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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在太子眼里骤然明亮，花灯外的夜幕通透如白昼，似把花灯色全铺展开来。</p>

    只因为一个人的到来，灿丽了天，明亮了地，修复了心。</p>

    接下来太子乐陶陶云飘飘，氤氲缭绕宁乐弥漫。他没去记说的做的具体是什么，他浑身上下汗毛孔里让满足塞满，没功夫去想一步又一步，只记得加寿让出花灯车，那车是为太子和加寿做的，只能坐两个人，她请父皇和自己逛。</p>

    太子这里想寿姐儿真知道自己心意。</p>

    但皇帝抱起她放在腿上，让太子坐到身边，和他们逛了逛。</p>

    月明星寒北风冷，一寸光阴抵春暖花开一个时辰的天气，在太子眼里瞬间走完。</p>

    等到他清醒过来，是送走皇帝，和加寿大眼瞪着小眼。</p>

    加寿歪脑袋：“今晚我回家里和念姐姐睡，太子哥哥也乖乖睡吧，明天一早我再来。”</p>

    太子伸一根修长手指点住加寿小鼻子，笑意盎然：“你才是乖乖的睡，明天乖乖的来。”</p>

    “嗯！”加寿用力答应一声，把太子手指拨开，退后几步，再给他甜甜一笑，上了她的花灯车。</p>

    宫门早就下钥，加寿今天晚上是说好的回侯府歇息。</p>

    看着蒋德带着比平时多一倍的人护送花灯车离去，太子轻叹一口气，今天晚上真好，不是吗？</p>

    他睡意全无，他在今天晚上也没有问及皇后。不是太子薄情意，是他的师傅们同他说及这事。说太子殿下好，娘娘就好。火急火燎的问皇后，徒惹得皇帝不喜，并不是明智举动。</p>

    太子是挂念皇后的，他也沉浸于今晚的团圆。为这两条理由中的一条，他都往书房走去，也就真的去了。</p>

    跟的人急了：“殿下，看完花灯天色已晚，现在睡都是晚的，您又去书房做什么？”</p>

    这是亲信侍候的人，太子有个闪失，他们要担责任，事无巨细无一不放心头。</p>

    太子同他商议：“就看一会儿，我书房里就便睡下，明天一准儿不会比师傅晚。”</p>

    跟的人没办法，嘟囔几句：“您这么用功，皇上他会知道的。”把太子围随着去了。</p>

    ……</p>

    卫氏的兄弟卫大壮，站在自家的四合院里迷茫。今天是正月里二十，让人算对女婿和姑娘八字的好日子。等下花轿就要到来，但这女婿老丈人还是没见到。</p>

    等下来的人要不是披红挂彩，卫大壮想我一定不认得他。</p>

    他在京里好几年，认得一些人，全在屋里磕瓜子抽水烟说亲人。卫大壮故意避出来，是别人一聊他女婿在哪个衙门当官，他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p>

    别说衙门不知道，就是女婿个头儿高矮他也是一样的不知道。</p>

    这糊涂老丈人当的，心底一抽一抽的悬心。</p>

    姐姐当保山肯定不会错，但子丑寅卯说不出来，眼看着抬新人的时辰就到，卫大壮一阵一阵的抓狂。</p>

    不会嫁错不会嫁错不会嫁错吧？这是一个声音。</p>

    另一个声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依靠姐姐才能在京里有一碗富裕的饭吃，买下这个宅院接来妻子儿女，姐姐不会骗自己。</p>

    耳听着鞭炮声骤然响起，外面哄笑声如流水般过来：“卫家的花轿到了。”</p>

    一个激灵，卫大壮醒过神，见客人纷纷从屋里出来，妻子和儿子也出来，笑着去顶门：“给开门钱，不然不进。”</p>

    他们的笑声中，卫大壮心痒难搔。其实他刚才差点就拔腿去开门，看看女婿是哪个。</p>

    天豹卫大壮是见过一面的，那一次回京是加寿定亲，宝珠袁训纷纷回京，他随着回了京。那时候他还小，卫大壮早不记得。</p>

    再一次回来，就是几年以后福王造反，天豹随袁训军队而回，袁训封侯，天豹常留京中。他跟袁训的时候多，卫大壮是见卫氏的时候多，他管铺子，主要讨宝珠的主意，和天豹见到也只以为是个家人。</p>

    这一次说定下亲事，卫氏说你见过的，什么时候走过顶面儿，卫大壮拼命想也不知道是哪个。</p>

    忠毅侯府占地不小，家人还不算足够，可也够瞧的，卫大壮晕了脑袋放弃，这就直到今天他不知道是谁。</p>

    这女婿总算来了，还开门钱？老丈人只想开门先瞅一眼。</p>

    讨开门钱是成亲仪式中最热闹的一个，闹来闹去的，把卫大壮急得都想说算了，门才打开。</p>

    新郎倌让人簇拥着进来，大红面庞儿，大高个头儿，精精神神的，卫大壮惨叫一声：“错了！”</p>

    走上前去，头皮发麻：“关爷，怎么是你？”</p>

    这披红结彩的人，却是关安。</p>

    关安哈哈一笑：“我代豹子迎亲事！”</p>

    卫大壮哭丧着脸：“他难道是个残废，自己走不得路？”他的话让他的妻子儿子白了面庞，跟着惨叫：“不会吧？”</p>

    卫大壮的妻子傻傻的回想卫氏让他们去看新房，三间房子在侯府里，摆设不比主人房里差，首饰尽有，衣裳尽有，婆婆说不当家，成过亲银钱就给媳妇管，她是晕乎乎回来，喜欢的告诉女儿这亲事配得好。</p>

