，就拿一首诗斗来斗去。”</p>

    小小的愤然：“你们占了这么会儿的钟点，倒是再来两首怎么样？”</p>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元皓大声干嚎。</p>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山中呀此山中。”好孩子再跟得紧，也跟他是个不相上下的格局。</p>

    齐王大笑：“就会一首啊？那你们还比到这会儿？”</p>

    两个人嘎然而止，随后，面上都浮现出很委屈：“不是今天才学，要是昨天开始学，不就都会两首了。”</p>

    “那你们合在一起，不就成了两首。”齐王逗他们。</p>

    元皓和好孩子一起道：“斗诗文不能说一样的不是吗？”这次换齐王的笑容嘎然而止，愣上一愣，重新点头笑个不停。</p>

    加寿对元皓招手，香姐儿对好孩子招手。“来喝水，嚷上好一会儿，难道不渴吗？”等他们喝完水，大人们话题已不在庐山的诗文上面，而是商讨玩几天，玩不全是必然的，就挑出一定要玩的地方。首先三叠泉……</p>

    ……</p>

    “首先三叠泉，”夜晚来临，船舱里熄灭烛火，元皓还在绘声绘色。小六在母亲怀里缩着窃笑，苏似玉倚在婆婆背后偷笑。加寿姐姐最捧场，还慢条斯理地回话：“真不错。”</p>

    好孩子撇足嘴儿。</p>

    一刻钟后，大家打哈欠。“首先三叠泉”，元皓重新又来一遍。</p>

    又一刻钟后，韩正经已睡着。“首先三叠泉”，好孩子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来大怒：“吵死了！你还让人睡不让人睡？”</p>

    元皓气呼呼，他的兴奋这才下去，一刻钟后他睡着，余下的人陆陆续续地入睡。</p>

    ……</p>

    秋天的到来，边城往往最先感受。野外无遮无挡的风，枯草渐渐的黄，每天席卷似的铺排过来，让人时常意识到腊月虽然还有日子，但也似乎就在看得见的远方天际。</p>

    过城门的时候，穿堂风更加寒冷。龙四把外衣拉一拉紧，守城门的人都认得，不想多话，微微一笑，加一马鞭子打马加快速度入城。</p>

    身后是守城门的人笑语声：“四爷真了不得，你们听说没有？”</p>

    “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儿，半夜做梦娶媳妇也得听说一回不是？”</p>

    “今年全山西中的人，比往年多的多不说，还全都是国公府的亲戚。”</p>

    “是啊，四爷真了不得。”</p>

    他们因为赞叹而说话不慢，龙四马虽然快，也还能听得到。他叹息的有了笑容，在心里暗道，什么四爷了不得，分明是九爷了不得。</p>

    依着他，本想直到家中才下马。但自从殿试放榜以后，中的人名单到大同。龙家的人一出门，街上的情景如出一辙。</p>

    路边走路的人，是本城认得龙四的人争着拱手：“这不是四爷？四爷您出城去了？”</p>

    这是本城的父老乡亲，龙四只能站住，在马上拱手含笑：“是啊，您买东西呢？”</p>

    这一搭话不要紧，旁边有人过来揪住龙四马缰，这是打算跟他好好说几句了。两边的铺子里、茶馆里，和二层楼的酒楼上面，都有人探出身子，或走出来。</p>

    他们热烈的打着招呼，面上的笑似盛夏还没有离开大同。</p>

    “老四，你这是作什么去了？”明明他刚听到龙四说出城回来。龙四再次回答了他。</p>

    “老四，正要找你，我家新到一批江南的好东西，满城里算一算，除了您家再也没有人配吃。你家八爷他们又回军中去了，这梁山王也是的，打完不大家伙儿多在家呆几天，又操练什么兵马。现在就只有你在家，你晚上到我家来……”</p>

    龙四回了他：“晚上只怕不得功夫，出城接人没接到，赶晚上说不好他到，我得陪他。”</p>

    “那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后天……”</p>

    这一位嘴快，龙四停这会儿的功夫，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旁边有人不满：“你就说你什么事情吧，你还没完没了。”</p>

