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离攸 作者:水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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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贵妃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夜君曦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却也不点破，只道：“还是爱妃想得周到。”抬手接过宫娥奉上的金丝血燕，又道，“听闻前夜里爱妃连夜召了御医，可是身子有何处不妥？”

    浅离攸闻言心中一沉。前夜里，正是他夜闯苍擎宫又藏身汐莲宫听到莲妃与御医合谋的那一晚。夜君曦提起这一茬做什么？难道他是打算当下便解决浅如月之事？

    犹疑的目光落在身上，夜君曦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浅离攸一眼。

    而莲贵妃则是微微一笑道：“陛下费心了。臣妾并无大碍，是睿儿那日着了风，半夜里发了热，如今也早已好了。”

    夜衡睿便是莲妃所出的四皇子，年仅四岁。拿自己的儿子当挡箭牌，这一招不错。不过可惜，莲贵妃虽然比后宫的其他女人都要聪明，却依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所面对的乃是岚宇的帝君夜君曦，无论她装得多么贤良淑德，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都瞒不过这个身为她的丈夫的男人。

    夜君曦闻言微微眯起眸子，略显冷淡地道：“无事就好。近来如月身子不适，朕命郑御医专门为如月调养。无甚大事便别去打扰，挑个别的御医也是一样的。你可明白？”说着将手中的金丝血燕放到一旁，还将浅离攸手中那一碗也拿走了放到同一处。

    浅离攸见状挑了挑眉。金丝血燕中分明无毒，莲妃若是想要下毒害他，也不会再舀出一碗给夜君曦。那么夜君曦此举……是想要震慑莲妃？

    果然，听到夜君曦之言，莲妃终于微微变了脸色，而看着夜君曦的举动，那一对漂亮的眸中更是闪过一丝不安。然而这一切也不过只有一瞬，莲妃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镇定，微微一揖道：“陛下恕罪，是臣妾唐突了。既然东西也送到了，臣妾便先告退了。”

    夜君曦并未阻拦，只是眼看着她转身离去，脚步不似来时那般沉稳。

    “看来陛下还是在乎皇姐和她腹中的孩子的，是离攸多虑了。”听闻外头没有了声响，浅离攸这才开口道。方才夜君曦之语对于那莲贵妃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那般聪慧的女人不可能听不出来夜君曦话中之意，与那位御医合谋的计划恐怕是要搁置了。如此，浅如月也算是暂时安全了。

    夜君曦闻言轻笑一声，道：“莲妃与她父亲一样心狠手辣。过了今日她不会再找御医，却会找浅如月身边的其他人。浅如月和那孩子的命能不能保得住，还要看她今后的造化。莲妃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浅离攸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传闻近两年宫内便鲜少有宫妃怀孕，偶尔有孕也是小产或死胎的下场，看来这些事中有不少是出自莲妃之手，而夜君曦显然是心知肚明的，却既不处置莲妃，也不心疼那些冤死的孩子。这男人到底有多无情？

    夜君曦看出浅离攸心中所想，不由微微眯起眸子，道：“身在皇家何来的骨肉亲情。你也是皇室之人，对此应该深有感触，不是么？”

    浅离攸闻言不由微愣，记忆中冒出些遥远的片段，黑曜石般的眸中闪过一抹阴暗之色，垂眸，不语。

    见浅离攸这副模样，夜君曦不由微微蹙眉。难不成是想起了从前在曜国时的那些被……凌虐之事？

    不知那些人是谁……凤眸危险地眯起来，夜君曦想着该让曜国的密探前去探查一下此事。

    他虽莫名地开始不在意怀中这人曾被他人占有、玷污过，却万分想将那些人凌迟处死。而且他也不希望这少年在他的怀中想起曾经的人而再次浑身僵硬发冷，恶心欲呕。

    恍惚中又被人拥入一个温暖的散发着青木檀香气息的怀中，浅离攸听得那低沉好听的嗓音命令一般地道：“攸儿，忘掉那些。”

