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离攸 作者:水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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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琬樱殿窗前那片光秃秃的虞美人着实显得生机盎然。

    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浅离攸在一处临水的亭子里坐下来，心中依旧想着如何能躲过今晚。明日便是最后要行动的日子，他不想在最后一个晚上马失前蹄。浅离攸思索着，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目无焦距地眺望着远方。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浅离攸的沉思。抬眸望去，看见不远处一行人正缓步向他所在之处走来。为首的是个华服宫装的女子，手里牵了个半大的孩子。一旁有两名宫娥伺候，身后亦跟了五六个侍卫。

    浅离攸微微蹙起眉。后宫中的女人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他也不想与他们起什么冲突，浪费无谓的时间。可对方显然已经看见了他，此时想走也已是来不及了。那女子还带了个孩子，应该是夜君曦八个皇子的母妃之一。看那孩子的年纪，大约八九岁的模样，那么说来应该是皇长子或者二皇子的母妃。

    浅离攸正想着，那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跟前儿，只听那女子婷婷袅袅站定了才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琬樱殿的离攸尚君。真是难得，竟然能在这儿碰上。”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模样，妆容精致淡雅，眉宇之间有些眼熟。只见她将那孩子拉着站在自己身前，眸中满是轻蔑之意。

    浅离攸淡淡地大量着对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腰间的一抹紫色光华流转，心中立时清明。

    “原来是淑媛娘娘。”浅离攸浅笑着微微行了个礼。面前女子腰间的紫苏石佩玉昭示着她的身份——岚宇后宫之中的另一个来自曜国的公主，他的“姑姑”浅雅芙。而她手中牵的孩子，应该便是皇长子夜衡霆了。

    浅雅芙闻言挑了挑眉，略有些意外：“没想到尚君认得本宫。”

    “离攸不认得娘娘，却认得娘娘腰间的紫苏石。”浅离攸微笑道，“照辈分，离攸该称您一声姑姑才是。”

    浅雅芙望着浅离攸的目光由先前的蔑视转为了深沉，掂量了半晌，牵着孩子坐下了，这才道：“本宫听闻皇兄的七子因为母妃早逝缺乏教养，是个平凡粗鄙之人，却没想到传闻有误。”浅雅芙打量着面前面容平庸的少年，心中打鼓。她虽然并未见过浅离攸，却曾见过浅如月。那个应当是她侄女的少女的确如同传闻中那般美艳无双，当得起曜国明珠的名号。听闻浅如月与这个浅离攸也走得很近，却并未听浅如月说起这少年的不凡……浅雅芙想起那个看似单纯的少女，心中不由一沉。难不成是看走了眼……？

    浅离攸看着浅雅芙神情的变换，闻言轻笑：“传闻无误，离攸的确只是个平凡粗鄙之人。”浅离攸迎着对方明显不信的眼神神色坦然。他并不想与她多说些什么。他的这个姑姑能在这莲妃掌权的岚宇后宫生存十余年且育有一子，应该也不是个什么单纯善良的女子。

    正当浅雅芙还想说些什么之时，却忽然从远处跑来一个内侍：“见过淑媛娘娘，见过离攸尚君。”

    “何事？”浅雅芙开口问道。

    那内侍没有想到这两人会在一起，偷偷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额角有一滴冷汗低下，却只能硬着头皮道：“琴伊宫的淑媛娘娘想请离攸尚君到琴伊宫一叙。说是曜国大皇子和三皇子得了帝君陛下的许可前来探望……”

    浅离攸闻言微微蹙眉。早先才和夜君曦说起那两人，这会儿便想要见他……他的父皇派遣两个皇子前来出使纳贡，肯定是带着重要的任务而来。直奔浅如月也是因为浅如月才是曜国最重要的筹码。而他们为何会想要见他呢？难不成是浅如月对他们二人说了什么？

    浅离攸微微有些头疼。看来一时兴起帮了浅如月两回，到头来却成了他自己的麻烦。不过转念一想，去瞧瞧他的父皇到底想要做什么，倒也没什么不好。近来有人想要行刺岚宇帝君，天下安生太久了如今并不太平。不知道曜国是否淌了这趟浑水……