    这会儿她明白过来，难怪太好觉得不真实，这门亲事有所隐瞒。</p>

    “我的姑娘啊，你的亲姑妈也会骗你啊……”院子里立即响起哭闹声。关安哭笑不得。</p>

    叫一声大壮叔：“我敬卫妈妈也就敬你，你发的这是什么神经？”</p>

    卫大壮双手颤抖：“那你说，我女婿到底是谁？”他脑海中出现又老又丑又残又缺…。他想不下去。</p>

    关安拍着胸脯：“比我俊比我能干比我强，头发丝儿也是好的。”肚子里寻思，豹子这小子不知哪里钻洞去了，我这样的夸他，他应该惭愧地赶紧冒出来吧，也免得我代他迎亲，我还要代他受气，最后洞房倒不归我进。</p>

    他胡乱诽谤着天豹，是和天豹关系不错，再者肚子话也不说出来。后面真的出来一个人。</p>

    卫氏扶着两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过来，对着坐地上哭的弟妹和浑身哆嗦的卫大壮抱怨起来：“幸好我来了，不然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情！”</p>

    有些生气，这就不管他们夫妻，往房里就走，叫着：“柴妞儿呢，大姑来接你，跟我进侯府去享福。”</p>

    这样的话只能让人误会，卫大壮的妻子想到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扑到卫大壮身边，指甲紧张的掐到他的肉里，可怜兮兮：“大姐是把我的女儿给侯爷？”</p>

    卫大壮皮肉疼，推开她：“你女儿没那姿色！”</p>

    房里，卫氏扶出顶着红盖头的新人，喜娘接过送到轿里。卫氏瞪住兄弟和弟妹，关安拱拱手，吹吹打打带着花轿离开。</p>

    “走吧。”卫氏没好气。</p>

    卫大壮懵懂：“去哪里？”</p>

    卫氏想到他不相信自己，带着恨铁不成钢，往卫大壮身上拍一把，嗔道：“你们夫妻收拾起来，跟我去到侯府里，好好相看女婿。”</p>

    卫大壮倒是情愿，但是眼前还有一堆人在，结巴道：“家里有客人呢。”卫氏叫过他的儿子：“你一个人在家里待客，让你爹娘跟着我走。”卫大壮的妻子不放心：“他不老成吧？”</p>

    卫氏白她一眼，心想你这弟妹也是不相信我的，卫氏虽没有儿女，却有宝珠养她的老，不怕得罪亲戚，甩甩脸色：“总得学出来不是？”</p>

    卫大壮夫妻没有别的话，为女儿成亲，穿的本就是新衣裳，这就套车跟着卫氏去忠毅侯府。</p>

    花轿走得慢，花轿要绕长街吹打一圈，大街上绕的越远，花的钱越多，说明女婿家重视，在卫大壮夫妻后面进门。</p>

    卫大壮夫妻看看，陪着进来的还是关安，两口子哭丧着脸，全然不管今天到的主人很多。</p>

    头一个老太太最爱热闹，她戴着添喜庆的红花坐在这里。第二个是袁夫人，母子们没有隐瞒的话，袁训早早回过母亲，天豹为跟加寿去吃那份儿苦，袁夫人为了孙女儿，为了天豹的忠心，赏过东西还要坐在这里。</p>

    对她这爱清静的人来说，算是难得的。</p>

    宝珠自然也在。迎花轿进门大多是下午，袁训刚从衙门回来，也换件衣裳准备受礼。</p>

    还有孩子们必不可少，萧战和加福在人堆里跑着玩，看别人放鞭炮。加寿端端正正陪母亲坐着，寻思着蒋德为什么让她过来。</p>

    天豹对加寿刻骨铭心，是在加寿姑娘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这不是亵渎，对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坏想法？完全是为报恩。</p>

    但加寿哪儿懂呢？蒋德想着天豹一片心思为姑娘，回给加寿一声，府里办喜事，是不是回去看看？</p>

    加寿冲着让她回去看看而回来，过了年还没有过生日的她严格来说还能算是六周岁，但按年份儿强说虚岁倒有八岁。在宫里长大，那是历练的好地方。知道蒋德不会白说话，又能多个回家看看的机会，加寿就回来。</p>

    见出去迎亲的和回来的还是关安，加寿唤一声母亲，仰起小面容喜滋滋儿：“看我猜着了，就是关大叔成亲，爹爹还对我说不是，蒋德将军送我到这里就不见，不然他不会哄我。我赏人的东西可以给了吧？”</p>

    加寿急着看新娘子呢，以为给过钱就可以看新人。</p>

    宝珠嫣然纠正她：“爹爹不会哄你，爹爹说不是，就不是。”加寿吐吐小舌头，想是啊，爹爹从来不会哄加寿。</p>

    这就再等着，见到萧战握上一段红绸，后面跟着一长串子孩子进来。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问道：“战哥儿，你这是做什么？”</p>

