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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醉花想容(高干、总裁) 作者:未知

    第 9 部分阅读

    苏以荷忍住喉咙里火辣辣地撕裂的灼热,被容恒拉出来张开嘴就大口大口地吸着冷气。

    容恒一直往前走,丝毫不把苏以荷的难受当回事。

    苏以荷好想喝点水,来冲淡口里浓烈的酒气。

    容恒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拽着苏以荷的胳膊,如同扯着一个布偶,在明灭的夜色下直直地奔向黑暗。

    苏以荷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再难受也不吭声,不想在容恒面前示弱。

    黄土板正的操场上,细软如面粉的一层薄灰,严寒下依然跳跃,被两人的步子踩出了低低的乱舞。

    苏以荷一直看着容恒的侧面,他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没有移过去。

    柔和的眼神里有些涣散的光,长长的探照灯在操场上拉出两条细长的黑色影子。训练踩出的坑洼,男孩子们平时娱乐用的篮球架是锈迹斑斑的破旧。

    夜色清冷,旧时烟瘴。

    容恒呼出一口白气,停住身就转过来“苏以荷。。。很难受?”

    苏以荷眼睛忽闪了一下,扭过头,“这是酒,又不是水。”

    容恒状似无音地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容恒眼睛看向了别处,一望无际的黑,在灯光的映衬下,丝毫没有哪怕青山绿树的轮廓。

    容恒把手放进口袋里,靠在篮球架旁:“来好几天了?”

    苏以荷微窘:“也不是。。。就三天。”

    容恒低头,看了看脚下,没说话,只是挑起了眉宇,脸上覆着一层清冷的霜,洁白却没有温度。

    苏以荷呼了一口气,眼睛也是看着地下,没有焦距。“呃,我闲着没有事就来了。我不知道这么远的。我以为。。。反正都来了。”

    容恒瞥了苏以荷一眼,好半天,苏以荷以为谈话快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才吐出一个重音节“笨!”一个子虚乌有的电话,就跑来了。

    苏以荷:“。。。。。。”

    我哪里笨,考试可是很好的。

    “容恒,怎么这么香啊,还辣!唔。。。。。。。”苏以荷鼻子在容恒的脖子边嗅了嗅,鼻尖在上头痒痒地摩擦,蹭了几下。

    “是不是。。。迷迭香啊。。。。。。还是。。唔,辛辣微苦男人香。。。”苏以荷酒气上涌,想象力丰富无比。

    “可是。。。男人怎么会香呢?!人家都说臭男人!!容恒也是臭男人。。。。。。不是,是臭小孩儿!”

    苏以荷只知道被辛辣的酒气夹杂着清爽冷清的气息包围,好像,小时候不小心尝到过的迷迭香,清茶微苦辛辣的奇妙组合。

    呼呼的热气洒在少年的后脑勺,从竖起的领子边缘窜了进去,于是本是温和的少年的皮肤,渐渐地有了温度,一点点地攀升,汇聚成耳边疑似红晕。

    容恒一步步地往前走,接不上茬。

    “容恒呀,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好玩的那个,是装的。带着很丑的面具!装的。。。。。。”

    “。。。。。。”

    “让你怪我,你装嫩,怪我来,还怪我喝酒!哼!”苏以荷嚣张了,像是炸了毛的兔子,腾地扬起了头,狠狠地戳了容恒的后脑,一下、两下、三下。。。指头感觉疼了才罢休。

    容恒呼出一口白气,眼睛闭了闭,差点没忍住,把后头这小妮子给摔下去。

    容恒的耐性,一向很不好的。

    也不看看是在谁身上,敢在老虎背上拔毛!?

    怎么一喝酒,就是这幅德行!

    “容恒?。。。。。。容恒?容恒?容恒。。。你在哪里呀?你不说话。。。。。。。”苏以荷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叫了一声没应答,连连叫了好几声,空旷的山谷里,鼻音的声音一直叫,最后埋怨了一声。

    “容恒被你压着。。。”容恒黑线地扭过头,瞥了一眼后头苏以荷眯着两只眼睛四周乱找还使劲扭着身的白痴样儿,终于不耐地出声了!

    确定苏以荷扭过头看到他了,才转过身继续走。

    苏以荷摇了摇头,睁大眼继续瞅着,锤了容恒一记,皱了眉“容恒,你怎么非要走在我前边!?讨厌!!”

    容恒顿住步子,扭过头,言语清哑中带着威慑,“苏以荷,你再折腾,我把你放在山里喂狼!!”

    苏以荷下巴微微回收,趴在容恒的背上,缩回头,闷闷地唔了一声,“阿爸!!我又不是两三岁,你又吓我!!”

    容恒气绝,不吭声。

    还没走到院子里,后头就安静了,呼吸绵长地喷洒在脖子里,容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临时住房哪扇开得大的门,背着苏以荷进了屋。

    39、冬?恒暖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抱一抱了,这俩天煞的。

    恨与不恨。

    我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去亲近你。

    用我的窘迫和无措

    有的人愚蠢地像是一只冬天里依然不懂南飞的鸿雁。

    万劫不复地去爱飞扬的雪花

    对着消融的冰雪,

    留下眼泪,

    留在你身体里,

    化作葬尸水,

    将我冰冻的手脚包围,

    死在你的怀里。

    容恒,记得我给你讲了一个鸿雁爱上雪的故事么。

    你在我面前。

    你笑得阳光。

    那么认真。

    你说,我是冬天的暖阳。

    鸿雁最爱的温暖。

    那时我笑,你哪里温暖。

    你说,苏以荷是贼。

    我的温暖,早就被你偷走了。

    偏偏错了姻缘。

    角色对调。

    你的温暖是坟冢。

    爱上缓慢轻柔的雪。

    于是孤寂像是增生癌变的细胞。

    终于,逼死了所有。

    因为雪花是个聋子,

    是个瞎子,

    自私地攫取你的温暖,你的好,然后愚蠢地化成一滩废弃的水。

    只在你的眼里,我轻盈,是风景。

    把苏以荷塞到被子里,盖好了,容恒拉上门。

    厨房里该吃该喝的正在兴头上,容恒坐在拐角的石墩上,揉了揉眉头,拉了拉身上被苏以荷乱拽出来的褶。

    真失败!

