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 作者:东篱菊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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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我这上赶着来嫁傻子了,天字号缺心眼,舍我其谁?亏我天天没事夸自己好几遍有小聪明,这样把自己往火坑算计成灰的聪明还不如做个傻子呢,左不过都是成灰,啥形状都是灰。
“不过就是不让你出门,你就这么把自己憋死了?气性太大也太没个耐性。”
“你改姓风名凉话吧,卢琉桑,你再说几句没准儿我就真被你气死了,然后你就可以得偿心愿了。快,说吧,气死我吧。”枕头有点憋。
“裴光光,想不想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跟你熟么?”
“共乘一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要不,明天我去问问你爹?”
“问呗。”吓唬我,我如今死猪一头难道还怕什么开水烫?热油我都不怕,顶多被炸熟了。忽而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一扑棱坐了起来,刚才我让丫环把灯都熄了,刚才又在枕头上憋了半天此时眼前一片漆黑,别说人影,鬼影都看不见,所以我也不知道卢琉桑何处站着或者坐着,“你怎么进来的?”
他能鬼一般进来那我应该也能魂一般出去。
“想出去玩了?”卢琉桑说道。
“快说,要不我喊非礼。”
卢琉桑笑了两声,贱贱的调子。
“要说起来,还是我来喊旁人还能以为是真的。裴光光,你不能这么不仗义吧?上次你带我去秦楼楚馆我半句话都没说就陪你去了,这回……”
“哦,那行,这回你要带我去秦楼楚馆我才跟你去,扯平了吧?”我眼前看见了屏风上那个影影绰绰的黑影。
“好。后窗下等你。”
等我拾掇完了跳出窗户,果然柱子后头冒出一颗头还冲我招招手,我过去了没站稳便被他一把抱住腰,我只听耳边嗖的一声,再嗖的一声之后落地之后,我一瞧,这不还是院子里么?
卢琉桑示意我噤声,然后做贼一般在廊柱和树荫的遮挡下移动着,转过几道小门我记不清了,反正最后是来到一处漆黑的地方,只有一个在黑暗里看起来阴森森的亭子立着,绕过那个亭子再走个二十来步就是一堵墙,原来是要番强,这个我熟……
结果却不是番强,那里竟有一道极不起眼的门,卢琉桑用力一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有点突然,也有点刺耳,门只得推开不宽的一道儿,试了试,我们俩这身条还真挤出去了,后头就是街,也是鬼影没有一只。
我说你既会跳房顶为何不直接几个起跳窜出来算了,还费这个劲干嘛?
卢琉桑说,我会跳,你会么?以后也不能你每次要出来玩都等我抱着你跳吧?圣人云,要严男女之大防。再者,你现在瘦,万一将来你肥胖起来可不要累煞我?
我说我这是赵飞燕的形体,再胖也胖不到哪里去。
卢琉桑说,可惜,没长一张赵飞燕的脸。
“长了的话还用等到人老珠黄嫁给傻子么?”我嗤一声,有那脸蛋儿,估摸我骆驼爹得在我回来之前把乐游原买下来给我修一花园曲江池给我养荷花和王八。
“你不想嫁给傻子?”
“那难道你想娶个傻子?”
“你觉得你还聪明么?”
“关你鸟事。”
卢琉桑一挑尾音我就总想回他这句,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果然,挺傻的。”卢琉桑说道。
我意识到自己回嘴快了,把刚才的话从头顺一遍我咂摸咂摸,味道变了,这,简直太超乎意料了。
卢琉桑他脑子没有问题么?
“卢琉桑,你不会想娶我吧?你没喝多吧?”我特意把“我”念得重重的。
“我也觉得这个念头很不切实际很癫狂,所以正要去喝酒,喝醉了应该会觉得顺理成章些。”卢琉桑一本正经。
“我忽然觉得今晚的天气很适合睡觉,卢公子,别过。”一提到酒我脑子里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反正怎么出来我也知道了,卢琉桑,让他去喝酒吧。
佛祖啊,我不是故意要卸磨杀驴的,只是这驴子有点儿癫。
刚转个身手就被卢琉桑拽住,真是拽,狠狠的,就像在大街上逮着了偷他荷包的偷儿一样。
“我觉得今晚的天气很适合谈情说爱,大小姐,别急。”我数了数,卢琉桑说的字数跟我说的一个不差。
“跟姨姐谈这个不合适,说出去这叫乱伦,有辱门风。”
卢琉桑开始笑,笑到后来干脆把头往我肩膀上搁,我抻着脖子往一边儿躲,无奈身后是大树,手还被紧紧拽着躲不到哪儿去,真是老虎不发威把我当太监猫了,我邹晴好歹也是黄花闺女,大街上与人这样纠缠不清明天不是要去跳曲江池了?