    萧战后面是加福，加福后面是称心，称心后面是如意，如意后面是执瑜和执璞。</p>

    小王爷一咧嘴儿：“没有人拜堂，我们自己拜。”</p>

    袁夫人也让他逗笑，向宝珠和加寿道：“我最疼战哥儿，他是怎么想到玩这个？”</p>

    话音刚落，外面有热闹声出来：“新郎倌儿到了！”</p>

    卫大壮夫妻忙往外面看，还有一个急着看的是加寿。</p>

    本能的，加寿认为新郎自己要看上几眼，有一种说不出打不断的感觉。她的直觉在提醒她这是以后最忠心的一个人，但限于年纪太小，还不能分辨，就只好奇的去看。</p>

    见蒋德关安和跟随袁训的几个人，是袁训在军中的亲兵跟回来，在家里体面比别人不同，簇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进来。</p>

    他十六、七岁模样，应该是少年，却满身老练。眼睛里原本是野性，现在是犀利如刀锋。</p>

    宝珠见过另一个和他相似的眼睛，比他更多厚重和锐利，是陈留郡王。</p>

    宝珠暗自惊叹，数月没见到，天豹变化好大。</p>

    拔了个头儿，又瘦削下来，陡然间薄唇厉眸，刀雕斧刻似的，俨然一个英俊少年。</p>

    卫氏欣然得意，卫大壮夫妻惊喜交集。天豹的第一眼，却只看在加寿身上。</p>

    小小的寿姑娘，胖墩墩儿不掩面庞上绝色。她在那里一坐，天豹觉得四面的鞭炮声哄闹声尽皆远去，视线中只有一个她。</p>

    往事如风，心事如织。那在草场上遇到的小姑娘，面对重伤的自己手指着，不依不饶的叫着母亲，直到自己被救治。</p>

    那推开护卫凑到自己伤处，小心地“呼呼”，随后她办完一件大事情似的得意的笑。一直一直，都在天豹的梦里。</p>

    他没有荼毒的心思，他就是牢记不能忘记。</p>

    他不能忘记她独自留在宫里，当时不知道太后是嫡亲姑祖母，天豹随宝珠回山西，无数次黯然神伤。</p>

    他不能忘记她让柳礼柳仁无礼劝诫，自己恨不能拔刀相向。</p>

    他要跟随着她，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心思，没有杂质没有多余的心思。</p>

    母亲要他先成亲，天豹一口答应，因为他从没有乱想过。</p>

    寿姑娘是人中的凤凰，只有太子殿下配得上。他天豹此生只要守在她身边，能帮她遮风挡雨就行。</p>

    抿一抿唇，天豹收回心神。他不太爱笑，还就面无表情，先去见母亲。辛五娘喜悦的不断流着泪水，带着他给安老太太袁夫人宝珠叩头。到加寿时，加寿开了心，她备下的东西总算可以赏人。</p>