    抬眸看看一旁的浅雅芙，只见她面色如常，眼神却阴沉得很。想想也是，浅雅芙孤身一人来到岚宇后宫这个龙潭虎穴，风雨十余年肯定历经了苦楚，可无论是当时的曜国国君还是如今的曜国国君似乎均未曾为这个远嫁的女儿和妹妹做些什么，也难怪她如今听说曜国两位皇子前来找浅如月，便露出这般怨恨的神情。

    后宫之中果然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浅离攸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对着浅雅芙开口道，“淑媛娘娘亦是曜国公主出身。两位皇兄算来也是您的侄儿，不如和离攸一道去琴伊宫见见他们？”

    浅雅芙有些意外这个浅离攸竟会开口相邀，沉思了一会儿，对着身旁的宫娥道：“将大皇子带回宫去。”

    那宫娥牵过了那孩子的手拉着他走了。孩子离了母妃身边倒也并不吵闹，只是频频回首，目光中带着些好奇和探究的神色，游移在他的母妃和与他母妃一起坐在亭子里的陌生人。

    御书房中的男人听了影卫的禀报，只略微沉吟便道：“随他们去。”

    影卫瞬间没了踪影，一旁正在替他整理奏折的林珝开口道：“陛下觉得曜国并无可疑之处？”

    夜君曦微微眯起眸子道：“曜国不是彤国，没那个胆子倒戈。近年来被周边几国挤兑得狠了，想要岚宇替他说句话罢了。至于攸儿……随他去便是了。”反正无论那心怀不轨的小东西想要做什么，今夜他都要定他了……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黯色。

    听闻帝君对琬樱殿那位的称呼，林珝的眼皮子微微跳了跳，却也并未有何表示，只是继续低头整理着成堆的奏折……

    第三十四章：潜伏

    浅离攸踏入琴伊宫中之时，恰巧看见坐在上座的浅如月红着眼眶，拿帕子轻轻擦拭着泪痕。而她的下首处依次坐的两个青年约莫就是曜国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了。

    大皇子浅如风，与同母妹妹一样有一副出众的相貌，身材颀长，倒也算得上玉树临风，只可惜似乎心术不正，那眉眼之间满是算计的味道。而三皇子浅思翾相比浅如风相貌上略逊一筹，可许是因为在边关的历练，浅思翾身材高大魁梧，神色略显阴沉，颇有些将军的模样。

    虽说是兄弟，可因为地位的差异，浅离攸见过他们的次数一个手的指头就能数的过来，因而这两个人“兄长”对他来说与陌生人无异。浅离攸只是略微打量了两人一阵子便只对着浅如月道：“不知皇姐遣人来寻我是有何要事？”

    浅如月一见浅离攸身边竟还站着浅雅芙一时之间脸色微沉，不过只一瞬便换上了笑容，起身相迎道：“两位皇兄来了，我便想让你过来一道见见说说话。没想到姑姑也来了。来人，奉茶。”说着对浅雅芙勉强地笑了笑。

    浅如月与浅雅芙并不亲近，只是在刚入宫之时因着姑侄的名头前去拜访过一回，说了些场面话。女人的直觉告诉浅如月这个“姑姑”还是不要走的太近才好。可今日见人已经来了，又不好赶她离开，便不由的有些左右为难，略带怨怼地看了浅离攸一眼。

    浅离攸视若无睹，径自挑了个位置施施然坐了。苏瑞与青月则一声不吭地在自家主子身后站定。

    “皇妹，这位是……”浅如风望着浅雅芙，眸中满是凝重。他只听浅如月说传闻中平庸木讷且出身低下的七皇弟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且在这岚宇深宫之中对她多有帮助才想要见一见他，却没想到在那看似平凡的少年身后还多来了一个女子。看那装束应该也是岚宇帝君的宫妃。

    “大皇兄，三皇兄，这位是当年皇爷爷在位时前来岚宇与帝君陛下联姻的姑姑，是我曜国的长公主。”浅如月略显拘谨地道，游移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面无表情的浅雅芙，又不停地望向浅离攸。

    浅如风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拉着浅思翾对着浅雅芙行了礼，又转向浅离攸道：“这位想必便是七皇弟了罢……在宫中那么多年都未曾见过几面，真是可惜了。”