    居然。。。被看出来了。

    容恒抬头看了看天,星子尤其的亮。

    每个人都在辛苦地过活,哪怕是低微到尘埃里,也有自己的孜孜追求的光环。

    本来就是一个缺乏耐心的人,要用多少温暖去维持青春洋溢的表象,清晨强迫性地对着镜子做个笑脸,却发现那笑像是用橡皮泥捏出来盖在脸上的一层,疲倦又僵硬,且难以回收。

    不是圣人,勉强自己去演漏洞百出的戏,连醉酒的人都不信呢。

    她不信。

    。。。。。。

    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苏以荷很小声地开门,然后很不巧地看到容恒站在外头,印着阳光也是一脸的安静,抬了头,对上光线,眯着眼睛,对苏以荷嚷道“不想继续睡了,就赶快收拾东西。”

    苏以荷惊醒了刚才的睡眼稀松,啪地关上了门,一阵子捣鼓,立马跑了出来。

    苏以荷收拾了东西,就只装了换洗衣服和几本书的包,出门的时候,手背碰了碰鼻子,“我好了。。。。。。”

    “拿过来。”容恒伸出手。

    “什么?”苏以荷疑惑地眼神懵懂地看着,还未睡醒。

    “当然是包!”潭缪晨气愤没好气地回答。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苏以荷这才把在旁靠着墙角晒太阳的潭缪晨纳入视线,缩回手,把包挪到身侧。

    容恒白了苏以荷一眼,“拿来,乱逞强。。。。。。”

    “就是。。。。。。”潭缪晨哼着鼻子附和道,怪苏以荷眼睛没往这边瞧。

    苏以荷只得伸了手出去,任容恒把她的包像是拧小鸡一样甩到后背上。

    “这个吃了。”容恒丢过来一张报纸包着的热乎乎的东西。

    苏以荷接过,还烫着,闻了闻香气,是年糕啊!其实肚子很饿了,昨天半夜搜藏刮肚地跑到厕所吐了半天的。苏以荷还纳闷,自己怎么那么快就倒了,看着就站不住脚的,突然就歪了,可能是下意识地,苏以荷没有很倒霉地摔到地上,摔倒的前一秒,拽上了容恒的裤子,满眼都是暗绿的颜色,硬硬的膝盖刻在胸前,比地上还疼呀。

    裤子?膝盖?苏以荷两腮立马被年糕的热气熏热了。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容恒,头偏着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扯烂,还好我不记得了,我那时是醉了,苏以荷乌龟地想。。。。。。

    九千英尺的高空。

    苏以荷嗡嗡作响地埋着头晕眩。

    好像被吞进了一个怪物的肚子里。

    被胃液不停地搅拌。

    干么要坐飞机啊。

    洁净的桌面晃动着冰冷的色泽。

    潭缪晨躺在前座头顶消失在靠座上,压过来的靠背挤走了剩余的空气。

    苏以荷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像是水土不服一样重复着飞机刚起飞时刺耳的长鸣和巨响,挥之不去。

    苏以荷扭头看看容恒,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微型电视,苏以荷的方向只有跳动着明暗的屏幕和彩色发斑点。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怕是惊动了在光目前一眨不眨地长睫。

    机舱里安静地很,已是夜间,大部分人都已经睡得孩子一样,将疲惫的身躯蜷缩在靠座上,沉睡了。

    低下头,苏以荷闭上眼,在嗡嗡地回想中浅眠。

    如同将一只蜗牛硬生生地扔进太阳底下暴晒。

    猫能悠闲地打着盹儿。

    可是蜗牛只能如坐针毡地缩进壳里,一个秒针一分煎熬。

    苏以荷浅浅地呼吸,怕干燥的空气榨干了身体里的水分。

    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蜗牛,在太阳底下奋力地爬行。

    咬着牙地爬着爬着,脚软了,肚皮磨出了血。

    离阴凉还有一毫米的时候。

    咕噜噜地被过路的人踢得鲜血淋漓,滚回原地。

    毒热的太阳终是晒干了血,只留下深紫的路,铺满了恐惧。

    一切前功尽弃。

    该是绝望了吧。

    腿断了,骨头折了,头破血流了。

    成长了,就不会执着了。

    恍惚的梦里中一阵清香袭来,淡淡的味道清冷。

    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的熟悉的味道。

    在哪里闻过呢?

    谁替我遮挡住烈日的呢?

    是谁?

    苏以荷模模糊糊中觉得自己在奋力地睁开眼——

    深色凉感的领口里露出线条骨感的颈子,苏以荷眯了眯眼,睡梦中还未完全退去的恐惧让她毫无预警地牢牢揪住了上方可以攀附的东西。

    砰!吱呀——

    潭缪晨被后方的动静惊醒的时候,及时地扭转了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容恒!你。。。你在干什么?这里是飞机上!”

    同时被这声响惊醒的旅客目光移过来。

    一道——

    两道——

    三道——

    而后有些暧昧的议论像是唐僧的咒语一样将这边正亲密着的两人罩得严严实实。

    容恒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地,反而像是良家妇女一样费力挣扎着才从苏以荷的魔掌下脱开身,尴尬地撑着已经放着半倒下来的座位,起身坐直,将旁边看来的目光一一不动声色地反射了回去。

    苏以荷还不知道状况,只道是被一具结实的东西砸到,一瞬间扑过来的温热的气息有细小的触角浮在脸上而后是软软的一片线条覆在脸侧,苏以荷手里那紧紧地拽着一块救命稻草随即挣脱开,瞬间人去楼空的感觉,身体只是那么尖锐地疼了一下,就忽而清明了过来。

    睁开眼,一切安好,还是机舱里微暗的环境。抬起眼皮,苏以荷“嘿”地笑了一下,“我没说梦话吧,做梦时,呃。。。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苏以荷看看旁边看过来的目光,向潭缪晨从前座上一百八十度扭过来的头小心翼翼询问“我没有叫出来吧?”

    潭缪晨看了看容恒,有看了看这边担忧的小脸,脸上神色几经变幻,终是很神经质地机械摇了摇头,“没有,你没叫出来,不过,叫出来肯定更好听的。。。。。。”

    容恒的肩膀随着潭缪晨的那句话僵硬了一下。

    潭缪晨说完再也受不了了,跌回前座就“噗!哈哈哈。。。。。”忍耐着抽搐着肩膀笑了出来。

    苏以荷感受到前方座椅颤抖的频率,疑惑“什么叫叫出来更好听。”扭头询问。

    容恒也扭头。

    没让苏以荷瞥见白皙冷俊脸上似有若无的暖色调的薄红。

    只留给她一个僵硬负气的孩子一样顽固的背。

    苏以荷用眼角斜了容恒一记,哼!不说就不说。

    苏以荷躺在继续挺尸,只觉得这座椅靠起来更舒服了,故意忽视容恒坚毅的侧脸上弥漫的低气压,不一会儿果然就沉沉地跌入梦乡。

    容恒这边,瞪着微型的小电视机里反射出来的画面,平静了呼吸,才将面前的线线条条看进眼里,心里莫名地埋下了诡异的征兆。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麻烦。