    赏人？是太后对加寿说的重要一课。</p>

    赏要及时，罚要公正。该赏不赏，奴仆生怨言。该罚不罚，奴仆生娇纵。</p>

    蒋德对加寿解释是跟父亲的人，还帮忙救过在山西的舅祖父老国公。加寿备下一套头面和一个男人用的簪子，让宫女们捧出来。</p>

    天豹叩头接过，看着垂于高椅子上纹丝不动的小裙子微晃一下，似乎带上欢快，天豹的心也暖暖起来。</p>

    傧相赞礼，新人三拜过，萧战在人堆里鬼鬼祟祟地看着，又跟去看洞房。红盖头揭下喜娘放置在一旁，让小王爷取走，就此溜得看不见。</p>

    下人成亲，袁家关门自己乐。关安为灌蒋德，把袁训狠灌几杯，蒋德就不好不吃，结果侯爷用多了酒。</p>

    走到园子里去散，耳边听到细碎动静在水榭上。大冬天的水榭上冷，袁训心想哪个倒霉的这天气去水边儿吹风，去看时，哑然失笑。</p>

    他的两个儿子和萧战在这里，加福和两个儿媳坐着。长子执瑜嘀咕：“我不玩了，都揭了好几回。”</p>

    称心笑眯眯，萧战不乐意：“打仗你没少玩。”央求执瑜：“再玩一回。”执瑜黑着脸答应：“最后一回。”</p>

    萧战手里出现个大红的东西，走上前去把加福盖住，红布上金线彩绣，正是新人刚才用过的红盖头。</p>

    执瑜双手一握，仰面对空，是个吹喇叭的，小嘴里有声：“滴滴哇滴滴哇，”</p>

    执璞空着两手，一手提锣的模样，一手装敲打：“当，当当，”</p>

    小王爷欢天喜地走上去，把加福的红盖头揭下来。</p>

    袁训笑得弯下腰，这个熊孩子。他没有打扰，悄悄的走开。背后七嘴八舌的小嗓音还能跟到，加福开开心心：“该称心姐姐了，称心姐姐下面，就是如意姐姐当新娘，”</p>

    袁训一直回到酒桌上，还笑得吭吭的，在别人看来，侯爷对天豹关爱有加，对他成亲笑得合不拢口。</p>

    ……</p>

    很快到正月底，鲁豫愈发春风得意。</p>

    柳家的人毫不忌讳，在鲁豫看来是肆意的组织官员们上谏。让他们说动，打算跟他们联名的，不姓柳的大小官员已有上百。</p>

    林公孙有他的能干之处，把这件事情呈上，鲁豫这样想着，走进刑部大门。柳至迎面过来，鲁豫忍不住忽地一笑。柳至奇怪的挑一挑眼梢，略一点头匆匆走开。</p>

    柳草包。</p>

    鲁豫在心里这样说。</p>

    柳至说他是草包，鲁侍郎自然听到。是时候把草包名声还给他。看你满面忙碌，像是别的案子有多么要紧，你可知道你柳家就要在朝堂上揭起大变动，准备春闱太子不管高中与否，就在朝堂上集体上谏，要求还娘娘清白声名。</p>

    如果太子是高中的，柳家底气十足。</p>

    如果太子是不中的，柳家会说太子受娘娘冤枉影响，心情受影响，睡觉吃饭都受影响，所以不中，所以娘娘受冤枉作速要查明。</p>

    这自然是抢了鲁豫的差使，但鲁豫不担心。他命林公孙把拉拢的官员名单呈上来，打算密呈皇帝，这又是一个功劳。</p>

    今天是林公孙来见的日子，鲁侍郎见到柳侍郎，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一路暗骂着草包至今还不知道吧？他见天儿的还往京外跑，还有功夫出京去。</p>

    尚书那里旁敲侧击过，尚书对鲁侍郎一肚皮意见，不肯告诉他柳至做什么。鲁侍郎也不急，出来把尚书也暗骂几声草包，骂他不知道自己揣的有主张。他不待见自己，自己也不必要告诉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越过他直接见皇上。</p>

    想想这尚书是草包，柳侍郎是草包，这刑部以前只怕乱七八糟，错的公事很多，自己查出来，又是荣耀事情，还可以把一干草包揪出给皇上。</p>

    鲁侍郎他能不喜欢吗？简直就差哼着俚曲儿进公事房。</p>

    坐下来把手边事情从头理到尾。柳家的事情，只等官员名单。皇后受冤枉的事情，他去查的是娘娘宫里打发出来的宫人。</p>

    查出柳义房里有符纸的那天，是谁往柳义住处去过，总是会有这样一个人，林允文说他没有写那样的符纸，符纸不会自地底钻出来。</p>

    鲁侍郎能用的人太少，只有林公孙。所以和宫人去套近乎的，也是林公孙。</p>

    用一个人太少，鲁侍郎抱起香茶，边等林公孙，边寻思刑部里有哪个捕快是对自己好的，可以提拔到身边。</p>

    他呷第一口茶的时候，林公孙走进刑部大门。和大门的点点头，就要往里进。</p>

    林公孙也是春风满面，也正在想柳家的人真是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跟踪到柳家的人，跟着他到一个一个的官员家门外，小茶馆里坐守着，轻易的把名单记在手中。</p>

    他也记得那柳笨蛋叫柳垣，和柳至是一个辈分。林公孙暗笑，柳家是怎么起名字的，柳明柳晖，是同一个偏旁，柳至柳坦又是另一个偏旁。</p>

    他笑着走着，喜滋滋儿大好功劳就要到手，鲁侍郎这个也是笨蛋，他手底下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用，他不让自己捏住头皮能让谁捏住？</p>

    要名单是不是？</p>

    先给一半，看看赏赐好不好。不给得丰足，老子把你急死，一天一个的给你人名字。</p>

    正美着，脸儿不由自主扬着，手臂轻快的甩动，步子也如在云端时，身后街上冲出一个人。</p>

    守门的杂役就见到一个衣衫满是尘灰的少年一跳上来，大喝一声：“林公孙你这个大坏蛋！”</p>

    林公孙愕然回身，见到少年，面上一呆，嗓子眼里吃吃有声，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少年扑到他身上，一股血流喷出来。再一扬手，又是一股血流喷出来。</p>

    杂役到这个时候才看到少年手中扣着解腕尖刀，刀尖染血，但还是明亮的不能容人忽视。</p>

    杂役跳过去救，少年已经扎下去十几刀。</p>

    他满腔的恨，满身的怨，还带着毒。这是个怨恨毒怒的心思下手，杂役和闻讯出来的捕快把少年按倒，林公孙已然没命。</p>

    他大睁着眼睛，带着不敢相信。老练的捕快们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少年和林公孙是旧相识，就地审问，厉喝：“姓名！”</p>

    少年怒昂起头：“萧强！”</p>

    萧是国姓，捕快看看手脚伏地的少年，皱眉再喝：“哪里人！”</p>

    “我是定边郡王的旧家人！赐姓萧。我的姑姑是林公孙这大坏蛋的头房妻子。我的爹让这大坏蛋冤枉是余孽，送到你们刑部打死了！”少年怒气汹汹，几个人按着他因愤怒还有余力，身子一拱，跳起来，一头撞到最近的一个捕快身上。</p>

    捕快们揪回他，啪啪几个耳光打下去，少年鼻青面肿，但放声大哭：“爹，我给你报仇了！我来晚了。你的尸首在哪里也不知道。化人场尸首里我找过，没有你。这大坏蛋让我杀了。不是亲戚他能知道你心思！说你有怨言，他害死你，我才知道，我来晚了！……”</p>