    “我找老四正经大事情，你别管。”那人横眉怒目。让人一语揭破：“什么大事情，不就是你儿子要进学，你想讨好老四送他去京里念书。”</p>

    在这里的人一起埋怨：“就是这话，还当别人不知道怎么的？”</p>

    龙四忍住笑，同他们再说几句，推说父亲等回话，从这里离开。家门前下马，跟在街上差不多。</p>

    往国公府来的人平时就不少，但自从殿试名单到大同，门上跟过年似的动静，是最近才开始。</p>

    龙四一一打着招呼，又花了点儿功夫才到父亲院外。一簇大的桂花树下面，小十穿着一件织银丝竹叶小罗袍在地上蹲着。秋风吹动袍角，看上去单薄。</p>

    “小十，风口儿里你又呆上了？进去玩吧。”龙四走过来。</p>

    小十抬起脸儿，一张小噘嘴在面上。龙四笑了出来：“你又和谁在生气？”</p>

    “九哥给我送的果子，前几天来的，还有一盘子没有吃完，我刚要吃，父亲说我吃得足够，剩下的要给别人。”小十怏怏：“那是九哥给我的呀。”</p>

    龙四心中知道给谁，把他拉起来，见一双小手玩得乌黑，帕子擦不干净，就道：“去洗手，把家里的好果子拿来你吃，你那一盘子，要留给客人。”</p>

    “那是给我的呀。”小十让龙四带着走，一路上嘟嘟囔囔：“城外老亲家的孩子们又来了，又是来玩我的东西，那是给我的呀。”</p>

    前面是国公正房的台阶，上面站着几个高低不等的孩子，见到小十就笑容满面：“小十你终于回来了，我只看看你京里来的新衣裳是什么花式样，我姐姐要。”</p>

    “我不得闲儿。”小十还是吓一跳的模样，挣开龙四的手走开。龙四一笑不再管他，丫头打开门帘，他把快马弄得凌乱的衣裳拂一拂平，往国公睡房里来。</p>

    这里也有一个丫头打起门帘，哄堂大笑声扑面而来。这房里坐的何止一个客人，简直是坐不下的站着，站不下的挤着。人人都在奉承老国公：“您是家学渊源，才出忠毅侯这样的能耐人。”奉承的原因是：“明年我的小儿子，唉，说不得，还有我家舅爷闻风而来，他的两个儿子，国公啊，哈哈哈哈，这进学的事情就全仰仗您了。”</p>

    龙四也有无奈，出门去让人纠缠说这些话可以说一天也就罢了，这回家来也躲不过去。能让人清静会儿吗？明年的事情，这才秋初，能不能中秋的时候说，腊月的时候说，过年的时候说？</p>