    越靠近,就越状况百出。

    确定苏以荷真的是真的睡沉稳了,容恒才侧过了身子,将方才没有固定好的座椅固定好,关了上方的照射灯,将包里的厚外套取出来把苏以荷瘦小的身躯密密地盖住,好像一切都构不成睡不安稳的因素了容恒才罢休,这样,大概她就不会再好巧不巧地做噩梦半夜跳起来了吧。

    像一个过敏的人突然害怕起了所有的过敏源。

    容恒觉得,大抵不让自己困惑的,就是赶快地把苏以荷就地正法,娶回家去算了。

    免得夜长梦多,滋事生非。

    不就是娶一个媳妇儿么。

    文静的都这样折腾了,那么别的女人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地步。

    娶了就娶了吧。

    起码不讨厌,还可以将就。

    什么人不是一辈子。

    苏以荷也好。

    又会做菜,又会洗衣服。

    标准的贤妻良母。

    容恒反复地这样安慰自己,回家其实也并不讨厌;老老实实地娶个媳妇儿其实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像是害怕吃药的孩子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其实不苦,真的不苦的对不对?

    是不是每次都要这样一年一次爬格子一样的度过去。

    其实喝了才知道,很苦,毒药一样千军万马刺进味蕾和心脏,苦得要命。

    40、不像样的表白(上) 。。。

    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恰恰可以用来铺陈苏家里一些细微的变化。

    苏妈妈会亲切地嘘寒问暖。

    就算是没有扑到怀里狠狠地撒娇,但也终于不再那么拘束母爱。

    这是一个高雅的妈妈,与一个矜持的女儿的故事。

    所以她不肯能向苏以珍那样一跳老高地就扑过去。

    这样,好极。

    新年过得特别地快,本来就是二十八到家的,挨近了年底,年关是个坎,一跨过去,好像时间就像是泄了洪的水,不知不觉的,从初一到十五,一顺而过。

    就这么一顺而过的,好像过去的一年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忽而觉得,这样的日子,平静地有些可怕,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明知道席卷一切的恐惧始终围绕在脑海里,可还是挥之不去。

    正月十六,苏以荷的生日。

    一个悼念死者的弥留之夜,欢庆烟花漫天余烟未落的日子。

    苏以荷总是很小心翼翼地度过。

    这样的小心翼翼倒显得生日反而像是生劫。

    苏以荷扯了扯唇角,感觉自己太神经过敏了。

    窗外的太阳暖洋洋地裹着寒冷的大地,电线杆子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跑出来晒太阳。

    苏妈妈敲了敲门,端着一盘子煮熟的鸡蛋进来了。

    苏妈妈一直都喜欢浅色素雅的东西,今日一反常态,红色贵气的唐装掐腰薄棉袄让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样的苏妈妈,好像又离高贵端庄远了一点,离苏以珍揉到怀里撒娇的和蔼隔了一层鲜艳的布料。

    可是苏妈妈的笑容是极为柔和的,像是冬末里提前拔空而出的春风。

    苏以荷常常想,这样的妈妈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么。

    呵。。。。。。本来就是呀,苏以荷想,妈妈都是这样的吧。

    “小荷啊,过来。”苏妈妈吧盘子放到桌子上,对苏以荷慈祥地唤道。跟平常人家的妈妈一样的亲近。

    “妈妈。我下去吃就可以了。”苏以荷望见桌子上的鸡蛋,跑过来。

    “孩子,十八岁的生辰,总是不能随便唐突了吧。来,趁热吃一颗。”苏妈妈捡了一颗大个的,还热乎乎的发烫,苏以荷接过来,点点头,羞涩地笑笑,“妈妈,没什么啦。以前过生日都是随便过的。”

    苏妈妈笑了,“那怎么行,十八岁了,小荷就是大人了,当然要好好过,提个醒啊。呵呵。。。。。。”

    十八岁意味着什么,若妈妈的爱是一个转折,那么我的十八岁就是一个亮丽的起点,被时间打磨圆滑剔透的水晶,里面从此裹住十八岁前的种种,无论苦涩甜蜜。

    苏以荷的十八岁生日过得比苏以封,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以荷甚至有些惶恐地被推上高高的舞台,众星拱月的场景几乎让她招呼不过快要晕眩了过去。

    只不过,偏偏隆重的开始,悄无声息地烂了尾。

    苏以荷永远猜不到自己的十八岁意味着什么。

    其实,本来可以是一生中数十个生日天数中短暂的二十四个时辰。

    偏偏就在今年丙辰中秋后的一天,欢饮达旦的日子里驻足了。

    命运恰恰扭转在十八岁。

    。。。。。。。。。。。。

    许多明知道回避,明知道不能上瘾的东西,都拗不过我们内心贪婪的依恋,往往在最清醒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踏进一个难解的千丝网。

    苏以荷顶着初春浓重的阴寒,踏上南下的列车的时候,恰恰是踩在了自己十八岁那日的尾梢上。

    似乎刀子一样长着倒刺的寒冷割在脸上,苏以荷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望不到边际的黑夜,像一个黑洞一样强力地拉扯吸引着暗黑的情绪。

    列车有那么一瞬像是驶进无尽的深渊,气流席卷如同黄沙过境,该是将一切肮脏杂乱都掩埋。

    十二点的报时女音刚刚机械化地响起。

    车厢里寂寥空洞,偶尔几处私语。睡着的,躺着的,横七竖八,各有各的梦。

    万家灯火明灭之后的原野,纯然的黑,快要看瞎了苏以荷的眼。

    努力仰首睁大眼,还是没有用。

    我是应该哭的吧。

    苏以荷想。

    于是苏以荷就真的趴在列车的窗子上,大声地哭了出来。

    不要听话,不要乖巧,不要形象。让那些东西统统化为灰烬,统统被决堤的眼泪湮没直至溃烂吧。

    呜咽的声音被掩藏在轰隆隆的火车行进中,肩膀是越抖动越脆弱趋于破碎的坚强。

    苏以荷想把一切都抛在脑后,狠狠地哭。

    阿妈,你说只要我听话懂事,就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阿妈,你骗我的是不是。

    寂寞是鬼,咬得往事支离破碎。

    所谓的美好,都只是悲痛的铺垫。

    越渴望幸福,就越承受不起反差。

    因着带动火车轱辘摩擦铁轨轰隆的声响,像是想摆脱过往的怒吼,也许整个车厢里的人都不曾发现,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一抹哀伤正无可压抑地上演。