    鲁豫赶出来，就听到号啕哭声，见到林公孙是死人一个。鲁侍郎的心尖子全让揪疼，不不，是心尖子让人拔了去。</p>

    怒目揪起少年，少年不屈得和他瞪视。鲁豫顿足大骂：“动大刑，不动大刑你不招！”</p>

    “呸！”少年不认得鲁豫是谁，但他敢在刑部门口杀人，抱着必死的心，一口带血沫的唾沫喷到鲁豫胡子上。</p>

    谁让他离这么近呢？一喷就中。</p>

    鲁豫大怒，劈面一个巴掌打得少年倒地，再次跳脚大呼：“用刑用刑！”</p>

    “慢来，”尚书大人慢条斯理的走出来，没出来前就得到消息的他装模作样再定晴看看，有捕快简单回过，尚书大人狡黠的抚抚须，叫一声：“张捕头，这事情你来查。”</p>

    鲁豫嘶声呼道：“他杀的是我的人，我审他！”</p>

    尚书皮笑肉不笑：“正是你的人，你才不能查！”</p>

    鲁豫气极，忘记了前情：“你……”</p>

    尚书打断他：“与娘娘有关，柳至不能独查。这与你有关，你鲁侍郎也退后吧。”</p>

    说过不看鲁豫神色，拂袖进去，边走边道：“在鲁侍郎到刑部以前，我这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是了，是自从马丞相和你鲁侍郎一起过来以前，没有这样的规矩。如今你鲁侍郎定下，就依着你。这个人，不许你插手，他要是早死了，也只找你。”</p>

    头一回，尚书当着人把对鲁豫的不满表达出来，捕头捕快们都不惹事，也无人看鲁豫，这会儿看他肯定不是好脸色。把少年带走，打发杂役出来清洗大门。</p>

    ……</p>

    “死了？”</p>

    僻静的小酒楼里，柳至眉头也不抬一下。</p>

    柳垣在他面前微笑：“我让小子装着去找你看过，林公孙死透了的，这笨蛋，我对着他露上一句，他就当我是主使人，跟我后面，我走亲戚，他喝北风。”</p>

    柳至哦上一声：“那少年也活不成，当街杀人是死罪，何况还死在刑部门外，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p>

    柳垣有不忍：“姓林的害人不浅，自己的舅兄他也送去死。少年是小子们无意中在街上遇到，定边郡王的族人回去告知他内幕，他赶来，对京里不熟悉，到了有两个月，到处打听林公孙，我说指点一下吧。那刀不错，是他家传的，杀姓林的，姓林的这辈子可算值了。”</p>

    柳至点头：“我若到手，我送给你。”</p>

    柳垣道谢，桌上有酒菜，两个人是在这里用午饭，提壶给柳至倒上，带着钦佩：“至哥，以前我服你，但我还以为有丞相和娘娘关照你。现在我服你，你说得对，咱们家再闹事，好不到哪里去。”</p>