    感受到浅如风满怀怀疑的目光，浅离攸微微挑了挑眉，并不言语，心中却微微冷笑。在曜国皇宫他是被遗忘的皇子，偶尔被人提起也不过是换来几声讥讽和嗤笑罢了。而浅如风却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国君最宠爱的儿子，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两人云泥之别，就算从未见过面，又何来可惜？

    见浅离攸并不应答，浅如风有些不悦，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得一旁的浅思翾沉声开口道：“皇兄，该说正事儿了。别忘了那岚宇帝君只给了你我一个时辰。”

    浅如风一听斜了浅思翾一眼，却好歹也记得自己入宫的目的。然而目光瞟过浅雅芙，却又朝着浅如月使了个眼色。

    “本宫亦是曜国人，是你们父皇的亲生妹妹。有何事不可在本宫面前说的？难不成本宫还会帮着别人来算计曜国不成？”冷哼了一声，浅雅芙终于说了自踏入琴伊宫以来的句话。

    然而那浅如风明显不相信浅雅芙，依然不肯开口。浅如月左右为难，不由对浅离攸道：“离攸，依你之意，该当如何？”一边说着一边朝浅离攸使求救的眼色。

    浅离攸望着面前几人，又看了身后的苏瑞一眼，终于缓缓开口道：“父皇派遣两位皇兄前来出使到底有何目的，大皇兄但说无妨。”说着看了浅雅芙一眼，又道，“至于淑媛娘娘，不仅是曜国长公主，还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子的母妃。若是曜国出了什么差错，淑媛娘娘与皇长子便是少了一个依靠。所以离攸以为，两位皇兄有何事在淑媛娘娘面前但说无妨。”

    浅如风闻言与浅思翾对视一眼，望着浅离攸的目光带上了丝丝深意。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七皇弟说的有理。三皇弟，就由你来说罢。”

    浅思翾点了点头，沉声道：“不瞒各位，如今曜国国内情势危急。晁国与桓国在不久前结盟，在两面对我曜国虎视眈眈，多次犯我边境。我自边境回朝求援，父皇本想迎战，奈何近年来国库吃紧，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前线的将士。若是边境一破，国内情势将更加不容乐观。那晁国与桓国同我曜国一样均属岚宇帝国的属国，因而父皇遣我二人前来向岚宇帝君陛下请求调停。”

    “父皇听闻你们二人在后宫之中均已占有一席之地，如今又有姑姑为那岚宇帝君生了皇长子。不知三位可否从中周旋，助我曜国一臂之力？”浅如风紧接着浅思翾的话问道。

    浅雅芙闻言面露了然之色。故国是何状况，她这么多年虽身处岚宇深宫，却也是偶有耳闻。不过她却只是冷冷一笑道：“本宫如今唯有一个霆儿还能做得本宫的依靠。至于帝君陛下，先是有如月这般倾城的美人儿，后宠着离攸，早已经将本宫忘到脑后去了。”

    浅如月也是面露难色。自那日她对夜君曦袒露了身怀有孕之事后，夜君曦除了派遣一个御医替她看诊安胎之外，统共只来看过她一次，颇有冷淡之势。倒是浅离攸……漂亮的杏眸望向悠然坐在一旁的少年，浅如月心中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皇姐看着我做什么？我只是区区一个尚君，人微言轻，又貌不惊人。帝君陛下如今只是新鲜，过不了多久便会忘个干净。倒是皇姐和姑姑，您二人都是九嫔之首的淑媛娘娘，在后宫中的地位只在那莲贵妃之下，举足轻重。倒是可以在陛下面前略提一二。”浅离攸端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一口，敛下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国库空虚……呵~

    除却曜国皇室多年腐败不堪的挥霍无度导致国库入不敷出之外，这其中青霜和青弘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这二人也真是的，他曾说过做些小本买卖，吃穿无忧便是了，却偏要将产业扩展成如今这副模样……浅离攸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好在有茶盏的遮挡才未被对面那几人瞧见。

    然而想起青弘，黑曜石般的眸中却又闪过一丝心痛的神色。也不知青弘如今如何了。还剩下最后两日便是大限，他一定要找到嘲凤才行啊……浅离攸如此想着，掩在衣袖下的十指缓缓地紧握成拳。

    浅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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