    也许,是有那么一个人,真切地知道,并且一直看着那股悲伤如何酝酿成喷薄的箭,将那瘦小的身躯彻底地伤了。

    只是大雾弥漫寒潭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只是盯着那个背影,望下去,望进去。

    只有没有学会哭泣把箭矢刺进心窝的人,才会让悲伤升华成雾气,弥漫双眼,尽是空茫神色。

    凌晨四点二十三分,火车停靠在服务区。

    苏以荷看着车窗外醒目的电子显示器,呆滞了半响,下了车。

    寒冷呼啸的风刮过,苏以荷瑟缩了一下,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在冷风中起了褶皱,风声吹起衣服下摆,冰冷的蛇一样灵活地钻了进去。

    还是黑暗的夜色,苏以荷跟着人流恍惚被冲了出来,开车的司机前后涌来,招揽生意。

    两个男人围着苏以荷,打量了这女孩的穿着,高开叉的裙角在风中毫不优雅地打着卷儿,眼里闪过一些鄙夷的神色,问都不问就走开了。嘴里嚷嚷,“大冷天的还穿成这样出来卖,啧啧。。。。。。”

    苏以荷消化了半天,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越发的冷了。

    就算冷死,也要回来,苏以荷咬着唇,不让自己吸出气来,不然,真的会冷死的。

    夜色中旅人匆匆地搭上了车各自远去,苏以荷摸了摸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装钱的,才恍然自己连车票都没有买。。。。。。

    呵。。。老天都在可怜我,让我搭了顺风车回来。

    可是好冷。

    苏以荷在夜色中迟疑的当口,举目四望,客车陆续开走了,消失在深邃的夜色里。

    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消失的车灯,苏以荷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弃在绝地里,脑中的迟滞的线突然断开,苏以荷发了疯一样向前方跑去,不想被黑夜拘禁,追逐,追逐,疯了一样地拼命奔跑。

    热气还丝丝弥漫在眼前,转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扑捉到远方的踉跄奔跑的身影,容恒蓦然放大了眸子,指尖一紧,立即扔掉手中才刚买来泡好的面。

    热水溅湿裤脚,立马生硬如冰。

    苏以荷感觉两腿如同硬生生地装在关节上的钢铁,咯吱咯吱地阴寒不争气地从内而外把血肉都冻僵了,终于连一丝细小如星辰的灯光也消泯了。

    这样的奔跑,是朝向黑暗,朝向死亡的。

    可是停不住脚。

    模糊的脚步声传来,苏以荷跑得更加用力,我是我一个人的。

    恍然是一瞬间,苏以荷真的被束缚了,鼻子撞到风衣纽扣生硬的疼痛感慢慢地传到被冻结的神经,而后就密密实实地,被困住了。

    一双臂膀牢牢地扣住她,然后慢动作一样,结结实实地让她撞上去,而后两人,一起踉跄,一起疼。

    苏以荷始终不抬头,被拉着走,一个长腿迈入黑夜,一个披着黑色发衣服被拖曳。

    缓缓地步调,慢慢接近光明。

    其实,还是忍不住的去看的,白色的衬衣在浓稠的黑色中依然刺眼削薄,无论她的眼光多么复杂而不单纯的只有心疼,只有仰望,只有歉意。

    被结实地扣住的手腕,活该纤细的该是被这样牵引,而后甩开的么。

    “那个丫头,不嫁过去,你找她回来干什么!?苏维正。。。难道你非要这个家四分五裂么!呜呜。。。。。。”女人是声音一扫八面玲珑的光鲜,委屈而隐忍地哭。

    你还找我干什么?

    我让自己亲生父母这么为难,让养父母这么孤零。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

    “再等等,她才刚成年。。。。。。唉。。。再撑些时日吧。”一声长叹,里面到底有多少的我不知晓的“等待”。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早点找到我呢,不卡在这个关头,不让那个“婚约”成为理由,也许我是会心甘情愿的为家里出一份力啊。

    冷风吹来,苏以荷披着大号的黑色衣服战栗了一下。少年单薄的身子似乎成了屹立不倒的城墙,承受所有寒冷的张力。

    容恒,你。。。知不知道,到底知不知道啊,傻瓜,笨蛋!

    我又怎么能去随便委屈你,苏以荷她不好,遇到事情只会懦弱地逃脱回避,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想着帮你做些什么的,哪怕一点点的可以带给你幸福的尝试。

    可是刚刚才走近了些看你。

    偏偏那个“婚约”,把我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你若知道苏以荷心中其实是有一抹阴暗在的,其实她很早很早就喜欢你,那么,你一定要恨我入骨吧。

    我应该冲开父母的房门大声地说“我不愿意。”,而不是像这样,赌气地闹失踪,像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故意去尝试离家出走。

    要是狠了心,那年,我真的不应该救你的。

    41、不像样的表白(下) 。。。

    寒冷的冬天没有黎明。

    苏以荷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稀微的光,楼梯上的脚步声传来,立马跳了下来,跑到门前,手捏住门把顿了一下。

    “是我。”

    几乎一听到声音苏以荷就把门打开了,望着容恒手里热气腾腾的食物,脸上自成一股不显声色的沉静,苏以荷马上让开了路。

    容恒进屋。瞥见苏以荷赤着的脚,眉头一皱,正对上苏以荷小心翼翼的眼。

    苏以荷被容恒眼中的寒气冻得瑟缩了一下,还是走到容恒跟前,接下他手里的东西。而后马上穿起鞋子。

    局面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悄悄地扭转。

    本来撒泼胡闹的人,这会子好像又寻不出缘由地妥协,被某人兀自冷然的强大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跑了四家旅馆才终于寻觅到一间可以暂时避寒的屋子,尽管这里老旧陈腐得让容恒冷清的脸更加没有表情,灰白的墙壁和玻璃窗里盛放的一样是零下一度的冰冷。

    苏以荷趁容恒出去的时候偷偷瞄过,连暖气都没有呢,一直过惯了的人该怎么办呢。

    苏以荷坐在容恒对面,一张狭小的桌子,甚至可以看见容恒低着头快要倾入碗里的发丝,以及仿佛被夜色涂染了一层白霜的睫毛。

    “一会凉了,快吃!”容恒抬眼看见苏以荷发愣,说了她一句,继续低头吃面。

    苏以荷缓缓地叹一口气,低下头吃饭。

    心里一直在想,这顿饭吃完了,是不是就得办正事了?