    第三十一章：筹划

    忘掉那些。

    说的轻松，可做起来又何其容易。

    浅离攸身上披了厚厚的狐裘，站在窗边望着那些光秃秃的虞美人。黑曜石般的眸中是鲜少在人前显露的迷惘与不知所措。

    许是听到了帝君陛下在琬樱殿的风声，除却莲妃午后便无人再敢上门来冷嘲热讽，而夜君曦也在莲妃走后又呆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只是他留在耳边的那一句话却始终萦绕在浅离攸的心中，久久不散。

    夜君曦只以为他在曾被人玷污，以为命他忘掉他便真的能够从此心无芥蒂。可那霸道的君王有怎会想得到，他所受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上许多，重到赔上了他前世短短三十年的一生。

    身上的伤愈合了，淡了，渐渐地便会没了踪影，更何况新生之后的这一具皮囊依然干净无暇；只是心上的伤又怎能轻易抹去，不知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还是孟婆怜惜她那一碗汤，让他的心伤随着不灭的记忆一同来到了这个世上。

    真正可笑的是，他本以为他已经淡忘了，淡忘了那不堪的前世。然而就是那个命他忘掉的男人，一个强取豪夺的吻，重新让那些模糊的记忆再度清晰起来。

    忘掉那些，他又何尝不想。只可惜……谈何容易。

    “主子，您的伤还么好呢，怎么站在风口？”一踏进门便看见瘦弱的少年站在窗边，青月忙将手中的汤盅放下，将人拉到一旁的软榻上，随后关了窗。不一会儿殿内暖炉中冒出的热气便驱散了凉意。

    “青月，替我煮一杯茶。”

    正从汤盅中将热气腾腾的人参紫苏玉竹鸡舀到小碗内的青月闻言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御医说了，那茶还是暂且停了才好。主子还是喝汤吧。”

    浅离攸无言地接过碗，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便慢慢地都喝了。既然那夜君曦断绝了他拖延伤势的念头，那还不如早日将身子养好了再去苍擎宫寻那嘲凤。而且三日之后就有个不错的机会，同时也是最后的机会——过了今日，青弘便只剩下四日的时间了。

    夜君曦走前告知于他，岚宇一众属国纳贡之日将至，两日之后将在宫外清都江上的皇家游船之上赐宴各国使臣，三品以上官员与淑媛品级以上的宫妃均可参加。而尚君虽然只与美人同一等级，然而他是曜国七皇子，各国送来的公主皇子成了后妃的无论品级的都可参加。

    清都江上的皇家游船，浅离攸曾在出宫之时远远得瞥见过一眼。到了那一日江畔所有画舫都将闭舫谢客，为皇家晚宴而回避。而届时，将是宫中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也是盗取嘲凤的最佳时机。若找到了嘲凤便能为青弘解毒；而若是到时找不到嘲凤，他也就不必再回宫了。

    思及此，心底忽然浮现出夜君曦那令人为之疯狂的容颜，浅离攸不由地轻叹了口气。到时候那人应该会雷霆大怒罢……说不定还会派人四处搜寻……若是被他抓住了，那霸道的君王的怒气也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浅离攸如此想着，唇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抬手抚上腰间，将一块紫苏石所雕刻而成的配饰握在手中把玩。这配饰乃是曜国皇室之物，每一位皇子和公主在年满两岁记入宗谱的同时都将得到这么一块雕刻有自己名讳的紫苏石配饰。而浅离攸的这一块，一面是个“七”字，另一面刻有神鸟朱雀，底下是细小的“离攸”二字。

    这一世十四载，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远离宫廷的争斗，去宫外过悠然闲适的生活。若非为了青弘，他此刻早已达成这个心愿了。而三日之后，无论如何他都能真正离开了，再也不必回来。

    黑曜石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愉悦，随后却又陷入迷惘。不知为何，心底一直浮动着某人惊世的容颜……