    柳至握起酒杯，对着兄弟坦诚的面容，忽然心酸又上来，他想到柳明等糊涂虫。</p>

    把酒一饮而尽，柳至叹道：“多少人等着娘娘下去，等着我们闹大。”</p>

    “是啊，”柳垣也感慨万端，也吃一杯酒，又怒火满腔：“姓鲁的怎么收拾他？他要把我们一锅儿端的呈给皇上。”</p>

    柳至慢慢地有了一个模糊不清得笑容：“他啊，你别急。等着。”</p>

    ……</p>

    如果怒火真的可以焚烧，鲁豫真的会鼻子眼睛里喷出火来吓吓人。</p>

    他太气愤。</p>

    他也认为自己有理由气愤。</p>

    因为林公孙的死一定有人作为。</p>

    是柳至？</p>

    这草包自家人的事都不知道，不用提他。</p>

    是……把一堆可能仿佛依稀大概的人名排列，有一个人名在脑海里放大，又放大。</p>

    忠毅侯！</p>

    鲁豫怒不可遏，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p>

    他在查太后和忠毅侯，想来忠毅侯能不防备？</p>

    无端的扣到袁训头上，鲁豫往外就冲。林公孙一走，好些事情他得自己重头查起。他等不及，也没功夫等，他现在就去宫里，去见皇后宫里打发出来的旧宫人。</p>

    ……</p>

    “姓林的死了，”关安在兵部里对着袁训笑：“身前扎成筛子，那刀真不错。可惜了，落到刑部手里。刑部尚书过年割腊肉倒是方便。”</p>

    腊肉冻板板不好割，这一刀下去就片得痛快。</p>

    袁训没放心上，有人要寻仇，这事情解释得通。关安说完出去，袁训对着刚收到的公文发愁。</p>

    姐丈和王爷的手下，各拉人马“背着”姐丈和王爷打了一架，牵涉的人太多有数百人，这就没法子隐瞒不说，他们也不隐瞒。</p>

    各来公文指责对方手下先出手，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白热化。</p>

    一个是守兵权，一个是一定争，袁训苦恼不已。他才当上兵部尚书，这一个是亲姐丈，一个是亲家，就出大难题给他。</p>

    让姐丈退让，姐丈既然起意争，袁训知道他不会退后。要王爷让兵权，这尚书明天就当到头，纯属胡扯的话。</p>

    别人看着尚书多风光，尚书在这里支肘寻思主意。</p>

    四皇叔来得正是时候，他一跳进来：“哈哈，小袁呐，我又来看你了。拜晚年拜晚年。”</p>

    袁训见到他，愁也不行，烦也抛开，蹿出案几拧住四皇叔衣袖，跟拿贼似的，这一回可丢不了。</p>

    尚书黑着脸：“书画呢，分我一半。”</p>

    尚书总算逮到皇叔，从去年中秋以前到今年，可以说是逮他有两年。而这位皇叔自从骗走书画，从此人影子不见。</p>

    元旦正岁金殿朝贺，尚书倒是见到皇叔的背，当时不好讨要，赐宴的时候就见不到他，以后又是碰不到，直到今天他自己送上门。</p>

    “书画拿来！”带着绝不妥协。</p>

    四皇叔哈哈：“别急别急，我的人在这里，自然有东西给你。”袁训呲牙：“拿别的不换。”</p>

    “听听再说不迟。”四皇叔带着神秘，凑到袁训耳朵根子下面：“三长公主府上的鲁驸马，总知道？”</p>

    袁训不为所动：“知道。拿他不换。”</p>

    “他刚才往宫里，叫出以前跟娘娘的人好一通的问，问的是什么，我到的晚没听到。后来他出去，又往做苦役的地方。那里去年死了个太监叫柳礼，是娘娘的亲信太监，”</p>

    袁训继续黑着脸：“死了还问什么？”</p>

    “他问的是跟柳礼一起做过苦役的小太监，他站在北风地里问，四面无挡头，我跟着去了，但什么也没听到。我想对你说说吧，你聪明，你能干，你字写得好，”</p>

    袁训叫停：“休想，我的字一笔也不给你。”</p>

    四皇叔扑哧一笑：“我早已收到，我取走老梁尚书的牡丹，梁二爷讹你的字，我分了一半。”</p>

    袁训咬牙切齿：“你们这局中局套中套，倒说我聪明？”</p>

    “你小袁是打仗办差聪明，我们是骗人字画聪明。这不能比。”四皇叔谦虚一番，这就要走，袁训又问：“你循私情告诉我话，不怕皇上知道？”</p>

    四皇叔笑了，指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是谁？我乃皇叔是也。皇叔没有皇上大，可我是太上皇养大的弟弟。先太上皇儿子少，福王又造了反，还有几个皇叔是王府上的，与我不同，我是独一份儿的皇叔，太上皇还能有几个亲弟弟？他老人家一直照顾我。我一不是大罪，二不是大错，就传几句话，怎么了？再说他鲁驸马问的是什么话，我有告诉你吗？我都没听到，我上哪儿泄密去？不怕不怕，小袁呐，哈哈，你别为我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老婆有了，你又当柳下惠，憋闷不？有气就写字吧，你写出好字，记得寻我，我爱你的字。”</p>

    袁训板起脸：“你是爱骗我的字。”四皇叔嬉皮笑脸：“差不多差不多，”又把袁训调谑一句：“到底是探花，就爱扣字眼儿，走了的，不用送。”</p>

    挤一挤眼，扬长而去。</p>

    关安在外面等着侍候，在外面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得肚子疼。等四皇叔走远，关安抱着肚子进来：“侯爷，您要回书画没有？”</p>

    袁训面沉如水：“这等油子，一个梁晋，一个教坊司，一个皇叔，我不是对手。”</p>

    关安笑着出去，继续笑。</p>

    ……</p>

    二月春闱到，掌珠把韩世拓送出房门，文章侯等人把他送到贡院，韩世拓说我必中。又见太子殿下车驾过来，考生们入场。</p>

    春闱中间，关安把亲事成了。他讨吃的长大，念念不忘和他一起讨吃的同村人，七拐八弯的亲，是他表姐，大他三天。任保把他们母子们寻到，和表姐分离。</p>

    袁训帮忙把人寻到，按天豹成亲的例子，给关安成就夫妻。天豹成亲三天后就离去，他的妻子柴妞儿因为常见到卫氏，心里安心并不多问。又有关安妻子做伴，日子流水一样打发。</p>

    春闱很快过去，柳家焦急等消息，只待榜单一张，就金殿上联名发难。而加寿和瑞庆殿下乐呵，新袭王爵的镇南王回到家，总能见到加寿姑娘在房里，和瑞庆殿下商议游春玩夏带赏秋。</p>

    寿姐儿大了，知道赏花是雅事情。瑞庆殿下呢，她嫁了人，和以前住在宫里出来总不方便不同，这是自己当家做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p>

    和加寿摆开衣料做衣裳，京外好玩的地方让人探看，什么地方放茶水，什么地方听乐曲，镇南王也让拉着出主意，一直商议到春闱放榜那天。</p>

    ……</p>

    加寿这天晚上留宿自己家里，走的时候告诉太子：“榜单夜里填出来，今儿夜里我不回宫，能早早的知道。一出来，我就过来贺你。瑞庆姑姑说，春闱出来，皇上就让太子哥哥出门儿，我们准备好些玩的，一直没舍得去，只陪你去。”</p>

