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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这样接生过。”王易看着天边的落日说，自豪而满足。</p>

    她何尝不是？确切地说，她一共也没接生几回。</p>

    女娃的爸爸，那个黑脸泛红的汉子，当即便给女儿取名叫库亚西，这个名字，取得太应景。</p>

    义诊第二天，便有老爹送了好些新鲜瓜果来给他们吃，老爹笑呵呵地自我介绍，是库亚西的爷爷钤。</p>

    原来如此。</p>

    昨晚孩子生下来后，医疗队的车还将母女俩连夜送去了医院，陪着去的，还有个儿科医生呢。</p>

    王易和阮流筝问起库西亚和她妈妈的情况，老爹直说好。</p>

    虽然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不求任何感谢和回报，但是能得到真诚的笑容，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的。</p>

    久闻这边的瓜果格外甜，她来善县这么久，一直还没能抽出时间去买来吃，一尝之下，果然名不虚传。</p>

    老爹得到他们对瓜果的肯定，也是乐开了怀，直到改天再送来。</p>

    可是，当听说他们当晚就要走时，十分遗憾，结果，晚上又送了好些瓜果来，要给他们装车上，医疗队被老爹的热情感动，却之不恭，最后在老爹说，不装走就生气的情况下，才一再对老爹表示感谢。</p>

    随医疗队来的县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们，当地的牧民就是这么淳朴，这么热情，待他们的好，他们会用双倍的好来回报。</p>

    从牧区回来，阮流筝第一件事就是和宁至谦视频。</p>

    宁至谦在视频看了她，笑，“哟，这是哪里来的黑妞啊？”</p>

    阮流筝自己平时倒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一下，宽大的睡衣领口处，明显的，脖子和胸口两个颜色，黑了好几个色度。</p>

    她心情很好，对着摄像头照了照，“我怎么觉得，我黑了反而更好看了呢？”</p>

    他大笑，“这两天忙什么呢？”</p>

    是啊，他等心焦了吗？她这两天都顾不上给他信息。</p>

    “我去牧区了！”她的心还停留在那一片金红色的落日里，开始给他描绘落日下壮丽的景色。</p>

    他在那边静静地看着她说，虽然脸庞晒黑了，但是却愈加显得眼睛发亮，眉飞色舞间，他是真的明白，她这棵充满韧性的小草，倒是在哪里都生长得很好。</p>

    “至谦！这边是水果可好吃了！真的！特别甜！”说起水果，她才想起自己的“壮举”，成就感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对了，至谦，你知道吗？我接生了一个孩子！我！一个神外大夫！接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做库亚西！我给你描述的落日就是她出生时的景象！”</p>

    宁至谦终于惊讶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吗？你那么能干？”</p>

    “对啊！”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能吹了些，马上难为情地抚了抚头发，“好吧，是王易接生的，我只是给她帮忙，王易你知道吗？我们医疗队的妇产科医生。不过，孩子是我拍哭的！脐带是我扎的！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软绵绵的，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特别……”</p>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次接生库西亚和以前她在妇产科轮转的时候不一样，从前，她仅仅只是医生吧，虽然也怀揣对生命的崇敬和喜悦，但是还少了一些发自自然的母性，是的，这一回抱着库西亚的时候，她心里是动了一下的，她想过，这么绵软的小身体，她也会拥有吗？</p>

    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她怔怔的，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至谦，我想跟你生个孩子……”</p>

    他也怔住了。</p>

    “我想……”这个念头一起，便无法消除了，她眼前自动生成一副孩子的图画，大眼睛白皮肤的小女孩，笑呵呵地露出两颗乳牙，强烈的母性将她的心占据得牢牢的，语气愈加急迫了，“至谦！我想要……小孩真的太可爱了！你抱着她小小的身体的时候，恨不得给她全世界，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p>

    她想象着属于她的孩子，可是转念一想，他是能体会的，他都有宁想了，宁想是他视如己出并从婴儿时期就由他带着的。</p>

    当然，她也喜欢宁想，会和他一样把宁想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爱，可是，她并没有参与过宁想的婴儿时期，这个当母亲的过程并不完整。</p>