    见到父亲对这样的话也有疲倦之态，龙四上前来笑道：“外面备下好酒好菜，父亲是不能陪的，请各位先去坐席面，我刚从城外回来，和父亲说句话就来奉陪大家。”</p>

    他的话里说城外回来，说不好父子们有话要说，客人们又和老国公说上几句，由丫头带路往厅上吃酒。这里父子们得清静，还没有说话的时候，相对叹上一口气：“唉……”</p>

    但都不是很烦恼，相视对看着，又都恢复笑容。</p>

    “接到了吗？”老国公不等儿子说话，先满面期待问出来。</p>

    龙四摇一摇头，老国公又一回有了失望，眸中也有茫然：“你姑母来信，说他们俩个金殿上授过职，第二天一早就出京，半个月前就应该到了。”</p>

    一只手臂抚了抚额头，显然等的很是焦急，也把被角带的掀起来。</p>

    “带着新媳妇呢，”龙四在床沿上坐下来，把被角掖好。他也不得主意，只能用这句话来劝父亲，但劝过对于出京的人为什么还没到家也一样糊涂，就搜索话出来安慰父亲。</p>

    想一想，有了几句。龙四感慨，这感慨出自于内心：“真没有想到，阮家肯让显贵回来，董家也没有阻拦。还让两个新媳妇也跟来，说是侍候父亲。”</p>

    “这是老九办的好。”龙四下面一句这样说。恰好，老国公也是一样的话急急而出：“这是老九办的好。”</p>

    父子们的话撞到一起，都是一愣，又一起笑了。</p>

    他们在等的人，和龙四最近一直在官道上接的人，是收到袁夫人信以后，知道授了武将官职，携妻返乡的龙显贵和龙显兆。</p>

    要说老国公比龙四着急，他见到龙四又一回只是陪他谈论袁训这一回又出多少力气，却还不肯告诉他袁训往山西来的话，就对龙显贵兄弟期盼增多。</p>

    至少两个孙子回来，不敢不对祖父说出实话。老国公打着这样主意，在让龙四出去陪客以后，神色现出寂寥。</p>

    他想听听大实话，可这大实话你们在哪儿呢？</p>

    ……</p>

    经常有战乱兵马的地方，西风一起，带足沧桑之感。在边城外，袁家小镇就是其中的一个。</p>

    镇口枫叶林红得烈火一般，又身处这个有名声的小镇外，让头一回见到的人只看上一眼，情不自禁的有了迷醉。</p>

    清脆悦耳的嗓音，一听就出自于女眷：“就是这里吗？加寿长大的地方？”</p>

    另一个也是鸣玉般动听：“加寿是生在这里吗？”</p>

    第三个声音有些憨，带着少年变声期的不明朗，笑道：“加寿不是生在这里，”</p>

    第四个也是男声：“她生在太原大姑母府上。”</p>

    两个动听嗓音有了遗憾：“原来她生在太原啊。”两个男声忍俊不禁：“可你们别忘记，她长在这里啊。”</p>

    “是了，那咱们进去逛一圈吧。这里有人认得你们吗？咱们装成过路的客人，进去看看加寿的真正铺子，吃一吃她的好东西。咱们多给钱，让加寿多赚些。”</p>

    两个男声劝道：“还是不要了吧，一来这里会有姑祖母老家人认得我们。再来你以为这小镇是好进的吗？陌生客人可以住宿可以吃饭，但不知不觉里已让盘查好些回。咱们别多添他们差使，今天先看个外貌，改天再来这里做客，这就回家去吧。”</p>

    风把他们的风帽推开一些，露出两个俊朗少年面容。一个英气浓眉，是龙大独子龙显贵。另一个斯文白晳，是龙五的独子龙显兆。</p>

    他们手中各牵着一匹马，马上各有一个人。披风里的悦耳声音，虽是男装打扮，但一个是龙显贵的妻子小阮氏，出自靖远侯一族。另一个是龙显兆的妻子小董氏，出自董大学士一族。</p>

    龙四一直接不到他们，是小夫妻也效仿袁训，游玩了几处地方。来到大同城外，加寿的小镇自然是一定要看的地方。</p>

    小阮氏和小董氏都还年青，两对小夫妻都因为年纪的缘故没有圆房。也就一见到京中出了名的小镇原貌，有了肆意玩耍的心。</p>

    但经丈夫提醒，都吐一吐舌头不再多说。龙显贵龙显兆兄弟们上马，带着妻子直奔大同。</p>

    兄弟们走的时候都还记事，进城以后把有名的地方指给妻子，但说来说去，总抹不去加寿的痕迹。</p>

    “这间铺子哈哈，我记得寿姐儿头一回来吃就不肯回家，流下好些眼泪才抱走她。”</p>

    龙显贵指的是一个卖梳头绳等女眷喜欢的小铺子。加寿是一周岁以后就进京，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多吃外面的东西，也不会逛街，但对亮晶晶好看的东西已能表露喜爱。</p>

    小阮氏小董氏赶紧认真看几眼，边城的东西，对于在京中长大的她们是新奇的。都说好，也开始盘算在这里买些回去给家中姐妹兄弟。</p>

    老国公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时候，小龙氏兄弟还是兴致盎然在街上逛着。</p>

    离京的时候，他们做好岳家不许妻子到边城这地方的准备。但阮家董家说夫妻最好不分离，又说当年忠毅侯夫人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奶妈就上路，至今是京中的佳话，反而把小阮氏和董氏开导一番，打发她们上路。</p>

    这算深明大义之举，对于交通不便利的本朝，会造成至少几年的母女分离。小龙氏兄弟感激于心，又有夫妻共同返乡，在家里面前也有光彩，小夫妻们一路恩恩爱爱，除了没圆房，别的处处恩爱增加不少。</p>