    太子很喜欢，但是和加寿开玩笑：“你不陪岳父岳母，也不陪弟弟妹妹？”加寿认真的点着头：“母亲说四月里接小六进家，母亲不能去，父亲要陪着，执瑜执璞要陪称心如意呢，二妹最近看家里不顺眼，修整家。加福更不要我，战哥儿才不肯让，我只陪你。”</p>

    太子心头一动，让加寿的话引出心思。</p>

    他的环境是冰火两重天。</p>

    他的父皇当朝皇帝，左一个美人儿，右一个美人儿。他的母亲常为此伤心难过，引发嫉妒祸患，太子现是心里明白的年纪，他有时候受母亲影响，也为父皇不宠母后忧愁一时，但有加寿在，又是少年，倒也很快解开。</p>

    他的祖父祖母呢，又是另一个样子。</p>

    太上皇在位时，扶持太后成皇后步步艰难，两个人算患难中走出，折磨来的感情醇厚足，他不再当皇帝，不用再考虑睡谁家的女儿就能安抚那家的官员，他也老到有理由不纳新宠，和太后成天在一起。</p>

    太后去哪里，太上皇就去哪里。太后也是一样，太上皇在哪里，她也陪着。</p>

    老来是伴儿，这一对人也在太子眼前，感情深厚，和皇帝皇后大不一样。</p>

    然后离太子最近的一对夫妻，就是他的岳父袁训。</p>

    袁训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文弱比他美貌的男子多，但要逊侯爷一段英武。英武的美男子也有，但要逊侯爷一段文采。有文采有英武的美男子也有，又要逊侯爷一段深情。</p>

    一心一意要是从古的时候起就叫不对，上邪，我欲与君长相知这脍炙人口的乐府情歌是从哪里出来的？</p>

    三妻四妾，是后世人对女性的摧残和人性的扭曲。风流的有没有？有。但钟情深贞的有没有？有。</p>

    在封建社会也是合理存在。</p>

    袁侯爷也不怕有人笑话，谁敢笑话他，他就笑话回去。渐渐的，这对夫妻是京中一对佳话。</p>

    太子看在眼里，也把母后的伤痛看在眼里。在今天以前，他从没有把这三对夫妻，父皇母后、太上皇太后和岳父岳母并在一处去想。也对萧战粘着加福不在意。</p>

    但他知道小王爷离京那一段，战哥儿对加福苦苦的小面容，张开小手比划无穷大：“我走了以后，就这么久的不和你玩，你愿意吗？”</p>

    加福说不愿意，萧战留下。</p>

    太子是听加寿说的，加寿说战哥儿成了苦瓜脸，大快久受萧战“欺负”的加寿心。</p>

    这一会儿，一起上太子心头。</p>

    要说父皇是皇帝，理所应当有三宫和六院，太子知道的，太上皇有皇祖母以后，再没有别人能生下孩子。去不去别人的宫室，这个太子没细打听。</p>

    要说一定三妻和四妾，岳父他就没有。加寿的兄弟姐妹全是亲的，吵起架来一步不让，但过后说好就好，和太子的兄弟姐妹不一样。</p>

    太子殿下的兄弟姐妹，一半儿是讨好他的，一半儿是师傅们帮太子打量，心思不明，也会提醒太子防备。</p>

    这是太子师们应该做的事，太子心里就算想和加寿一样和兄弟们吵，也没有人敢当面同他吵。</p>

    要说皇家就是如此，皇家也是人，难道没有亲情？</p>

    加寿的一番话，父亲陪母亲，弟弟们陪小媳妇，沈沐麟不在，香姐儿也不用陪，加福更是别想，她是萧战的，要陪加福，得先问小王爷答不答应。</p>

    那加寿呢，自然是陪你的。</p>

    太子心尖子颤上一颤，情意二字在今晚多少留下点刻痕，把加寿送走。回去睡下，因为准备殿试，倒也睡着。</p>

    加寿回到家，和父母亲香一回，念姐儿是住在她的绣楼上，叫下来，和加寿一起睡在父母亲对间，小姑娘们说一会儿话睡过去。</p>

    关安带着小子们守在贡院门外，倒和太子府上，文章侯府的人做上伴儿。先出来的是韩世拓的，四老爷带队，欣喜而回。</p>

    他的儿子他也不看了，阮二大人的试题小四做不出来，四老爷对他没指望，能考上一回秋闱就觉得不错。</p>

    关安继续守着，太子殿下在前三十名里，关安接住化名，和太子府上的人分开，回家报信。</p>

    天色在黎明，袁训是不想叫起加寿，明天再说不迟。加寿却警醒，见到对间有烛光大明，一骨碌儿起来问，袁训告诉她，加寿穿衣裳，蒋德跟上，父亲送着，如约到太子府上。</p>

    道喜过，袁训回去，太子和加寿分头去睡。半夜里起来再睡，这一觉直到天光大亮，窗户半开，春风把花香吹进来，太子醒来。</p>

    精神抖擞出来到书房，见两个太子师慌慌张张奔过来。太子一怔，有丝不妙浮出心底：“出了什么事情？”</p>

    “殿下，请进去说。”太子师们汗水顾不得擦，把太子请进去，还有气喘，又有焦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p>