我抻着的脖子卯足了劲把脑袋抻了回来,收不住势,于是搁我肩膀上的那个脑袋被波及了。
“这下扯平了。”卢琉桑道,脑袋仍旧不挪开,两条手臂也更加放肆缠到了我腰后,“那次在西市我挡了你裴小爷逃命撞到你眼睛,这回你撞我的头,利滚利都扯平了。”
这可真是老天爷安排的孽缘,我撞神撞鬼都好为啥就偏生撞到他了?虽然他是望族世家的,虽然他风度翩翩,虽然他会讨人喜欢,一万个虽然,可是,就因为这一撞就撞出那滚滚天雷要来把我当地火来个“玉石俱焚”是不是有点牵强?
我邹晴虽然爱宽慰自己抬举自己,可这种状况还是敬谢不敏,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扯平了你还节外生什么枝?我又没让你赔钱,卢琉桑,你原来什么打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半路换方向容易让人觉得没诚意,起码我就不信。今天,就当我喝了酒看你闹的玩笑,回头我不提你也别提,当没这事,以后你还是范阳卢公子我还是邹府大小姐。”这是我的真心话,卢琉桑千样百样好在我看来却是有些花心,这是男人身上最令我深恶痛绝的毛病。
别问我为啥,谁摊上老骆驼这么一个爹都这样。
卢琉桑没作声,后来又笑:“你怎么知道我原来的打算?你怎么知道我是闹着玩的?”
“你以为我俩眼珠是鱼眼眶里抠出来的?卢琉桑,快放手,要不你会后悔的。”混市井的绝招,一,走为上策,二,断子孙根。
卢琉桑不但不放手还把他那一对儿黑釉珠子的眼珠挪到跟我面对面,他鼻孔里的热乎气一股脑喷我脸上了,然后,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想起了夸我驴子英俊的崔某人的那匹青骢马,那马也是这么对着小驴子喷气的。
“从前,我认识一个英俊非凡的,它也是这么对着我,然后你猜怎么着?”
“嗯?”
我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然后卢琉桑便松了手捂住了他的鼻子。
“然后我就这样一头撞了下去,他鼻子比你结实没流血,不过,他晕了。”我说道,然后转身跑了,反正离开邹府那小门也没几步,我找得回去。
等我番强、番强、又翻窗回到房内时一看铜漏,才过了两刻钟而已,不耽误我睡觉,裹着暖和的珊瑚绒被子我就想,明天要让丫环把窗户的销再多加两道,免得总有闲杂人等当我这大小姐的闺房是西市卖菜的地方。
其实,我挺想看看明天卢琉桑怎么解释他那个红红的鼻头,也许,也是被狗追撞树了,哈哈。
这一晚上的梦,除了传说中那个傻子其实还算美梦,尤其是梦见卢琉桑那两管鼻孔的血川流不息就让人高兴得要笑醒。
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满怀的看热闹的希望在第二天被无情落空了,老骆驼说卢琉桑的外祖病了,他去万年县探望了。
我寻思,他外祖病的真是时候,祖孙还怪连心的,不会也是鼻子被打出血了吧?