    能让妻子们喜欢的，小龙氏兄弟都愿意去做。就把祖父会收到姑祖母知会的信，只怕在等着忘记。带着年少的妻子在大同街道上细细逛起来。</p>

    年少这种年纪，是个贪玩的人相对多的年纪。小阮氏和小董氏头一回出远门，看什么都是好的，也把应该赶紧回家拜长辈忘记。</p>

    吃了饼，又喝了羊肉汤，讨论一下加寿当年是不是吃过这铺子。加寿当年肯定没吃过，她太小了。南安老侯当年在这里住时，时常给她带吃的，都是果子蜜饯之类。</p>

    但小夫妻们有鼻子有眼的说上一通，还准备去对面的异邦人珠宝铺子里看看，外面蹿进来一个人。</p>

    一跳到了小龙氏兄弟面前，惊喜交集：“我的小爷啊，你们怎么在这里？”</p>

    这个人五十岁上下，有一把花白胡须。</p>

    小龙氏兄弟认一认，龙显贵湿了眼眶，上前抱住就要行礼的这个老人：“吴伯，您身子还好？”这是曾经在龙大院子里侍候过的家人。龙显贵走的时候，他送到码头上。</p>

    吴伯也抱住龙显贵，把他狠狠看几看，泪水夺眶而出：“您长大了，这要是老国公看到，该多么喜欢。差一点儿我都不敢认您，我在外面看半天才敢进来。”</p>

    “祖父好吗？”小龙氏兄弟让提醒，醍醐灌顶的面上一涨，随后热腾腾起来。</p>

    小阮氏和董氏也飞红了脸，羞答答的垂下面庞，手指绞着手指，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p>

    这就往家里来，龙四和奶奶们出来接住，吴伯等不及他们寒暄，先往老国公房外来。在院子里就叫嚷上：“小爷们回来了，小爷们回来了，”</p>

    有两个丫头在做活，做活本是心静的事情，猝不及防的，隔窗也让他吓得一惊。定定神，抚住胸口心有余悸的悄骂：“又发的哪门子疯？小爷们在京里得官，难道老姑奶奶不求宫里给个好去处，怎么会回来？”</p>

    这是两个不知情的人。</p>

    老国公房里却顿时乱了，老国公夫人也看过信，也在等着，闻言起来就出去了。</p>

    小十让看着练描红，正写得百般不自在又走不脱，见到母亲出去，就势把笔一放，老气横秋来上一句：“是谁在这里喧哗。”撒丫子跑得飞快。</p>

    他没有看到大床上，他的父亲，那因为腰伤而久卧不能动弹的老国公，半支起身子的僵硬，眼角有了几点泪水缓缓流，但嘴角却抽动着，因为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p>

    他这个姿势，是百般等待之下，骤然听到孙子们回家，可以问问袁夫人的近况，可以套套袁训的近况，又想到他们年少就中举，本城早就封他们是天才。一激动又渴望见到之下，也是养这些年伤势好转，他不用手臂支持，跟个正常人似的坐起半边后背。</p>

    但只到这里，许久没有活动的脊柱不给颜面，疼痛如海浪翻天重重击打上他。让老国公想了起来，咦？我怎么能坐呢？余下的力气就此消失不见，后背半悬着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p>

    一个半躬腰的模样在床上。</p>

    这是挂念袁夫人母子和孙子们的几下里刺激，加上几年的治疗起了作用，但这样总不是合适的姿势，听着院外欢欢喜喜的说话声过来，应该是簇拥着小夫妻们回来，老国公急了。</p>

    他常年睡在床上，便溺也在床上。为方便清洗，下身时常不着衣裳。这一坐起来，从后腰往下全是光的，别说不能见媳妇们，就是让儿子看到光屁股也面上无光。</p>

    听着脚步声上了台阶，进了外间的门，老国公再一回攒足了力气，拼上老命般的往后一倒。这一回倒了下来，只听到“格巴”一声骨头脆响，会拧到哪里老国公已经不管，这会儿不丢人就行。</p>

    他重重摔倒在枕头上，再就是铺天盖地的痛，好似从每个汗毛孔里钻入身体，让老国公从激动的泪水转变成痛泪满面。</p>

    龙显贵龙显兆进来，看到的是这一幕，他们自然误会是祖父的思念，在房门的地方双膝一跪，鼻子一酸，也泪如雨下，膝行的到了老国公床前。</p>

    “祖父，我们回来了。”二兄弟大哭。</p>

    老国公痛的动也动不了，平时能抬起来看信的手臂也勉强才挪动一寸高，但好在小龙氏兄弟争着接在手里，老国公倒省了力气。</p>

    “回来就好。”老国公听上去嗓眼干涩，其实还是在抵抗疼痛。说话声嘶嘶的，让小龙氏兄弟以为他病势依然严重，更是哭的凶猛。</p>

    边哭，边不用祖父问，就把回来的话说一说：“想曾祖父一生英雄，祖父一生英雄，如今祖父病倒，还有我们呢。姑祖母也答应的，我们兄弟从此不回去，在军中一刀一枪的挣个名声，不敢比祖父、曾祖父，也不能丢家里的人。这不，把媳妇也带回来了。”</p>

