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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36

    祸国(14部完结) 作者:十四阙

    分节阅读_36

    一杯的喝,她看见酒水溅出来漉湿了他的衣袍,她还看见他藏在案下的另一只手在微微的颤抖,她看见他最后推开侍从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后花园。

    她连忙跟过去,就见他抱着一座假山呕吐,吐着吐着,忽然开始轻声的笑,笑着笑着,又停下来,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出神。

    那名叫朱龙的男子跟在一旁,递上湿巾道:“侯爷,我们回去吧。”

    “回去……”姬婴的眼神恍惚起来,忽道,“不,我还要与薛采比箭……”

    “侯爷,”朱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痛苦,“薛小公子去了燕国,您忘了。”

    “是吗?”姬婴显得很惊讶,喃喃道,“去了燕国啊,难怪今年没有看见……去了燕国……去了燕国……”

    “侯爷,咱们回去吧。”朱龙伸手去扶,姬婴却像是看见了很可怕的事情一样,一把将他的手推开,然后朝后退了几步,等再立定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一暗,低声道:“可是……我不想回去。朱龙,我不想回去……”

    “侯爷……”

    “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待一会儿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凄迷,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来,正是去年射箭时戴过的那只扳指。

    月色如水。

    扳指的颜色也变得浅了许多,隐隐泛呈出血般的暗猩色。

    姬婴盯着那枚扳指,眸光闪烁不定,由浅转深,又从深变浅,最后低低一笑:“罢,罢,罢……”他一连说了三声罢字,然后将手一扬,做势欲丢,但挥到一半,却又停住了,就那样硬生生地僵在半空,脸上悲色渐起。

    朱龙在一旁叹道:“侯爷,你……这是何必呢……”

    “丢、不、掉……朱龙,我丢不掉啊……我竟然到此刻了,还是,舍不得丢……呵呵,呵呵呵呵……哎——”声音一颓,手虚软的落下,握着那枚扳指,低头不言。

    风声呜呜,几朵云移过来,遮住了圆月。

    姬婴在斑驳的光影中,周身黯淡。

    姜沉鱼就站在三丈远的地方看着他,想着这个男子为何会如此忧愁。他明明那么睿智多才,任何难题都应该难不倒他才是;他一直都笑的那么温文,永远能将情绪用微笑掩饰的滴水不漏……然而,这一夜,这个站在假山旁吐的一塌糊涂又低头沉默的男子,虽然不再如之前那么风姿隽秀,高雅难言,却让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种疼痛。

    她,看见他这个样子,心就会疼。

    很想过去抱住他,用最最柔软的声音告诉他,不要难过;

    很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恢复之前的明朗与风光;

    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做……

    然而,脚步却迈不开,只能那样安静无声的凝望着他,一直一直凝望着。

    公子,你可知,其实,在姜氏决定与你联姻之前,我已凝望了你很久很久……

    曾见白璧染微瑕。

    此去经年却不察。

    第十三章 红豆

    心口突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痛的透不过气来,忍不住挣扎,却是双目一睁,自梦魇中惊醒过来。

    入目处——

    颐非冷冷地看着她,淡淡道:“你醒了?”

    姜沉鱼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跳下湖去找珠子,然后右腿突然抽筋,就沉下去了。她连忙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但不知怎的已经变干了,而置身处依旧是画舫,看来,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久,但在刚才的梦境里,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远。

    想及刚才的梦境,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颐非见她如此,嘲讽的笑了:“怎么?梦见你的情郎了么?”

    姜沉鱼面色一白,难道自己在梦魇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正心悸时,颐非又道:“放心,你的好师兄已经脱离嫌疑了,那个假太监已经招供了,昨夜和罗贵妃私会偷情的人是他,而你的好师兄不过是倒霉的替死鬼,正好撞上罢了。”

    姜沉鱼抬起眼睛,细细的眉毛微拧在一起。对于这样的解释,完全无法信服。

    “我师兄昨夜为何会去西宫?”

    “他为父王看病之时,父王道在其病发伊始,乃是罗妃亲自照料,曾记录下他每日的饮食状况,所以,东壁侯在看完病后就去西宫,打算问罗妃要那本册子。”

    “然后就撞上那尴尬之事?既不是他的过错,为何事后不肯明说?”

    颐非懒洋洋道:“恐怕是罗妃求了他什么,他既然答应了,为了实践承诺,也只能隐瞒到底了。”

    姜沉鱼垂头想了好一会儿,再度抬眸时,表情无比严肃:“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

    颐非望着她,片刻后,咧嘴一笑:“真巧,我也不大信呢。不过,这样的理由,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够好了。”

    姜沉鱼心想,此中谜团重重,如果再深究下去,恐怕会牵扯到更多的人、更大的阴谋,因此,对于一些不愿意被牵扯进去的人而言,现在这个的确已经是最好的真相。换句话说,就算有其他内幕,即使被弄清楚、探明白了,恐怕也只能烂在肚内,不得外泄。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耳垂,而一捏到耳垂,忽想起一事,面色又变:“耳珠……”

    糟了,耳珠还在湖里!

    当下坐起就要落地,却被颐非按了回去,笑嘻嘻的睨着她道:“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去找……”

    “找这个么?”颐非的右手里忽然多出一物,并在她眼前摇了摇。

    姜沉鱼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昭尹所赐的那颗毒珠?“你……帮我捞回来了?”

    颐非扑哧一笑,手臂忽扬,就又将那颗珠子从半开着的窗户丢了出去。姜沉鱼心中一惊,急道:“你!”