吃完了饭我照例被遣送回闺房待着,院子里还有几株抗冻的花开着,红扑扑的,像冻红了的美人脸,还有几株娇贵的被用了大花盆挪到屋里了,个个也鲜艳动人,只是相比之下少了点儿韵味,像绵密的酒,虽甜,但比那塞外的酒差了点儿烈性,于是便不容易记住。
我这里挪挪那里嗅嗅,丫环们也走来走去显得我有点碍事,于是我说干脆去床上躺着吧免得绊着你们。放下帘子我拉过一条被子塞进被窝,像侧身睡着的样子,然后我在帐中轻手轻脚的换衣服。
现在我知道我床上挂的那是紫绡帐,金贵的很,要好多好多筐铜钱才换得来,而且有一点好处,从外头瞧不见里头。
丫环们大概是见我困了手脚便轻了,后来有一个说外头有些落叶要清理,还有些花根儿此时要用土深埋免得冬日里冻死,所以她们都出去了,得此良机我自然是两步窜下帐子沿着昨日卢琉桑教我的路线也做贼一般出去了,只是我不会跳房顶,爬墙就要倍加小心,好在这个时辰大家都忙,外头的人不多倒也让我顺利跑了出来。
今日那座屋子开工修缮,我得去把工钱付了,要做生意的人得时刻记着诚信二字。
急匆匆赶去,我以为工匠们必是拖拖拉拉,不想却正热火朝天,房子外头冯小宝满手泥浆正大呼小叫,见我来了又冲着我吼了两嗓子,顺便把泥浆拍我身上了。在冯小宝的盯视下我一直到申时才被他允许回去,不过,我也放了心,因为昨日这样的状况发生,我只能跟工匠们说,工钱两次付清,中间一次完工一次,不爱干就走,我不是耍赖,实在是没办法。
冯小宝骂我,说自己的生意都不上心等我发财那天估计都改朝换代了,我后来沾那一手泥浆呼他嘴上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连累我掉脑袋你赔得起么?”
冯小宝问我如今住哪里,我说一个很远房很远房的亲戚家,常要帮着人家干活所以不大容易出来,冯小宝便一脸同情地看我,好像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还顺便说每天来帮我监工,让我好好给人家扛活……
各自散了回家,这一天帮着递递瓦片什么的也挺累,我寻思还是照常去赁驴吧。结果,今日无驴可赁我只得走回去,怕是又要过了饭时然后挨一顿骂了。
天黑得早了,这个时侯天边火红的一片,照得街上的行人脸上都泛着红光,像是在哪家吃醉了酒上了脸一样。
“裴兄弟?!”声音里透着疑惑,我一时没大听清楚只随意“嗯”了一声,片刻思忖过来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热。
“马兄!真是有缘,又遇见了。”我转身对着眼前这个人,竭力平复我的心跳。
“看着像你,唤了好几声你没应,还以为认错了人。”马怀素淡淡一笑。
我只得以在想事情搪塞过去,要不然,难道说我最近患了耳聋症?
“那日分别走的急,没说几句话,也没来得及问裴兄弟在长安可好。”马怀素说道。瞧瞧,多有礼的人。
我说投奔亲戚来的,还算好,说到这儿我就打住了,差点又问一遍人家的住处,既然他不愿意说我再五次三番显得无趣,还是哪天来一次偶遇算了。我没问他倒说了,原来就在这一坊的西曲。
“你不是住在开化……”冯小宝明明告诉我是在开化坊。
“这里便宜些,也清净,裴兄弟若不急便进来喝碗茶水。”马怀素说道。
我不急,反正也都是晚了,一个时辰半个时辰都是一码事,能得马怀素相邀那可是盼了多少时辰的。
马怀素赁的房子极小,是某户人家在正院外头依墙而建的,只一扇大窗一扇木门,好在,房屋虽小外头还围了一圈低矮的夯土墙,墙外密密麻麻种了一排紫花桐,开花的时候定是很诗情画意的。屋子里极干净,简陋的桌边放着一个照袋,想必里头是笔墨纸砚书籍,简单到只有被褥和木枕的床尾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裹,露出白色的麻衣一角,墙上有道隔板,放了两只碗两副筷,还有一只小小的瓮,根据此时我鼻子闻到的酸味来看,里头当是菹菜。隔板旁边有一木钉,上头挂着一把油纸伞,大约是年深日久,已经不那么亮了,地中是一个小小的铁炉,旁边对了些木头和零碎的黑炭。
这屋中只有木桌旁的一张椅子,余下便只有床能坐了,马怀素取了桌上一块儿白白的帕子擦拭了椅子让我坐下了,他自己将铜壶坐于炉上,燃了火烧了些水,冲了苦得发涩的茶叶给我。我就一直看着他,心里有些些的不舒服。
冯小宝拿了一文钱可以换回许多,我想若是马怀素定是拿了那一文钱感慨:又可以买三五斗糙米,这几天的米饭不愁了,又或者是买些灯油以便夜读书。
“陋室寒俭,裴兄弟海涵。”马怀素说道,但口气里却没有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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