    两兄弟动了情，在这房里的人听到都跟着落泪。女眷天生眼泪就多，小阮氏和小董氏随着丈夫的话，早就哭的哽咽难言。让推出来到祖父面前，只见到两张面庞上烟润雨滋，比原来面容还要中看一些。</p>

    老国公的疼下去一些，他不是个色鬼，见孙媳妇有颜色而心喜。而是见到两个媳妇身量儿还没有长成，端正面容却不能改。纵然再长高些，也一定还是气质兰蕙容貌胜人。</p>

    他先想到的，不是阮家和董家，而是南安老侯。龙显贵兄弟的亲事，袁夫人心里早就表明。是安老太太忙活而成。阮家董家，本就是钟家的亲戚，和袁家是远亲外的远亲。</p>

    还有龙书慧嫁到老侯府上，老国公这一会儿见到两个孙媳妇心生欢喜，把妹妹和袁训靠后，因为他们是自己正经的亲人。老侯却是同僚多年而成知己，先照顾袁训成亲，又照顾小龙氏兄弟们亲事。</p>

    老国公想老侯了，幽幽问出：“书慧好吗？”</p>

    龙显兆会意回答：“老侯爷好着呢，今年夏天我姐姐和姐丈离京以后，就更好了。”</p>

    “他们去了哪里？”老国公转了转面庞。换成平时他扭脸儿不算艰难，但这会儿疼还在全身，怎么看都是勉强模样。</p>

    小阮氏和小董氏一阵伤心上来，想到临出家门的时候父母亲交待，说夫家祖父算是个征战上的英雄，让到了这里好好侍候。哪怕他不是英雄一流，只是父母亲的好听话呢，也总征战一生，出自征战世家。</p>

    如今却落得枕席相伴，不由得两个小媳妇为老国公掬一把同情之泪。见小龙氏兄弟只顾上自己说，又自己哭，全然忘记劝解，把自己帕子塞进兄弟们手上，头一回见祖父难免害羞，再提醒道：“劝着别哭才是，不哭了，再慢慢的说话。”</p>

    这话一听也是两个贤惠而教养得当的孩子，从老国公夫人开始都泪水下面露出笑容。</p>

    “来，你们也别哭了，路上一定劳累了吧，坐下来，先吃碗茶水。”老国公夫人和国公夫人各自带上一个，送她们向椅子上坐下来。</p>

    小阮氏和小董氏先是不肯坐，后来大家全坐了，她们才坐下来。</p>

    小龙氏兄弟也依言给老国公抹去泪水和额头上的汗水——痛出来的一把子冷汗，房里从他们进来以后，这会儿才算平静。</p>

    也就方便小十说话，刚才又是大哭，又是说话的，他一直没抢到话头。</p>

    气呼呼的到小龙氏兄弟面前，龙显贵龙显兆刚叫一声十叔，小十火冒三丈：“哭什么！父亲时常对我说，以后去京里，相见是喜欢的，要笑才行！”</p>

    “是是，”龙显贵兄弟让他逗笑。</p>

    “还有，你们说的不少，但我的话呢？怎么不说我？”小十怒火继续高涨。</p>

    龙显贵兄弟纳闷：“说你？……哈哈，带来不少东西，不是先到了，我们后面带马逛了来的，马上放不下你的东西。哈哈，你中秋的衣裳不是也早到了？”</p>

    老国公心里一格登：“你们带马逛了来的？”龙显贵兄弟还没有回话，小十又跳上来：“不是衣裳！是我！你们来，难道不是接我进京的！为什么不是？我等着进学呢？我等着和加寿大侄女儿玩呢，什么时候回京，什么时候带我进京？”</p>