    “饱了么?”容恒坐在对面极有耐心地等苏以荷吃完。

    “饱了。”苏以荷心里一跳,俩个字的余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像是在宣布审判开始。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容恒“嗯”了一声,拿走了桌子上的塑料盒,一股脑投进了垃圾篓。

    “那就睡觉。”容恒回过头,干脆利落的一声。

    苏以荷抬头,已经看见容恒往一边的床上走去。意外了一下,也委屈了一下。

    果然是想秋后算账。

    果然不能期望容恒能懂得怜香惜玉。

    沙发就沙发吧。反正再过两个小时,天肯定大亮了,就让让你这个横行霸道的家伙。

    容恒脱了外套钻进被窝,左边空出了半边的床,凉凉的空气飘在上头等待谁的温暖停靠。

    但苏以荷没有看见。

    五分钟,不动。

    十分钟,还不动。

    容恒翻过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白色的衬衣“苏以荷,你是不是等着半夜里好伺机报复。”

    苏以荷其实正困着打盹,被容恒冷不丁的一训斥,歪了身子往沙发上倒去。

    糗大了~

    报复你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哭泣,看我狼狈出逃么?

    反正再丢人也不过如此了。

    容恒居高临下看着苏以荷歪倒的狼狈模样,终是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苏以荷还来不及补救,就整个像是被一锅端着就被容恒抱起来很不客气地扔到了床上。像是个烫手的山芋。

    容恒没管苏以荷,就着自己睡出的窝,钻进去继续躺着,睡觉前咕噜了一句,“苏以荷,你再不睡,我们就干别的,比如谈谈你这次离家的感想。”

    苏以荷腾地坐起来,身上粘连着长裙就掀开被角,郑重其事的模样,像是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

    她知道容恒一定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离家出走一次,还被抓包了,真是失败,苏以荷缩到被窝里,似乎感觉到温度。

    苏以荷胸膛蹦蹦地跳啊跳的,心里忐忑:天啊~怎么兜兜转转,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容恒你个死人,就一点不考虑我是女孩子家的么。

    闷闷地抱怨着抱怨着,苏以荷还是觉得越来越暖的睡意袭来,终于不管天南地北,枕边为谁,一点点地如同一只趋向温暖的草履虫,干出此生次越轨的事来。

    可是,那也是某人自愿的吧。

    睡得天光大开的时候,苏以荷终于悠悠地醒了。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柔软温和。

    苏以荷迟钝地仍然困倦着,眯了眯眼眼皮子又搭拉下来。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苏以荷被楼道里踏踏的脚步声吵醒,忽然觉得身边有东西突突地跳着,似乎不只是她一个生物。

    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忽而就立马电击一样坐了起来。脸上忽红忽白的,头一次口吃了,“啊。。啊。。对不起。”

    一股风硬生生地袭来,容恒闭了下眼,睁开,笑意拨开了静谧,“唔,苏以荷,原来还不只会逃家啊,我的胳膊麻了几个小时,你说怎么办吧?!”

    苏以荷瞄了眼容恒的手臂,皱着鼻子,眼光里满是尴尬“呃,那个,床太小了。。。。。。”

    “唔。”容恒掂着手臂,撇了撇嘴,衬衣还是皱巴巴的嚣张着,脖子露出一截在清冷的空气里逼迫苏以荷本就局促的目光。

    “苏以荷。。。。。。”容恒唤得轻,像是起床的呢喃。

    “呃?”苏以荷微微放松了,挪挪腿,离得远了一些。

    “咳咳。。。我冷。”容恒像模像样地咳嗽了几声,不知道是真的冻得,还是被苏以荷衣衫不整的样子给噎住了,清隽的脸真得咳嗽出窘迫的样子。

    马上响起嗖嗖的盖被子的声音,苏以荷一股脑儿地爬起来,把脚边缠绕的被子全都推攘到容恒那里。

    “你讨厌我么?”容恒见苏以荷准备转身,像是随口一问。

    苏以荷眨了眨眼,摇头。

    “喜欢么?”

    苏以荷想都没想,猛烈摇头。

    容恒面色为难,“那么,我再给你一年时间,两个问题咳。。。”容恒扭开头,“必须要有一个成立。”

    苏以荷开了口,又闭上,看了容恒半响,敛下眸子里的情绪,“若是一年,也想不出来呢?”

    “唔,这样啊,想快点有答案的话,不如我们俩好吧,大概男人和女人的好。”容恒看过来,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波澜,很好的提议。

    苏以荷顿住,抬头望向容恒的目光复杂,但却明显的是生气了,下床就穿了鞋子,看都不看一眼容恒。

    去你的见鬼的不如!苏以荷对着面前的空气吞了一口闷气。

    男人和女人的好,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怎么好的么?哼!还大概!?

    容恒微张的嘴下垂,略微失落。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下垂的弧度明显。

    这么难以接受么,容恒扯了扯嘴角,靠在床上蹙眉,潭缪晨说,若是没有回应或者歇斯底里,都代表革命尚未成功,仍需继续努力。

    我可是真的表白过的,她不愿意。

    也不喜欢,也不讨厌,不等于还没有认识么?

    苏以荷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对你扯皮笑脸的几个月,连个陌生人,也有感觉吧!

    想到苏以荷回到c市,下来飞机就满脸正经地递上了一封信,而后连个再见的话都没吭就撒丫子跑走的欠扁小样儿,容恒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苏以荷把信塞到容恒手里的时,严肃的样子让容恒挑了眉。

    “你看看吧,子秋的。她是我学姐。她在北京不回来,让我捎带着给你的。不是这封信,我老早就该回来了。”

    很拽很酷的说完这么长的一句口是心非的话,苏以荷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就你嫌我折腾,你以为我很想去么,不是谭子秋的那封信,我才不去呢,哼!谁知道接电话的那厮说的话是真是假。

    苏以荷趁着容恒还未缓过劲儿就拿过包转身打的走了。

    留下潭缪晨长着鸭蛋大的嘴,盯着容恒手里的信,“我老姐什么时候这么酸,还写信?”

    “不过,写信给你,倒是也有这个可能。。。。。。”潭缪晨嘀咕,斜斜眼,看着容恒安静得没有多余情绪的样子,对上容恒,你就是是圣女也得被这小子不动声色万年不变的镇定样给逼得主动。

    不讨厌,也不喜欢,所以索性就去做好人了,苏以荷你可真是懂得物尽其用。

    容恒越想越窝得慌,于是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算是扛上了,谁也不理谁。

    苏以荷还是老不情愿地穿上了早上容恒随便不知在那里能够买到一件看着就很饱暖的袄子,只不过穿上之后,百分之百的村姑,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呢。

    容恒看着苏以荷穿上衣服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抽搐了一下,快速地进去洗漱了,打死也不能让她知道,那袄子是用两百多块钱从杂货店的老板娘身上买来的。

    反正是不是扭着筋了,两人都是少言语的,只不过这次不是被容恒捞着走罢了,倒也自在。

    苏以荷走得很快,想把容恒甩掉一样。

    容恒在后头就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苏以荷突然很自甘堕落地感觉,他像是在遛狗,而她就像一只无理取闹的卷毛比熊犬。

    一路上,公交,土路,摇晃和颠簸,阡陌横陈的田野又是枯黄的表情。

    近乡情怯。

    苏以荷走得极为仔细,幸好改变还不是很大,只是东村的池塘干涸了,熟悉的土路压断了,临近的村子马路边又突地盖起了红色砖瓦的小楼。

    要是,还能看见阿爸阿妈在屋前忙碌的身影,就算这里地覆天翻了也能认识能找到回忆的。

    阿爸你们回来了么?