    才刚说一字,却见那颗珠子又出现在了他手上,继续摇动。

    颐非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呆滞表情,笑道:“看你着急的,真是有趣呢。”

    姜沉鱼自知受了愚弄,当即沉下脸,一言不发。颐非知道她生气了,也不再逗她,将珠子递还到她手上,起身走至窗前,将窗户一一推开。

    轻风吹入,纱幔轻轻飘拂,他凝望着外面泛着丝丝涟漪的湖面,忽道:“虞氏,跟我联手吧。”

    姜沉鱼一怔。

    颐非的衣袖鼓满了风,蝶翼般朝后翻飞着,他的脸在绚丽缤纷的华服中显得很素白,而眉睫深深,亦已不复之前的轻佻之态。“你看这天边风起云涌,暴雨将至,你我同在舟上,逃无可逃。不若联手,早登彼岸。”

    他这番话说的很诚恳,姜沉鱼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只是区区一名药女。”

    颐非忽然笑了,转回身,望着她,缓缓道:“我想一名普通的药女,不会需要一只装有红鸠的耳珠。”

    姜沉鱼的手指抖了一下,那颗细小光滑的珠子,在她手上,忽然变得沉若千斤。

    颐非又道:“而一名普通的药女,身侧也不需要有两名顶级高手藏匿跟从。”

    毒珠在她手上变得火烫火烫,几乎握不住。

    画舫内好一阵子安静。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风,一阵阵的吹进来,吹得他和她的头发,都不停撩动。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姜沉鱼才再度抬起头来,低声道:“你要我如何做?”

    颐非正色道:“步,当然是查出那夜在西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到这里,他的眉毛又嘲讽的扬了起来,声音再度变得玩世不恭,“如果我没猜错,那夜西宫除了你师兄和罗妃,还有第三人,而那第三人,绝对不是福春。”

    姜沉鱼想到了某种可能,仿佛是为了肯定她的想法,颐非同时说道:“而是我两位兄长中的其中一人。”

    一记闷雷声轰隆隆的传了过来,天色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姜沉鱼与颐非彼此对视着,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表情。

    我真笨啊……姜沉鱼想,自事情发生之后,她只认为是程国设计故意要陷害她们,只认定了江晚衣是被冤枉的,却没想过,在昭尹选人来迎娶颐殊之时,也暗中确定了下一任程王的人选。她可以身负其他使命,江晚衣自然也可以。那夜在西宫,他大概就是与昭尹意属的皇子见面,不料程王半夜突然醒来找他,无奈之下,只好用另一件丑闻去遮掩那桩密谋,牺牲一个区区贵妃,总比事情败露导致登基不成的好。

    她本是一点即透的人,如今被颐非提醒,之前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顿时就全部连贯起来,变得清晰。那么,究竟昭尹意属的是哪位皇子呢?

    是麟素?还是涵祁?

    而眼前这个颐非,又岂会坐以待毙,会不会,在他身后也有它国的支持?支持他的,是燕国,还是宜国?

    刚想到宜国,忽听山水在船舱外禀报:“三殿下,宜王来了。”

    姜沉鱼的眉毛下意识地皱了一下,难道赫奕真与颐非有勾结?谁料,颐非听后,朝她油滑一笑:“恭喜你,英雄救美来了。”

    她尚不明其意,就听外面远远传来赫奕的声音道:“阿虞姑娘可在船上?”

    颐非掀帘大步走了出去,姜沉鱼听他在船头笑道:“真没想到,区区一个璧国的药女,竟有那么大的面子,劳烦宜王亲自来接。”

    赫奕也笑道:“性命攸关,不得不来啊。实不相瞒,小王身上还有旧伤未愈,一直都是由阿虞姑娘针灸医治的,现又到下针的时候了,小王全身疼痛难止,眼巴巴的赶往驿站,听说阿虞姑娘在三殿下府,便又只好马不停蹄的来这了。”

    颐非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性命攸关。既然这样,我也不敢再多留虞姑娘,坏陛下大事。陛下就请接她走吧。”

    姜沉鱼听他肯放自己走,连忙起身走出去,但见画舫已朝湖边划去,赫奕正站在岸上,一身红衣,笑的旭暖。

    此时此刻,如此相见,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不待船靠好,赫奕已伸出手来,姜沉鱼忙将手交给他,他轻轻一带,将她半抱上岸。一旁的颐非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眸色忽的微沉。

    而待得她站好后,赫奕便朝颐非抱拳道:“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颐非微微一笑:“好走,不送。”

    赫奕带沉鱼上车,马车顺顺当当的离开王府,并无遇到其他阻拦。

    又一记闪电劈过后,天空下起大雨来。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顶与车壁,姜沉鱼看着阴霾的天空,不禁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不知道?”赫奕笑笑地看着她,倒也没卖关子,答道,“现在是巳时。”见姜沉鱼一呆,又补充道,“六月初三。”

    姜沉鱼惊道:“什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昨日下午进的三皇子府,一夜未归。你师兄心中担心,正好我送上门求他医治,他便委托我出面来接你。”

    姜沉鱼没想到,她这一昏迷竟是一夜,刚才醒来时,她还以为自己最多只睡了两个时辰呢。也难怪江晚衣他们会担心。不过,算他聪明,竟知道让宜王出面接人。

    抬睫处,见赫奕笑的几许暧昧,不禁有些恼:“你笑成这样子做什么?”

    赫奕咳嗽几声,缓缓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

    样子?什么样子?

    见她茫然,赫奕的眼珠转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只是从座下摸啊摸,摸出一个铜托盘递给她。

    姜沉鱼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托盘背面打磨的非常光滑,正如一面铜镜,照出了她此时的模样:头发散乱,双目浮肿,唇色苍白,加之衣衫上全是褶皱,看起来活脱脱一幅被蹂躏过的模样,再联系一夜未归……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终于知道赫奕的暧昧之色何来。

    啪,托盘被扣倒,姜沉鱼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赫奕,赫奕扬了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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