    接下来离晚饭前不远，钟点儿全让气愤莫明的小十一个人搅和了。不过就他一个人生气，这房里的人全笑得不行。</p>

    “你着什么急？有你的就是有你的，你还小呢，会进京，再等会儿。”龙四揶揄他。</p>

    老国公夫人拖不走他，对他啼笑皆非，看他碰到谁就抱住谁不肯走的样子，实在跟他气不起来。</p>

    老国公也借机在疼痛中镇静下来，把要问的话理个先后。晚饭后，妯娌们带着新媳妇回房，怕她们认生，老国公夫人也去陪伴，小十再生气，也跟去看热闹。小龙氏兄弟来到祖父房中。龙四本想在这里，让老国公支开。</p>

    ……</p>

    烛光下面，老国公一扫下午相见的动容，而是肃然板正。</p>

    见龙显贵两个人一进来，看一看门帘拉得紧，还是不放心，问道：“外面谁在侍候？”</p>

    进来一个丫头报了当值人的姓名，老国公只留下一个是他的人，让他守在门外，把别的人全打发走。</p>

    这种家里时常有密谈，家人们不觉得奇怪，就是小龙氏兄弟也以为祖父要对自己说些当着别人不能说的话，都有忐忑不安。</p>

    但头一句话，是老国公低沉的厉声：“跪下！”</p>

    龙显贵龙显兆到床前跪下，还是个不明白。</p>

    只见祖父眸光更加严厉，把他们面上从额角扫到下巴，要不是小龙氏兄弟是在京里长大，今天才回到家中，还以为自己有什么错儿让祖父拿住。</p>

    就这两兄弟不安上来，竭力的想在祖父开口以前，找出祖父这看似不悦的原因。</p>

    龙显贵嚅嗫道：“祖父，我们回来晚了不是？”</p>

    龙显兆陪笑：“这不是见过驾的第二天，起五更就回来的。”</p>

    “媳妇们头一回出门，路上没敢乱走，怕遇上坏人。到了家门外面，往姑母小镇外面看了看，也没敢进去。”</p>

    “还有雁门关下面看了看…。”</p>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句的猜测中，老国公缓缓开口：“你家九叔现在哪里？”</p>

    他问的却是这一句。</p>

    话一到两兄弟耳朵里，两个人先还没想到这句问话，神色露出疑惑，直到确定下来自己没有听错，祖父的严厉原因也就不问自明。</p>

    本来跪的端端正正的身子松懈下来，紧张的面上也有了情不自禁的笑容。都在想原来祖父严厉，是为这件事情啊。</p>

    老国公让他们看穿心思，怕他们哄骗自己，不由得斥责：“回话，笑什么！”</p>

    龙氏兄弟能不笑吗？越想越好笑。龙显贵吃吃道：“祖父您不用凶我们，我们也会如实说的。”龙显兆忍笑用力点头。</p>

    “那说吧。”老国公面色缓和。</p>

    见两兄弟嘿嘿：“实话就是，我们发过誓的。”</p>

    老国公骂道：“两个混帐！发誓的话能在长辈面前说？背着长辈发誓本来也就不对。找打是不是？”四下里搜寻着东西，其实他就是见到也够不着。</p>

    但小龙氏兄弟一起摆手求饶：“祖父息怒，我们说，”</p>

    “说！”老国公怒目。</p>

    “实话，六叔七叔进京的时候，也发过誓。”两兄弟先不厚道的把叔叔卖一遍。</p>

    老国公接着骂儿子：“明天叫他们回来狠打。”但不放过孙子们：“然后呢？”</p>

    “然后离京的时候，我们就这事情问过姑祖母，我们说祖父最疼九叔，父子连心般的感情，万一您要追问九叔，我们回答的不好，这可怎么办？”</p>

    老国公有了微微的满意：“这个，算你们的孝心，比你们带东西回来强的多。”露出关切：“你姑祖母怎么说？”</p>

    “姑祖母说，真的我们回答不好，让我们早早去军中，避开祖父也罢。”</p>

    老国公悻悻然：“怎么能这样告诉你们？”抬抬手，拿出当年的大将气势：“这句话别听我的，听祖父的。”</p>

    他事先猜中袁训的去向，所以等得及这几句交谈。关切重新出来时，也不疾不徐，眼神儿示意，他今天一定要听。</p>

    两兄弟回道：“后来我们说祖父要问，是不能躲的。”</p>

    老国公满意到七分，满面春风唤一声：“这才是我的好孙子。”</p>

    “姑祖母说，那就如实的说了吧。”两兄弟嘻嘻。</p>

    老国公哎哟一声转了过来，面上又堆出佯怒：“岂有此理，既然能对我说，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要跟我绕上半天？”</p>