    苏以荷在屋前站了好久,满目的灰尘蛛网结节,门一推,大片大片的花絮一样的灰尘剥落,落地无音。只有铁锁晃荡的生猛的硬铁声。

    “没有人。”

    苏以荷脸上还有沾染的灰尘,回过头忘记赌气,颇为失望地低下头。

    容恒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站着,静静地等在一边,“嗯。”容恒走过来,拽起苏以荷。

    “去问,苏以荷,问他们去哪里了。”容恒拉着苏以荷到隔壁的一家。

    老人站在门口望过来,像是望了许久,但是苏以荷知道,这是错觉。

    因为,老余爷爷是个盲人。

    “是小荷吗?”

    “是我,爷爷。”

    “呵呵,你家那门直响,我还以为是村里头一帮胡闹的孩子又要上房揭瓦啰。呵呵。。。。。你阿爸。。阿妈都走了大半年了啊。”

    “嗯,爷爷阿爸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么?”

    “广州在哪里啊,谁知道要去多久,显之说你回来就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和你阿妈在那边,唉!要是顺利的话,就不回来了。”老余看不见,只是头朝着这边大声地扯着嗓子,好像唯有言语才能体现面前的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存在着。

    “以后,这村头,可能就没有人常来和我唠嗑了,呵呵。。。。。。”

    老余听着脚步声远了,才踱着步子拄着一根还是叶父用粗壮的竹竿做成的拐杖,走了吗,应该是走远了。走远了好啊。总比知道你娘在后山躺着好啊。

    1 43

    “容恒,广州有多远啊?这里到c市就已经很远很远了。”

    “容恒,你说明年我再来,是不是他们就该回来了?”

    “。。。。。。容恒,要是阿爸阿妈不回来,我该不该去广州找他们,要是正好他们回来我错过了怎么办?”

    “容恒。。。。。。”

    苏以荷自说自话一样,不管容恒有无回应,一句句地不停地说,好像要把这辈子的唠叨都用上,把心中的担忧填满,一句一句从村口说到原野。

    “唔,我找到他们之后一定要好好地说说阿妈,怎么能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这么大个人还恋家,广州很远呀!”

    容恒走上前,苏以荷不停地说。

    “可是,我要是找不到怎么办?”苏以荷望着天空。

    浩瀚苍穹,只以一只蝼蚁的姿态过活。

    “我还要好多好多的梦想,好多好多的事情要跟阿爸阿妈说。。。。。。”

    “我还要在村口盖一座房子。。。。。”

    “我。。。。。。”

    最后一个音节,被容恒握住了,紧紧的。

    “苏以荷,我们一起吧,我带你去广州,去找你阿爸阿妈,去帮你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容恒喉结一下下的滚动,没有迟滞,怕是生平次这么顺畅地说出一大段的排比句。头一次手心里微微出汗地摆脱了生硬和冰凉。

    苏以荷戛然而止的许许多多的想要以及必要的事情被淹没,手被温和厚实的一层覆盖,指骨相连。

    心思一下子从游离变成了震荡。

    “容恒,你看那边的山连着山多美。”苏以荷转了身,侧面对着冬日。

    “如果你愿意再看一次的话。以后就一起来。”苏以荷望着容恒,盯得紧紧的不放过一丝细微的间隙。

    容恒疑惑的转了头,英俊的侧脸在光芒切线划过坚毅的棱角,看了看苏以荷,沉静地回了一声“好。”

    没有想起来吗,苏以荷掩饰了眼中的失落。

    容恒,我带你看过那山那夕阳的啊,你究竟是忘了。

    呵呵。。。要不是那只手表,我都该忘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

    要是你真愿意来这里毫无怨言地看夕阳,那么谈跟不谈又有什么区别,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好好的取笑你的当年。呵呵。。。。。。

    苏以荷想着想着就笑了。还在想夕阳呢,一想到回去,看夕阳的情调早就无影无踪了。

    看容恒还只是直直地盯着路途,我怎么能说好。

    我说了,你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啊。

    容恒得到的一句不是答案的答案,心中思忖,这丫头怎么老是跑题。

    看着挺乖巧的啊,怎么这么难搞定。

    。。。。。。。

    夕阳无限好,只是人未还。

    夕阳是梦,成了一张氤氲着迷的照片,薄薄的一张将思念和深刻的疼投影,曝光,从此扎根在洪荒里,把往年的一角剪切得整齐生硬,跟过去猛然断裂,猝不及防。

    1 44

    42、失而复得 。。。

    有时候,幸福只在眼前晃了一下,我们就不争气地在心里把渴望种下,并且越来越根深蒂固。

    于是渴望的日子里,滋生出了伤感。

    幸福的人那么多,哭泣的人那么多。

    总有一抹幸福属于你。

    总有一缕悲伤缠绕你。

    日子就是这样。

    悲伤里幸福着,幸福后悲伤着,缠缠绵绵地过活。

    不管一年还是十年,总是忙碌着,空闲里偷欢。

    这阵子公司上下都忙着与royalkg合作的事情,苏以荷也是马不停蹄,憔悴了许多。

    还好小北大老远的不知怎么从容渊手下又逃脱了,跑来带着容忻,给苏以荷省了不少事情。

    送走了royalkg的财务人员,苏以荷揉了揉脖颈,终于快要结束了,从来没有跟这么大的公司合作,没想到其间的枝节这么庞大繁杂,忙活了近一个月,苏以荷心里迫切希望回家,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苏以荷刚刚才踏出玮扬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荷!你快过来——容忻不见了!!”

    “小北,你别急,好好说,在哪里丢的!?”苏以荷脑海中一下子懵了,变了腔调地强自镇定。

    “又一城,在又一城这里。我已经让这里的经理发广播通知了,你是家属,快过来。”路小北捏着手机急得不行,一直找着,眼睛在人群里搜索,越想越急,小乖不是调皮的孩子,就是换了一件衣服的时间而已,不可能乱跑呀。

    小乖难道真的被人贩子给忽悠走了么,路小北越想越急,恨死了自己非要带着侄儿来又一城购物。

    这下好了,路小北你再贪小便宜,就为了这里的东西上档次,比首都的省钱,就是贪图小便宜把小乖弄丢了。呜呜呜。。。小荷,你骂死我吧!!