    夜半，苍擎宫。

    今夜帝君陛下并未去任何宫妃的寝宫，也未曾召幸任何人，唯有林珝侍候在一旁。

    “曜国此次派出的使臣是何人？”一边翻看着奏折，夜君曦询问道。

    “回禀陛下，是曜国的大皇子，与浅淑媛一样乃是曜国皇后所出嫡子，亦是曜国国君中意的储君之选。同行的还有三皇子。”

    “哦？这两人如何？”放下奏折，夜君曦略有兴致地问。

    “回禀陛下，曜国大皇子是个骄横跋扈的性子，但懂得察言观色，又是嫡长子，颇受曜国国君的宠爱。那三皇子在边关呆了三年之久，武艺不错。只是性子有些阴沉。”对于此次前来纳贡的各国使臣，林珝早就命人查探地仔细。尤其是曜国，与琬樱殿里的那一位有关，他更是不敢怠慢，继续道，“这两位皇子一个乃是皇后所出，另一个也是贵妃所出，地位很高，在朝中均有自己的势力。大皇子已经过了及冠之龄出宫建府，三皇子久居边关，两人与离攸尚君均无往来。”

    闻言夜君曦点了点头，斜倚在扶手上抵着下颔略做思索，想起午后在琬樱殿中之事，便道：“命探子打探，浅离攸在曜国后宫与何人走的近，无论是王公贵族也好，侍卫也好。看看是否有人在夜里出入他的住处。”

    林珝不知他的用意，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应了，暗中自有人前去传达命令。不过帝君对那个长相平凡的少年的态度，林珝却看得一清二楚。

    自家主子是何等冷情之人林珝心中清楚的很。而对待琬樱殿中的那一位，却是早已经超过了以往的界限。林珝知道帝君是对那曜国七皇子上了心。只是这份心能维持多久还是未知之事，毕竟从前他也从未曾见过帝君对何人动心的模样。对那少年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不过林珝倒是未曾想到那一晚在苍擎宫与他交手的黑衣人竟然就是那个看起来身材娇小，手无缚鸡之力的浅离攸。如此看来，帝君会看上他倒也是顺理成章。毕竟后宫之中除了莲贵妃便也没有什么有趣之人了。

    正在林珝腹诽之时，又听得夜君曦问道：“魏家之事查得如何？”

    “回禀陛下，据探子说，线索到了岚芷苑便断了。至于与岚芷苑相关地酒楼赌坊瓦肆勾栏之类却并无确切消息称其老板乃是魏家长子魏青霜。”林珝正色道。

    “这么说便是毫无进展？”夜君曦挑了挑眉，略微不满地望向心腹。

    林珝立刻低头：“微臣该死。”

    “罢了，继续查便是了。魏家若真是如此神通广大，自然不会如此轻易便让人查出来。”夜君曦摆了摆手，却是眉心微蹙。魏家疑团不解，浅离攸的秘密也就无从下手。夜君曦心中觉得，或许只有掀开浅离攸所有的伪装，洞察他所有的秘密，他才能完全得到那个淡漠而高深的少年。

    第三十二章：莫名的执着

    后宫中因浅离攸而掀起的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听闻帝君陛下竟日日前去琬樱殿探望据说身子抱恙的离攸尚君的消息之后，各宫的妃嫔们便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不过，明里无人敢再上门挑衅，暗中却许多人心有不甘，凡是见过那传说中的离攸尚君的，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便能将他们那恍若天神的帝君陛下迷得七荤八素。

    一时之间，后宫之中暗潮汹涌。

    琬樱殿中，正端着汤药往浅离攸寝殿走去的苏瑞远远便看见了正往琬樱殿而来的一行人，于是便停下了脚步在殿门口静静候着，待来人走到了面前才施施然行礼：“参见陛下。”

    夜君曦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问道：“他在做什么？”

    “回禀陛下，尚君正在看书。”

    夜君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看了看她手中的汤药，又道：“他的伤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这是最后一帖药，稍晚一些还有最后一剂。御医说，尚君身子骨虽弱，却有内力护体，因而伤也好得快，今后再调养几日便能好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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