    “柳家数十位在职官员，联同三十几位官员，今天殿中上谏，说皇后娘娘受奴才拖累是冤枉，要为娘娘平冤屈。”</p>

    太子稍放下心：“这是他们为娘娘的忠心。”</p>

    “殿下，他们矛头直指太后。”</p>

    太子震惊：“你说。”</p>

    “柳家的人求太后慈恩，请太后为娘娘作主查明此事。”太子师怕太子不明白，进一步解释：“折子现在还不能抄，我们大约记下几句，他们的意思是说太后枉有慈恩之名，在娘娘受冤枉时一句话也没有劝，他们是在说太后冤枉娘娘啊。”</p>

    太子呆住。</p>

    ……</p>

    太后在宫里笑了笑，对打听传话的任保道：“既然这样的话出来，你就去说吧，就说皇后冤枉，我怎么能知道，有皇上呢，轮不到我说话，我老了，想清闲都不行吗？诸事儿都找得上我，好吧，我说情，让皇后还是皇后吧，把宫人们发还，总是旧的，她用得顺手不是。再让这些子官员出来几个，来对我交待。”</p>

    任保飞跑而去。</p>

    ……</p>

    “娘娘，”一堆的人哭着喊着进到皇后宫里，已然得到旨意的皇后鼻子一酸，亦是痛哭满面。</p>

    这些全是她柳家的好儿郎，他们不会不管自己。自己不好，他们又能好到哪里？</p>

    皇后带泪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要把这些忠心的人记住。但看一遍后，疑惑上来。</p>

    问道：“柳至在哪里？”</p>

    皇后再次痛哭：“一定为我在皇上面前还讨情份不是，家里的人就他最……”</p>

    下面最能干的字样没有出来，让柳明截断。</p>

    柳明柳晖让袁训关安所伤，别人奔跑在前面，他们这会儿跟上来。见皇后提起柳至，柳明的人在殿口儿上，就大声道：“此言差矣！”</p>

    皇后愣一愣神，见大家分开，柳明带着残疾模样一步一步行来，皇后心头一痛，道：“你身子不便，也来了？你也是个忠心的。”</p>

    柳明近前跪下，泪水滑下面庞，把皇后认真的端详过，说一声：“脸面儿还好，”就伏地嗬嗬大哭不止，边哭边说：“娘娘心里还想着柳至，柳至他，”</p>

    皇后追问：“什么？”</p>

    “他是不管娘娘死活的啊。”</p>

    皇后面庞唰地白了，随后摇摇头：“我不信，丞相在世的时候最看重他，对他最好……。”</p>

    “丞相何止生前对他最好，西去后诸多珍玩也指定给他，他却还不管娘娘，娘娘，柳至不配为家主。”柳明眸中是仇恨的怒火。</p>

    是的，他仇恨柳至。</p>

    他让袁家所伤，柳至不思为自己这些人报仇。反而在丞相在世的时候，柳至就为和袁家争斗而指责丞相。丞相去世后，柳至当家，他居然还和袁家走动？</p>

    柳明看在眼里，也恨在心里。柳至这一回又做的太明显，柳明暗想，你别怪我心狠，是你太怕太后，太怕袁家。软蛋包儿不能当家主。</p>

    柳明竹筒倒豆子的全说出来，是他近日掌握的消息。</p>

    “娘娘受难的时候，他柳至是在京外，没有及时到娘娘身边，这个怨不得他。但他回京的当天，娘娘您知道他去了哪里？”柳明面庞狰狞。</p>

    皇后没听就骇然：“他去了哪里？”</p>

    “他当天就备下礼物，去往太后宫里巴结！”</p>

    柳至为皇后去讨好太后，但在别人的眼里，很像是皇后受难，他急着巴结太后。</p>

    皇后愤然：“这！”但内心还是相信柳至，皇帝对柳至栽培多少年，皇后就对柳至期待多少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她还是犹豫。</p>

    柳明还有：“而且我们和他商议为娘娘上谏，他搪塞且不说，就在昨天我拿着写好的折子去找他，让他写上名字，他反而把我训斥一顿，说我们会惹起大事，到时候会拖累到他。”</p>

    柳至骂的是连累到整个柳家，柳明怀恨，就改一笔。</p>

    皇后气怒，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细细的想着，柳明还有：“娘娘，您的宫人就要回来侍候，您可以问侍候柳礼的太监。”</p>

    皇后反问：“我问柳礼不也一样。”</p>

    柳明流下“伤心”的泪水：“柳公公他，没了。”</p>

    柳廉柳仁柳义柳礼，是柳家给皇后的，在丞相去世以后，柳皇后思念父亲，把四个太监看得很重。</p>

    柳廉柳仁让加寿所杀，柳皇后痛彻心肺。柳义让皇帝所杀，柳皇后没有办法。最后只有一个柳礼，皇后在没有接到今天旨意时，因为她除去名声损伤没有别的损失，知道自己早晚要恢复，就想过把柳礼提成六宫总管太监。</p>

    现在说死了，皇后像失去手足中的一个茫然不知所措。她的心腹，她的亲信，都不在了，她以后还对谁说心里话？</p>

    皇后再不相信，也疑心大作，缓缓地道：“去看看宫人们回来没有，叫以前跟柳礼的太监来见我。”</p>

    说说话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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