    路小北眼里都急出了泪花花,一个人一个人的问。

    “阿姨,有没有见一个小男孩,很漂亮的小男孩,细细的眼睛,直直的鼻子。。。。。”

    “小姐,有没有看见我侄子,很安静的小男孩,跟您女儿一样大。。。。。”

    “大叔。。。。。。”

    路小北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乱找了一通之后,哇的一声就奔到保安室去了。

    声泪俱下地抽搐着肩膀,哭着就冲了进来,若不是保安组长扶得快,怕是要跪下了。

    整个楼层的保安都挂着传呼机,全部出动,帮着找孩子,就冲着那位小姐找不到孩子就不活了的急躁样子,翻遍了六层大楼,也得找啊。

    唉,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这会儿出了岔子,好不容易上头来视察一回,不说邀功了,要是孩子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指不定还得丢住饭碗呢。保安组长擦了擦汗,立马红着脸粗着脖子一个个地通知到位,风风火火地帮着找孩子。

    苏以荷开着车,连红灯都不管不顾了,车牌号被咔嚓地拍下了好几张。

    来到又一城的时候,整个楼里都是保安到处搜寻的声影,还喘着粗气,苏以荷上前去抓住一个就问,“同志,还没有找到吗?丢的孩子是我儿子。”

    “这位女士您别急,我们已经派全部的保安人员搜索,若是半个小时内还没消息,就报警处理。”

    苏以荷松开手,“同志,拜托了,我儿子他很乖,不会乱跑的,会不会在哪里迷路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找,厕所楼台茶水间都要找!不要漏掉了。”

    “请家属放心,喂喂四号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注意死角!!”

    “小荷——”路小北从楼上踏着下滑的电梯跑过来,眼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很狼狈。

    苏以荷抱了抱路小北,“没事,小北,商场这么大,肯定是迷路了。没事。。。。。。”苏以荷喃喃,也是在安慰自己。

    路小北趴在苏以荷身上哭了,“小荷,呜呜。。。要是找不到小乖,我就。。。。。。”

    “胡说!怎么会找不到。我们都去找,肯定会找到的——小北,我去楼上,你在楼下找。”

    苏以荷擦了擦头上急出来的汗水,脚步踉跄了一下,人来人往里显得特别纤细的身子坚强地有些心疼,加快脚步跑到楼上。

    全然顾不上什么妆容仪表,来来往往扯着人询问,苏以荷像个疯子一样脸上全是急出来的燥红。头发奔跑的散乱了,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擦了擦干涩的唇,继续找,越找越急,越急越崩溃。

    头顶上压着的,是快要塌下来的天。

    。。。。。。

    zoe推开主管的门走在前头,推开门就看见蹲坐在墙边的小男孩儿,睁着细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里,见门开了,抬起头,仰望着出来的男人。

    主管愣了一下,走到前去,蹲□“小朋友,你家里人呢,怎么玩到这里来了?”

    小乖看着中年人眨了眨眼,抿了抿嘴,不理他,扭过头继续盯着zoe,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绕过中年主管。

    小男孩的目光很执着地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站到前头,挡着路,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zoe看了看主管,主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zoe试着走了几步,小男孩果然在后头跟着亦步亦趋。

    zoe扭头,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蹲□子,“小朋友。。。有事么?还是,找不到妈妈了?”

    小乖见叔叔跟他说话,抓住zoe的袖子,“叔叔好看。。。。。”

    zoe笑了,看着面前秀气的小男孩“叔叔没你好看,妈妈呢?”

    小乖低了头,“妈妈在忙。”

    “你跟着叔叔过来的?”zoe问,方才他只记得去服装销售区视察了一下业务。

    “嗯!!”小乖点头,突然看见一个,好像爸爸的人。

    虽然比照片里的爸爸老了一点。也是很好看的叔叔

    “叔叔跟爸爸一样好看。”小乖笑出了小酒窝,白白的细牙稀疏的露出粉色的牙龈。

    想着也是很优秀的人才生出这样讨喜的孩子,zoe摸摸小乖的头,“就是为了看叔叔才跑来的?”

    小乖点了点头,张开手,“叔叔抱抱。”

    主管皱了一下眉头,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怕zoe不高兴,连忙跑过来“来,孩子,叔叔抱你下去,这位叔叔要忙的。”

    小乖很是埋怨地看了中年主管一眼,瞅着zoe,扭着他的袖口,“叔叔抱我一下,我给叔叔讲故事好不好。”

    男孩脸上是担忧的祈求,zoe蓦然觉得心酸,“好,叔叔抱。”

    五六岁的孩子,早是该过了赖在大人身上的年龄了吧。

    zoe搂着小乖站了起来,小乖拽着zoe的衣服很兴奋的模样,“叔叔也是这样抱着你的宝宝么?”

    zoe抱着小孩子的手紧了紧,“是,叔叔有宝宝了,也会这样抱着。”

    “张主管,你先去忙吧,文件给我的助理。”转过身子对中年人说。

    张主管应了一声,进来电梯。

    “叔叔,我该给你讲故事了哦。”

    “唔。”zoe一反常态地抱着孩子,在六层封闭的楼道里,站在路道中间,不计较时间行程,听小孩子濡濡的嗓音讲最最纯洁的童话。

    “所以,最后小蝌蚪找到妈妈了?”

    “对啊,小蝌蚪很努力,很听话,游啊游的,问了很多很多的小动物,然后自己长大了就找到妈妈了。”

    “唔。要是你的妈妈丢了怎么办?”zoe看着小男孩单纯的小脸,问,这孩子跑到这里来不知道家属现在是不是发现了。

    小乖皱起了小脸,“妈妈不会丢!妈妈说只有爸爸会丢。”

    zoe低低地笑了,“唔,这个叔叔告诉你,找妈妈和找爸爸一样哦。 叔叔带着小朋友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乖在zoe身上蹭了几下,感觉被叔叔抱得好高好高,终于如愿地尝到别的宝宝们被爸爸抱着是什么滋味了。

    “好,去找北北小姨,她在换漂亮的裙子。”