    “至谦，我们生个女儿好吗？我知道可能会有点难，可是我们努力好吗？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努力！”她见他始终不说话，更着急了。</p>

    他看着她，忽而笑了，“这种事……嗯，我答应你，我努力就好了，而且，你知道，我多么愿意努力！”</p>

    阮流筝哑然，而后脸颊发热，她得多庆幸这会儿王易不在宿舍！他说的努力和她说的，是一回事吗？</p>

    “再胡说我关视频了！”她羞恼不已，“我说的是，假如我不行……我们……我们试管……或者……”</p>

    “好了，傻姑娘，知道了！”他依然在笑。</p>

    “不跟你说了！”门一响，王易进来了，她怕他再说出什么混话来，把视频给关了。</p>

    王易一进来便笑，“跟家人视频呢？”</p>

    “嗯！”她不知道王易有没有听到她和宁至谦的对话，有些脸热。</p>

    “男朋友？”王易笑问。</p>

    “是啊！算老公了吧！本来要结婚的，结果我来医疗队了！”她也不加掩饰，尽数说了。</p>

    王易便没再说什么了，给女儿打电话。说来王易也很不容易，女儿还小，每天等她打电话回去，可是，有时候工作忙起来，常常让女儿空等。</p>

    牧区义诊时那个呕吐了她一身的年轻小伙来医院住院了，是她收的，小伙子和他爸妈见又是她，非常难为情。</p>

    她却假装已经把呕吐那事儿给忘了，耐心地给小伙子检查问诊。</p>

    颅骨骨折是肯定的，还要等片子出来才能确定具体伤到什么程度，先给他输了液。</p>

    至此，她才知道，小伙子叫艾尔肯，今年26，在大城市念的大学，回来建设新牧区的，之所以会摔倒是因为帮牧民干活，之所以要推迟住院，也是因为这两天正要交干果的订单，牧民们今年一半的收入就在这里呢。</p>

    小伙子以为只是皮外伤，没引起重视，撑不住头疼呕吐才来看病，恁是熬过了订单日期才来住院。</p>

    有这么个孩子，老爹阿妈是非常自豪的，所以不多时全说给阮流筝听了，倒让小伙子自己很不好意思。</p>

    艾尔肯的检查结果出来，颅骨骨折是确定有的，但是还没到要手术的程度，于是留院保守治疗。</p>

    时间若想要流走，当真如飞一般，艾尔肯一天天好转，出院的时候，艾尔肯的妈妈亲手做了一件当地的民族服装送给她，大红色的纱裙，镶着金边，漂亮极了。</p>

    她很喜欢，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问阿妈好不好看，阿妈喜地连连点头，连旁边的艾尔肯看着她的目光也是灼热的。</p>

    她明白这是阿妈的心意，或者仍旧出于那次吐脏了她白大褂的愧疚，但是她没有白白收下阿妈的手工，给钱肯定是会惹恼阿妈的，只把自己从北京带来的礼物送给阿妈。</p>

    艾尔肯出院了，她计算着，宁至谦也该回国了。</p>

    某天，她的手机弹出第十张手写留言：老婆，最后一张，我要回家了！我想你！</p>

    那一刻，她激动得热泪盈眶。</p>

    虽然仍旧隔了千山万水，但是回家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p>

    是啊，回家了，纵然仍旧不是一个时区，但是回国了就是回家了，白天和黑夜，不再完全交错。</p>

    他却问她，哪里来的裙子？</p>

    她一五一十告诉他，他却直到最后也没说一个美字。</p>

    她心有期待的，莫名失望……</p>

    几天后，艾力肯又回到医院来了，这一次，是装了车，载着牧民们的副产品要运出去的，顺便来医院看医生们，还给医生带了干果和奶制品，请他们尝尝。</p>

    阮流筝真被牧民们的热情好客给暖透了心，带着干果回宿舍，想到王易的女儿，便转赠给王易了，让她寄回去给女儿吃。话说她来善县这么久，王易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在生活上对她多有关照，她还真得好好谢谢这位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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