    两兄弟索性也不跪了，一个上前趴在床前，一个在他身边，两个青春飞扬的面容神采弈弈：“反正要说，这不是想和祖父多说几句。再说，”在这里，又卖一个关子。</p>

    这两个长大成人的样子，让老国公爱不释手，一一抚着他们，反正能听到，也就不着急的催，也不再扮威严，呵呵道：“又急我了，看我明天不给你们买糖吃。”</p>

    两兄弟一笑，道：“再说这话只能私下里对祖父说，可不能到处乱传。我们也要看看祖父是不是很认真，才能说出来。”</p>

    “你们看我哪里也不能去，能往哪里传？放心吧，我听过只在我肚子里。”老侯也有一样的心思：“你们可不许告诉祖母，更不能让小十知道。他们才会乱传呢。”</p>

    想想又加上一句：“特别是小十。”</p>

    “哈哈，小十叔叔要是知道九叔和加寿亲自来接他，还不从明天开始，一早就到城头上去宣扬。”龙氏兄弟根据小十刚才的跳脚，做出这个合理的推断。</p>

    老国公也一样贬低儿子：“明天他哪里等得急，他会今天晚上不睡挨家挨户的宣告。”</p>

    嗓音在这里凝住，真相就要从知道内情的人嘴里出来，老国公心紧成一小团，问的小心翼翼，带着经不起哪怕一丁点儿失望的害怕：“真的来接？”</p>

    龙氏兄弟笑嘻嘻：“真的来接！”</p>

    老国公长呼一口气，自己都听到心头一块大石滚落坠地，耳边再就是孙子们争先恐后，都想多说的语声。</p>

    “去年就出京了。”龙显兆抢先。</p>

    “玩好些地方。”龙显贵抢到下一句。</p>

    “加寿带着太子呢。”</p>

    “还有小六也来了。”</p>

    ……</p>

    太子小王爷的，老国公没有往心里去。他听到袁训要来，心里就如一堆烛花炸开来，再就是一堆喜鹊闹喳喳。还有孩子们的心思也出来时，欢喜思绪更如山洪爆发般在脑海里咆哮。</p>

    而他的人，似漂浮在这喜悦山洪中不能自主的人儿，随波飘浮着，却知道前方是好的，要么就是更好的。</p>

    数年前袁训屡屡要接他，他犹豫为儿子脸面，怕自己给袁训添负担不肯成行。但在去年猜中以后，又迟迟没有人解答，心思早就变过来。</p>

    现在想到的只是可以和妹妹相聚，可以见到南安老侯……至于太子到来给家中多少荣耀，老国公却是没有想过。</p>

    这个时候不可以没有眼泪，泪水又流下两边眼角。龙氏兄弟给他拭了又拭，也还是个不时出来。</p>

    小龙氏兄弟可以体谅到祖父的心情，跟他们进京后的心情，中举后的心情想来相差无几。</p>

    两兄弟在床前踏板坐下，又一人一句表白了自己历年所想。</p>

    “九叔真好，”</p>

    “就是好。”</p>

    “加寿他们也很好。”</p>

    “都好……”</p>

    直到外面有人回话：“张医生来了。”正骨张医生是晚饭的时候，老国公是想忍一忍疼，但他晚饭吃不下去，老国公夫人让请来。</p>

    这位医生和小贺医生一样有怪癖，不轻易丢下病人。看好一家再看一家，就到这会儿。</p>

    龙氏兄弟侍候着，正骨张望闻问切过，给国公扎针止痛。对于下午不一样的痛苦，老国公抱着一丝可能：“张先生，你看我能不能好？”</p>

    正骨张不敢怕回答，他不怕国公府怪他乱说话，只怕老国公希冀太多，反而不能静养。再说病人的事情，有时候好起来医生不能完全解释，不在医术范围之内。作为常年接触病人的医生，正骨张有这见识。</p>