    到摊位营业区,楼上楼下串着保安,果然已经乱了套了。

    zoe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了情况,确定果然失主是自己怀里的这个小家伙。

    zoe把小男孩放下来,“小朋友,看看那些人。”zoe指了指那些到处寻找的保安,还有已经招来的警察。

    “那些人都是在帮蝌蚪的妈妈找小蝌蚪的。”zoe对着小乖缓缓地说。

    小乖看了看忙碌的大人,小手紧张地拽起了衣服,听到广播里一遍遍的的声音,容忻是自己的名字,心里像是明白,自己肯定是闯祸了。

    小乖忽然很担心北北阿姨着急了。

    这么多的大人,还有警察叔叔。

    他定是做了错事了。

    小乖睁大眼,微张着嘴。急急地找出口。

    zoe看着孩子吓到了,拍拍他的衣服,“你要要自己勇敢地去找妈妈。”

    小乖点点头,扭过身子就跑出去了,zoe在后头远远地跟着,看小孩子仰着头望着过往的人群。

    终于知道了,北北小姨不会一直等在那里。小乖急得都快哭了。正好迎面过来一个保安眼尖地看见了孩子。

    小乖看到许多许多的大人,是警察,一群人里还有妈妈,眼眶都红了的妈妈。

    苏以荷正在交代孩子的外貌特点,走失的时间,突然保安一声大喝“找到了!!找到了!”

    苏以荷猛地转头,看见自家儿子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苏以荷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地掉,跑到前面就抱住了容忻。

    哽咽了一下,喘着粗气,扒开容忻的裤子,巴掌一个一个就落了下来。

    小男孩不哭,被妈妈打也不哭,咬着牙忍着,眼睛红红的,不敢出声。

    “啪啪——”的声音在人来人往噪杂的商场里也清脆地可以听见其间的力度,女人打一巴掌哽咽一声,一边打一边哭。

    “我怎么跟你说的!”

    “让你乖乖的,谁让你乱跑了!?”

    “你知不知道!妈妈多着急,知不知道!呜呜。。。。。。”

    “要是把你丢了,你还让我活吗?”

    “让你不听话!又不听话!”

    苏以荷散乱着头发,满脸泪水打孩子的模样像是一个受不了控制的疯子。

    尖细的嗓音一声声极具穿透力地训斥着孩子。

    旁边的过路人有的劝着,有的不禁在旁边抹眼泪直摇头。

    唉。。。。。。

    一群人围着看母亲狠狠地打着小男孩,却没有谁真的怒目指责了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打是疼,骂是爱,做过父母的,都懂得。

    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狼狈焦急的样子,又有谁狠得下心去搬出一大堆的道理!

    “姑娘,孩子知道错了,就算了,带回去好好说说。。。。。”老大爷看了小孩子瘪着嘴不哭的样子心疼,拉住苏以荷,恳切地说道。

    孩子屁股都红了一大圈肿起来了,回家后自己看了,不是还得自己疼么。

    苏以荷擦了擦眼泪,红着鼻子,住了手,帮儿子提起裤子,擦了擦小脸上一样泛滥的眼泪,抱起容忻,“乖。下次听话,不乱跑了好不好?”

    “妈妈。。。。。。”小乖嘴憋了瘪,“妈妈,我错了,我不跑。”小乖抱着妈妈的脖子,忍着屁股上的火辣辣的疼,把头埋进妈妈的颈窝,开始默默地淌着眼泪。

    妈妈。。。我不该跟别的小朋友比,让妈妈哭了,天上的爸爸也会怪我的。

    我以后再也不乱去找别的叔叔抱了。

    苏以荷搂着容忻,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对着保安又鞠着躬谢了又谢,脸上还挂着泪痕狼藉一片,却是遮掩不住的找到儿子的欣喜。

    路小北赶来看着苏以荷一下一下狠心地打小乖,早在一旁早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抹了抹眼泪,跟着苏以荷走了。

    小荷一个人拉扯容忻有多么的不容易,那巴掌就有多么的心疼。

    打得不仅仅是容忻,也是她自己。

    一巴掌一巴掌啪啪地响,路小北看得心惊肉跳,心里早已经把自己骂得体无全肤。

    容忻要是丢了,小荷是真的没法活了。

    zoe看着年轻的女子抱着小男孩出去,心里微微有些歉意。

    他若是站出去说孩子和他在一块,不知道那女人会不会扑过来连他一块打了。

    呵。。。zoe觉得,自己对那个女子歇斯底里的样子,真的是不敢领教。

    看了让人心疼的轻微疯狂。

    还好及早带着小蝌蚪来找妈妈。

    人群的外围,英俊的西装男人目送了一对母子远去。

    突然感觉离生活近了些,有了悲欢喜悦,担忧牵挂的血肉生活。

    什么时候,也该自己有一个家,有牵挂的一对人。

    发觉到自己想远了,看到周围人群里指指点点的人,zoe怔了怔,转过身,依旧清隽英俊的不苟言笑。

    。

    穷尽半生,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归宿。

    zoe眸子沉了沉,继续去忙着工作。

    大抵,也没有哪家的丈夫,像他这样没有情调满脑子只有工作利益得失的。

    曾经的幸福,悄无声息擦肩而过。

    几经坎坷,终与君陌路。

    2 45

    43、错乱 。。。

    渐渐热辣起来的阳光将春天渐次逼退,成熟的气息漫卷了都市云烟。

    花红得要滴出血来,粉的的生出爱恋,白的像是和阳光比拼,一波一波的开起又落败,总是和天光负隅顽抗,而后在黑夜的雨露里迷乱。

    一场虚惊过后,苏以荷恢复镇静,只是有些不愿意儿子再离得自己远了。

    路小北也不闹腾,天天在家看电视,陪着侄儿读拼音,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拉着苏以荷,一家三口子跑出去放风。

    路小北觉得,小荷是不是又有些神经过敏了。

    这下倒好,没有遭遇到什么似真亦假的人,也还是被刺激了。

    老子死了折腾人,儿子搁在身边,唉。。。。。。路小北叹了一口气,拼了老命也要让我的侄儿好好的,你可是你娘的命根子。

    苏以荷也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了,知道天天地不让容忻出门是不对的,可是一离开家时就陡然而至的恐慌让整个人都空虚起来,控制不住地对小乖厉声言语了。

    “关玥,我是不是又发病了?”苏以荷坐在关玥的面前,有些焦急。

    了解事情原委了之后,关玥沉吟了一下,拍了拍苏以荷的手,“但凡家长遭遇这么一出事都会恐慌的,你是单亲妈妈,比较容易激动。放轻松,不要总是想着自己有问题。”

    “可是现在,见不到小乖,我就感觉没有心神去工作了。这是不正常的。”苏以荷蹙起眉头,肯定没有哪家父母这个样子,是自己过了。

    “以荷,虽然你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可是也一直趋于稳定的,这次容忻失踪让你受了些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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