    他心平气和：“您慢慢养着，慢慢的好吧。”这话等于没说，出自于他这名医之口，让老国公心头一凉，也就没有把下午强坐起来的话告诉他。</p>

    这也因为他心里盼着好起来，想给袁训一个惊喜。</p>

    送走张医生，老国公还有一件紧急的事情要问：“你们小夫妻圆房没有？”</p>

    “没有。”两兄弟据实回答。</p>

    老国公皱眉：“那你们这一路上怎么走的？四匹马还是两匹马？”</p>

    两兄弟涨红脸：“祖父放心，虽是两匹马，也守着大礼。在京里时，岳父母说回家圆房，由长辈们操持。我们怎么敢乱来？先不说亲戚们知道要笑话，就是九叔知道，也没法子见他不是。”</p>

    他们口口声声把袁训看得很重，老国公扎过针后疼痛减轻，笑的更加欢畅。</p>

    外甥袁训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他最心爱的那个。别人对袁训的少少一点儿推崇，都是老国公的骄傲。更何况袁训养寡嫂教幼侄，如今高中，全大同都快到老国公面前称赞呢？</p>

    这个晚上，老国公一夜没睡，身上疼再加他对袁训的思念，让他度过一个沉思于美好中的不眠之夜。</p>

    ……</p>

    小龙氏兄弟在家里住了几天，去年成亲算小的他们，今年也不圆房。也有等袁训到来，到时候主持的长辈中会多那荣耀九叔一个的原因。看看小阮氏和董氏在家里熟悉不少，两兄弟径直去了军中。</p>

    龙六龙七回家来看看，没有原因地让老国公骂上一顿。怪儿子隐瞒的老国公是出了气，龙六龙七就冤枉的一直想不到原因。</p>

    小十依然很生气，但小龙氏兄弟一走，他没有出气的人，闷闷了好几天。</p>

    龙显邦兄弟四个留在京中各处衙门里，由袁夫人依然照顾。说等到公事熟练，再放外官，或者回山西不迟。</p>

    ……</p>

    细雨蒙蒙中，袁训一行从庐山下来，重回湖面，又往附近逛了。一行人见到他们头回见的江豚，又看了许多的白鹤。</p>

    然后等秋衣，在船舱里暖和，又呆了几天。</p>

    行程这种事情，算的跟上路后发生的总有差别。如袁训一行遇上齐王，林允文没有原因的送一批奸细来送死，都不在计算之内。</p>

    遇上韩正经，带上好孩子，也不是事先就知道。无意中往韩家拐一趟，和今年游玩鄱阳湖，也跟原本想的一样。原本想的有些地方能玩就玩，时间不足也没办法。</p>

    袁夫人的秋衣夏天出京，送去的地方离这里远。关安最近一直没有随行，看守马车的他，继续有接送物品的差使。收到袁训信后，关安带着马车奔驰去取秋衣，再送过来雨已不下，秋风渐寒。</p>

    如袁训等人还是一件单衣，但元皓等小些的孩子们不能有个闪失。太子殿下一衣一食更要当心。当下分衣裳，再说就登车上路，这一回去的确是苏州。</p>

    孩子们嚷着吃蜜饯了，一面穿衣裳。元皓穿好他的夹衣裳，是一件黄色罗袍，又相中小六的水红色罗袍，小六现穿的是玉白色的，就方便元皓拿着这衣裳不松手。</p>

    宝珠带着媳妇们打点船上剩余的物资，盘算路上要添置多少，在哪里添置，这要提前对袁训说，由他控制停车的时辰。</p>

    腿上一暖，小人儿到了面前，抱住舅母裙子，另一只小手把小六的衣裳摆摆：“舅母舅母，元皓没有这样的衣裳？”</p>

    小六发现衣裳少了，追后面过来，他也眼馋元皓的一件：“母亲，元皓有件宝石青的衣裳，我没有。”</p>

    宝珠正哄他们，岸上有几匹快马过来。他们在僻静地方上船，然后把船丢下不管，自有人来接手。左右无人，这几个人就高叫：“忠毅侯等一等，懿旨下！”</p>

    袁训等人一起愕然，这会儿能来什么旨意呢？居然也找到这里？</p>

    －－－－－－题外话－－－－－－</p>

    这标题以后找起来多方便哈哈哈。在推荐上，要多更新一些，十二点更较从容。下本书仔要把更新时间直接改到十二点么么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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